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是在臨時召開的圓桌會議上發生的。在完成了領民的撤退疏散、部署好駐地的防禦準備之後,留在林斯克鎮的六名分隊長在德萊領主的牽頭下一起坐下來商量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根據游騎傳來的最新情報,這支軍隊應該是卡帕斯帝國所屬無疑,騎士裝備的制式完全是卡帕斯帝國風格,總的數量騎兵約為二百名,混合步兵在六百名左右,還有人數不可確認的僕兵、牧師等後勤人員,他們使用了五頭地行龍裝載糧食等輜重物品,所以前進的速度並不快,現在又紮下了營地,估計真正對林斯克鎮發動進攻最快也要在明天早上了。
洛漢的意見就是靜觀其變,養足精神準備明天可能的戰鬥,而另外一名分隊長德維爾卻堅持要主動出擊,趁著對方鬆懈的時機給與果斷的打擊。洛漢顧慮到守備隊員人數不過四百,其中一半多還沒有經受過戰鬥的洗禮,怕萬一在偷襲過程中有所折損那明天的防禦戰就不好打了,而德維爾則認為如果任由對方擺好陣勢前來攻擊,那更加不利於防守。兩人的意見都有各自道理,讓不通軍事的德萊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選擇才好。
後來有其他的隊長提出折中的意見,對方既然已經按紮好營地,那晚上發動偷襲也未必能夠消耗對方多少實力,還是以穩為主,不過當然也不能任由對方對駐地發動進攻,守備隊員可以在林斯克鎮中和對巷戰,利用熟悉地形和弓箭上的優勢殺傷敵人,萬一不能抵敵,撤退到駐地也很方便。
這個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在雷吟不在的情況下,一個簡單的防守計劃就誕生了。
就這個戰術本身而言,假如雷吟在場的話他一定會採納德維爾的意見連夜去騷擾對方的營地,因為在雷吟的血液裡流淌著進攻的血液,他是絕不會坐等別人打到頭上來的。
只不過他麾下的軍官們還沒有成長起來,需要經過一系列漫長的征戰才能真正獨擋一面。
這一夜就在雙方靜靜的等待中度過,直到天邊再次泛起魚肚白。
卡帕斯帝國庫拉圖領守備團團長萊特西恩.比爾千騎長在獨居的帳篷中準時醒了過來,他拍了拍小床床頭的搖鈴,幾名侍從、奴僕端著盛滿熱水的臉盆、潔白的毛巾和刷牙用的細鹽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萊特西恩在侍從的服侍下完成了每天清晨必須的細緻洗漱過程,他穿上一套紅色鑲金邊的軍官指揮服,摸了摸嘴唇上兩撇剛剛經過修飾的鬍鬚,一邊看著鏡子一邊和侍從開起了玩笑「拉歐,你看我們需要多少時間就能夠佔領前面的那座小鎮?會不會比我早上花在清潔上的時間更多?」
身姿筆挺站在他旁邊的侍從騎士回答道「報告萊特西恩大人,我想我們勇敢的騎士只要衝入鎮中,那些鄉下佬就會跪在地上祈求您的饒恕。至於時間嘛,我想不會超過五分鐘吧!」
萊特西恩哈哈大笑,他從銀盤上拿過一條熱毛巾擦了擦手說道「不不,拉歐預備騎士,你不要小看了對手。林斯克守備隊可是一支能夠消滅了死亡嚎叫的隊伍,聽說他們在對付獸人入侵的戰鬥中也表現不俗,我們可不能大意啊!」
拉歐恭敬地說道「萊特西恩大人,我並不能完全認同您的看法,死亡嚎叫不過是支盜賊團,怎麼能夠和我們的正規軍隊相提並論,更何況當時他們還是和商團聯手才消滅了死亡嚎叫。至於獸人入侵嘛,那些小領主僱傭傭兵狩獵獸人頭顱冒領軍功的事情太簡直太多了,這個林斯克領聽說向法蘭比公國報送了兩千多個獸人頭顱,呵呵,您說這可能嗎?」
萊特西恩對拉歐有些冒犯的頂撞絲毫沒有在意,他反而讚賞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拉歐預備騎士,你說得沒有錯。年輕人就應該在服從命令的同時還要有自己的判斷,只有學會思考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拉歐,我已經看到了你的進步。」
拉歐強忍住心中的欣喜不在臉上表露出來,在萊特西恩身邊呆了三年,他實在太瞭解這位掌握著他前途的上司的脾性。
他後退一步向萊特西恩行了一個騎士禮「大人,請允許我追隨在您的身後參加戰鬥!」
「拉歐,不要心急。」萊特西恩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示意奴僕擺上早餐,他喝了杯牛奶,慢慢地享用了煎蛋和小牛排之後,一邊用手巾擦嘴一邊對拉歐說道「林斯克領守備隊唯一稱得上人物的隊長雷.茵斯特已經去了博頓,現在估計已經在監獄當中,佔領這小小的鎮落不過是騎士們一個衝鋒的事情,而我們所要能夠做的就是讓第一次出來為家族辦事的菲力瑞少爺盡可能的展露才華,這一點我們必須要銘記在心。」
「所以,」萊特西恩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背著手淡淡地說道「這次行動我們只是副手,一切以菲力瑞少爺的指揮為主,我們幫助他將林斯克鎮打掃乾淨,這樣就有足夠的金幣帶去博頓和納達萊侯爵一起為帝國效力,以後回到領地,家族中反對的人自然無話可說。」
「您的睿智可以照亮這片星空!」拉歐的頭低得更深了。
嗚嗚嗚!出發的號角聲在營地中迴響著,所有的騎士和士兵已經吃過了早餐整裝待發,負責後勤的僕兵們忙著把帳篷和各種工具裝到馬車和地行龍上,整個臨時營地顯得鬧烘烘的。這支家族軍隊攜帶了諸如桌椅、高檔餐具等太多不必要的東西,以至於大大影響了行軍的速度。
不過領軍的貴族軍官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了,半個多月的行軍讓這些好戰的騎士們早就按捺不住,他們首先帶領著二百人的騎兵隊出發,後面緊跟著步行的重裝戰士、重斧隊和箭手營,連隨軍治療的牧師都撇在了一邊。
「萊特西恩叔叔,我已經都等不及了!只希望那個什麼後備隊能夠多抵抗幾分鐘,我可不想我的第一次戰鬥還沒有展開就結束了!」一名騎著駿馬的金髮年輕貴族率先沖在隊伍的前面,他揮舞著手中的馬鞭,無比興奮地對著緊跟在身邊的萊特西恩喊道。
萊特西恩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跟著這名貴族跑了十幾公里,等他興奮勁過去放緩了馬速之後才開口說道「親愛的菲力瑞少爺,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和我當年第一次上戰場的感受一模一樣。但是我要告訴你,菲力瑞少爺,你是這支軍隊的最高長官,你所要做的並不是衝在最前面和那些鄉下人廝殺,而是在後方指揮全軍,所有的功勞只會歸於你的名下!」
「勝利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夠不戰而勝我們沒有必要選擇殺戮。」頓了頓,萊特西恩婉轉地說道「至於那些卑賤的平民,你就不要分散精力去理睬了,這並不符合你的身份!」
年輕的菲力瑞.比爾千騎長有些羞澀地笑了下,除了萊特西恩誰也看不出他英俊而稚嫩的外表下潛藏著嗜血的靈魂。也許是平時在家族中被壓抑太久以至他的性格有些扭曲,進入林斯克領之後,菲力瑞就下令殺掉所有在路上碰到田園農舍中的平民,還親自用劍砍下了幾顆頭顱,表面上的理由是防備消息洩露,但萊特西恩知道他完全是為了宣洩自己的情緒。
萊特西恩並不是對那些平民懷有憐憫之心,而是他希望菲力瑞能夠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菲力瑞顯然已經領會到萊特西恩的暗示,並沒有因此表示不滿,反而順從地返回到騎隊當中開始發佈命令。
萊特西恩非常高興看到這一幕,他在菲力瑞身上可是下了大賭注的。
此時林斯克鎮朦朧的輪廓已經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像個不設防的少女無助地躺在地上。
「殺死所有敢於抵抗的人,將比爾家族的旗幟插到領主府的上空,我忠勇的騎士們,現在就是你們展示榮耀的時刻!」菲力瑞拔出腰間那把鑲滿寶石的騎士劍,對著太陽高高舉起。那些散佈在他周圍的騎士們紛紛端起了騎槍,吶喊著朝林斯克鎮方向衝去。
這些騎士連攻擊隊形都沒有展開,在他們眼中這次遠征簡直就是一趟消遣的旅程,他們懷疑前面那個小領地的守備隊是否見過正規軍隊,見識過騎兵的衝擊。
步兵戰士和弓箭手立刻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不過他們也不在乎,誰會急著去和騎士大人們搶功勞呢?反正佔領了林斯克鎮自然也不會少了他們的好處。那些士兵們不緊不慢地小跑前進,相熟的隊友之間還開著玩笑,商量怎麼在鎮裡找一個女人玩玩。
意氣風發的騎士們放盡馬力向前奔馳,可是不管他們鬧騰出如何驚天動地的動靜,林斯克鎮始終都平靜如昔,沒有一個人出來抵抗或者奔逃。這個奇怪的景象讓已經衝到鎮子邊緣的騎士們非常奇怪,他們紛紛停馬收起了騎槍換上重劍,等待菲力瑞和萊特西恩下一步的命令。
在這個初秋的早晨,林斯克鎮冷冷地面對著不請自來的入侵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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