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世界,如果有人提起了「逃亡者」,那麼非常自然的,他下一個話題就一定會聯繫到比索亞克。
在某個方面,比索亞克就是「逃亡者」,「逃亡者」
就是比索亞克。
在三十年前的黑暗世界實力榜上,比索亞克排名第一百位;二十年前,他排名第三十一位;十年前,他是第五位,而現在,他是第二位!
僅次於世上唯一的一個「超限階」,比索亞克可以當之無愧地稱為當世「極限階第一」!
他原本是異黨的高級成員,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十七歲時便擠進黑暗世界前百之列,而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失蹤了。
十年後,他搖身一變,成為了從「神聖教廷」叛變的高級執事,出現在大眾眼前,隨即就受到了「三大制約」
的聯合追殺,他也從那時起,正式成為了「逃亡者」。
因為他的緣故,在那一段時間,異黨和教廷的關係相當緊張,這種情況直到「追捕者」將其在梵天洋重創墜海,才算告一段落。
可是,兩年之後,梵河等級力量突然發佈了對比索亞克的追殺令,原因是他盜取了包括《耶柔吠陀》在內的七部梵河重要秘典,當時,「尊師」赫魯親自動手追殺,卻與之兩敗俱傷,秘典卻仍控制在他的手中。
不過,總算在他重傷期間,由梵河會同「三大制約」
的聯合追捕成功,將之生擒,押入了秘牢,準備在拷問出梵河典籍下落之後,再將之處死。
可令人吃驚的是,僅過一天,秘牢中的死囚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半年之後,功力大進的他出現在索亞古大陸洲,與異黨展開了一場大戰,雖然並未動搖異黨的根基,但對方也確實無能奈他何。
自此,比索亞克一戰成名,成為了「逃亡者」裡面最富有傳奇性的人物。
有兩年,他甚至一度登上黑暗世界實力榜的榜首,即使是後來張雲忘橫空出世,也沒有完全遮住他的光芒。
在三十多年的獨行生涯之後,比索亞克開始聚集人氣,對眾多「逃亡者」大加庇護,並從中選取優秀人才,教徒授業,在「逃亡者」中的聲威,無人能及。
偏偏他行蹤恍惚,面對「三大制約」和梵河的夾擊,應付裕如,出手之時,手下又毫不留情,堪稱一大危險人物,而他的名號也在不斷的逃亡之中形成了:死囚!死囚比索亞克!
「那個死囚!他終於露頭了嗎?」
江雅蘭氣勢洶洶地望門外走,經過齊賢身邊時,一把拉住他的膀子,惡狠狠地說道:「那個叫希勒的傢伙在哪兒?本姑娘把他零剮細剁,看看那個縮頭烏龜出不出來!」
從她身上放射出的灼熱殺氣,令齊賢這樣的高手也冷汗潸潸,連話都沒說出來,便被扯得向後退去。
江雅蘭這樣反應是有原因的。
過去的兩年裡,初登「極限階」的她為了增長自己的修為,滿世界地找對手拚命,兩年之中,進出「極限戰場」達四十餘次,是這幾十年來,黑暗世界「極限戰場」
出現次數的兩倍!讓黑暗世界的神經線幾乎整個崩潰掉!
在這些對戰中,與我、與老爸的對抗,練習性質多一些,沒什麼好說的,可是與其他人的交手,卻是真正以命抵命的瘋狂,幾次險死還生,讓江老爸的心臟多次停跳。
特別是十四個月前,與比索亞克那一戰。
由於江雅蘭下辣手,宰掉了比索亞克的一個得意弟子,引發了這個「死囚」的真火,雙方在索亞古大陸洲的莽莽荒原上生死相搏,由於實力差異較大,僅半個小時,江雅蘭便被打得半死,只能憑著本能落荒而逃。
幸好對方並不想結下老爸這樣的仇敵,並沒有追殺上去,江雅蘭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雖然是真正的技不如人,但江雅蘭仍視此戰為僅次於同卡陀那一戰的第二恥辱,從此修煉愈發地刻苦,總想著有朝一日報復過來!
現在有這樣一個好機會,她怎會放過?
「雅蘭,不要胡鬧!」
我移到門口,抓住了江雅蘭的手,阻止她把這裡當成屠宰場的暴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我立刻扭頭對齊賢道:「請那個希勒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齊賢如蒙大赦,迅速地掙脫江雅蘭的箝制,瞬間不見了蹤影。
江雅蘭氣哼哼地看著我,我回之以微笑,不過微笑很快變成了慘哼,現在的江雅蘭,出手太不知道輕重了!
後面蘇怡在對有容妹妹講解有關「純粹之瞳」的知識,以蘇怡的博聞強記,做這種事自然是輕鬆自如,她將「純粹之瞳」的史料源頭以及基本能力一帶而過,重點講解如何催發「純粹之瞳」的能量。
這一點,不僅聽得有容和纖纖連抽涼氣,便是對此有所認識的我,也是眼皮連跳。
「純粹之瞳」在現階段最大的作用,自然是化解「神之原石」上的封印,而要催發「純粹之瞳」的力量,基本的方法有兩個。
一是在擁有者自願的基礎上,通過不停的鍛煉擁有者的能量和技巧,用足夠的耐心緩緩消除結界的影響,雖然開始時未必會有什麼效果,隨著擁有者實力的提高,最終結果會非常可觀。
第二種方法則要粗暴得多,如果耐心不足,人們完全可以用各類強行催發人體潛能的方法,讓擁有者在短時間內,具備著強大的能量,作用在「純粹之瞳」上,迅速地得到令人滿意的效果,但擁有者的下場,必定會十分悲慘。
最極端的,也有人在燃燒了擁有者的生命力之後,將能量完全注入「純粹之瞳」,用特殊的方法使之結晶化,在擁有者死亡之後,將已成為結晶體的「純粹之瞳」挖出,用各類法陣,達到同樣的效果。
可以想像,這些「逃亡者」不會有耐心來等待有容妹妹實力的進步,如果他們得手,所選擇的,只有第二種方法。
而只想一想那種可能,便使得我們不寒而慄!
「你還要對那些傢伙網開一面嗎?」
江雅蘭得理不饒人,只要我的口氣稍微鬆動,她就會衝過去給那群人好看。
我揚了揚眉毛,微微笑道:「不是還沒做出來嗎?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有殺人的念頭,就判定他犯了殺人罪,那是暴君才有的舉動!雖然是傀儡,可我還想做一個有道明君呢!」
我的語氣盡量地放輕鬆,江雅蘭聽了卻是更加地不滿,只是我不會給她說話的機會了。
揮了揮手,阻止了她已到嘴邊的罵聲,回頭望向有容妹妹,若有所思地道:「當然,既然我們知道有人在對我們圖謀不軌,便也不能幹等著他們找上門來。
「其實,我很好奇,有哪個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把腦筋動到我們的頭上來……如果你剁了希勒,我不保證我還能找到那個幕後的傢伙!」
「希勒不就是比索亞克的徒弟嗎?徒弟犯事,師父難辭其疚,打上門去便是!」
在戰鬥激情的衝擊下,江雅蘭已經開始不講理了,幸好大家都見慣她這種情態,除了一個個笑成掩口葫蘆外,也沒有什麼太激烈的反應。
我則是翻了個白眼:「說得容易,比索亞克是那麼好打發的嗎?上次的虧還沒吃夠,這次就又送上門去,人家會笑死的!」
「不錯,如果雅蘭小姐仍不明白你我之間的差距,在此時出手,本人必會大笑三聲,歎小姐之不自量力!」
悠悠的聲音,從屋外的夜空中流了進來,就好像是響在我們耳邊的低語。
江雅蘭臉色一變,顯然是聽出發話人身份的同時,也感受到兩人之間依然非常明顯的差距。
她霍然前衝,即使對方的能力遠在她之上,面對如此輕蔑的對待,她的自尊心也絕不允許退縮!
我的眉頭方皺又舒,用力拉了一把,把她擋在我身後,不顧她在後面的推搡,靜靜地站在門前,森然道:「光祿卿何在?」
齊賢從空中落下,落地微有些踉蹌,但隨即就站得筆直。
他微微垂下頭,向我表示歉意:「對不起,陛下,敵人比較棘手,希勒被搶走了!」
「只搶了希勒麼?比索亞克先生倒是好生薄情!」
我微微一笑,目光射向庭院的盡頭,那裡,一道瘦削的身影,正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手上,還拉著一條如爛泥般的大漢。
「死囚」比索亞克!
初次見面,我為他的外貌怔了一下。
他是那種非常桀驁不馴之人的典型,雖然年齡已近知命之年,但刻畫在臉上的紋路,依然顯出了只有反叛者才具備的叛逆色彩,再加上駐顏有術,這使他的氣質看起就像一個不成熟的少年。
當然,當人們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便不會這麼想了。
無情如堅石,冷漠若冰雪,裡面沒有一絲人類所應有的表情,一眼看去,讓人心生寒意,一直冷到骨子裡。
「先生光臨寒舍,未能遠迎,還請見諒!」
有口無心地送上客套話,我微笑著走進庭院。
腳步一踏入庭院之中,便等若進入了他的勢力範圍,我們兩個的神念先行碰撞,繼而氣機交感,兩人的身體都是一震。
「噗咚!」
他微微躬下了身子,對應著他的動作,庭院中寒氣大盛,他手上的希勒被扔在了地上,隨即便被鼓漲的氣流彈飛出去,飛躍了十多米,撞在院牆上,當場昏了過去。
「中天皇帝,果然名不虛傳!」
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眼眸裡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我冷冷地感知著他的一舉一動,包括他內氣的走向,以及精神力量的起落,想來,他也是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互相戒備,卻也並沒有太認真地較勁,否則絕沒可能如此輕易地看透彼此。
因此,我還有餘力思考問題,並將其提出來,而比索亞克也能夠爽快地回答。
「希勒的行為,與先生有無關係?」
「有!」
「是先生主使他做的?」
「否!他想做,我給予罷了!」
「目的只是『純粹之瞳』而已?」
「暫時還沒有想到別的!」
口中問答不停,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是劍拔弩張,隨時都有可能打碎平衡,進而引發驚天大戰,那後果……
我強行掐斷了這已無意義的思路,現在想後果已沒有意義,我所要做的,只是運用各種手段,與他做一個了結而已!
從現在的情況看,我們兩個都傾向於武力。
庭院陷入了危險的沉默之中,空氣中微塵不驚,只有從屋宇中發散出來的燈光照亮了這一片庭院,可能是知道情勢緊張,屋裡的人沒有發聲,將一切的問題都交由我來處理,在給予我信任的同時,也扔下了很沉的負擔。
我心中一清,現在絕不是與這可怕的高手分高下的時候。
在我身後,我所要保護的人實在太多,意氣用事的後果,不是我能承受的。
我微蹙起眉頭,心中已有決斷,隨即,我輕鬆一笑。
「抱歉,這裡似乎不是分生死的好地方!」
我緩緩收回氣機,做出忍讓之狀。
比索亞克皺了皺眉,氣勢卻不減反增,得寸進尺地壓了上來,盡顯不依不饒的強勢。
「沒有達到目的之前,不能結束!」
我眼中殺機一閃,卻仍然笑道:「看先生的意思,難不成還要本人將妹子親手送上不成?」
「如果有容小姐自願幫忙,自是最好不過。但請小姐解開五個封印,在此期間,本人保證有容小姐的安全!」
他臉皮的厚度出乎我的意料,不但得寸進尺,而且順著桿子往上爬。
五個封印,說來簡單,以有容現在那點實力,如果不用自殘身體的方法,練上十年還差不多!
我難道要把她交出十年嗎?雲。霄。閣
眼中殺意更盛,但我仍保持住了笑臉,只是出口的話語,已是寒意森森:「先生妙語!朕明白了!」
我改變了自謂,同時殺氣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太息一氣全力運轉之前,「極限領域」瞬間形成。
如斯響應,比索亞克嘿然出聲,「極限領域」在形成的一剎那,便與我的領域交互重迭,「極限戰場」如是形成!
沒有人有心思改變「極限戰場」內的景致,因此其內部自動保持了同外部一致的場景。
還是在張宅,還是在庭院中,光線也沒有變化,只是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再沒有一絲的人氣。
「比索亞克先生之名,朕已久仰,先生自創的『死寂法』,更是如雷貫耳。只是先生行蹤飄忽不定,竟一直無緣一見,今日有幸,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文縐縐的一團場面話暢然而下,我也由此而贏得了時間,在對方彌蓋天地的殺氣轟然到來之際,我手指夜空,五指虛握,清涼的劍氣從手心中溢出,如飛瓊碎玉傾斜而下,繞體而行,汩汩然如清泉漱石,偏偏又帶出沉凝氣勢,如中流砥柱,巍然不動。
高山流水!
我和他試探著接觸一記,他攻勢狂放,無邊無涯,我守勢沉凝,無鋒無芒,算是打了個平手,彼此也對對方的實力,都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好!」
他低低讚歎了一聲,抬起一隻瘦不露骨的手掌,在虛空中劃下了一個莊嚴的符號:「我相信死亡,神亦相信!」
灰白色的光流動起來,宛如實質一般,然後就是光芒四射的衝擊。
雖然光的顏色並不耀眼,但我的眼裡還是一熱,太息一氣自發流轉,將這不適感驅散。
我輕跳起來,在半空中接下後續的衝擊。
身體微微一震,我平平地後移兩公尺,在這個緩衝之後,太息一氣迅速地噴發出來,以劍氣的形式,狂風暴雨般投射出去,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呼嘯的龍捲風暴,將一切阻礙清掃乾淨。
比索亞克低低的吟唱聲又起,他現在僅是以咒法與我對抗,相信他還有著很大的保留。
劍氣龍卷在他身前半公尺處停滯下來,接著便崩散掉了,我的身體則藉著這個機會,無聲無息地緊隨而上,在劍氣崩散的一剎那,發動了貼身攻擊。
比索亞克發出了低沉的吼叫,他消瘦的身體,迅速地擺動起來,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清晰的軌跡,流動的光,成為他握著的武器,與我空手迫發的劍氣,在虛空中交擊。
一聲聲的氣爆,以我們兩個為中心轟傳出去,強大的震波轟碎了屋宇所有的窗子,也使得屋內的燈光熄滅了大半。
倏然黯淡的光線,沒有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我們出手的頻率,都仍在各自的掌握之中。
例如我,以正統的白衣夜行劍為先導,隨即化為陰損的「噬魂刀」,然後馬上又變為凌厲飛揚的張家散手,在數秒鐘內,三次變化出手的頻率,卻無法從他的還擊中找出任何破綻。
而他攻擊之時,頻率變化也是極快。
他身兼三家之長,更由其絕世天資將之整合歸納,形成了自己的專有體系,變幻莫測還在其次,最使我頭痛的,卻是那古怪無端的能量構成,不同於教廷的「聖力」,也不像「異黨」的秘法,與梵河的功法也不盡相同,偏偏又有著三方各自的特性,巧妙地融為一爐,十分離奇古怪。
「有意思!可惜,現在不是研究的好時候!」
兩個人交手的戰場已由地面轉向空中,雙方衝擊的餘波便如同毀滅性的颶風,自天空中席捲而下,將下方的建築夷為平地。
打到現在,我們各自提升自己的力量,逐分地感受對方的底限,不過很可惜,大家都做了無用功,沒有人查覺到對方真正的底限。
這也是「極限階」高手交戰時的正常表現,代表著雙方對各自實力的穩固把握,像我以前那樣,出手便是絕招,開始便是殺手的表現,只能歸結為「不成熟」。
在這種較為正統的交手過程中,我甚至開始印證兩年來研究的各類問題,趁此良機,將其完善和提高。
對手難求,便是這個情況了。
這種不慍不火的交手,持續了十分鐘左右,從天上到地下,從近戰到遠攻,從力量到技巧,我們彼此之間都有一個最基本的瞭解,這個時候,大家就真正地認真起來了。而我也知道,這種難得的歷練,也到了盡頭。
「比索亞克!」
我驀地高聲大喝,身體扶搖直上,直入數百公尺的高空。
比索亞克毫不猶豫地追擊而上,我如游龍般在空中轉折盤旋,閃過了狂風暴雨般呼嘯而來的光矢。繼而大聲道:「再戰無益,我們罷戰如何?」
「罷戰才是沒有意義,陛下糊塗了!」
他冷冷地做出回應,同時飛身衝上,肢體詭異地彎曲扭動,從各個部位迸發出凌厲的閃光,這就是很有梵河味道的攻擊了。
我露齒一笑,在應付這波攻擊的同時,悠然開口道:「先生可知朕的父親如何評價你的?」
他的攻勢一頓,我趁機再度同他拉開距離,隨手彈射出幾道劍氣,阻了他一下,才又開口:「他說:『比索亞克天資不遜於我,機遇也不差,更身兼數家之長,為何實力遜色我?』」
比索亞克驀地停下,沒有一絲感情的眸子盯著我的嘴唇,等待後續之言。
我也停了下來,繼續說道:「父親講,『比索亞克唯一遜於我的地方,就是他根本不像是為自己活!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資格自己享受,無論他為之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這樣的人,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上天賜予的奇跡,他若想達到我這種層次,怕是終生無望!』」
比索亞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隨即又被滿滿的疑慮罩住。縱使如此,這也是他與我見面以來,最為真實的表情了。
他緩緩開口,顯得極為凝重:「張雲忘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大概只有你明白。他只是這樣說,卻沒有給朕解釋,要不,你去問他?」
他大笑了起來,笑聲中他的眼眸,又恢復了冰冷無情。
「天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廢話說完了嗎?」
好似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緩緩抬手及胸,孕育著下一波的攻勢。
我嘴角一勾,向著夜空伸出了手:「朕的意思很簡單,無論是對他,亦或是對朕,你都沒有勝算,如此而已!」
伴隨著我的笑語,古樸的閃光從天空中投下,宛如飛射的流星,轉眼之間,一把絕世名劍便落入我的手中。
順著劍刃鋒利流暢的線條,銀色的閃光由劍鍔直抵劍尖,劍身低吟。
「天道神劍!」
比索亞克愕然低語,我笑而不語。
對他來說,這是一把切金斷玉、擊衣殷血的神兵利器,但對我而言,這便等於是一個實力不在我之下的得力同伴。
白石白子軒的戰鬥型態!
每個「永生的族類」的戰鬥型態都不相同,如朱翎,它的戰鬥型態也就是比現在的樣子大那麼一些,威猛一些,算是比較保守的變化。
而白石不同。
當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異類,進入戰鬥型態後,它身體的質態,將發生巨大的改變,那時候的白石,將不會以現在這堅比金石的體質出現,而是以自己力量的高低、修為的多寡,呈現出夢幻般的虛化現象。
那時候的它,像一抹幽魂!
在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物理攻擊都對它無效,而白石所懷絕技,例如結界無效化、磁化感應等,將可以達到最完美的層次。
而這,不是白石戰鬥型態威力的全部。
在此不得不提到「天道神劍」。
這把神話時代便流傳下來、在人類中被譽為「王者之劍」的神兵,在黑暗時代,卻成為了「永生的族類」手中的一張王牌,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如果翻翻當時黑暗時代的絕密級資料,便可以看到,當年敗在當空飛舞的「天道神劍」之下的人類高手,不知凡幾,其中不乏跺一跺腳便可讓整個穹天星顫三顫的一世之雄……
若不是「天道神劍」從不開殺戒,而且「天道神劍」
只在世界上閃光了一百年,黑暗時代能否持續那麼長的時間,還有待研究!
而「天道神劍」的掌控者,那位「天道」第一高手——妖劍百年,即現在我手上氣勢內斂的子軒先生,便是當年「天道神劍」千軍辟易的根本性原因。
黑暗時代一直流傳至今的資料都顯示,妖劍百年乃是一個神秘莫測、極有可能擁有「隱身」能力,或者是「超遠距離控制」能力的妖怪。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天道神劍」在「無人」揮舞的情況下,自行敗敵的奇異現象。
而事實上,當時的妖劍百年,與「天道神劍」已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奧妙關係。
白石是神兵劍魂與奇異礦石在特異情況下的結合體,這種特異的體質,使它在進入戰鬥型態的時候,便擁有與具備高等級條件的神兵利器合體的能力。
由它的力量駕馭神兵,由神兵的煞氣引發它的力量,達到雙贏共生的完美效果。
而「天道神劍」,就是現今已知的神兵中,與白石體內的劍魂最為切近,材質也最為融洽的第一選擇。
在與「天道神劍」融合的時候,白石攻防兼備,實力之強,便是我老爸,也要忌憚三分。
而以我為主導,白石為輔助,通過九世祖專為白石所創的白衣夜行劍為紐帶,所展現的威力,則已超出了常理所能測度的範圍。
在這種情況下,單人應戰的比索亞克,還有勝算嗎?
面對比索亞克無情冰冷的眼眸,我笑了一下,在低啞的聲響中,「天道神劍」入鞘。
比索亞克的眉毛,因我的這個舉動而輕輕跳動一下,看來他也不能無視於手執「天道神劍」的我,對他的威脅。
我對這點故作不見,只是以頗為誠懇的語氣道:「先生心思,朕並不瞭解,不過朕不相信世上沒有無法分割的利益。先生為了『純粹之瞳』與我方為敵,不論勝負,對雙方造成的危害,單以幾個神之原石來彌補,是絕對不夠的。如此行為,還不如坐下好好商談。
「其實,如果先生僅是為了解開神之原石的封印,那麼大可不必大動干戈,朕可以請父親出手,強行解開封印。先生意下如何?」
「好主意,只可惜,『超限階』解開封印的時候,所有信息將被他自己獲得,無法形成共享。雖然我相信以張雲忘的為人,不會貪圖這些東西,但,畢竟有人不信!」
「有人?」
「是的,有人!」
那麼,這就是說,比索亞克的這次行動,並不只是他個人意志的體現,這無疑是一個令我吃驚的消息。
我怔了一下,這時候才想到,剛剛我為了進行心理戰而隨口拋出的老爸發言,還有著更深一層的意思在裡面,也無怪乎比索亞克的反應會如此奇怪!問題複雜了!
「彌亞,親愛的彌亞,告訴我,你醒了嗎?」
卡爾瓦多斯令人厭煩的聲音,像只嗡嗡叫的蒼蠅,彌亞不耐煩地擺擺手,將這噪音源揮到一邊去。
不過,這小子似乎永遠都不知道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他還在那裡不依不饒地叫:「彌亞,彌亞,該醒了,月亮照到你的屁股了。」
「卡爾瓦多斯,你去死!」
彌亞當然不是淑女,但面對這種比喻,能面無改色地接受下來的人也不多,至少彌亞不能。
她揮出了強力的重擊,將她身側的男子打得飛了出去。
然而,她剛一動作,便發現情況有些奇怪,根據肌膚的感知力,自己好像……
天,她全身都是赤裸著的!
本來還有迷糊的彌亞,打了一個寒顫,立時清醒了過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找衣服遮體,不過手到半空,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如同噴湧的泉水,很快地注滿她的大腦。
她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放下來,拄在冰冷的地上,然後她大笑起來,而卡爾瓦多斯只能在一邊捂著臉苦笑。
「喂,卡爾瓦多斯,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不多,兩個多小時,現在是十二號凌晨一時二十三分。」
「計劃失敗了?」
「廢話!不但江雅蘭那個女人殺了回來,張真宇、蘇怡也大駕光臨,還帶著上百禁衛軍,嘿嘿,沒有人逃出來。」
「弟兄們的情況?」
「還好,都在結界之外,反應得也比較迅速,除了咱們倆給敲昏了之外,沒有其他損失!」
「上面?」
「上面派出了那位可憐的先生,他現在正和張真宇戰鬥著。我到戰場附近去看了一下,很遺憾,我現在還無法看透『極限戰場』!」
卡爾瓦多斯的回答十分流利,讓彌亞感到很滿意。
這時候,卡爾瓦多斯表現得像極了一位紳士,他一邊回答彌亞的問題,一邊體貼地送上衣物,當問題問完,彌亞也已經裝束完畢。
如果不是當初脫衣服的就是他,彌亞說不定還會感激一下的!
確定了再沒有什麼失儀的地方後,彌亞發出了召集令。
命令剛發下去,她就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說除了我們之外,弟兄們都沒有什麼損傷,那麼現在他們在幹什麼?」
「在一邊兒待著唄!他們說我們的樣子還算唯美,不忍心打擾,所以就在一邊望風了!」
「去死!」
彌亞再度揮出鐵拳,將卡爾瓦多斯打到了一邊,臉上不自覺地現出了絲絲紅暈,不過,這種表情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她又恢復以往那個冰冷的精英組組長,冷冷地面對她的手下們。
「收隊!」
在確定人員無誤後,她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隊員迅速地向四面八方散去,分批回到他們的集結地,只有卡爾瓦多斯留了下來。
彌亞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帶我去『極限戰場』外面,我需要第一手資料!」
「親愛的,我覺得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不過上面的命令,似乎是要我們回去述職!」
彌亞瞇起了眼睛,全身上下透露出危險的氣息:「不要給我提上面!今天精英組的恥辱,就是那該死的『上面』一手造成的!」
「可是,恥辱的似乎只有你吧,大家的心情還是比較快活的!」
「是啊,如果恥辱的只有我,那麼造成恥辱的也就只有你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一點,我今後會注意的!」
卡爾瓦多斯立刻就不出聲了,於是兩個順利地向林榭大道方向前進,在夜空輕拂之中,兩個保持了一個短時間的沉默,最後還是卡爾瓦多斯將其打破:「彌亞,『最高機構』的大計劃真的能成功嗎?」
彌亞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回答道:「你只要知道『最高機構』是最權威的,就可以了!」
「最權威的,就是最正確的?」
「你不會問這種白癡的問題吧!」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而這時,林榭大道已遙遙在望,在凌晨時分仍然燈火通明的張宅,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兩個放緩了速度,小心翼翼地接近附近最高層的建築,要在那裡進行遠距離觀察。
「我們來得正巧!」
六識超人一等的卡爾瓦多斯,發出了低低的歡呼,在兩公里外的那座庭院裡,大氣正進行著異常的波動,在扭曲的空氣亂流中,兩個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最終腳踏實地,出現在庭陸的正中央。
「張真宇和比索亞克!」
黑暗世界排名第二第三的絕代高手,剛剛從「極限戰場」中走出來。
彌亞發出低低的呻吟,一邊的卡爾瓦多斯發現她緊張得有些異常!
「他們兩個好像都沒有受傷!哦,好傢伙,張真宇手裡面拿的,不是『天道神劍』嗎?」
卡爾瓦多斯用傳音的方式報告情況。
兩人雖是在兩公里之外遙遙觀察,卻仍是不敢大意。
遠處的兩位,都是常理無法估量的高手,一有不慎,問題就嚴重了。
「不要只顧著看,用耳朵!聽他們在說什麼!」
彌亞的聲音顯得非常粗暴,卡爾瓦多斯嘟囔了一聲,對她的態度表示不滿,不過耳朵還是聽話地豎了起來。
「張真宇說,要咱們的比索亞克先再考慮一下,而比索亞克則回絕了。不過,嗯,比索亞克在感謝張真宇的大方,看來他剛剛沒有佔到便宜!」
「不要說廢話!張真宇要他考慮什麼?」
「我哪兒知道,重要的問題在『極限戰場』裡面就談完了,這只不過是剩飯罷了!再說,只要不是通敵反叛,那就是他的自由……」
「通敵反叛?」
彌亞似乎對這個詞非常感興趣,她開始掂量這詞的重量。
卡爾瓦多斯眼皮跳了跳,覺得有些不安。
他忽地想到精英組的一位前輩,曾講笑話式地對他說起過,「暗金」部隊的第一高手、名震黑暗世界的比索亞克,曾經和彌亞有過一段情,不過最後因為某種原因而分手了,彌亞曾因此而消沉過好一段時間……
「哦,嫉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他的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便聽到彌亞的低語聲,本來這聲音只可能她自己聽到,不過,卡爾瓦多斯的耳朵實在是太靈敏了。
「如果你真能辦到的話,比克,會羨慕你的!」
「嘎?」
卡爾瓦多斯完全沒有料到,彌亞會是這種反應,一時之間,也忘記了掩飾自己偷聽的行為。
彌亞立時將凌厲的目光射到他臉上:「你在幹什麼?」
「偷聽啊!」
卡爾瓦多斯說得理直氣壯:「妳不是要我豎起耳朵,聽他們兩個講話嘛!」
彌亞抱著極大的懷疑態度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卡爾瓦多斯涎著臉湊上去,準備再佔些便宜,同時更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免得被繼續懷疑下去。
可是,彌亞的反應超乎尋常地劇烈,她狠狠的一巴掌揮了出去,卡爾瓦多斯閃避不及,臉上中個正著。
「啪!」
清脆的皮肉撞擊聲,從這裡發散出去,響徹夜空,兩人同時呆住,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從兩公里外遙空而至的冰寒氣勢,已將他們完全籠罩,兩人心神一震,齊齊暈去。
我微微皺起眉頭,看向比索亞克,剛剛我和他同時發現了兩公里外的目標,做出的反應也大同小異。
不過,在我還沒有做出動作前,他已先一步地將兩人擊昏,即使動作略顯粗暴,卻仍表現出了一些維護之意,顯然不想讓我對目標再行出手。
「那邊的兩位是……」
我略做試探,比索亞克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再對我行一禮後,提起仍昏迷在牆角處的希勒離開。
而我也感應到,他直線飛向了兩公里外的目標所在地,也提起那裡昏迷的兩人,這才高速飛離。
屋裡的朋友們都衝了出來,圍著我看是否受傷。
我擺擺手,一身的輕鬆:「有子軒兄在,哪有可能受傷呢!嘶,輕點兒!」
江雅蘭冷笑著,拿開了那只狠拍在我肋下傷口上的手。
這是我全身上下唯一一處破皮見血的地方,雖然較深,但傷口挺小,是比索亞克用指勁擦過留下的痕跡,也真虧得她能找到!
蘇怡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同時迅速地給我包紮。
事實上這種皮外傷,此時已經止血,不用幾分鐘就能收口,當然,有親愛的老婆大人親自裹傷,這種機會我是不會拒絕的。
大家群星拱月一般擁著我走到屋裡,趁著混亂之機,有容扯著纖纖搶坐在了我身邊,和我挨得很近,卻又小心地避開我的傷口,顯出了少女心思細膩的一面。
我對她笑了一下,然後很快地提出了問題:「你們誰知道,比索亞克平日裡跟哪個組織走得近些?」
包括蘇怡和容知雅在內,眾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知道自己問得急了,連忙將「極限戰場」裡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後道:「雖然他承諾今後不再像今晚這樣找我們的麻煩,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又是非常為難,真不知道,有哪個組織竟然能把他這樣級數的高手,管得服服貼貼的!」
「嗯?這個承諾很古怪啊!不像今晚這樣找麻煩,那就是說以後還要找麻煩嘍?這算什麼承諾啊!」
江雅蘭對那個狗屁倒灶的組織沒有什麼興趣,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比索亞克身上,嘴裡表示著不滿,可眼中卻是滿滿的期待,她心中的念頭,大家都清楚得很!
我只能苦笑著回應她:「他的意思是說,以後不會這樣不告而來,會下戰書,送帖子!江小姐滿意了沒?」
當然滿意!
江雅蘭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想來,她下一階段的「極限特訓計劃」又開始醞釀了吧!
而蘇怡這邊經過一個較長時間的思考,也送出一個答案:「他長年獨身在外,行蹤飄忽不定,很難確認哪個組織和他有關聯,不過,根據情報顯示,他在索亞古大陸洲,以及中天洲中部地區留連的次數非常多,如果要查探的話,可是從這兩個地方入手。」
容知雅懶洋洋地接了下去:「今夜之事,卻可以肯定在那個組織的計劃之中,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回,有容這邊可能真的會有麻煩了!這個組織對我們的威脅,似乎很大的樣子!」
「那麼,要先下手為強嗎?」對這種話題,江雅蘭無疑是最感興趣的。
容知雅冷冷一笑:「如果能查到對方的真實資料,我贊成這個想法!」
顯然針對有容的行動已觸動了妖女的逆鱗,難得見她喊打喊殺的樣子,我禁不住一笑。而這笑容,被容知雅捕捉到了。
「對我的意見,你有什麼不滿嗎?」
她笑吟吟地放下一個套子讓我鑽,我只能舉手投降,做出了一個使她滿意的決定:「不敢,小姨的話就是真理,他們竟敢對小容動手,便等於是在本人的頭上撒尿,我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
有容幸福地將小腦袋埋進我懷裡,笑個不停。
容知雅從有容目光的死角,送來了一記冰冷的目光,我報之以苦笑。
好久沒有開腔的容可為,打個了呵欠,懶散地說道:「還不知道這個神秘組織實力怎樣呢!能管住比索亞克,想來其整體實力不會遜色到哪裡去!靠,不會是哪方的力量培養出來的『陽光殺手』吧!是禁忌,還是叢巫?」
我搖搖頭,不像!
在比索亞克大出風頭的那幾年,確實有人懷疑他與某個大勢力在暗中掛勾,是哪個大勢力派出的高級間諜,但一段時間下來,這些猜測又都被證明是錯誤的,我們現在沒有必要再去順著前人的老路去思考!
不過,既然提到了各方力量,倒是還有一件事,我們不得不防!
我望向蘇怡,微笑著說:「小容擁有『純粹之瞳』的消息,今天就會傳得沸沸揚揚,由此惹下的麻煩還要想法子解決!現在就麻煩你起草一份聲明,嗯,就說不論組織和個人,敢打小容主意的,本人見人殺人,見門滅門,絕無寬貸寬待!請他們自重!」
說到最後一句,我本能地用手緊摟了一下有容妹妹,側方,容知雅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歎息。
在東盟大學城上空風起雲湧時,相對平靜的堅羅洲,也迎來了一個特殊的日子。
在茂密的叢林之下,龐大的基地自建成那日起,便沒有停止過工作。
而在今日,這連續的日日月月,終於造就了一個驚世成就,數百位在各自領域擁有頂尖造詣的科學家,匯聚在基地試驗室中,緊張地盯著培養槽中那赤裸的男子。
培養槽的十個指示燈正逐一變成綠色,直到最後的綠燈亮起,闔目躺在槽中的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數百人同時歡呼起來,這呼聲震動著基地,久久不落。直到戴著金屬面具的理查德在沉默中排眾而出,來到培養槽前,這呼聲才漸漸地消失。
透明的槽蓋緩緩打開,裡面的男子深褐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
理查德在面具後微笑了起來,他向著男子伸出手,男子沒有一絲遲疑,同樣伸出手來,兩手交握:「本,歡迎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