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盧俊義率軍在登州與倭寇作戰的時候,戴宗接到山下傳來的密報,稱遼國有在近期進犯大宋的跡象。須知契丹北國雖疆土遼闊,但物產較之南朝相去甚遠,故而每值入秋之後,契丹兵常常深入宋境燒殺劫掠,以備過冬之用,號稱「打草谷」,北方百姓深受其害,切指痛恨。戴宗聞訊不敢怠慢,將此情報立刻匯報給吳用,智多星經過與其他途徑得來的消息對比確認,認為茲事體大,便向宋江做了請示。宋江看著手中的情報:遼國已經集結起三支數萬人的軍隊,其中有兩支正在蘄州以北的關外整編,極有可能在最近就發起近十年來最大的一次「打草谷」行動。因為遼國經過上百年的蛻變,貴族和平民也多捨棄原本的遊牧生活,對南朝的奢侈糜華趨之若鶩,在消費上的胃口越來越大,僅僅在邊境上的劫掠似乎已經難以滿足他們的胃口,朝中大員更是多次叫囂著要奪取大宋的城市,因此這次契丹人進攻的主要方向可能就是大名府。宋江深知,經過上次梁山軍馬的攻擊,大名府的防禦力量已是今非昔比,很可能連遼軍的一次攻擊也經不住。這一帶是一片平原,如果在大名北面阻擋不住遼軍,河北乃至山東的廣大百姓將身陷刀兵之苦,慘遭蹂躪。這樣的局面是宋江所不願意看到的,何況裡面還有一些與梁山有關的因素。
所以宋江與吳用商量,提前整備軍馬,等盧俊義回山之後就開始著手派人馬到大名府去,協助官軍防禦遼國的入侵。盧俊義是北上的不二人選,這不單是因為他刀馬嫻熟,武藝出眾,更是因為他在大名府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無論對於官府,還是對於百姓,玉麒麟還是一個響噹噹的名號。因此,不等盧俊義回山緩過氣來,宋江們就與他進行了深刻的交談。
開始盧俊義的思想很是矛盾:一方面大名府是自己曾經生長、發家的地方,對那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他都是有感情的,那裡有他許多的故友舊交,自己很是想念那裡,畢竟是故鄉啊!可另一方面,那裡又是自己的傷心地!就是在那裡,他由一個萬眾景仰的員外、善人,一個在武林、在白道都很有影響的重要人士,轉眼變成眾人矚目的罪犯!萬貫家財已成往事,舊日妻妾已做刀下之鬼,轉變與背叛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他實在不願意再回到那裡,再去面對那些讓他回憶起過去的人和物。
宋江心裡很清楚盧俊義此刻的感受,但是山寨中實在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他緊緊握著盧俊義的手,用期待的目光望著這身材高大的人中豪傑。許久,盧俊義從痛苦中掙扎出來,他壓抑著心中翻騰的思緒,對宋江說:「哥哥的心思,盧某知曉。比起大宋千萬百姓的痛苦,比起國家的安危存亡,我個人的事情畢竟是小事。哥哥請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期望,盡全力辦好這件事情。」
盧俊義要辦的事情是與大名的官員洽談同梁山的相互諒解,在外敵入侵的情況下,爭取雙方捐棄前嫌,精誠合作,抵禦遼兵。
跟隨盧俊義一起動身赴大名的頭領包括呼延灼、楊志、索超、燕青和蔡福、蔡慶兄弟。除了呼延灼之外,其他人都是在大名府生活過的,對當地的情況比較瞭解。呼延灼一則是梁山上最熟悉平原大兵團作戰,尤其是騎兵作戰的頭領,將來可能與遼國的戰鬥將依仗這樣的頭領的經驗,二則他是大宋保國王呼延贊、雙王呼延丕顯的後代,呼延世家的威望在北方的民眾當中還是相當有影響的。包括現在的大名知府孫學在內的許多北方的文武官員都與呼延世家有著這樣那樣的聯繫。
除此之外,吳用又特別安排了朱武、武松、朱仝、楊雄、石秀、楊林、馬麟、時遷、段景住等一班頭領暗中前往大名,作為盧俊義等人行事的掩護。因為畢竟現在還不敢斷言那孫學知府是否會順利接受梁山共同抗敵的主張,假如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盧俊義的前來起了歹意,梁山也要有把握確保盧俊義們的安全。
盧俊義借宿在以前一個好友在東城外的別院中。好友乍見到盧俊義很是吃驚,但對朋友的忠誠使得他放下了心中的顧慮,大膽地接納了梁山好漢的到來。在聞聽盧俊義講述上梁山之後的經歷和此次冒險回大名的目的,這個朋友很是感動,下決心願與盧俊義共進退。
蔡福、蔡慶以前在大名府做了多年的節級,官府內上上下下人頭很熟,他們首先混進城中找舊交打探消息,尋找給知府帶話的門路。不幾天,便通過府中的師爺把梁山願協助官府防禦遼國的消息傳到知府孫學的耳朵裡。孫學這幾日也陸續得到一些線報,說遼國正聚集兵馬準備南下。白天他把帶兵的河北路兵馬都管季恩和蘇文、蘇武、柳安、符權、慕容實、費陽、王化龍等幾名河北路的軍廂總管以及大名禁軍的都統制、統制請來開會商議。因為大名府是個舉足輕重的所在,朝廷之中各方勢力眾目睽睽,你爭我奪,反而一時間下不了定論,北京府大名禁軍自梁世傑去職之後,朝廷並沒有任命新的節度使,各部也只是由樞密院和殿帥府直接調動,連河北經略使、安撫使都暫時空缺,沒有主持大局的人,現在尚無朝廷旨意,故而孫學是無權部署的,只能任由他們留駐大名周圍,因此季恩成為實際上的河北路主要軍事長官。此人是童貫的親信,擅長紙上談兵,誇誇其談,偏又好大喜功,上次梁山軍攻破大名府之後調來這裡的,對遼軍的情況一知半解;而眾位統制、團練使中有幾人是久居大名的宿將,聞聽遼兵又要來犯,個個變顏變色。大家七嘴八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作為文職官員,又是代理河北職事,對於軍事上孫學實在難以下什麼決心,只得依照季恩的意思,一面通知各關隘加緊守備,一方面將情況寫成奏折快馬上報皇上。
傍晚,師爺悄悄地告訴他,有梁山來人想找他商量共同抵禦外敵入侵的事情。望著滿臉神秘之色的師爺,孫學沉吟半晌沒有說話。按說,作為一方大員,得知梁山上的賊寇出現在自己的地面上,第一個反映就是應該馬上派人前去緝捕,但此時此刻潛意識告訴他不能如此衝動。孫學在宋朝當時的高官中,也算是個比較明白事理的人,比較瞭解世間百姓的疾苦,對官府中的黑暗也深惡痛絕,對於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漢他多少還是理解一些苦衷的,只是他覺得就算對朝廷有怨哀也不一定要採取落草為寇的極端辦法。眼下外寇入侵在即,自己周圍的將領們分歧連連,怕真的打起來也指望不上他們。如果能得到梁山這樣一支強力外援的當然很好,但如果處理不當,給別人留下私通賊寇的把柄,對自己的前途是大為不利。思前想後,孫學決定暫不答覆,等有個萬全之策的時候再做行動。
入夜,孫學在榻上輾轉反側,忽然窗外黑影一閃,一個黑衣人輕飄飄地摸進自己的房間。雖然是文官,孫學自小也學了一些防身之術,他摸到枕邊的寶劍,猛地起身要拔劍去刺那黑衣人,卻被那來人一指點中穴道,無聲無響,動彈不得。孫學正驚詫間,見來人躬身施禮,自稱是梁山好漢浪子燕青,深夜前來,只為面見知府大人,稟告抵禦遼兵之事,並無惡意。
見孫學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映,燕青伸指解開他的穴道,請他在床邊坐下,自己恭恭敬敬地賠禮道歉。孫學來大名這幾年裡,對於盧俊義和浪子燕青的事情可以說如雷貫耳,都說他主僕如何樂善好施,如何正直不惡,又如何英勇威猛,雖說兩人是大名府近年來通緝捉拿的頭等要犯,但在各階層中的聲名依然居高不下。畢竟是在官場上出沒了將近二十年的人才,眼見對方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孫學心裡便塌實了許多。燕青把梁山軍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宗旨,和此次前來聯絡官府共抗遼兵的本意向孫學詳細的說明了一遍。梁山軍主動出兵登州,抗擊倭寇的事情這些天陸續傳到了大名府,孫學也多少聽到了一些,所以此刻他比較相信燕青所說的是實情。他問燕青,如果大名府願意與梁山一起協作,具體的事情將如何操作。燕青又施了一禮,說此等機要須請大人與主人相商,並說盧俊義現已到大名,如果大人願意,明晚可進府前來相見。孫學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燕青的意見,約定明晚亥時正在此相見。
見燕青解開自己的穴道之後,飄飄然穿窗而出,如一縷淡淡的輕煙般消失在朦朧的月光下,孫學心中不由得暗自道了個好身手。
第二天晚上,盧俊義在燕青的安排下與大名府尹、權知河北安撫事孫學見了面,雙方討論了梁山軍出兵協助大名抵禦遼兵的具體事宜。由於擔心以兵馬總管季恩為首的官軍將領對此事有牴觸,導致機密外洩,孫學只能一個人來與梁山談判。談判中盧俊義建議,基於目前孫知府對轄地內部隊的控制力有限,梁山軍將以幽州之南、雄州霸州兩側的丘陵地為主要作戰區域,開展獨立的作戰,盡量避免把戰火過多的延伸到大名北面廣大的平原地區,危害當地的百姓,希望官府給予交通和糧草等方面的方便。孫學對自己的能力有限表示了歉意,他提出如果梁山軍暫時不要打出自己的旗號,先以團練民勇的名義出現,他就可以從各個力所能及的方面予以梁山人馬全力的,包括官軍獲得的各種情報和必要時候的人員。盧俊義對孫學的申明大義表示了欽佩,誇讚他以國家安危和百姓生計為重,冒著被扣上私通賊寇的帽子的風險,將自身的仕途前程於不顧,為雙方合作打敗遼兵的入侵奠定了基礎。孫學則對盧俊義個人的魅力,以及梁山好漢們忠心報國的熱誠表示景仰。最後在雙方握手言歡的時候,孫學冒出來一句:「盧員外為大名百姓的利益,不顧個人安危,涉身犯險,就不怕我遵循朝廷法度,設計派人將你在此拿下去請功?」盧俊義聞聽哈哈大笑:「孫知府真會開玩笑!且不說盧某學得一身武藝,就是要為國為民舍生忘死,根本不在乎個人的生死,就算今天大人真的要捉拿於我,潛伏在知府院中的我梁山兄弟也不會答應的!」他向在門邊警衛的燕青作了個手勢,隨著燕青的一聲呼哨,附近的房頂、樹梢一下子冒出十幾個黑色的身影,看的孫學心中直嘀咕:城中官軍的守衛實在太稀鬆,如果梁山意在取我性命,只怕現在有九個腦袋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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