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九月末的某天清晨
「啟稟魏公,各部人馬皆已收拾停當,只等魏公令下便可動身!」
曹操面容冷峻的下令道:「於禁、徐晃,令汝二人先領軍一萬以為前部,往河間進發。張燕,汝仍帶本部的兩萬人馬向西進入黑山!張合,汝領軍一萬以為後部。等孤自引中軍離薊之後,汝保後隊徐徐而退。」
「諾!」
軍令下完,眾將官各自分頭準備。曹操此刻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不為別的,自昨日接到陸仁的急信之後,曹操心底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而這種不安感當初目送曹彰出征時也曾湧起過。就拿自己要面對的對手來說吧,曹操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是要和老對手袁氏交手。或許袁尚這個公子哥不夠看,但是陸仁來信中提及的沮授、田豐卻不可輕視。
沮授和田豐一個擅長戰略規劃,一個擅長戰術分析,當這兩個人配合到一起的時候所發揮出來的能力……當初如果不是袁紹目光短淺、剛愎自用,曹操早就輸給了袁紹。那時別說整個河北,袁紹就是進取全天下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打仗要看對手是誰,孫子兵法上也說要「知己知彼」。現在曹操知道了自己的對手是誰,對手的實力又有多少,馬上就猜測出來對手可能會用的戰術。現在的曹操只擔心一件事,就是薊郡的八萬大軍能不能及時的撤回河間。一想到這裡,曹操心底也會莫名其妙的暗罵一句:
「這信報為什麼不能早點送來!?」
其實曹操也知道罵也沒用,人家陸仁肯這麼盡心地幫一幫已經很難得了。不過曹操也有些不知道的事。那就是陸仁是於六月底七月初回到的柴桑,一收到楊威送回的情報馬上就派出了加急信使。八月初的時候信使就趕到了鄴城,本來是請求鄴城官方人員代為轉交的,可偏趕上鄴城正在上上下下的籌措曹操北征大軍的糧草軍需,鄴城令董昭又是個一直看不起陸仁的人,一來二去地就怠慢了不少。後來還是信使碰到了和陸仁有點交情的曹植,曹植聽說是陸仁送來的急信才以個人的名意發出了快馬加急送去北疆。之後再從鄴郡趕到薊郡,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已經是快得可以的了。
他話多說無益,薊城中地八萬曹軍已經陸陸續續的出了城。看看時候差不多。該輪到曹操的中軍兵馬出城。曹操翻身上馬,自引中軍行出城去。出城時,曹操在薊城城門那裡停了一下,抬頭去望薊城城門,瞇起雙眼心中暗道:「如此當算是得而復失……且待明年開春,孤再領兵攻還此處!」感慨亦無用。曹操領兵向河間進發。只是才行出三十餘里,周圍便傳來了極為厚重的馬蹄聲。曹操才剛剛心知不妙,於禁、徐晃率領的前部萬餘人馬就已經和人交上了手。很顯然,對手早就已經設下了埋伏,就等曹操出城再進行伏擊。
不多時,前部於禁、徐晃派來的傳令官趕到曹操面前急稟道:「啟稟魏公。於、徐二位將軍地前部於前方中伏,正在激戰中!胡虜儘是騎兵,不知人馬多少!」
曹操不作多想,急下令道:「樂進,速領五千人馬前去救援。再令於禁、徐晃不可戀戰。且戰且退,退還薊城再作打算!傳令官速去後隊,令張合回保薊城,不可有失!傳令全軍,後隊變前隊,急回薊城!」
軍令方下。四面八方傳來了震天的喊殺之聲。驚得曹操險些墜馬。遠望胡虜密密麻麻,有如鋪天蓋地一般的壓將過來……
「傳令全軍應戰!且戰且退。回保薊城!」
南皮東面的樂陵港,從自建安十二安曹操徹底擊敗袁氏,並採納郭嘉臨終時的建議,開放成為與陸仁地夷泉地通商港口之後,不止是和陸仁的夷泉交易,也經常和北方的北平港、南方的東吳諸港進行交易互市,這十多年來已經是北方最大的港口之陸仁的五萬大軍於建安二十三年九月初出發,至十月末終於抵達樂陵。另外趙雷與高順別領地五千以原班僱傭軍為主地人馬準備在樂陵稍作休整之後就前往濟州,接收陸傑的僱傭軍,找機會從右北平一帶登陸游擊。
船隻靠岸,陸仁踏上樂陵碼頭,北方地寒風吹來,陸仁心中忽然感慨萬千。多少年了,陸仁真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踏上北方的土地。
只是還沒來得及長歎,親衛便趕來稟報說南皮別駕蔣濟求見。陸仁心中微微一驚,這兩個來月陸仁一直在海上漂,也不知北方戰況如何。現在他才剛剛踏上樂陵碼頭,蔣濟就趕了來,指不定就是出了什麼大事。
急忙命人引蔣濟來見,雙方方見禮罷,蔣濟就急不可奈的開了口:「陸夷州來得正好!不知陸夷州帶來軍兵多少?」
陸仁道:「五萬餘眾,糧草軍需不計其數。」
蔣濟當即離席下拜:「軍情緊急,他話無益!濟敢請陸夷州火速帶領大軍趕赴河間,助夏候元讓將軍打通河間要道,去薊郡救援魏公!」
陸仁驚得拍案而起:「你說什麼?去薊郡救援魏公?到底怎麼回事,你詳盡的說一遍!」
一番細說之後,陸仁驚呼道:「胡虜竟有二十餘萬!?十五萬圍困薊郡城,其餘的五萬堵住河間夏候敦,令其不能前行半步?已經有多久了!?」
「魏公於九月末、十月初被圍困於薊,至今尚不及一月。只是魏公進取薊郡時是輕兵急進,隨軍只有三月口糧。濟已計較,眼下已不足兩月之用。若不盡早發兵相救。魏公危矣!」
陸仁吼了起來:「有沒有搞錯!?曹……魏公沒有收到我先前送出的急信嗎?我在信裡明明白白的告訴魏公,胡虜勢眾,且背後有袁氏為謀,不可輕視急進的!」
「陸夷州之信上月方至,為時已晚……」
陸仁再吼道:「XXD,我六月底就發出了信使,怎麼快十月了才到?中間出了什麼事不成!」
荀攸在旁勸道:「主公,事已至此,這些話多說無益。眼下當速遣兵馬往援夏候元讓。先打通河間要道再設計救援薊城曹公。」
陸仁點點頭:「可惜我隨船隊帶來地都是步兵……龐令明,你先帶五千人趕赴河間,我在樂陵稍作休整之後便領大軍前往!蔣別駕,你可火速差人去南皮報知郡守,對我的兵馬沿路放行不可阻攔!蔣別駕可暫留於我這裡,稍遲一些隨我一同趕赴河間!」
晉陽。劉備也剛剛收到被圍困於薊郡的張燕派出的死士傳回的消息。
「曹操被十五萬胡虜圍困於薊城?先時中伏,八萬人馬竟死傷過半!?河間的夏候敦被北平的五萬胡虜堵住,難以前行半步?」
劉備收到消息之後沒有像陸仁那樣馬上就做出救援的反應,而是揮退死士之後,自己也退回了大帳。此時此刻,劉備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在救不救曹操之間反覆思考。
諸葛亮入帳,見到劉備緊皺雙眉用心思索地神情已經猜出了劉備心中的想法,稍作思考便上前問道:「主公可是在救與不救之間難以決斷?」
劉備默然點頭道:「今曹操勢危,若是曹操殆於此役,魏境群龍無首。孤佔據要地。再以大義感召……可否成事?」
諸葛亮亦皺起了眉頭,輕輕搖頭道:「主公,不可。」
「為何?」
諸葛亮道:「主公興兵至此,乃是為漢室大義、百姓安危而來,並非與欲與曹操一較高下。且曹操戰據河北已十數年,根深蒂固實難輕憾。主公領兵至此。於百姓尚無恩德厚望。大戰在即主公又無根基在此,如何去收取民心?今主公只需急行半月便可趕至薊郡施以援手。主公卻按兵不動……必失大義!於百姓間亦失民望。而曹操殆於國難,仍可得天下義名,主公不救則枉做小人矣。」
「…………」劉備黯然無語。
諸葛亮再勸道:「這還只是些虛話。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主公可有想過現在曹操一死,北方群龍無首間必生大亂。曹操之子曹丕、曹植俱已長成,亮亦聞此二子不睦,於曹操面前多有爭寵之舉。曹操此時若死,此二子必有爭位之鬥。若是沒有北地胡虜侵攻之舉,是主公在和曹操爭天下,他們能內鬥自然是件好事,可是現在胡虜犯界之時卻千萬不行!魏境內鬥,國力必大損且人心不穩,又如何去擋住胡虜壞我中原?介時變數極多,很可能會是主公獨困於此,亦或是心懷不軌之人往依胡虜,壞我漢室江山子民!真若如此,主公縱有通天之能,尚能救乎?」
一番話有如一記悶棍把劉備當頭打醒,劉備點頭沉吟道:「不錯,曹操這個時候死不得!孤這就去傳令全軍,急往薊郡救之!」
諸葛亮出帳,劉備也馬上喚來傳令官去下達軍令。軍令即下,蜀軍全軍上下作動起來。劉備一邊準備著,一邊心中在暗想道:「真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是我去救曹操!也罷,舊日我被呂布逼到走投無路時是曹操收留了我,今日也只當是還他這個人情……曹操?英雄?你我同是天下英雄,你若是死在別人的手上,我可不幹!你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才行!」建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薊郡城。
連日的廝殺搏命,已經讓薊郡城中的曹兵疲睏不堪。這薊郡城自開春時被匈奴佔去之後就被匈奴破壞得不輕,不久前曹操攻城又加劇了破壞程度。還沒來得及整修,曹操便發覺了胡虜地意圖,準備退回河間再作打算。可惜曹操發覺得晚了,於半路中伏,不得已之下退還薊郡城嚴防死守,等候河間夏候敦或是晉陽那邊的援軍。
破敗的城池,又沒有相應的守城器械與準備,這種守城仗會打到什麼樣的艱苦程度其實是很難想像的。更要命地是曹操輕兵急進,糧草帶得不多,軍兵御寒的衣物也不足。隨著天氣一天天的轉冷,若是援軍不至,胡虜只要再圍困兩月左右,曹操便會在薊郡城不攻自破。
曹操不是那種會坐以待斃的人,也數次派出軍隊冒死突圍。可是胡虜軍兵十五萬,守定了西面與南面的要道,曹操派出地突圍部隊無一例外地被胡虜堵死打退,再加上不間斷的攻城,攻城時還經常用上一些精良的攻城器械。曹操在薊郡雖然能一次次的勉強打退胡虜攻勢,但手中的八萬大軍傷亡數字已經高得可怕了。破敗的城頭、乾涸地護城河,到處都是堆如山積地屍體。
天氣很冷,薊郡城中能夠拆來燒火取暖的房屋早已經被曹軍拆了個七七八八。曹操頂著寒風在城頭巡視,每每望定城外厚重地胡虜軍營,曹操的眉頭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緊鎖一處,心中的焦慮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安。
忽然間曹操仰天長歎道:「難道孤縱橫馳騁天下近三十載,今日真要被這些北地胡虜困死此間不成?若真是天命,孤亦不認此命!來人,集結所有兵馬,孤要親率大軍突圍!」
軍令傳下,曹兵全力作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