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這種考慮絕對是有原因的。因為事先身邊的幾位「文化人」向他提出了一個主意。大宋建國之後執行的是「以文抑武」的策略,即各地廂軍的軍權通常都由文官出身的官員掌握,包括主力禁軍也是由文官主掌的樞密院和兵部調遣指揮,武將只是在一線的戰術上有說話的餘地。這就要求致力於仕途發展的讀書人們也對軍事產生了一些興趣。好在大宋國朝的基本平台還算不錯,不但經濟繁榮,文化大成,詩詞歌賦一片鼎盛,就連研究兵學理論的也不乏人才。(宋神宗於熙寧五年(1072)六月,繼宋仁宗之後重新開設「武學」(軍事學校)。為了適應教學和軍事訓練的需要,元豐三年(1080)四月,宋神宗詔命國子監司業朱服等人「校定《孫子》、《吳子》、《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靖問對》等書,鏤版行之」(《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百三)。校定後的七部兵書共25卷,於元豐年間(1078∼1085)刊行,統稱《武經七書》,以之考選武舉和教學。)這可是集歷史兵家之大成的東西,非但大宋的文武官員中頗多苦心鑽研的,就連周邊的外藩契丹和西夏也想方設法搞到手,視若珍寶地命令國中將領學習研讀。
不過畢竟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死抱兵書、照本宣科會是什麼結果不言而喻。吳用、歐陽德基和范希聖三位高人湊在一起攀談的時候提出來一個理論:逆向思維,背道而馳,也許是將來迎戰遼國和夏人的一劑有效的偏方。為著這個目的,宋江有意在這個年前的空閒之中,組織軍中各方面的將領論戰一番,看看是否真的能搗鼓出來什麼東西。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七八天,宋江組織威盛軍的將領們研究討論了不少的戰例和用兵方法,不僅增進了不同出身和經歷的將領們研究兵法的積極性,而且對討論中不時展現深謀遠慮的吳用、歐陽德基和范希聖幾個高人的韜略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提高了他們在軍營中的威望。臨近元旦的時候,范希聖提出要趕回自己的老家去看望一下家人。宋江沒有什麼理由勸阻,只好派人護送前行,同時再三囑咐范先生年後就回軍中來,將來還有大事倚重。
范希聖走了之後,宋江開始根據最新收到的情報開始分析起朝廷下一步的動向來。與擊滅湖北王慶的一波三折不同,進山西之後的事情如同他期望的那樣一帆風順,田虎果然深明大義,應聲歸順,就連自己有幾分忌憚的頂頭上司符德安也出奇的配合,使得招撫行動到目前為止一切盡如人願。如今晉東南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各地州縣的老百姓第一次不用在戰火的陰影下過年了,威盛軍中較之以往也是一團和氣。
東京那邊不斷有消息傳來,朝廷已經開始對江南方臘用兵了,而且最新的情報表明,樞密使童貫此次更是下定了決心,力主調集全國兵馬,務必要將方臘一舉蕩平,威盛軍奉調南下顯然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對於自己的前途他現在還不怎麼擔心,畢竟威盛軍的戰鬥力對於童貫等人來說還是要借重的,要對威盛軍下手也應該是在解決了江南之後。童貫等權臣不會放過自己,這一點宋江還是能看得清楚的。雖說「卸磨殺驢」不是君子所為,可宋江再糊塗也不會把那夥人當成謙謙君子。相比較而言,他對於方臘考慮的要更多一些,換成自己坐在方臘那個位子上回如何來應對年後這樣一場大戰呢?
過年的時候,他在梁山內部將領的聚會上透漏了一些要南下打方臘的消息,馬上在手下弟兄的中間引起了紛紛議論。憑心而論,宋江與多數人一樣並不希望去與方臘交手的。這不但是因為方臘兵強馬壯,五王八侯三十六俊之中不乏能征慣戰的好手,而且是因為方臘在稱王立國之前的民間口碑相當不錯,自己手下的弟兄之中還有些人對此有著幾分敬重。比如說那位渾天混地的黑旋風李逵,居然領頭跳出來表示不想去打方臘,理由是方臘手下的龐家兄妹他在跟隨燕青去泰安神州擂的時候就見識過,那都是真正的英雄豪傑,梁山好漢去打方臘分明就是讓別人拿著當槍使。
可是宋江比眾人想得更多的是,方臘是不得不打的。這非但是朝廷一定會逼迫這兩隻義軍出身的勁旅火並,樂得看著這些原本的江湖豪傑拚個你死我活,免去他們內心深處的心事,而且為著下一步北伐大遼,皇帝也必須先平定掉國內的後顧之憂。眼下山東、湖廣、山西的局勢都已平定下來,江南就顯得格外地扎眼了。據說自稱越王的方臘這一兩年來不知死活的大興土木,營造杭州的宮殿。難道每個人坐到那個位置上就只會貪圖享樂了嗎?這也是宋江心中的一個困惑。想想又不少次鐵牛那個黑炭頭喊著要「殺去東京,奪了鳥位」,讓自己登基坐殿當皇帝,嘿嘿,自己還是不要做這樣的出頭鳥了吧!
宋江不時沒有野心,只是自幼飽讀詩書的他還是清醒地看到,江山在哪裡?江山就在人心之中。關起門來自稱皇帝是可以自我麻醉一下,可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日子並不是他追求的,隨之而來的必定是身敗名裂的千古罵名。如今他最渴望的是「濟百姓於水火,解黎民於倒懸」,做一個百姓仰止的俠義中人,做一個萬世流芳的國家棟樑。他相信大宋基業還是穩固的,只要有皇帝的垂青,他也完全可以成為干國忠良,手下的弟兄也能夠充分展示他們的才華。讓歷史在百年之後還記得住宋公明這個名字吧。
遠遠地有幾聲清脆的爆炸聲響,難道是凌振一夥又搞出什麼新鮮玩意兒?這使得宋江不由得清理了一下頭腦,他把那些煩惱的事情強制著拋在腦後: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在人為嘛。
就在這凜冽的北風不時掠過帶起陣陣呼嘯的太行山下,宋江和他的兄弟們度過了第一個離開梁山水泊的元旦春節,不少人在酒後的朦朧之中又懷念起以前的日子,更有人在睡夢中彷彿又回到了那八百里水泊環繞的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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