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輝與寇振濤素來交好,知道他近年來對王慶的行為不以為然,平時上朝多是像鋸了嘴的葫蘆一樣寡言少語,今天怎麼如此異常?難道他也想藉著為寇振海餞行的名義,他讓手下把轎子抬到禮教司。下人見是丞相大人到訪,忙不迭地往後面跑去通報。劉光輝仗著平時經常來往寇振海的府邸,自己大搖大擺地走進後院。
迎面看見寇振海慌慌張張地從一個偏院中跑過來。兩人寒暄幾句便進了書房,見下人都退了出去,劉光輝一把抓住寇振濤的手腕低聲喝道:「好你個欺君罔上,圖謀不軌的叛臣,與我去見順天王!」寇振濤臉色大變,奮力從劉光輝的手中掙脫出來,探手就去抓牆上掛著的寶劍。回過身來,卻見劉光輝好瑕以整地負手而立,嘴角微帶笑意。
見寇振濤被自己幾句話就詐出真底,劉光輝心中不禁慨歎人心不古:象寇振濤這樣平素滿嘴禮義道德的人如今也起了背叛之心。寇振濤乍以為劉光輝窺破自己的心事,要去檢舉,待取劍在手卻見他的樣子,心中巨石轟然落地:「我的丞相大人,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說吧,你到底是如何考慮的?」見寇振濤放下寶劍,劉光輝也四周打量無人後問。望著自己的好友,寇振濤長歎一聲:「寇某有眼無珠,錯投賊子,助紂為虐,愧對祖先啊!」
看了一下劉光輝的臉色,他接著說:「寇某祖上位居首輔之臣,名揚海外,」劉光輝心中驚愕:自己與之交往數年,從來不知他竟然是寇准的後代。「然百年之後,榮辱傾然。幾代宋皇為己之利,對先祖業績盡數抹滅,寇家世代耿耿於懷,始終惦記著有朝一日重登廟堂,為祖申冤。而今國事百廢,寇某原本心灰意冷,來到這鄂西僻地,準備竹林山泉,歸隱終身。王慶兵舉,倡救黎民於水火之義,行尊士子治新國之賢,令寇某怦然心動,一念之下,抱憾終生!誰料到這王慶乃口是心非之人,稱王立都之後,心跡更露,全無往日急公好義之行,皆盡個人喜惡之意,令寇某大失所望。」
見劉光輝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他又接著說:「寇某既受聖人教誨,當為百姓做事,心想即使王慶私心再重,只要他還是想著能夠解救一方百姓,安定幾分天下,讓大家能從宋皇的苛捐雜稅中苟延殘喘,也不枉寇某的滿腔熱血。然而事與願違,如今的順天王唯我獨尊,一人獨大,誰也不相信,誰也不考慮,導致軍事民事一再崩壞。現在官軍兵臨城下,將至壕邊,倘若我等還執迷不悟,繼續為虎作倀,寇某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悲情之下,言語竟然有些哽咽。
劉光輝無言的拍了拍寇振濤的手背,半晌才長歎一聲:「唉,我等空有滿腹經倫,未有施展的空間。本想跟著王慶在鄂西開闢一塊新天地,沒料到他竟然又是個兩面三刀,口是心非之人!」頓了一下,他問寇振濤:「老弟今日朝堂之上用意何在?」寇振濤咬了咬牙:「在下如今心冷如冰,無意再去興風作浪,今日尋這麼個機會遠走高飛,隱歸山林,終老餘生吧!」
劉光輝意味深長地說:「只怕有人不會隨你所願的。你若單身出城還則罷了,若想帶著家小一起脫身,那王慶豈會不得到風聲,只怕你未出十里定死於亂刀之下。」
「假如命當如此,寇某也只好悉聽由便了,總之我是既不願給他陪葬,也不會再助紂為虐了!」「如此,你不妨先單身出城,直奔梁山軍營,給那廝布下一個陷阱,這樣一來可以在大宋朝廷博取個功名,二來也可平一下心中的悶氣。」言語間劉光輝二目灼灼盯著對方。
某豈不成了賣主求榮的小人?」「什麼賣主求榮,你是棄暗投明,為民除害啊!不如此,你想會有多少房州百姓跟著王慶做犧牲品?」
「待我再考慮一下吧劉兄,你目下自身可有什麼打算?」「機會都讓你搶走了,我正束手無策,只好閉門等死呢!」劉光輝輕歎一聲。
「劉兄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寇某倒是還有個辦法。」「你快說。」「我看如今王慶頗有潛逃之意,既然西、南兩面都有官軍出沒,王慶難道不會考慮向北?」「你是說武當山?」「王慶此刻疑心重重,必然會猜度北面沒有人馬會不會是宋江故意留下的陷阱,如果你自告奮勇前去打探」「寇賢弟果然心思機敏,愚兄這裡多謝了!」
宋江趕到房州城外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秦明依照宋江的吩咐在城東連著紮了四五座營寨,營中戰旗如林,篝火點點,遠遠地看過去果然聲勢浩大。宋江在帳中稍加休息,便要召集眾將領商議軍情,忽然間營中金鼓大作,一個小校飛奔進來報告說有人闖營。霹靂火秦明大叫:「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闖老子的營盤,待我前去把它砸成肉餅!」宋江連忙將他喊住,略一思索下令道:「各營將士嚴守個人崗位不得妄動,但有敵將闖入,弓箭伺候!」見眾人多有不解之色,他解釋說:「此乃王慶派去寶康求援之人。我正憂慮兩城叛軍如果都在城中死守不出,我軍攻城必有大的傷亡。如今王慶自己給我們創造機會,把寶康的敵軍調出城來打,我們為何要阻攔呢?」見眾將一副釋懷的樣子,他趕快命令大家各自回去指揮戰鬥,不得傷害敵將的性命。同時他還讓快馬去關勝那裡送信,讓放過此人。
天快要濛濛亮的時候,大帳外值更的郭盛躡手躡腳地進來,見宋江還在酣睡,猶豫了一下,轉身想往外走,不小心碰到桌案,發生不大的響動。被驚動的宋江一骨碌坐起身,雖是依然睡意朦朧,右手卻已經持劍在手,見是郭盛,這才把劍放下,打著哈欠詢問。多年的刀口舔血的生涯早已讓他養成了時刻準備應付意外的習慣。郭盛說,剛才營外來了個弟兄,說是林沖林將軍派來的,有機密事情報告。
宋江聞聽,睡意全無,立刻更衣前往。一問方知,是林沖截住了房州城中派往神農求援的信使,那人自稱是偽朝的禮教司寇振濤,是故意投到官軍營中的,說有重要軍情,執意要見宋將軍,在未見到宋江之前什麼也不肯說。林衝向來行事謹慎,對此不敢擅斷,又怕其中真的包含什麼重大的事情,故此派人星夜前來請示。
宋江想了一下,感覺此事或許真有內幕:眼下王慶已經落入自己的算計之中,他身邊的聰明人不會看不出來,如果是識時務的起了貳心……他盤算著今日房州王慶未必會有什麼大舉動,寶康的叛軍在收到求援信後也不會馬上行動。「寧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錯失良機。」宋江把秦明叫來細細地叮囑了一下,然後帶著花榮、孔家兄弟和三十名親兵上馬出了大營,跟著林沖派來的小校,向著西南方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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