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術力量,是六大力量之中,唯一一個將內部分裂進行到底的勢力。
從古老的黑天洲口耳相傳流傳下來的“黑巫術”,與已經形成完整宗教體系、崇尚固定神靈的“神巫術”,在長達數千年的時光中磨合失敗,逐漸生成了兩個派系——白人人種埃瑪祭司創立的“拉-蒙教”,以及黑人人種叢林巫師的“黑人部落”。
雙方的沖突,不僅是他們所尊巫術的沖突,也是人種的沖突,民族的沖突,而三種沖突,均不可調合。
早在神話時代,文明古國之一的“埃瑪”,已將“拉-蒙教”作為國教,那時的埃瑪,占據著中天洲西部、黑天洲北部廣闊的領土,國內人種復雜,沖突也非常激烈。
在這種情況下,憑借著“拉-蒙教”的國教地位,白人祭司占盡上風,“黑人部落”受盡打壓,只能退往黑天洲南部的原始叢林,潛心發展數百年,才與“拉-蒙教”
取得了均勢。
仇恨的種子就此種下!
神話時代末期,來自東羅巴洲和中天洲的征服者,將已然腐朽至極的埃瑪古王朝一舉摧毀,這股外來勢力的入侵,使“拉-蒙教”的地位一落千丈,險些就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所幸,當時外敵入侵也同樣危及了“黑人部落”的安全,已有近千年勢同水火的兩方,終於在壓力下聯合起來,共御外侮,取得了慘烈的勝利。
這一役,使當時的“二十七文明力量”變成了二十三個,也確立了巫術力量的強者地位。
勝利之後,雙方達成了妥協,隨著“拉-蒙教”的衰落,“神巫術”一系,易名為“埃瑪祭司”,不再具備宗教的統合力;而“黑人部落”,則易名為“叢巫”,初步形成了兩強並立、分合不定的格局。
——《神話時代巫術力量勢力論文考證》黑暗時代,巫術力量發展至輝煌,成為了五個最強者之一,然而,在黑暗時代那復雜而混亂的大局勢下,無數的陰謀詭計並不僅僅作用於一時,而是長久地作用於一世!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在黑暗時代過後,當“埃瑪祭司”與“叢巫”互相指責對方,在那個年代中,將無數的陰謀使在“戰友”身上時,分裂就已經成了定局,唯一令旁觀者吃驚的是,這似分裂又不分裂的尷尬局面,竟還能持續近千年!
新紀一七九四年,自黑暗時代之後,便逐年積累的內部矛盾全數爆發,經“三大制約”協調無效,在當年的聯合長老會上,三百一十二位長老中,有二百零七位投了贊成票,達到法定票數,允許兩方各自擁有其合法地位,但並不具備分別代表獨立力量的權力。
只有當三百年的觀察期過後,即新紀二0九四年,才能根據雙方的實力,來判定他們的資格。
至此,巫術力量徹底分裂,且雙方就此水火不容。
迄今為止,大家口中所講的“六大力量”,書面意思是:炎黃、巫術、梵河、禁忌、神英、失落六個;而事實上,只是紀念意義的“失落”,在進行實際利益的分配時,將被自覺性地剔除,而將巫術力量一分為二,補上空缺。
——《基本常識-巫術力量-序章》戰斗局勢當場就崩潰了,大家都是無心戀戰,只為了剛剛那一幕而牽扯了全副心神。
我的眼睛剛剛全被血霧遮蔽,看不清當時的情景,想來,所有旁觀者也如我一樣,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神跡般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身為當事人,纖纖和有容,還有那個被斬斷喉管的多瑪拉,應該最有發言權,但只看兩個小女孩余悸未消,且張口結舌的樣子,也知道問她們的結果會如何。
然後,就是多瑪拉……
身上其他的傷口還好說,但咽喉上那深深的一擊,卻是極為麻煩。
當然,這並不致命。
氣管被切斷對常人來說,是十成裡面死了九成,但對我們這些修為精湛的人而言,除了必須調適呼吸方法、緊急修補脖頸上的重要血管,會導致無法正常發言外,倒也不會有其他方面的影響,但對心理上卻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被對手在下面連續擊中十七記,並且劃斷了喉嚨,這種挫敗,任是誰也無法等閒視之。
多瑪拉用手捂著喉嚨,止住了血液的外流,血紅的眼眸中多出了一抹驚疑。
他現在還沒法說話,不過,他明顯是知道了什麼,我可以感覺到,他與同伴之間的神念交流密集了許多。
我也在這個時候才真正地回過了神來,沖過去將有容和纖纖牢牢地護在了身後,蘇怡和江雅蘭也迅速回防,再度形成三角防御,不敢有一絲松懈。
在我們的動作下,局勢再度緊繃起來,但對方的組織者和領導者,卻似乎是因為自己的傷勢,而沒有相應地采取措施。
他那雙詭異的目光,已不只是停留在我的臉上,似乎有向內圈的有容和纖纖身上轉移的跡象。
“一雙狗眼,看什麼看!”
江雅蘭由於剛剛險些釀成大錯的失誤,心情極度不爽,所以,即使她現在也沒有真正明白雙方打架的原因,但那凶惡的語氣,發出的也是毫不猶豫。
“原來在這裡……”
這次說話的已不是多瑪拉,而是最初與蘇怡單挑的那個咒法高手,我對他明明擅長咒法,卻偏愛與人貼身戰斗的嗜好印象頗深。
這人講話也是沒頭沒尾,但是黑天七雄所共有的那詭異的調子,是不會變的!他這樣說,叫我不由得暗自思量,他似乎抓住了我的什麼把柄。
而數息之後,對方的行動卻更讓我傷透了腦筋——沒有任何先兆,七個人,帶著濃郁森寒的風,消失於漸漸黯沉下來的天色中,融入了已鋪天蓋地籠罩下來的黑暗之內。
“走了沒有?”
我和江雅蘭同時出聲。
蘇怡則立刻說明:“黑天七雄白日與夜晚的戰斗方法完全不同,在黑夜裡,就算敵人是多麼的弱小,他們也不會與對方正面相對,而是以連續不斷的暗殺之術來戰斗,就像是黑天洲上的獵豹,在黑夜裡潛行。”
“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將我們當成了捕獵的對象。”
“……變態!”
驚奇過後,江雅蘭嘴裡面嘟噥出聲。
我微微搖頭,不敢像她一樣廢話,開始與蘇怡討論應對的策略。
蘇怡對這種攻勢也十分苦惱,“最好的方法是飛到天空中,在那種開闊的空間,就算他們潛行有道,但方式就必然會單一起來,應付起來也會輕松很多,但……雅蘭,你帶人能飛多遠?”
雖然問的是江雅蘭,但我卻立刻想到了,月前帶著有容妹妹飛到萬米高空的事情,對這一點,我是比較有信心的,而江雅蘭……
她果然現出了些微的難色,這種問題,沒有真正試過,誰也不會知道,而現在的情況又實在是冒不得險,以江雅蘭的膽色,怕是也不敢拿有容她們的性命來做試驗……
我本想攬過這帶人的活,但面對黑天七雄,卻必須要有我這個優勢戰力來抵御絕大部分壓力,如果我騰不出手來,江雅蘭能否接住兩個都很成問題!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難不成真要在這裡固守待援?
“嗯,宇哥……”
纖纖細聲細氣的嗓音在此刻響起。
我們三個人都是一楞,然後同時扭頭,這一個完全協同一致的動作,明顯地嚇了纖纖一跳,讓她的話猛地一頓,半秒鍾後才能繼續開口:“我是說……它說它可以幫我們!”
他?哪個他?
我一時無法理解纖纖的語意,但也就在蘇怡微露出恍然之色的一剎那,我也明白了所謂的“他”的意義。
剛剛那個瞬間連續十七連擊,給多瑪拉大放血的那個?剛剛那一擊可真是帥得沒話說!我到現在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以什麼方式出現在那裡,又以什麼樣的方式,給予多瑪拉這種高手如此重擊的!
真是偶像啊!他在哪兒?
“它說,它不出來……但可以幫我們飛起來!”
什麼意思?
我發現纖纖也有著說話沒頭沒尾的天分,我只能一臉的茫然。
然而,隨後纖纖便用行動來解答了我的疑惑。
她稍稍地長高了些——更准確地說,是她的腳尖離開了地面,在沒有任何支撐物的情況下,虛空飄浮,然後進行了一個小角度的轉折,輕松隨意。
我的眼珠子差點跳了出來,口中只吐出一句話:“纖纖!”
“嗯?”
“你確定你不是深藏不露的絕代高手?”
看著纖纖羞澀的笑容,我腦子裡面只想著一件事——那人究竟是誰?
我對那人佩服得已近五體投地,真想面對面地道一聲佩服,同時也要對他剛剛的援手致以最真誠的謝意。
不過聽纖纖的轉告,他似乎沒有興趣與我們打太深的交道……我尊重他的意思。
那麼,現在需要背負的只有有容一人了……
“它說了,我也可以飛啊!”
那人與有容妹妹似乎也有聯系。至少,他讓有容妹妹非常不滿我將她視之為負擔,她希望證明些什麼,所以,她也輕松地浮起數公分,輕盈地轉了一個圈兒,而這時,纖纖尚穩穩地浮在空中。
遙舉雙人!
不僅是我,定力修為最深厚的蘇怡也呆住了,難道就在今夜,老爸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就要易主?
別的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就算是以老爸的實力,帶著有容和纖纖飛上個千八百裡的確不難,但如果要像這樣遙控,累死他也做不到這一點!
過度的驚訝有可能會使人神智不清,但也有可能讓人的頭腦越發靈活。當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欣然發現,我原來屬於後者。
我幾乎立刻推翻了這世界還有實力能在我老爸之上的高手的可能,因為到了老爸的那個層次,事實上,便已經達到了這個自然界所能承受的最高點,也是所有生命所能夠進化的頂點!
如果說,有人能修煉到同他“各有千秋”,那叫“不讓前人專美於前”,但若說“更勝一籌”,就必然會產生自然界所不能也不會產生的悖論——最高和更高,哪個更高點兒呢?
那麼,在這個事件裡,線索很快就被理出來,我望向蘇怡,我能想到,蘇怡沒有可能想不到。
她的臉上有幾分若有所思且若有所得的樣子,但在我詢問的目光射過去後,她卻對我微笑著搖頭,眼眸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分明就是:不要深究!
我微愕,而此刻蘇怡已經開口布置。
“有高手幫忙最好!現在沒有時間浪費了,立刻升空!有容和纖纖在圈內,我和雅蘭前飛,宇哥倒飛,仍是三角陣……速度提升到最快!”
在西天燦爛的晚霞中,我們五人同時升空,在外圍我們三人頗有些緊張的注視下,纖纖和有容輕盈騰空,姿態自然從容,甚至不像是有外力的介入……這樣,就更有趣了!
先將這邊的擔心放一邊,我的注意力開始轉向漫無邊際的海天之間,傍晚晝夜交替時的溫差,在海面上生成了薄薄的一層迷霧,讓我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前面近兩公裡的距離,對方沒有任何的反應,似乎已經在剛剛的那一次移動中離開了——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能這樣想,但這無疑是作夢!薄霧中,淺淡而又犀利的殺機,無時無刻不在侵襲著我的神經,如果我稍有放松……
就像現在!
“嗤嗤”的破空聲遮住了周邊的一切聲響,敵人聲勢驚人的攻擊在我眼前閃現,本能地揮手阻擋,但心中一動,卻在招數將出而未出之際,一個大旋身,閃過了由海下直直穿刺而來的陰損一擊。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陰謀詭計玩得可真順暢!
攻擊的兩個人一擊不中,立刻遠遁,殺氣一現即隱。
剛才那一記雖然沒有造成殺傷,但威勢所至,也讓我們的速度大幅度放緩,我和蘇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憂色,如此下去,被動之勢根本無法扭轉,這漫長的數十海裡的路程,怕是非常難過了!
“宇哥,那些壞人你最多能夠擋住幾個?”
說話的不是蘇怡,而是在圈內漸漸恢復了平日的生氣,睜大了眼睛看熱鬧的有容妹妹。
雖然好奇是有容的一貫性格,但這時候問出來,卻實在有些不合時宜。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宇哥!它在問你呢!它說它有辦法!”
見我沒有回答,有容妹妹帶了些許的嗔意。
嗯?我愕然,是“他”不是“我”?
我這才明白了是誤會了有容妹妹的意思,趕緊地做了一個估計,而黑天七雄在此時非常配合,沒有任何的攻勢。
我隱隱地感到,似乎有不少高段修為的神念掃描而過,好像對方也希望得知我的能力底限……
我冷笑了一下,但也並沒有隱瞞造假的必要,很平靜地道:“只要那個多瑪拉不上,可以在大范圍內牽制四到五個,但如果那個多瑪拉上來,就要減去兩個……”
四面的薄霧中似乎傳來了幾聲悶哼,好像是有人不服氣了,但我所說的的確是中肯之言,他們服不服氣我管不著!
有容妹妹臉上先是一喜,後來就馬上變成苦瓜臉,“這樣不行啦!”
“不行?難道還要我再多牽制一個?”
“不是哥哥不行,而是它不行……哎呀,它說它行,但是我覺得它的辦法不行,誰知道哥哥能不能真行啊!”
這是最新出品的繞口令嗎?我本來還十分清醒的腦子,在這幾句話後,立馬變成了一堆漿糊,我求救式地望向蘇怡,可是蘇怡也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顯然也已經對有容妹妹的轉述甘拜下風。
我苦笑著對江雅蘭打了個手勢,要她放出真氣,屏蔽我們周圍所有的探測渠道,然後向有容妹妹做出了暫停的手勢。
“小容,能不能讓我和他直接對話……呃,不能嗎?那麼,你只是轉述一下就好了,有些事情,還是我們這些內行人來交流一下比較好!”
“好嘛……它說,如果你可以牽扯住包括那個多瑪拉在內的四個人,它就可以帶我和纖纖到安全距離……可是哥哥你……啊,我不說了!”
在我故作嚴厲的目光下,小妮子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認錯,看來她很不贊同那個神秘人的計畫。
不過,現在沒有小妮子置喙的余地!我和蘇怡聽了對方的承諾,已經是眼前一亮,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顯然對方雖然願意幫忙當運輸大隊長,卻不想讓自己陷入戰斗之中,這點可以理解。
他的意思應該是,由他帶著沒有自保能力的有容和纖纖,在我等的掩護下,先行離去,解除我們的後顧之憂。
而沒了讓我們束手束腳的因素,戰局就會立刻輕松很多,打不過,跑得過!對這一點,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關鍵是我的實力,我能不能阻擋住黑天七雄的進攻,擠出空隙來呢?
我思考了一下我所要擔當的難度,略微考慮了一下細節,對著有容妹妹道:“問問他,他的啟動速度是多少,能否在我攔下敵人的時間裡,給我留出發揮的空間?”
有容妹妹立刻做出了回答:“它說,它有傷在身,啟動速度只能等同於音速,但空中加速能力還可以,如果宇哥能將所有敵人擋住三秒鍾,它便可以帶著我們移出兩公裡外,以這個做緩沖地區,可不可以?”
“兩公裡的空間足夠了……但重點是開頭那三秒,以現在敵人的位置,我們根本就無法捕捉……”
“它說它可以將對方全逼出來!”
“什麼!”
我不能置信地再確認一句。
在得到了有容妹妹肯定的表示後,我再度進入了思慮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沒有一點兒先兆、突然冒出來的、素昧平生的神秘的家伙,有著一股來自於本能的信任感,一點兒也不懷疑他的能力,當然也沒有懷疑他的用心,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我的思緒向自己的心理方面探探頭,之後又縮了回去。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必須好好計算,如何才能在這種被人四面包夾的情況下,面對那實力超絕的七個怪物三秒鍾的合擊……
“先把他們逼出來,再根據實際情況想辦法吧……”
有容妹悠悠地道,語意之閒逸讓我們為之側目,她小臉一紅,連忙撇清道:“是它說的!”
江雅蘭大笑,這句話無疑最合她的性格。
在我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她一個響指,布在我們周圍渾厚的氣壁,在這個聲響中爆散,余波迫向四面八方,吹散了好大一片迷霧。
而也就在這一刻,有容妹妹叫了一聲“注意了”,被圍在我們之中的她和纖纖全身銀芒大放,刺目的光華讓我們一剎那間全瞇起了眼睛,同時間一波微風拂過,掠過我們的身體向廣闊的天地擴散。
海面上,立即響起了一波波似有若無的“劈哩啪啦”
的聲響,仿佛是一連串的電火花在相互碰撞,發出輕爆。
在我們的周圍,沒有任何異象,但以我的神念修為,卻可以感受到,一張由奇異的力量架構而成的大網,鋪天蓋地向海天盡頭延伸,力量雖不大,但細密得令人無法置信,推進的速度則更是驚人。
剎那間,七個似乎正要移動,但又根本來不及規避的反應,便撞上了這個根本沒有任何縫隙的“大網”,任是他們百般不情願,也不得不在瞬間露出馬腳。
好機會!
我知道現在時機的重要性,神念牽動氣機,在第一時間將之穩穩地鎖定住,同時功力全開,努力地穩住自己在這瞬間抓住的主動。
厲嘯聲中,積蓄心中已久的殺機,如山洪暴發般沖出,向著七個方向七種反應發出了正面挑戰。
只要能抓住這瞬間的空隙,以我斷後,阻住對方第一時間的攔截,有容等人完全可以拉開距離,安然撤離,而以我的實力,想勝或者困難,但逃走沒有問題!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使我作出了決定。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放棄了思索各個細節,使行動更加完美的機會,為的就是抓住這瞬間的先機。
然而,倉促之間,誰都有可能因為意外而將我辛苦布置的一切毀掉,只要同伴們一個遲疑,先機盡失不說,我們還會被陷入完全的被動,但我對蘇怡有信心,誰都有可能浪費機會,而她不可能。
“走!”
由於情況的緊急,蘇怡嗓音中生出少有的尖銳,在我耳中,也有如天籟,她果然明白了我的心思。
在這一聲命令的同時,有容的驚呼也進入我耳力的半徑,然後,這聲音已瞬間遠去,渺不可聞。
空氣在高熱條件下的爆裂聲也緊隨而去,這是江雅蘭。
似乎還更早一點兒,尖銳的呼嘯刺入天空,七個人、七個方向的攻擊向中央聚合……至今,已有一秒鍾的時間。
低沉的吟嘯在遼闊的海面上回響,以天龍吟為先導,我的攻勢在瞬間爆發。
被動的防守是最差勁的選擇,我不排除在那種情形下,被對方七人合力做掉的可能,進攻才是最佳策略!
原本悠閒寧靜的海面上掀起了狂濤巨瀾,我的身形在半空中一分為二,兩個似實還虛的影像,分別迎向兩個敵人,又在將接而未接之際,影像再度分化,二化為四,分達四方,而又在高速而來的沖擊波前四方內聚,剎那間倒退而回,在我剛剛身影分化的中心點聚合、交錯,再分離。
七方內聚的力量,卻在此刻已形成了一個穩固交融的強大壓力圈,將剛剛四散分開的四道影像封鎖在其中,高速內合。
影像分化的中心點,我的真身這時才顯露出來,唇角卻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後,身形再度分裂,只是這次,卻一上一下,與四方的影像合成了一個精准的菱形體。
“六合微塵,赦!”
一剎那間,所有的影像全數破碎,化為點點微塵,消逝在海天之間,而自影像分裂的中心,一股滔滔大力如同連天動地的海嘯,撲擊而起,帶著隆隆的轟鳴,正面迎上敵人的合力一擊——海水中分!
我暗自握了一下拳頭——六合歸元法,我這輩子除了基本的結界法術外,唯一的一個咒法攻擊,在我“出道”
之後首次施行,且完滿成功!
第二秒完結!
我縱聲長嘯,心中已是寬心大放!
剛剛以“六合歸元法”行險一擊,不但成功克制了對方七人的合擊,而且為自己省下了大量的體力,我以絕對優勢的速度,瞬間挪移到已經要貼上有容妹妹移動路線的多瑪拉身前,當頭一記掌劍,狠劈而下。
他血紅色的眸子抬了起來,冷冷地對上了我的眼,反應卻大出我的意料,他的身體整個地虛化了,我一掌斬空。
哦,果然,他白日與黑夜的招數性質截然不同,這一點我一時間倒是忘了!但,沒有關系!
三秒已過!
我從來沒有想到,這竟然會這麼容易!以至於我呆了一下,失去了繼續追擊的機會。
應是他們也沒有料到,我們會如此迅速地展開行動吧……
“哼!”
我的口出迸出一個冷笑,打起精神,准備應付這些家伙後續的攻擊。
以兩公裡的距離作緩沖,且戰且退,配合自己的絕對速度,將這些家伙擋住了一分兩分的,也並不是不可能,就算是漏掉一兩個,蘇怡和江雅蘭也完全有能力應付……
我為自己鼓勁兒,心志漸漸穩固堅凝。
然而,我所想象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多瑪拉的身形在二十公尺外出現,喉節上的傷口已經合攏,雖然說話仍有困難,但卻不能阻止他唇角的笑意。
見他這個模樣,我心裡面打了個突,怎麼回事?
黑天七雄裡面沒有一個人動手,他們閒散地飄浮在海面上,冷眼看著我這裡,氣氛詭秘。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強攝心神與與他們對視,場面開始沉默。
我的神念掃描了近十公裡范圍內的空間,沒有發現任何不妥,蘇怡她們已經安全地離開了沒錯啊……
這家伙笑什麼?
“如此……後會有期!”
低啞而虛弱的嗓音從多瑪拉的喉音送出,伴隨著的是一陣低低的笑聲,縹緲如絲,捉摸不透。
在笑音回蕩的時候,七條人影散入了四方已漸漸消散的迷霧之中,再不見蹤跡,我的心髒猛跳了一下,眉頭打了個結,不祥的預感在對方奇異的反應下全面爆發。
一定出事了!
傻傻地呆了一下,我驀地全力開動速度,往蘇怡她們離去的方向一路狂飆,大氣中響起了尖銳刺耳的呼嘯,劈開海水,一路延伸。
仿佛在印證我感覺上的不安,飛行不過半分鍾,前方海面上一個孤伶伶的身影已出現在我眼前,我的心口猛地揪緊。
那個身影聽到了我破空而來的嘯音,緩緩抬頭,帶著濃郁蒼白色彩的俏臉映入我的瞳孔,見到我的身影,她微微地露出一個笑容,而絲絲血跡卻從微微開裂的唇角溢了出來……
“蘇怡!”
我的嗓音由於過度的恐懼而完全走調,我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恰恰接住蘇怡因氣消功散而墜落的身體,冰涼的觸感令我的心髒猛地收縮,而此時,蘇怡的手指掐痛了我的小臂。
“小心!”
“我知道!有些虧,吃一次就夠了!”
在突然緊張的氣氛下,兩個人之間的心語卻是通達無礙,一剎那間便有了一個短暫而清晰的交流。
是黑天七雄!
雖不知蘇怡為何會單獨落後在此,但,從剛剛黑天七雄那詭異的行動來看,他們必是早已知曉此事,並已有准備。
所以,他們避開了和我的正面攻防,趁我與蘇怡見面,心神忽緊忽懈之際,發動致命一擊——這與數年前某個陰險小人的手法多麼相似,而我,不可能再犯同一種錯誤!
我心裡面,也有計算的!
倉促之間,我仍能給蘇怡一個淺淺的笑容,更早一些,我的身體已隨著蘇怡下墜的勢頭跟進,恰恰避過上方兩道本應該裂肩斷頭的銳利寒氣,然後在空中加速橫移,讓另一道直刺我後心的渾厚氣勁落空。
還有四道!
奔流的殺氣沖出海面,撕裂天空,將空間內有限的空氣全數抽干,當暗殺的三擊無功而返之際,敵人明火執仗的攻擊緊跟著出現,雖然已經是殺氣縱橫,充塞宇內,但攻擊者的身形依然朦朧飄忽,無以捉摸。
我將蘇怡護入懷中,身體盡可能地蜷曲起來。
帶著血腥氣的掌力,將我飄起的衣角碎裂成糜,卻沒有傷我分毫,再避過一擊!
然而,剩下的三擊我再也躲不過,我只能盡力地護住蘇怡,將受力點盡可能地偏移。
骨肉撕裂的感覺,從敏感的神經叢處傳入我的大腦,我輕輕地吸了一口涼氣,將蘇怡抱得更緊,肩上血光迸現,而相應的,我竟然還能扯出一個笑容來。
蘇怡輕輕地歎息一聲,不想再看我這張裝飾得慘不忍睹的笑臉,將臉埋入了我的懷裡,而我手上所接觸的肌膚,卻已經有了那麼幾分暖意。
然後是一記重掌,擦過我的胯骨,猛擊在我的腰腎部位,內髒受此沖擊,任是太息一氣精妙無雙,護身固體別有一功,五髒六腑也不由得齊齊移位,雖然瞬間之後,又被精純的真氣強行拉回,但力道反挫之時,內傷只有更重!
此時,多瑪拉那特立獨行的氣機,已將我緊緊鎖死,最後一擊,無疑是他的,重頭戲來了!
我屏住了呼吸,至此,我所計算的局面還沒有失控,這也就證明——生死在此一舉!
將心中瞬間成形的計畫再流轉一遍,壓下了幾乎要裂喉而出的鮮血,我強提真氣,身體驀然舒展開來,右手摟著已進入半昏迷狀態的蘇怡,我正面對上了多瑪拉那微帶著些驚奇的眼神。
由於先前身體的蜷曲,多瑪拉特地斜斜一記掌刀劈下,務必令我避無可避,想在我最虛弱之際,再給予一記重創,卻也真沒有想過要一掌將我干掉。
而我的身體卻突然地平展,讓他計算的角度和距離發生了重大改變,雖然本來是穿透性的掌力,在此時卻只能發揮出劈掠的力量來,但這一掌,也接近了我的多處要害,只要稍有變化,便足以置我於死地。
天下有這麼好的事情嗎?
從他瞳孔中的波動來看,他明顯地懷疑我為什麼會出此昏招,將自己的小命送上門來。
若再早個十分鍾,白日“獸的性格”必會使多瑪拉毫無疑慮,抓著這個機會一擊得手。然而,已經入夜,“噬血”的謹慎使他微微遲疑了一下,也就是這個遲疑,他失去了唯一一個變招的機會。
漆黑的手掌從我的右肩掠過,越過蘇怡低垂的頭部,劃過脖頸下方,擦過心髒,在帶起連串的血霧之後,再劈中了我剛剛架起的左臂臂彎處,清脆的骨肉撕裂聲灌入我們兩人的耳中,多瑪拉看著自己幾乎毫無阻礙便擁有了驚人戰果的手,一時間呆住了。
斷臂飛舞而出,灑出漫天血雨,卻又在空中一頓,接著就詭異地消失了。
我的臉上血色褪盡,離體而飛的左臂帶走了我大量的氣血,讓我一剎那間進入了絕對虛弱的狀態,這時候,就算是最輕微的掌力劈在我身上,都足以震斷我的心脈。
但是,我那只飛出的斷臂明顯地造成了完美的色彩效果,任是黑天七雄狠辣狡詐,在這突然的“成果”面前,也呆了一呆,只這一呆,便讓我由地獄回到人間。
斷臂帶出的不只是氣血,還有我體內沉重的內傷,在斷臂的一剎那,我硬是折損三年壽元,以偏激霸道的功法,將敵人攻入我體內的異氣以及因傷產生的濁氣,由傷口處全數排出。
雖然歷史古老悠久,也一直有著較好的聲譽,可張家從來都沒有自認為是名門正派,所以,在我的腦子裡,有那麼一些魔功邪法,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是——天魔血遁!
血霧襲來,霎時間占據了人們所有的視野范圍。
空間似乎被突然湧出的血色全數攻陷,湧動的血霧以不可抗拒的妖異之態,迅速擴展開來!
連續不斷的悶哼聲發自黑天七雄口中,令我的心中一片快意。
兩聲悶悶的爆響,在漫天的血霧之中兩個身影暴彈而出,翻翻滾滾地落下海面,那是擋住我前進路線的兩個家伙——在天魔血遁全力發揮之前而生成的“蝕心血霧”之下,吃了大虧。
就讓他們去好好享受吧,絕毒的蝕心血霧沒有那麼善良的!
我冷冷地笑了起來,和蘇怡兩人的身形卻是越來越模糊。
黑天七雄同時發出了怒吼,包括兩個剛從海上爬起來的家伙,這七個人為了彌補他們剛剛的過失,顯得分外賣力,無數道呼嘯的氣勁從我們的身體中切過,卻完全擊在虛空。
天魔血遁,瞬息千裡,他們是白費勁兒了。
“今日血仇,他日必十倍以報!”
留下一句狠辣的誓言,我和蘇怡兩人的身形已完全消失在虛空中。
事實上,當我說話的時候,我的本體已經在十公裡之外,只是那遁走的速度之快,令影像和聲音都無法追隨罷了……
斜陽最後一線余暉殘照在法爾島上,將島上花木映出一片艷麗的色彩。
而這天然的顏色只持續了幾秒鍾,島上便亮起了一柱柱燈光,將全島都籠罩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
入夜的法爾島顯得特別熱鬧,聯合長老會開始之前的第一次晚宴,便在此時舉行。宮廷樂隊奏出具有古老羅巴洲風格的迎賓樂曲,歡迎來自六大力量的近兩百位“年高德劭”的長老們。
在各方勢力精英的陪同下,四十余年沒有如此意氣風發過的諸多長老,在大廳中心會合,按照形式,共同垂首,向一千四百二十年,長眠於此的六大力量數千名精英先輩默哀致意。
然後,晚宴開始。
最惹人注目的是大廳中央的舞池,由於場合的不同,而難得穿上禮服現世的人們,抓住了這個機會,在其中盡情地賣弄自己的社交禮儀。
諸多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老太太,當然不會親下舞池去現丑,所以,當優美的宮廷音樂響起之際,反而是應當屬於配角身分的,行護衛之職的諸方力量的年輕人,拋下手上的任務,肆無忌憚地尋找舞伴。
中央舞池很快地就成為了年輕人的天下。
大部分的長老,只是冷眼看著這些年輕人宣洩他們的年少輕狂,沒有什麼反應,就算是少數有反應的,也只是白眼一翻,做不屑狀而已。
而在這個時候,一些真正有分量的目光並不在舞池內,而是流連於會場某一處顯得分外明媚張揚的角落。
在眾多白首皓發的老古董之中,一身雪白長袍,金發垂流,美艷不可方物的斯蒂安,顯得分外耀眼。
而此刻,她正露出小兒女般純潔的笑靨,對著炎黃進化力量首席長老張孤岫,行後輩之禮,兩人表情親切無偽……
很多考量的目光在此刻停頓下來,開始思慮這種現象所造成的影響。
一般來說,不論年齡大小,各方力量的長老會成員地位均是平等的,沒有什麼長幼之分。
當然,斯蒂安的年齡在這群長老之中,可算是最大的異類,行個晚輩禮也只能說她敬老尊賢,可是為什麼,這位“命運”長老對其他人都是眼高於頂,不屑一顧,惟獨對炎黃的首席如此恭敬呢?
這樣的差距,讓很多人心中酸酸的,不是滋味。
於是,很多人就開始琢磨其中的原因,而答案就擺在眼前,因為剛剛成為中天帝國儲君的年輕人,是“命運”
的弟弟,由於這個原因,她與炎黃最古老的世家有了一種微妙的牽扯。
嗯,值得研究!
在禮儀完備,無懈可擊的笑容下,許多人做了這個決定。
然而,在他們肆意研究他們心中的目標的時候,“目標”也並不是全無所覺。
只是在“目標”的感覺中,這種事情很無聊,同時也不值得計較,他們還有需要真正關心的事情。
“孤岫先生,小弟這次跑得是不是遠了些?”
“或許……”
表面上從容只是給外人看的,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但由於中間那牢固的“紐帶”,老人也沒有將身處其他陣營的斯蒂安當成外人的想法,所以在對話中,他微微透露出了自己不算平靜的心態。
斯蒂安的臉色微微一變,以張孤岫那數十年如崇山峻嶺般不可撼倒的心智修為,卻有能令他心境失衡的事,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而且,方才她心中突然的心緒不寧……本還以為是有孕在身而影響了心神,但現在當然就有了另一種解釋。
兩個人對望一眼,同樣具備“預見能力”的心智瞬間交流,其後果使兩人均已保持不住臉上裝飾性質的笑容,而此刻,遠方百多公裡外的隱隱波動,在一股妖異的力量推動下,瞬息千裡,從法爾島上掠過。
兩人臉上同時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