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地處河北路,原來的梁中書因為有老丈人蔡京的後台,所以在大名時是以北京留守使的身份兼掌大名府、安撫河北,官職比現在的孫學要高的很多。由於朝中各方面勢力對河北這塊肥地都垂涎欲滴,明裡暗裡鬥得不可開交,故此幾年過來,統掌全局的河北路經略安撫使和北京留守、大名軍節度使的職位一直懸空著,民政上的事情由孫學代掌,軍務則由河北兵馬都管季恩署理,兩邊基本同級,誰也壓不住誰,其他方面大致也是如此。現在季恩的屬下有大名禁軍的兩位都統制、五個統制以及河北各州府的五個團練使,這其中一些是原來梁中書留下來的,還有少數是他到任之後提調過來的。幾十年來,河北一直是對遼鬥爭的前沿,在轄地內有許多重要的關口。季恩上任之後,借口原來的幾個統制對邊事更為熟悉,把自己的親信都留在大名、真定、滄州等幾個危險小而又明顯有油水城市可撈的城市,而把柳安、符權和蘇家兄弟派到各個邊關,搞得這幾個原來大名的將領怨聲載道。
從大名向北可以分為冀東和冀西,冀西主要有孟關等兩處關隘,由蘇文把守,冀東主要有北口等三個關隘,由柳安把守;再向遠處,就是西北的定州和東北的滄州,分別由蘇武和符權帶兵駐守。孟關和北口由於地理重要,又遠離大城市,所以將領們都把主力放在關城之中,大約三千五百人,另外留少數人在側後方駐紮,以為接應。而冀東、冀西因為關隘多,所以不得不分兵防守,每個前方關隘由統領以上武將帶數百人駐紮,統制則帶著主力在距離前方兩個關口距離都差不多的三十里外險要之處駐紮,與前方形成一個倒三角形。這樣做的好處是,一來若前面某一個關隘吃緊,後方可以在兩三個時辰內支援,二來若敵兵從兩個關隘之間偷越防線,則三支隊伍可以同時予以絞殺。
蘇武的大營距離他哥哥蘇文的駐地有五十多里。由於遼兵還沒有馬上就進犯的跡象,蘇武忙裡偷閒,借口商量軍機要務,帶了幾十個護衛到哥哥這裡想發發牢騷。由於熟門熟路,他攔住了要去通報的士卒,大踏步走進蘇文的中軍帳。
聽到有人闖進來的腳步聲,蘇文臉色搐得一變,見來的是蘇武,臉色這才變了回來,倒是一向大嗓門的蘇武進得門來反而變得噤聲不言了。原來坐在帳中與蘇文一起說話的兩個外人之中,就有一個是老相識——大宋欽犯、前大名將領、急先鋒索超!雖然說當年大家在一起的時候關係都還不錯,可索超早已反上梁山,如今在軍中大帳與反賊坐在一起密談,蘇武還一下子轉不過來這根筋!好在蘇武不是笨人,看到大家都像沒事人一樣依舊坐在那裡紋絲不動,蘇武也覺得自己緊握劍柄的舉動有些多餘。見自己的兄弟滿臉的尷尬,蘇文只好出來打個圓場:「老二,你來的正好,索老弟可是大家的老相識了,快坐下,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大事。哦,對了,先給你介紹一下,」他向一旁端坐的老將示意:「這位是呼延灼老前輩。」蘇武剛坐下,聞言又跳了起來——「雙鞭呼延灼?晚輩失敬了。」這一禮比起剛才對索超的馬虎抱拳可是恭敬了許多。
呼延灼不卑不亢地還了一禮,這種情況他已經遇到的太多了。呼延世家的祖先呼延贊是大宋開國功臣,護國保駕的事情幹了很多,被封為世襲的鐵帽子王爺。呼延世家久居北方,在多年的對外戰爭中享有很高的聲譽,所以大宋軍官遇到呼延家的人無不表示敬佩。此外,呼延灼在入伙梁山之前官職已經是汝寧都統制,受低官職的後生小輩一禮還是受得起的。
大家重新落座,蘇文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接著談:「呼延前輩,你如何能斷定,遼兵會從我兄弟的地盤上進攻?」蘇武面上一寒,正色聽下文。呼延灼端起几上的茶杯,略一沉吟:「蘇統制可知此次當面的契丹人聚集了多少兵馬?」
「據說是十萬。」
「不錯。現在是八月,離著朔風北起已經不遠了。十萬人馬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前輩的意思是說,遼兵會爭取速戰速決?」
孺子可教。呼延灼抬頭望了望蘇文,又看了一眼蘇武:「河北駐軍的防禦形態象只蠍子,」他呵呵一笑,指著牆上掛著的地圖說:「北口和孟關就是兩隻蠍螯,伸縮的餘地很大,不易一擊得手。就算拿下來,可離著大名腹地還遠著呢,從這兩個地方入關,將來補給線好像很長,容易出事情吧?」蘇家兄弟頻頻點頭。
呼延灼手指一轉:「如果我從冀北尋一處入關,不但可以直撲大名要害,而且北口和孟關也將很容易地變成兩塊孤懸的飛地!」
蘇文、蘇武兩個人瞪著四隻眼睛,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半天,蘇武冒出一句:「我堅守邊城,他們怎麼能突破入關?」
呼延灼和索超一起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蘇武,蘇文也很不滿的對蘇武說:「你的防線有一百多里,分為兩座邊城,將近三十個烽火台,你有幾萬人啊?」蘇武抓了抓下巴:「五千。」「所以人家可以隨便找一個地方,放上個萬把人來進攻。你烽火台上的三十個人大概得是天神級別才能擋的住遼兵吧?」在長城防線上通常間隔二三里的峻高險要之處修建一座烽火台,駐守的人數在十到三十人之間,對付三五個人的偷越邊境,大概還可以阻攔一下,若是遇到大股敵襲,其能做的不過是點燃報警的狼煙而已。
蘇武很絕望地看著哥哥:「那麼我們就死定了?」
「未必!」索超代替蘇文回答:「契丹人可以輕鬆的突進關來不假,但是突進來的只能是步兵,而非他們強大的騎兵,而且人數也很有限。突擊部隊的最終目標只能是還是關城,只有拿下關城,大軍才能長驅直入。」呼延灼點點頭,表示同意。索超一擺手,制止了剛想插話的蘇武:「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援軍,在遼兵的內外夾擊之下,你的邊城多則兩天,少則半日,必定陷落。邊城的工事和邊軍的戰力我還是知道的。」
蘇文想了一下,說:「這樣看,我們的兵力太分散了,二線上的兩千人馬實際上也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大名剩下的一萬人守城都不知道夠不夠,一旦契丹人衝進來,我們根本沒有實力組織一支用於反擊和增援的後備力量。」
呼延灼跟著話題說:「所以我們要各位大人與梁山配合,與梁山人馬協調行動,由梁山軍做你們的後盾!」
五天之後的晚上,月黑風高,北口西面二十里外的一座烽火台上,兩個值更的宋軍士卒猛然發現右側的一段城牆爬上來十幾個黑影,沒等這兩個宋兵發出敵襲的警示,幾枝勁射而來的利箭已經奪走了他們的生命。看來率先突擊的是遼軍中的武功高手。本來遼兵可以悄無聲息地佔領這座烽火台,只是遇上一個起夜的宋兵恰好出來發現了同伴的屍體。隨著他在被長箭射中之前發出的狂叫,報警的流星煙花和火堆被點燃了,很快,周圍的烽火台、北口邊城、後方大營、大名軍民和梁山軍都得知了消息——遼兵進襲了!
帶領這支偷襲遼軍的頭領是大遼國征南副先鋒耶律宏機。正如梁山所料,一個月前遼軍中就關於從何處入關發生過一次激烈的爭論,遼國的平章、副軍師楚靈哈成功說服了眾人,選擇了從看起來山巒疊嶂的北口一帶越牆偷襲,前後夾擊取北口,之後直插大名腹地的路線。果然不出軍師的預料,宋軍對於邊牆防守十分稀鬆,耶律宏機帶著三千精銳士兵一擊得手,順利地迂迴到北口關城的後面,他一面斥候飛報大營,一面帶著人沿著三丈寬的官道直撲過去。
遼軍主帥、南院大王蕭現常正督促各營做攻城的準備,軍師楚靈哈則焦急地在大帳中走來走去,望眼欲穿地盼望著耶律宏機的捷報。正是由於他的主張,二十萬遼軍才不急不慢地在關外磨蹭了三四天,不然的話早就跟關城上的宋軍交上手了。如果這次偷襲不成,自己如何在眾將的恥笑中下台呢?幸運的是一騎飛至,帶來了楚靈哈渴望的消息。他猛地一拍手:「大王,快下命令吧,馬上開始攻城!」
北口關城修建在一處險要的山隘口,兩側峭壁聳立,難以攀登,只有關城正面的幾十丈地面可以展開人馬。按照計劃,遼軍出動了六個千人隊,輪番攻擊北口關城,幾個時辰過去了,雖然關城外遼軍扔下了上千具屍體,但攻擊依然不慍不火的進行著。軍師楚靈哈陪著主帥蕭現常站在城外的一塊高地上觀戰,蕭現常的眉頭緊鎖著,對在攻城戰中的人員損失表示出了不滿。楚靈哈知道主帥的心事,可此刻他只能一言不發地默默等待。突然間,眾人聽見在北口關城方向傳了一陣激烈的喊殺聲,北口城的南邊塵土大起,顯然那裡發生了新的戰鬥。緊接著幾聲號炮連珠般響起,那正是這位大遼軍師等待的信號。楚靈哈心中大喜,耶律宏機已經帶人殺到北口的後門了!他不失時機地向蕭現常建議,馬上加大前門的攻擊力度,配合耶律宏機一舉拿下北口城。
攻城的遼軍一改剛才無精打采的狀態,上萬人一齊如潮水般殺向北口,城牆上的宋軍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前後夾擊亂了軍心,齊齊地放棄了防守,迅速向後面逃去。隨著城門被緣雲梯而上的遼兵迅速打開,兩個萬人隊爭先恐後地衝入城中。城外的楚靈哈興奮地哈哈大笑:「恭喜大王,長城險關已經唾手而得,咱們這次可以大搖大擺地佔領整個河北了!」蕭現常也一掃剛才的不悅,大手一揮:「眾將官,隨我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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