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的滿月酒,遠不如滿月時那樣隆重,奕濘在這一年裡虛弱了許多,大臣們送來的奏折他都是草草看過了事,大多事務都交給了奕和他器重的八大臣,各個宮裡他也不常去了,更多時候都躺在養心殿裡靜養。
距離上次去看奕濘已經一月有餘,我親自送了花茶去,滿滿的一包素心臘梅,平常待客都不捨得,自己留著無聊的時候在房中慢慢品,這回一發狠,一片兒不留全給拿到養心殿去了。
還記得床榻上的奕濘,蒼白瘦弱,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見到我也只是淡淡地幾句客套話,養心殿,總是那麼壓抑,很多不幸的事情似乎都發生在這裡,我心中隱隱不安,在這兒,我曾經失去過孩子,有一天,我會在這裡失去愛人嗎?
病中的奕濘,變得博愛,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對我們的態度都一樣了,偶爾,懿貴妃還帶著小阿哥去探望,他也是幾句客套話,不過相比從前,已經客氣許多,他的態度,讓蘭兒看到希望,卻讓我感到失望,是不是他又改變了什麼,是不是曾經的話不值得信賴了?
那次去了養心殿,我就再也沒有踏出儲秀宮,心情沮喪讓我不願出門,見到他人的笑靨,我竟然會妒忌然後悲傷,進宮六年了,宮廷生活賜予我的僅僅只有這些。
難得一次出宮,是因了蘭兒的盛情,那次醉酒,她吐露真言,儘管有些話聽起來不那麼舒服。但是因為真實,我選擇忘記。
「姐姐,載淳快滿週歲了。後天晚上在長春宮裡吃酒席,您可一定要來.**更新最快.」蘭兒親自來請,我能說什麼?去唄!
換了身還算端莊大氣的衣裳,將整日披散的頭髮梳起,塗脂抹粉是免不了的,終日不出門。臉色不太好,唇上抿了紅稍稍精神些,依舊是懶洋洋地,精神頭還是不怎麼好,就這樣晃悠悠蕩到了長春宮。
夜涼如水,好在袍子比較厚,長春宮裡掛滿了紅燈籠,照得整片地紅彤彤一片,頗喜慶。載淳在奶娘的懷裡。穿著金黃的小褂子,這樣顏色地衣服代表什麼?我很清楚。長春宮裡擺了三桌酒宴,皇上並沒有來。但是聽說提前送來了抓周用的物品,蘭兒地臉上除了喜氣。看不到別的表情。皇后這回很賞臉,似乎忘記了滿月酒席上的難堪。送來了厚禮,還親自到場招呼一干妃嬪。我與麗影,琪嬪,雲嬪以及皇后和蘭兒同坐一桌,潤皇貴妃托寶瓏送來了一串玉質佛珠,寶瓏是在我們彼此說些客套話的時候來的,蘭兒當場打開錦盒,臉色微微變了,儘管皇貴妃一心向佛,可給未來地帝王送串佛珠,感覺總是有點不恰當,不過,不悅只是一會兒的,打賞了寶瓏,蘭兒回到席上,依舊喜氣洋洋。
小孩子抓周是很精彩也很關鍵的環節,散席後大傢伙都聚在長春宮的廂房裡,房中檀木桌上擺了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毛筆,念珠,金銀,玉璽等等,先前安德海已經準備妥當,蘭兒抱了孩子過來,讓他坐在桌上,隨他去抓。
有好拍馬屁的妃嬪一個勁兒的叫抓玉璽抓玉璽,大多數只是強裝著笑臉,在一旁觀望。
載淳在桌上爬來爬去,胖乎乎的小手摸一下玉璽又放了,然後拽住一串朝珠,蘭兒不動聲色,看來孩子的行動一直在影響她。
「也不錯,能做大官兒呢?」有個拍馬屁卻又缺心眼兒地常在開口叫道,知道她是常在,是因為在第二桌上看到了她,姿色出眾,打扮俏麗,聽說常來長春宮走動,所以蘭兒請了她,沒想這馬屁竟拍到了馬蹄子上,皇上的兒子,哪個不想當下一任君主?做大官兒?虧她想得出,真是胸大無腦!
眼見懿貴妃一臉怒色狠瞪她一眼,那常在才明白說錯了話,一干人都在看好戲,只見她粉臉緊皺,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得了,天色不早,你回你宮裡去吧,」蘭兒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那女子不敢吱聲,掩嘴退了出去,付出了不少努力吧,一句話就毀光光了,可憐,我搖搖頭,在心裡歎口氣,伴君如伴虎,誰說伴妃又不是?
這段小插曲完結後,眾人依舊回過頭來,看小阿哥抓周,沒想,在我們看好戲那一會兒,他竟又丟了朝珠,懿貴妃地臉色稍稍好看些,看來抓玉璽的希望還是有地,不枉安德海費勁心思,將玉璽放在離孩子最近地地方。
「唔,唔,」小屁孩嘴裡吐著泡泡,抓住最遠處一朵俗艷的宮花,並且爬到對面,扯住了琪嬪手裡地手絹兒,往自己面前拽。
「啊?」琪嬪驚了一驚,不知如何是好,本以為站在對面能看得清楚些,偶爾鼓鼓掌也能讓懿貴妃記住自己的恭維,沒想到小阿哥竟然爬到桌子對面來,還扯住自己撲滿香粉的手絹兒,該不該給他呢?
載淳拽了半天,不見琪嬪鬆手,已覺不耐煩,忍不住呼呼地發出叫聲。
「阿哥喜歡,你還不給他?」皇后站在人群中,突然出聲。
琪嬪無奈,只得鬆了手去,眾人眼見小阿哥攥緊兩樣玩意兒,還將宮花叼在嘴裡,手絹則被他蓋在自己頭上,那模樣很是滑稽,只是,大家看著懿貴妃鐵青的臉,怎麼也笑不出來,房中一時靜寂得可怕,只聽到有輕微的呼吸聲,還都是極力壓抑著的那種。
載淳似乎很中意這兩樣,再也不撒手,在轉身往自己母親面前爬的時候,還獻寶一樣咕咕笑兩聲。
「誰把這些東西擺在這兒的,」懿貴妃終於忍不住了,她回身沖身後的奴才大吼。
「主子恕罪,是奴才擺的,」安德海戰戰兢兢回話,見到懿貴妃臉色異常,他情知不好,趕緊跪倒在地。
「都給本宮撤了,」懿貴妃幾乎要咬牙切齒,回頭見了載淳手裡的花和手絹,她又狠狠地瞪了對面的琪嬪一眼,不顧孩子的抗議,將東西從載淳手中拽過來,扔在了地方。
「嗚嗚嗚,」載淳嚇得大哭,眼淚鼻涕留了滿臉,小孩子見了鮮艷的東西,喜歡就抓了唄,無辜的孩子,怪只怪他母親對他的期望太高,怪只怪他不是一般的小孩,唉,我忍住上前抱起他安慰的衝動,隨皇后一起走出了房間,這個抓周宴,我們不快樂,主角也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