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難道他們全部都逃跑了嗎?這些怯懦的鄉巴佬!」菲力瑞看著空蕩蕩的鎮道嘲笑道。當他準備迎來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戰鬥的時候,卻發現傳聞中很有些實力的對手居然不戰而逃了,這讓年輕自傲渴望建立戰功的菲力瑞騎士有些鬱悶,只得用言語宣洩一下心中的不滿情緒。
萊特西恩在旁邊勸道「放心吧,就算那些守備隊員聽到消息都跑了,可幾千鎮民難道也能跟著全跑了嗎?我們還是直接去佔領領主府和守備隊駐地,到時候再挨家挨戶地搜索好了。」
他雖然對眼前的景像有些疑惑,但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萊特西恩認為區區一個林斯克領是不會提早就知道他們的到來,要知道一路上遇到的平民全都被殺光了,是不可能給領主報信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早晨的行動驚動了對方。
「肖恩騎士,現在就需要你帶路了,鎮中的道路還有守備隊駐地和領主府的情況只有你才是最熟悉的!」萊特西恩扭頭對著他身後和拉歐並排在一起的一名黑甲騎士說道
那名騎士緩緩撥下了頭上的護臉,露出一張憔悴不堪的臉龐。假如有林斯克鎮的居民在這裡,那他一定會驚呼出聲——這名騎士就是鎮護衛隊原來的隊長肖恩!
這名原林斯克領的守護者向著本來應該是敵人的萊特西恩低下頭,有些無奈地說道「遵命,大人!」
握著韁繩的手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抽搐著,肖恩直直地看著地下的青石板,假裝沒有看見周圍的騎士們投來的鄙視目光。這裡的一草一木他太瞭解不過,離開林斯克鎮的這段日子裡他好幾次幾次夢裡都夢見許多熟悉的臉龐。
自從完全了輸給了雷吟之後,外表木訥內心卻孤傲的他自覺無顏在留在林斯克鎮,第二天就留下辭別信後悄悄離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法蘭比公國各地流浪。身上的積蓄慢慢耗盡後,他臨時加入一支傭兵團保護商隊來到卡帕斯帝國的庫拉圖領,因為看到那裡非常繁華就留了下來,靠給人充當保鏢護衛來維持生計。只是沒有想到在上個月,掌管庫拉圖領的比爾家族不知道怎麼的知道了他原來的身份,邀請他參加這次遠征的行動。
歷經坎坷的肖恩不再是那個正直的戰士,他經過一番考慮後答應了比爾家族的邀請,擔任了這次行動的嚮導。負責這件事的萊特西恩千騎長很慷慨地給了他一個家族騎士的稱號,並答應了他提出的一個請求——蕩平林斯克領之後將德萊領主的女兒雲娜交給他。
然而當肖恩背叛了自己曾經誓言守護的領土,帶著一群侵略者進入林斯克領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錯得離譜。當親眼目睹到那些高貴的騎士在嬉笑中殺掉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心靈上的愧疚讓並沒有完全喪失良知的肖恩飽受煎熬,這幾天來他沒有一天晚上睡得安穩,總是夢見那些悲慘死去的平民來向他索命復仇。
萊特西恩看到肖恩萎靡的樣子,心裡同樣充滿了鄙視,但他臉上還是露出微笑安慰道「放心吧肖恩騎士,只要他們放下武器不再抵抗,我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需要你的全力配合才行。」
也許是這句毫無價值的許諾加重了肖恩良知天枰另一端的砝碼,又想到當初是如何落魄地離開林斯克領,肖恩內心的愧疚感覺立刻消減到最小。
他打起精神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驅使著戰馬沿著鎮中心街道向領主府方向狂奔而去。萊特西恩笑笑沖菲力瑞點了點頭,菲力瑞心領神會地舉起佩劍向前一指,兩百名騎士依次跟在肖恩的後面湧進了林斯克鎮,暴風驟雨般的馬蹄聲完全打破了小鎮的寧靜。
領主府和守備隊的駐地在鎮的最北端背靠肯薩斯山脈,南向而來的騎士隊要穿過整個小鎮才能夠到達目的地。古老的小鎮街道狹窄,就算是最寬的中心街道也只能容納下兩輛馬車同時通過,加上街道彎彎曲曲,這兩百名騎士在鎮中綿延成了一條長蛇形狀。
肖恩沖在騎隊的最前面,注視著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到了現在仍然沒有一個鎮民出現過,街道兩旁生意不錯的店舖通通都大門緊閉,顯得異常的冷清蕭瑟。
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危險要來,所以全都逃跑了?
「瞄!」
一條小小的黑影突然從街道旁的巷子裡竄了出來,無比迅捷地從肖恩的戰馬前面躍了過去,正在思考問題的肖恩頓時被嚇了一跳,他不由地拉緊了手中的韁繩,奔跑中的戰馬立刻被拉住停下腳步,人立而起發出「唏哩」的嘶叫。
有些驚惶的肖恩打眼看去,只見剛才那條黑影蹲在了商舖的屋簷下,撇了他一眼後滿不在乎地低頭舔著自己的爪子,原來只是一條黑色的野貓而已。
肖恩心裡一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他為自己的心虛而苦笑。
他卻沒有料到,就在這一刻意外忽然發生了!
嗖!
一根羽箭驀然破空呼嘯而來,正中肖恩胯下戰馬的前胸,直至沒羽!
突然受到重創的戰馬悲鳴一聲,落下的前蹄站立不住頓時向前跪了下去,在它背上的肖恩猝不及防,握著韁繩朝前面石板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只聽「匡啷」一聲,堅硬的石板地和肖恩身上穿戴的鎧甲發生了猛烈的撞擊與摩擦,劇烈得甚至冒出了火星,這可苦了毫無防備的肖恩,被摔得全身筋骨欲裂,痛苦不堪。
不過,他反而是幸運的。
就在肖恩摔落馬下那一刻開始,街道兩旁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子裡,民居的陽台上,商舖的屋頂上突然冒出了許多持弓的弓箭手,數十支氣勢凌厲的鐵箭在短短的距離內電射交錯,射向肖恩後面的十幾名騎士!
在這狹窄的街道中,那些騎士根本就沒有躲避的餘地,再加上他們的麻痺大意,到鋒利的箭頭穿透鎧甲的時候,他們竟然還毫無反應!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強橫的特製三力弓、巧妙的控弓方式和專用的四稜錐破甲箭,這所有的要素結合在一起,騎士們身上穿戴的厚實精鐵鎧甲絲毫沒有起到防護的作用。長達七厘米的箭頭毫無凝滯地貫入鎧甲之內,迅速地穿透騎士們的血肉,甚至深入骨骼與內臟當中。
十三名在幾秒鐘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騎士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就當場陣亡,他們每個人身上全都貫穿了三、四支破甲箭。這些箭支的價值也許不到培養一名騎士花費的千分之一,但現實往往就是這麼殘酷!潛伏在街道四周的弓箭手顯然早有精心準備,他們只全力射殺最前面的騎士,密集的攻擊發揮了弓箭最大的戰力!
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了雙方的預料,那些後面跟隨的騎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散佈在隱蔽處的弓箭手更是震驚於偷襲的成果。時間似乎就在一瞬間停頓了下來,街道之上靜得可怕,只有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舔著地上漸漸冰冷的屍體,發出輕聲的嘶鳴。
幾秒鐘之後,受到巨大鼓舞的弓箭手們再次拉動手中的弓箭才打破了這奇特的僵持局面,十三具同伴屍體後面的騎士們也同時驚醒,他們發出了憤怒的吼叫,戰氣的光芒在揮舞的劍身上閃耀,有些更加理智、經驗更加豐富的騎士則立刻摘下掛在馬鞍前的圓盾並同時下馬,利用高大的馬身來躲避第二輪的弓箭洗禮。
那些還呆在馬背上的騎士立刻遭了殃,他們成為了弓箭手們首選的目標,僅靠揮舞重劍和憤怒的情緒是並不能阻擋冰冷鋒利的箭支的,這些騎士為他們的年輕和魯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嗖嗖的箭支攢射中,一個個熱血滿腔的騎士倒在了異鄉冰冷的土地上。
肖恩驚恐地死死趴在石板上,在他的眼前不遠處就躺著一名年輕的騎士,頭盔下露出的臉龐上全是驚愕的神色,藍灰色的瞳孔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的神采,大灘的鮮血還從身下止不住地流出,染紅了一大片石板地。
這名騎士肖恩卻是認識的,在鎮口用鄙視不屑的目光看著他的人當中,這名騎士的表情是最顯露無疑的。
想到這裡,肖恩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快意,忘卻了此刻自己還身在危險當中。
幾乎是一邊倒的戰鬥到後面的騎士和萊特西恩等人趕了上來之後才發生了變化,經歷過不少戰鬥的萊特西恩當機立斷地命令所有騎士下馬四散搜捕躲藏在小巷角落的弓箭手,自己則帶領幾名武技高超的騎士衝上那些店舖的屋頂去擊殺偷襲者。
然而,那些弓箭手太過狡猾,見好就收,等萊特西恩發動反擊的時候,就早已從藏身的地方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這一地狼藉的屍體。
菲力瑞和萊特西恩臉色蒼白地看著眼前淒慘的景象,在短短的兩分鐘時間內,二十八名騎士陣亡,十五名騎士受了輕重不等的傷,騎士隊一下子就損失了五分之一多,卻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
林斯克領守備隊的戰力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萊特西恩這才驚覺把弓箭手和戰士們拋在後面是個多麼大的失誤。
「撤!」萊特西恩從牙縫裡死死擠出了一個字,他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他還對拉歐說過戰鬥的將由菲力瑞全權指揮。當然菲力瑞是不會計較這一點的,因為他自己也完全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