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浩此策其實真的極佳,只是他本身還是欠缺了一些啊……」
郭嘉聽荀彧是這樣評論陸仁的紡織工房一策,歪起頭想了許久道:「荀公,這民政之事我並不怎麼精通,到想聽聽你為什麼說義浩此策雖妙卻欠缺考慮。」
荀彧道:「單就此策本身而言並無不妥,不妥的是義浩選擇的時機。」
郭嘉道:「時機……不錯,義浩實行此策乃是剛剛回許都重任尚書僕射一職的時候,算一算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聽荀公你說這本來是義浩擬定由官府來開辦的工房,現在卻是在自己單干,稍晚一些主公那裡難免會不起疑心啊。」
荀彧道:「主公最器重義浩的地方,就是義浩能想出許多妙計來令主公府庫充盈,四方征戰再無錢糧之憂,僅此一點你我不如義浩多矣……還記得義浩只是個書吏的時候嗎?僅僅是讓主公拉下幾分面子向我等借資購糧,之後帶來的好處有多大你也清楚。不但錢糧賺到足支兩年,主公還贏得了屈己待人的信義之名。再往後他開屯田、立新鎮、勸稻粟,無一不讓主公錢糧滿倉。可惜的是他與主公之間的幾次變故令他收回許多本來是要獻於主公的良策,改為自己去做。
「本來他的私產只有賣酒一種,當時不管是誰都不會引以為意,可是現在許都城中如何?許都城中的酒樓、酒肆,沒有他地三種酒就一點生意都沒有……」
郭嘉插嘴道:「是啊!我現在一天不喝上幾杯『寒冰』或是『琥珀液』就混身不舒服。」
「……」
荀彧對郭嘉酒鬼般的表情無語到極點。搖了搖頭接著道:「酒算不得什麼大事,他賺得再多主公都不會在意,可是現在他涉及到了國之重寶的帛業之上,主公那裡就馬虎不得了。」
郭嘉又倒滿一杯酒,輕晃著酒杯道:「的確,臭小子的才幹太出色了……月餘前他背投袁紹的流言四起,我恐他小鎮上的家人有失,派人暗中保護他在小鎮的產業與家人。卻意外地得知這工房之事。據說當時已經集中了近兩百婦人和大量地棉、絲、麻。但卻沒有急於開工。而是先將婦人們教會如何使用織機……」
荀彧道:「義浩擅長機關技藝,竟然能將六十躡地織機改良為二十躡!就他剛才所言,不但產量能超出一倍,品質亦能提升不少。而且他擅於經營之道,特別是如何調用合適的人力,如此一來我算著只需五年……不,也許只要兩到三年。自古以來的『男耕女織』很可能會因為自家織布慢而劣,計較之下到不如直接用錢糧換來更為實惠些,各地的棉、蠶、麻農也都會在上繳稅賦之後把剩下的原料轉賣給他,到那時只怕人人都會或買或換他那質優價廉的上好布帛,他又借此產出更多更好的布帛,這樣一來他地布帛就能完全獨霸主公全境!如果這個時候主公與他再有點什麼矛盾,他一氣之下讓名下產業全部停產甚至盡數毀去,而百姓們都用慣了他的上好布帛。那時主公境內的布帛就……義浩他腦子一發熱做事就不計較後果的!」
二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兢。郭嘉持杯的手都有點打抖道:「糧帛糧帛,國之重寶,缺一不可。義浩卻有可能完全掌控住其中的一種……義浩是沒有野心的人,真要是有什麼事最多也就是和主公鬥鬥氣,可主公哪裡會任由他人抑其鼻息?到那時真地會讓主公想盡辦法去除掉他了!可反過來那時若義浩真地掌控住了布帛命脈,也肯定會家大業大實力超群,就算義浩出什麼意外仍吩咐家人不要與主公作對,他的家人只要毀去產業主公一樣會元氣大傷,沒有數年時間根本恢復不過來。若是轉而遷移去與主公作對的幾個諸侯那裡,主公豈不危矣……不可能不可能!荀公,你我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義浩他……有可能會做到這麼大嗎?」
荀彧道:「我也不知道,但只要一想起義浩層出不窮地奇策妙計就忍不住去相信他會有這種能力。六年,僅僅六年,今年才二十八歲的他就已經從一個無名之輩升任至這尚書僕射,還差一點點就當上了大司農,靠的又完全是他本身的能力!這一點可是你我有目共睹,絕沒有半分是靠阿諛奉承或是家世聲名得來的。或許僅是布帛一策是做不到你我所想的那樣恐怖,但你可知道主公與我在他家裡看到的不只是布帛一策?冶鐵、制鹽、兵器、造紙……甚至我還看到了有關造船的書簡!我總有這樣的感覺,所有的這些如果讓他放開手腳去做,也許只需十年他的財勢
會超越主公多少倍!只怕是古之范蠡(財神爺,也就啦)都會比不上他。
「說起來這也確實是他根本就沒什麼野心,不然的話他如果起了什麼不軌的念頭我都會拚命除掉他,僅僅靠工房與經商就能控制住國家的命脈,太危險了!那樣的話雖說可惜了他的一身才幹,但至少能護住主公乃至漢室的平安。現在他看來已經安心的為主公出力,你我再在私產方面牢牢的控制住他不讓他跨越雷池一步,晚一些再把他那些奇策重新調回尚書府並付諸實施,上可保漢室與主公的平安,中可讓他官商兩業亨通又不犯主公之忌,下亦可讓百姓們多受些實惠,進而國泰民安,也算是美事一件吧。」
郭嘉道:「的確,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不過了,我也真的不想看見他出什麼意外……」
荀彧道:「奉孝,你與他是至交,又情同兄弟,我又何嘗不與他是互為師友呢?你我一般心思,該怎麼做就不用明說了吧?」
郭嘉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很不雅的用袖子擦了擦嘴道:「這臭小子,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一身怪才?羨慕死我了!」
(嚴重PS:寫完這一段突然覺得荀帥哥和郭浪子對陸仁的評價是不是太高了?讓二百五的陸仁開工廠與經商能大到影響到一個國家的經濟?瓶子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明顯的是YY過頭,小陸子這些簡直比王八之氣暴發還狗血……還好,大家只當是荀彧與郭嘉這二位有重農抑商思想,不怎麼懂產業經濟,對陸仁的能力又計過高作出的錯誤計吧……反正瓶子知道會挨罵了)
——————
另一頭的陸仁可不知道荀彧與郭嘉正在好心的算計他,這會兒正興沖沖的往家裡趕。一進家門,就發現陸誠、陸蘭正在大廳那裡忙些什麼。
陸仁步入大廳問道:「你們在忙什麼啊?」
陸蘭道:「大人,你看看誰來了啊!」
「誰啊?」
陸仁側過頭,一眼之下剛才的興奮勁頭立馬就如同被一盆冷水給潑了下來一般——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關羽。
關羽瞇著一雙招牌的丹鳳眼,目光冰冷,從椅中站起身道:「一別半年有餘,陸僕射別來無恙。」
陸仁輕輕的歎了口氣,向陸誠吩咐道:「快去把後院的涼亭打掃一下,備上兩壇『烈火』和幾道小菜,我要與關將軍對飲幾杯。」
關羽道:「陸僕射,依關某看這些就不用了吧?」
陸仁道:「關將軍,有些話……還是我們面對面的說清楚好一些,隔牆有耳啊。」
關羽雙眉緊皺,但還是依言重在椅中坐下,與陸仁對視一言不發。沒用多久陸誠便在後院亭中備好酒菜,陸仁便請關羽去亭中入席,並且吩咐陸誠任何人不得入院。
陸、關二人在亭中坐下,禮節性的各喝了杯酒下去,關羽先開口道:「關某在這裡先祝陸僕射將不日高昇了。」
「又是不日高昇?昨天碰到賈詡的時候他也是這種說我,今兒個關羽又跑來……這衣帶詔的事我還背得真夠徹底的!」
陸仁歎道:「關將軍,你也不用拐彎抹角的說什麼,我知道你的來意……是為衣帶詔之事而來吧?」
關羽依舊瞇著眼,習慣性的伸手去鬍子道:「既是,又不是。」
陸仁愕然道:「既是又不是?」
關羽默然灌下杯酒後道:「陸僕射你也不必多心,關某知道這衣帶詔洩露之事與你無關……那日國舅董承家人前來告密時,關某就在曹公身邊。」
「哦……」
陸仁心道:「這麼巧?正好讓關羽碰上了啊!不過這樣也好,能省去我不少的麻煩事,不然我還得想辦法讓關羽相信衣帶詔的事與我無關,以關羽的倔驢子脾氣想說服他……很難!萬一越說越糟的話,咱關武聖發起飆來這裡還真沒人擋得下他。」
關羽又道:「陸僕射你言而有信,關某拜服,只是你現在身負這千古罵名,你不覺得不值嗎?」
陸仁啞然心道:「不會吧?看這架勢關羽是想來給劉備當說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