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言微微一笑,也不攔他,右手閃電般伸出,貼著曾天元胳膊,捉住他臂彎。曾天元大喊一聲「好」,臂彎微曲,化拳為肘,向禹言面門橫來。禹言化掌為拳,後發而先至,橫隔在面前,手上柔勁發出,曾天元一拳便直接砸在他掌面上。禹言一步未動,曾天元卻倒退了三大步才拿穩身形。
曾天元也是暗暗吃驚,幾天沒見,這小師弟功力怎麼如此強勁。雲門世代只傳內力與輕功,曾天元用的是特種兵的擒拿格鬥的拳法,也是又快又狠,奈何禹言現在的實力無比強勁,每次兇猛攻擊都被禹言揮手之間輕鬆化解,只是他招無定式,看似信手拈來,卻又輕巧實用。曾天元額頭上已有汗漬,畢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比不得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看禹言的樣子游刃有餘,知道他根本就未盡全力。
曾天元今天開會時受了鳥氣,心裡鬱悶之極,現在和禹言過了幾手,老拳發洩了一番,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也明白了禹言和自己比試的意圖。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出拳攻擊了,笑著說:「你小子,現在可了不得了,連師兄都不放在眼裡了。」禹言嘻嘻笑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
曾天元擺了擺手:「你小子那點鬼心思我還不知道,應該是我謝謝你手下留情。」禹言笑了笑沒有答話。曾天元緊緊盯著禹言問道:「你小子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突破了第三層?」
禹言點了點頭,他可不敢說自己已經突破第六層了,那樣這個師兄還不高興得拿炮把自己轟了啊。曾天元頓時驚喜得跳起來,一拳砸在他肩膀上:「我的好師弟,你可真是天才啊。」禹言嚴肅的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說笑了幾句,禹言道:「師兄,天心訣的有些事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等過兩天請示師傅,到時候讓他老人家親自傳你口訣,比我半吊子水平強多了。」他現在不能說出口訣的來歷,更不好說自己已經突破第六層了,只好模糊其詞,等回去請示師傅之後再傳授師兄口訣。
曾天元也不以為意,他對這個小師弟是喜愛至極,這個小師弟外表儒雅俊秀,卻又有著軍人特有的百折不彎的韌勁,他日必然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師弟有成就,師兄也是臉上有光嘛。
曾天元心情大好之下,跑到辦公室,將一整條內部特供煙丟給了禹言。禹言大喜,一轉身一溜煙似的飄出了辦公室。這煙可是曾大的寶貝,過不了一分鐘,他一準會後悔的叫了起來。
果然,沒過二十秒鐘,傳來曾大的大聲怒吼:「禹言?禹言呢?」「傳令兵,傳令兵,命令你五分鐘之內將禹言帶回我辦公室,他手裡所有的東西給我就地繳械。」傳令兵鬱悶的領命而去,心裡嘟囔著,整個獵鷹大隊,除了曾大,能繳禹言械的人還沒入伍呢。
禹言不是煙鬼,他基本不抽煙,只是在思考問題或者苦惱的時候才會來上一根。在全大隊都是煙鬼的情況下,禹言簡直是個異類。也有點小天才,他煙抽得極少,煙圈卻吐得很好,幾乎都快趕上第一煙槍曾大了。不過特種兵有規定,在執行任務的前幾天和執行任務當中是絕對不允許抽煙的,因為煙草的味道很可能被嗅覺靈敏的敵人發現從而暴露目標。
禹言將煙拆開,丟了兩包給胖頭陀,剩下的就全塞給了小李子他爹。傳令兵把消息報告給曾大,曾大恨恨罵了句:「算你小子識相。」
小李子爹娘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任禹言三人說破了嘴皮,老兩口就是一句話,孩子不能給首長添麻煩。大壯想出院後看看小李子父母的願望沒有實現。禹言說得口乾舌燥,想出去喝口水,剛走到門口就碰到曾大,挨了一陣熊罵。過了二十分鐘,曾大也紅著眼從屋裡走出來,後面跟著胖頭陀。
「你立即準備一下,護送小李子和兩位老人回家。」曾大對胖頭陀命令道。
胖頭陀挺直身子答了個是,正要轉身跑開,曾大喝道:「回來。」胖頭陀雙腿又併攏了。曾大從兜裡掏出一把鈔票:「把這個塞進撫恤金裡。」胖頭陀看了禹言一眼,曾大瞪著眼說:「是不是已經有人先這麼幹了?」禹言和胖頭陀嘿嘿笑了兩聲。曾大笑罵道:「他娘的,都精得跟猴似的。」
「把你那一毛二掛上,傢伙都帶上,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路見不平你就一身吼,該出手時就他娘出手。誰敢在老人家和我的兵身上挑刺,就斃了他娘的。」胖頭陀只覺得渾身一陣冷汗。禹言趕緊說道:「把持槍證帶上。」曾大翻了禹言一眼,那意思是說,就你小子會來事。
把撫恤金塞給小李子爹的時候,老漢打死了也不收,禹言說這是部隊規定,小李子爹才顫巍巍的收下這已經增厚了許多的撫恤金。九號又買了許多日用品,裝了整整兩個箱子帶上車。
火車已經走得不見蹤影,禹言才和九號上車去看大壯。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了,軍政處的人已經在等著禹言了。
九號從曾大那裡知道了禹言被軍政處帶走的事情就急急忙忙跑過來找禹言,等到熄燈號吹響,也沒見禹言回來。
九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抬眼就看到了微弱燈光下禹言那孤獨的懸得長長的影子。他的身形像是一棵挺立的樹,優雅而又孤單。側對九號的臉龐如玉盤般空淨,不含一絲雜質,微微翹起的嘴角劃出好看的弧線。看不清他的眼睛,這樣最好了,要不然還不被他給迷死了,九號紅著小臉想到。他明明只有十八歲,可我怎麼感覺在他面前我才是小孩子。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裝成熟,九號憤憤不平的想,小臉紅得通透,邏輯似乎有些混亂。
禹言輕輕拍著籃球,「啪」「啪」籃球撞地的聲音,九號感覺自己的心跳比這節奏快了兩倍,正在向三倍四倍的頻率邁進。忽然,九號睜大了眼睛,禹言帶球從半場奔了出去,到三分線外身體竟直飛出去,到了籃筐底下,竟憑空轉了一百八十度,雙手倒扣,將球狠狠砸進籃筐。
「光當」的重扣,讓九號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九號呆呆看著禹言從各個角度飛身灌籃,在空中隨心所欲的換著姿態,看著他將籃球狠狠砸進去,似乎在發洩著所有的憤怒。九號只覺得那每一次重扣都直接砸在了自己心上。
禹言發洩了一會兒,終於停下來,重新放鬆的身心感覺到遠處有人在看著自己,轉過頭去見是九號,微笑著招了招手。九號平抑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慢慢走過去,看到禹言清澈的眼神,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暗罵自己沒出息,臉色卻又紅了起來。
「一號,你是怎麼做到的?」九號不敢看禹言的眼睛,只好撿起地上的籃球輕輕拍著。禹言坐到旁邊的台階上,胳膊放在上一層,頭枕在自己胳膊上,身體後仰,舒服的長出了口氣,眼睛卻盯著遠處有些昏黃的路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九號見他不回答,把籃球輕輕砸在他身上:「問你話呢。」禹言回過頭來輕輕一笑,九號的心又不爭氣的加速起來,耳邊傳來禹言的聲音道:「女英雄,你是在問我嗎?」
九號走到他身邊坐下,抱起籃球重重砸在他腿上。禹言舒服的怪叫一聲,嘴角抹起一絲壞壞的笑:「要知道也不是不可以——」見九號正留神聽,禹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快叫聲師叔來聽聽。」籃球帶著呼嘯的聲音向禹言飛去,禹言的身體鬼魅般飄起,似一片浮塵般蕩了出去,轉眼便消失在九號眼前。
「誰要叫你師叔。」九號嘟噥一句,心裡卻有點苦澀的味道:「他才十八歲,我都二十了。為什麼他偏偏是我師叔呢!」卻渾然忘了自己來找禹言的目的。
和九號鬧了一番,禹言覺得心情好了許多。所有的事情都會解決的,不管是以什麼方式,暗暗對自己鼓氣,禹言眼裡的世界似乎也重新變得美好起來。
曾天元第二天就知道了禹言和軍政處談話的內容,憤怒的曾大抓住軍政處長的領子:「你給我說,我的兵哪裡指揮失誤了。有種你他娘的去給我試試。」軍政處長苦著臉:「曾大,我們也有苦衷的。」作戰計劃無誤,現場指揮無誤,可任務最終是失敗了,失去了三名最優秀的隊員,損失是巨大的,必須追究責任。內線已被滅口,追究其責已無意義,禹言是計劃最終執行者,這鍋當然得由他背了。
「球的苦衷,整個作戰計劃都是我指定的,要說失誤,那也是我的失誤,哪裡輪得到我的兵?」曾大屁股像是著了火,一刻也坐不住,開著四個輪子飛一般的找首長拍桌子去了。到晚上紅著眼睛回來,臉黑得跟炭似的,逮誰吼誰,全大隊都惦起了腳尖走路。
禹言心裡平靜無比,跟猴子小李子和大壯比起來,這些委屈能算得了什麼?這幾天好吃好睡,上午跑到醫院去陪大壯兩口子聊天,蹭蹭病號飯,下午閒著就跑到籃球場足球場去悠閒一把,也不贏得太多,每次就比對手多投兩分或者多進一個球,彷彿整個事情跟他無關似的。
九號陪著禹言一起到醫院瞎跑,偶爾去看看禹言打球。全獵鷹大隊就這個小隊最空閒,幾乎所有的人都明白,這個小隊恐怕是要撤了。但禹言是全大隊最棒的,這是兵們公認的,禹言不僅僅是他們的戰友,更是公認的強者,對於強者,他們總懷有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