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的問題在一周後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歐陽還真是有辦法,把知秋的身世說得非常可憐,他姐夫也口才了得,到校長那裡講了一個更曲折悲情的故事:襁褓中就被水性楊花的母親帶離故鄉,在外面輾轉流離,受盡磨難。後來母親死了,繼父把他像扔垃圾一樣扔回親生父親身邊,後母又容不下,多次毒打,走投無路。最後是善良的林家可憐他,這才有了棲身之地。
據說,歐陽的姐夫在校長家講述的時候,校長夫人哭得抽抽搭搭的,扯完了一盒紙巾,一再叮囑校長要「特事特辦」,盡快給人家解決讀書難的問題,別把那可憐的孩子給耽誤了。
夫人都發話了,校長還能不趕緊照辦?只用了幾天就讓歐陽通知林妙:「下週一領著那孩子來報名吧。」
當知秋出現在校長辦公室的時候,校長一開始都懷疑他被歐陽的姐夫給忽悠了,多俊俏多時尚的孩子啊,跟偶像明星似的,哪裡像苦出身?林妙察言觀色,忙笑著解釋:「他身上的衣服是我給他買的,原來的根本沒法穿。」
校長將信將疑地把知秋打量了又打量,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道:「聽說你在原來的學校是第一名,我叫他們把今年的中考試卷打印了一份出來,你做做看。每份卷子都是原題量的一半左右,考試時間為四十五分鐘。你別緊張,這個成績只做參考用。」
林妙和知秋互相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居然給他們猜對了!
學校通知的時候並沒有說要搞入學考試。但為了以防萬一,林妙還是在上把初中試卷搜出來給知秋做了一遍,又參照標準答案把錯地地方給他講解了一遍她的本意,是想借此讓知秋溫習一下初中內容,然後好給他輔導高中課程。沒想到歪打正著。這個學校竟然懶到直接拿中考試卷出來給知秋做。
現在林妙只擔心一點:知秋,拜託你千萬別做得太好了,要是門門滿分,那會啟人疑竇的。
考完後,校長叫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老師,說是知秋的班主任,讓他領知秋去教室。在此之前,林妙已經按要求到財會室繳費了。沒有減免。但允許打欠條,在畢業前繳清就行了。林妙知道這已經是額外開恩了,她也沒有辜負人家地好意,真的打了一張兩千的欠條,只交了五千現款。
這樣做的理由是:給知秋一點壓力,讓他知道他這書讀得有多麼不易。她甚至想把欠條放在他抽屜裡,讓他們每天一拉開就能看到,以此來鞭策自己。
不是她多慮,現在的孩子,實在是面臨了太多的誘惑。尤其是學校附近的黑吧。總是關之不盡,除之不絕,如血盆大口吞噬了數不清的如花少年,把他們從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樣地可愛孩子。變成了近視、駝背,未老先衰,只會打游的廢物。
知秋被班主任領走的時候,就已經快到下課時間了。林妙在教學樓下站著,看著隨下課鈴聲走出來的孩子,當知秋的面孔也出現在他們之中時,林妙一陣欣喜,他總算成為其中的一員了。
走到偏僻處。林妙才悄悄問他:「試卷不是滿分吧?那樣我怕校長會懷疑你事先做過。」
知秋一笑:「怎麼可能?每一道大題中我都會故意做錯一道小題。」
「你這個狡猾蛋!害我白擔心了。1%6%K%小%說%」
林妙戳了戳他的酒窩,然後跑到一個賣冷飲的攤子上買了一隻冰淇淋遞給他:「辛苦了辛苦了,請吃這個。本來還想帶你出去吃飯慶祝的,但既然你下午就要隨堂聽課,我們就不耽誤時間了。現在我們趕緊去食堂辦飯卡,中飯就在食堂打發了。以後再補請。」
「不用補請啦」。知秋笑得比陽光還燦爛。今天早上來的時候,他一直很沉默。臉上有期待,也有擔憂。直到考試出來,被班主任領著去教室安排座位地時候,他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雖然林妙也很懷念他帶著一點點無奈和憂鬱的笑,覺得很迷人,但一個孩子,還是應該笑得舒心暢意,不然看了心裡難過。
事隔多年後再品嚐高中學生食堂的菜,林妙只有一個感覺:好難吃哦,比大學食堂地菜還難吃。
她心疼地問知秋:「是不是吃不慣?」
她父母捨不得幾萬塊錢送知秋讀書是一回事,日常生活中怎麼對他又是另一回事。父母到底是善良的人,可憐他吃的那些苦,這些天家裡的伙食倒開得很好,比平時都好,也是想給他補一補以前的虧欠。
沒想到知秋連連扒了幾口飯說:「已經很好了,真的,我讀初中的時候都從家裡帶鹹菜的,一學期在食堂買不了幾回菜吃,就是買地新鮮菜,也沒這裡的好吃。我們那時候都說學校的菜是煮給豬吃的,一點油星都看不到,這裡的菜好多了。」
如果跟頓頓鹹菜比,拿肯定是「很好」了。林妙坐了一會兒,等他吃完後,從包包裡掏出200元,放到他面前說:「飯卡裡的200是給你吃飯地,這200是給你零用地。」
知秋不肯拿:「我有飯吃就行了,不需要零用錢,衣服、文具姐姐也都給我買了,真的不需要錢了。」
林妙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拿著吧,其實一月400並不多,家庭富裕地孩子一個月可能上千了,但姐姐現在只有這個能力。姐姐自己節省一點,你也節省一點,以後條件好了,我再給你上調。」
知秋還是推辭:「真的不用了。」
林妙硬給他塞到口袋裡:「乖,這麼大的男孩,又每天在外面,怎麼能沒零用錢呢?平時總要買點東西,晚上下自習後要是餓了還可以買點吃的。」
安頓好了知秋,走出學校大門,林妙才拿出電話。先打給歐陽,告訴他入學手續已辦,一切順利,萬分感謝,下次請她吃飯。
再按下魯西西的。魯西西正在搬家,搬去的地方自然是梁守一的租住屋。她還告訴了林妙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梁守一在折騰了幾個月,把所有的信訪、檢舉、上告等等手段全部用盡後,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主管此事的頭頭親自致電承諾他,只要他收回那些檢舉信,自動平息此事,他願意給他再安排一個崗位,只不過不在區政府內,而是在一個下屬的局級單位,但也是公務員編制。
與魯西西的狂喜相比,林妙更多的是感慨。原來她一直以為,這事早就板上釘釘,根本沒有轉圜餘地了。頂替者都上了好幾個月班了,被頂替者還有什麼希望呢?
現在看來,她的社會經驗還是太有限了,中國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黑箱操作的事情,是可以鬧的。別看人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甚至發下狠話:「有本事你去告呀,告倒我算你有本事!」你真去告,他照樣怕。梁守一不屈不撓地與惡勢力抗爭了幾個月,咬定青山不放鬆,終於等來了解決的一天。
在林妙看來,梁守一已經是絕處逢生了,魯西西卻告訴她:「他還不滿意呢,覺得自己調虧了,還想繼續上告,非要人家還他原來的崗位。我勸他,見好就收,有個位置先佔著,別弄巧反拙,真把人逼急了,誰都討不到好。」
林妙對梁守一真是刮目相看了,這人生活方面的表現雖然有點極品,但性格這麼堅強執著,倒也是個人物。只是過猶不及,太執著而不知變通,就變成偏執了。她正想勸魯西西再給好好給他做做思想工作,讓他接受這個折衷方案,魯西西已經在電話那頭笑開了:「後來我跟他說,局機關比區政府還好,在區政府上班,舉頭都是官,你就一寫材料的小嘍囉。真講實惠,還不如下面的局機關呢,他聽了我這話才沒吭聲了。」
剛跟魯西西講完,夏以南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你在幹嘛?我找了你一上午,你不是關機,就是占線。」我今天送知秋上學,這裡拿出試卷現場測試,我在隔壁陪著,當然要關機了。」
「現在都弄好了吧。」
「嗯,正要回去。」
「回哪兒去?」
「回公司。」
「那回本經理身邊來吧,陪了我,就等於上班了。」
電話裡的笑聲就像響在耳畔,林妙猛地抬頭,夏以南已經從街對面朝她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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