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郡城的西門緩緩打開,張合與張燕率領的五千精兵最先出城,帶著呼嘯聲殺向胡虜營寨。隨後便是曹操親率的主力,於禁與徐晃斷後。
這次的突圍曹操可以說是孤注一擲,已經把手上全部的兵馬都押了上去。按曹操現在的情況,拚死突出重圍才有生路,如果一味的在薊城等候援軍,兵無糧米馬無草,那才是死路一條。
突圍的方向曹操選擇了西面。薊郡的東南方是河間道口,過了道口就是南皮。不過從這段時間河間道口的夏候敦始終不能前來救援的情況上看,曹操已經猜出夏候敦肯定是被胡虜大軍給攔住了,而且東南方的路途較長且多為平原地形,適合胡虜眾多的騎兵發揮長處,曹操手上的軍兵又多以步卒為主,與騎兵大軍對抗太過吃虧,因此東南方的路是走不得的。
而薊郡以西的黑山山區與薊郡之間路程較短,如果是急行軍的話三天之內就可以入山,一但進入山區,山區多變的地形與茂密的森林能有效的掩護曹軍,同時也會讓胡虜的騎兵優勢發揮不出來。再者,張燕帶來的兩萬人馬大部份是原先的黑山軍,在熟悉的山區裡山地作戰能力強,再加上熟悉環境,能夠引領著曹軍盡快趕到晉陽休整。總之一句話,只要能衝破包圍進入黑山山口,曹操就有生還的希望。
突圍前曹操已經向全軍發出了最後的總動員,明告全軍想活命就得不怕死,只有玩命的拚殺出重圍才能有機會生還下來。所以在現在的突圍戰,曹軍上下都拼上了老命,張合的五千前鋒更是用極快地速度衝至胡虜營下。直接就和胡虜短兵相接。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雙方的將士在一個接一個的不斷倒下……現在的曹操幾乎就是在拿人命來鋪出一條路。之前的數次突圍,曹操早就已經知道這些胡虜的包圍圈布得十分嚴密,不然也不會派出的數批人馬會一批都衝不出去!
張合地五千先鋒,現在也不知剩下了多少,只知道這五千人用命拼回來的結果,只是打透了胡虜的第一層防線而已。而後面還有多少層。曹操自己也不知道。戰場中的幾萬曹軍也顧不上那麼多,只能是拚命地向西、向西、再向西……
一層、兩層、三層!
轉眼間已經激戰了一個多時辰,曹操的兵馬已經打到了胡虜的第三層防線,不過到這時曹操麾下的兵馬還有多少就誰都說不清了。直到此刻。曹操卻猛然感覺不對勁。胡虜有十五萬的兵馬是不錯,可是要包圍薊郡與死守西面與東南面的兩條要道,攤算一下兩邊的兵馬應該各在七萬左右。曹操攻下薊郡時是八萬人,後來中伏與被圍薊城損失過半,但臨突圍前計點兵馬仍有四萬多些。以突圍戰來論,二比一地兵力劣勢並不算明顯,可是眼前胡虜布下地防線一層接著這一層。曹操帶領四萬玩命的曹兵打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徹底的打通西面的包圍圈!最初時的兩道防線胡虜兵馬不多,只是越往後就越多,再草草的詁算一下西面的胡虜兵馬,很可能集結了十萬以上!
「難道說胡虜早就已經料定我是會從西面突圍,故將大部兵馬調集到西面?若真是如此,天喪我於此也!」
驚慮過後,曹操也再無別的想法。自己已經突破了胡虜的幾道防線是不假,但是如果不能盡快完全地突出重圍,薊城東南面的胡虜騎兵趕來後堵住退路。那曹操與剩下的曹軍就會被困死在野外。現在,唯有死戰!
薊郡城西面眼下已經成了一片修羅戰場,包圍方的胡虜與突圍方的曹操都在做著殊死決戰。可就在雙方激戰正酣地時候,已經成為一座空城地薊城被東南方的胡虜兵馬攻下,統領胡虜全軍地總帥現在就站在薊城西面城頭。面帶冷笑觀望著正西方的戰場。雖是胡虜的總帥。他卻是一身漢人的衣甲裝束。不止是他,連身邊子弟親衛也是一樣。
眼看著曹操軍兵的衝陣力度已經越來越差。詁計很難完全衝破之後的胡虜防線,胡虜總帥仰天長笑道:「曹孟德,你被圍多日,我早已料定你會從西面突圍進入黑山,故此撤出半數東南之兵補到西面陣後。你用兵之能天下少有,可是又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狂笑過後,胡虜總帥下令道:「傳令,全軍向陣中的曹操壓逼,今日裡我就要讓曹操命喪薊郡!備馬,我要去見一見這位故人的最後一面!如果他臨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誰的手裡,我會心有不安的。」
戰場之中,曹操已經越來越絕望。正西方向的胡虜大軍源源不斷,有如斬不盡殺不絕一般,自己不但衝不出去,反到被胡虜的騎兵衝擊衝回來不少。而左翼、右翼、陣後的胡虜也已經合了圍,曹操已經被完完全全的包圍住。
激戰半日,曹軍已經疲憊不堪,而曹操手下的諸將也俱已帶傷。不知何時起,胡虜的反攻逼圍之勢也漸漸加強,曹軍被壓逼在陣中動彈不得。現在的曹操只能讓手下的軍兵暫時聚成一團,勉強列起了一個適合野戰防守的方圓陣形。一面用心防守,一面讓陣內與陣外的士卒輪換著稍稍休息一下,同時尋覓著能夠一舉衝破重圍的機會。
激鬥正酣時,胡虜陣中忽然響起暫停攻擊的軍鼓聲。圍攻曹軍的胡虜頓時停下,稍退數十步逼視曹軍。而在陣中央的曹操也明白,這是對方的主將要出來露下臉的舉動。說實話,如果胡虜再這樣不停的逼攻下來,曹操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撐到天黑。而且曹操現在也真的很想知道一直以來和自己交手的到底是哪一個,是袁尚?還是田豐或沮授中的一個?
胡虜陣角開處,約百餘騎行至陣前。陣中地曹操抬眼向對方的旗號望去。一望之下愕然楞住——對方旗號上的繡字不是袁,不是沮,不是田,而是……司馬!?
驚愕之中,曹操拍馬急赴陣前,向百餘步外的胡虜主將細看。而胡虜主帥也緩緩的行近了一些,胡虜主帥臉上依舊掛著冷笑。在馬上向曹操拱手一禮道:「魏公,一晃數年不見,魏公一向可好?」
曹操已經看清了來人的相貌,驚呼道:「司馬懿!?你、你不是建安十八年病死了嗎!?」
司馬懿大笑道:「我若不死。又如何能從魏公的身邊脫身?猶記得我當初本就不想出仕於魏公,是魏公以勢強逼,逼我出仕,我於時若不出仕必然性命難保。」
曹操道:「你既不願出仕,又以詐死脫身,卻又為何仕於袁尚?」
司馬懿環視了一眼周圍,搖搖頭回應道:「因為袁尚雖然自視甚高。卻不似魏公那麼精明。那麼厲害。我出仕於他,至少這條命是無憂地,亦可成事。」
這些話司馬懿其實說得很隱晦,可曹操那是什麼人?一聽之下曹操就明白了過來。司馬懿說袁尚不如曹操精明厲害,無非就是在告訴曹操,袁尚這個人志大才疏,相比之下司馬懿在袁尚的手下發展潛力大,甚至可以……
「司馬仲達!孤早知你胸有大志,也曾有心一意提拔。卻不想你……」
司馬懿笑著擺擺手:「魏公,今日兵局至此,魏公已是籠中魚、網中魚。想魏公一世英名,至死卻不知是死在誰的手中,豈不惜哉?故此我前來陣前一敘。也好教魏公死個明白。話已說完。故人亦已見到,魏公也該死得瞑目了。」
「司馬仲達!孤若死。就是化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司馬懿無所謂的笑了笑,掉轉馬回退回陣中,口中吶吶自語道:「要是真地那麼容易就化為厲鬼,你曹操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胡虜陣角復合,戰鼓再起。團團包圍曹操的十多萬胡虜對陣中央的曹軍發起了最後的強攻。而曹操在激憤之下,親自上陣指揮。用曹操自己的話說,既然中計,那麼就是死也要死得像個英雄!
激戰之勢愈演愈烈。司馬懿已經下了死命令,這裡的曹軍一個也不能放過。被圍的曹軍是魏境中精銳軍兵,一但全殲那麼曹魏勢必會傷及元氣。而且曹操一死,曹魏境內必會動盪不安,對司馬懿下一步地侵攻計劃大為有利。現在地司馬懿甚至已經在籌措下一步如何挑起曹丕與曹植之間的爭位之鬥了。
死鬥,絕對的死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曹操現在剩下的兵馬大概還有兩萬,而且都已經被司馬懿那個不放過一人的命令激起了最後的死鬥之心,全都在玩命。能不能逃出去誰也不知道,或許機會十分渺茫。既然如此,那多殺掉幾個胡虜給自己墊背也不錯。
曹軍拼上了命,胡虜一時間還真耐何不得什麼。司馬懿聞訊後隨意一笑,下令道:「加強各圍的守衛,不可令曹操逃出重圍,再輔以分割游鬥即可!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玩死這威震天下的魏公也不錯。」
軍令既下,胡虜立刻改變戰術,先是稍退一些加強包圍,然後再派出騎射手不停地向曹軍軍陣發動遠程攻擊,偶爾亦會突然派出騎兵向曹軍軍陣的薄弱處發動衝擊,切下一塊之後便會是局部的狼群戰術。曹操的守勢是算嚴密,兵力集結起來碰上的就是漫天箭雨,稍分散一些又會被切割掉周邊。曹操現在處於兵力地絕對劣勢之下,司馬懿用兵地才幹又不遜於曹操,相信再這樣打下去,用不了太久曹操這最後的軍兵便會被司馬懿全數殲滅。
徐晃在曹操地身邊,一面抵擋著胡虜,一面大吼道:「魏公,事急矣!趁著吾軍尚有萬餘人馬,我等眾將願拚死護送魏公殺出重圍!」
「敵圍甚厚,又如何能殺得出去!?今日孤便與眾將戰死一處,又有何妨!」
「魏公!」
戰場上的廝殺沒有半刻的停息,已經六十多歲不復壯年的曹操也揮槊衝殺在了陣中。不知為何,此刻的曹操心中卻有著一份說不出的痛快感。多少年了,曹操總是要不停的在政權之中費盡心機,爾諛我詐中誰會不累?年青時那個「征西將軍」「馬革屍還」的夢想也早都不知被扔去了哪裡。現在心中已知必死,卻在這必死的拚殺搏鬥中喚醒了曹操心底的一份激昂之情!
「馬革屍還猶為幸,不教天下笑貪生!」
一槊挑下對面的胡虜,曹操忽然大笑著喝喊出這兩句詩,隨後便是張狂的大笑:「痛快,痛快!能手刃胡虜、戰死沙場,孤不負英雄之名也!眾將士,隨孤突擊!」
突擊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正東!曹操這是不打算逃了……
「曹操這是打算來和我拚命了……」司馬懿在後陣聞訊,只是冷冷的說出了這句話。正準備下令阻擋,忽然在正西面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
「犯我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這整齊劃一的喊殺聲驚得司馬懿臉上變色,急差人去探。不多時探馬回報道:「啟稟大將軍,西面黑山衝出數萬人馬,往援曹操去了!」
「晉陽的援軍?數萬?不可能!晉陽的兵馬張燕大部帶來薊郡,留守軍兵不足八萬,何來的數萬?援軍是什麼旗號?」
「是、是蜀公劉備!」
「劉備!!怎麼可能是他!?一定是哪裡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