陳一維走了一半又停住身形,沉默許久才遲疑地走回來。
方綾見他回頭,禁不住眼前一亮,以為他改變主意,又肯讓她吃飯了。
「你……」不知為何,他的神色中有一絲的不自然。「昨天的事,當真一點也不記得?」
昨天的事?昨天的什麼事?她昨天到底做了什麼事,她還希望眼前的這個人能告訴她呢。方綾繼續一臉茫然地望著他,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
見到她這樣的表情,陳一維的臉色一沉,一股被欺騙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根本就不相信方綾的話,不管喝得多麼醉的一個人,總會保留著三分清醒,即使不能完全記得醉後的行為,也會有些微印象,不可能像她這樣完全沒有記憶的。一個人如果把謊說得過頭了,是很容易被人看穿的。
很好,她喜歡演戲是吧,他就陪她演下去。昨天可以主動挑逗他,今天又能夠忘得一乾二淨,還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如果這是她慣用的手段,他對此也就心裡有數了,他倒要看看,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你就繼續餓著吧!」他的這句話斷絕了她所有的念想,繼續走出去。
捧著大唱空城計的肚子,方綾開始懷念起以前在何嬸家的日子,雖然平日裡只有粗茶淡飯,但起碼能填飽肚子啊。現在呆在這個外表錦衣玉食,實際上是牢籠的地方,別人吃的是山珍海味,她卻只能吃空氣,她很餓啊,快要餓瘋了……憤憤然地抄起地上的布鞋,用力朝陳一維的背後丟過去。
可惜的是,就在布鞋接觸到他的一剎那,他把身子稍微一扭,就輕鬆躲過了偷襲他的「暗器」,回過頭露出他整齊的白牙對著她:「你還是省點力氣挨過這一天吧。」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她產生了想殺人的念頭,想要直接把這個男人掐死,讓他那該死的、討厭的、噁心的笑容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方綾動怒了,陳一維的內心也並不好過,那個縣令三天後就要來接人了,他必須找到辦法解決這件事。
剛走出逸園。馬上被守在園外地老管家拉住了:「大少爺。不好了。三小姐上吊了!」
「什麼?」這句話無異於晴天霹靂。一下子把陳一維給炸暈了。腳下一個踉蹌。眼前開始發黑。隨即丟下老管家。慌亂地往陳蕙芷所住地蘭院跑去。
「大少爺--等等我--」老管家畢竟有些老邁了。跟不上他地腳步。走幾步還得停下來喘口氣。
陳一維只得放緩了速度:「她現在怎麼樣了?」
老管家見狀馬上說道:「三小姐剛給救下來。我就趕過來通知你了。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
「那我先過去!」心裡記掛著小妹地安全。他不敢多做停留。只想盡早趕到她地身邊。同時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著方綾。如果不是她昨天地醉行。小妹不會被人看見樣子。也不會被那個色鬼縣令看中。更不會發生這樣地事情了。如果小妹有個三長兩短。他一定會要那個女人填命地。再有用地女人也比不上他地家裡人重要。
陳一維一路小跑,很快就趕到了蘭院,剛走近院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尤氏和陳蕙芷的痛哭聲。
聽到她們的哭聲,陳一維的心立刻就放下了一大半。還好,能聽到她們的哭聲,說明人已經沒事了,雖然那聲音虛弱沙啞,時斷時續,但只要人沒事一切都好商量。他從剛才的急奔變成了慢行,同時調整一下呼吸,讓那顆亂跳的心臟努力恢復到正常的速度,家裡主事的人是他,如果連他也驚慌失措的,那麼其他的人更是心裡沒底了。
「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啊……」耳中傳來尤氏帶著哭腔的聲音。
她的口頭上看似是在責備女兒,實際上卻是因為心疼女兒的行為,並不捨得真正地怪罪於她。想不到她的話卻換來陳蕙芷更大的哭號:「娘,女兒不要嫁給他,女兒不要啊……」
聽到這裡,陳一維腳下一滯,為難地閉起了眼睛,沒有勇氣再往屋裡繼續走去。他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還有何面目前來見她們?就算見到了,也不知如何開口。
在外躊躇許久,他最終還是決定提起勇氣面對她們,該來的總會來,該面對的也必須面對,這是他逃避不開的現實。
尤氏看見他走進來,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緊摟著女兒,不停地柔聲安慰著:「我知道,我知道,乖女兒別哭,你哥正在想辦法,他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的。」尤氏雖然在安慰著她,可是很明顯的底氣非常不足,這些話也沒有什麼說服力,根本安慰不了人。
「他沒有辦法的,從早上就不見人影了,他也沒有辦法的。我寧願死了也不會嫁給那個老色鬼……」陳蕙芷哭得更大聲了,全身抖個不停。
尤氏雖然摟著女兒,眼睛卻死死地放在陳一維的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一定會想出辦法,他也非想出辦法不可,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會活下去……」
「娘……」兩個人又是互摟著一頓嚎啕大哭。
陳一維覺得頭又開始痛了,尤氏話裡的意思,他怎麼會聽不明白,她分明在給他出難題啊。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解決掉,不然死的就不光是小妹一個了,可他現在還能什麼辦法解決啊?
情急之下,一個偉岸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對了,怎麼沒有想到他呢?紀王爺!
他和紀王爺可是莫逆之交,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就經常來往,當他離開京城搬回北陽鎮時,紀王爺還曾經叮囑過他,要他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一定要找自己幫忙,不然就是看不起他這個王爺。
看來現在就是需要紀王爺幫忙的時候,不過另一個問題又開始讓他犯了難。現在才去請王爺來幫忙,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即使騎上最快的馬,一來一回也需要六至七天的時間,縣令三天就要來接人了。
但是如果他帶上小妹去找他呢?那個縣令不可能真的敢動他們吧?或者這是他們唯一的生機了。
想到這,他急步上前,一把拉起仍坐在地上與尤氏抱頭痛哭的蕙芷:「小妹,走,我帶你離開這裡,去京城找紀王爺,到了紀王爺的地盤,那個狗官就奈何不了我們了。」
「真的嗎?」陳蕙芷蒼白的臉色因為興奮而泛起了一點點紅暈。
陳一維心疼地把貼在她臉上的頭髮拿開:「當然是真的,只是路上會很辛苦,你受得了嗎?」
陳蕙芷堅決地向他點點頭,用力反握住他的手:「哥,只要不用嫁給那個老色鬼,什麼我都不怕!」
「那好!」陳一維轉頭,正好看見跑得氣喘吁吁的老管家走進來,他急忙吩咐道:「管家,去幫我備兩匹快馬,我和小姐要出遠門。」
「哦!」老管家還沒緩過勁來,又顫顫巍巍地向著屋外走去。
老管家的前腳剛走,一個家丁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急得滿頭是汗:「大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因著事情有了轉機,陳一維的心情很好,他一臉輕鬆地問道:「什麼事啊?」
家丁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外面的方向:「外面突然來了幾十個官差,把我們府團團圍住了。」
「什麼?」這下連陳一維都驚呼起來,隱隱猜到那個縣令此舉是什麼意思了。
「那些官差,他們說……說……」
「說什麼?」他已經是氣得紅了眼,啞著嗓子吼起來。
「他們說,三日內,所有的陳府女眷都不得出府,就算是男丁出府,也必須驗明正身!」
「媽的,那個狗官,想必是知道我和紀王爺的關係,想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啊!」
他猜的果然沒有錯,這下子,他們徹底被逼到了絕路上,陳一維頹廢地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陳蕙芷和尤氏更是再次抱頭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