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奕忻怔怔望著狂怒的咸豐帝,聽到蘭新沒有呼吸的消息,他何嘗不心痛,可是大殿之上,只有他的兄長奕濘才有權利,有機會抱著溫軟的身軀悲痛,他也想走近去,看看她究竟還有沒有救,看看她之前有多麼痛苦,想知道她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但是因為她是蘭貴人,被捋了封號依然是皇帝的女人,他不能近前,只能遠遠看著,還要忍受心痛的折磨,他放進酒中的藥,竟然讓她丟了性命,原本他積極送藥進宮,他為皇兄獻策都是為挽救她而來的啊!
「皇上,」鈕祜祿貞雅看著咸豐帝抱起蘭兒逐漸冷去的身體,踏出大殿,往儲秀宮而去,她竟覺一口腥鹹的血湧到了喉嚨口,使勁吞嚥下去,她冰冷著神情望著遠去的身影。不管怎麼說,這場鬥爭她勝利了!
儲秀宮裡幾日沒有人住,也不見人打掃,人走茶涼就是這樣的。安德海前腳剛命內監丫頭鋪好床褥,奕濘就抱著蘭兒進了房間。
桌上的小木盒裡,還有平日裡用來玩樂的珍珠,衣櫥裡的衣物整齊地擺放著。帶著蘭兒特有的馨香,奕濘看到這一切,想到平日種種,淚水再一次湧滿眼眶。
「安德海,叫姑姑準備吉服,記住,要淺藍色繡蘭草圖案的,蘭貴人最喜歡。」他坐在床邊,緊握住冰涼的手,多麼希望她緊閉的雙眼能再次睜開,然後對著他調皮地笑。
安德海歎了口氣,退出門去吩咐姑姑準備蘭貴人的裝殮物品。本想說皇上節哀,可看到咸豐那副悲痛欲絕的神情,他猛然想起先朝的順治帝,據說董鄂妃薨時,也是這模樣。安德海不禁打了個寒顫,不敢多言。
「蘭兒,你還活著是吧?你在嚇我是嗎?再等一會兒,等朕把你的手握暖和,你就醒了吧?你在生氣,氣朕沒有去看你?氣朕為皇后落水的事差點失手殺了你麼?朕錯了,朕不會再那樣對待你,本該相信你的不是麼?」他握緊纖細的手掌,又將楚蘭新的身子抱進懷中,緊緊地抱著不再鬆手。
天色漸漸沉下來,姑姑在門外站了很久,手中捧著為楚蘭新裝殮的衣物首飾。
「皇上,姑姑來了,讓她為蘭貴人換衣服吧,天冷了!」安德海走進房中,輕輕說到。
終於知道這一次是永別,她永遠也不可能再睜開雙眼,23歲的咸豐帝抱著楚蘭新嗚嗚哭了起來,像個孩子。
「蘭兒,朕並不是不喜歡你,朕曾想過讓你成為皇后,朕想過和你相伴一生。對你的鞭打責罵,朕內疚無比,可是你要知道,朕並不想傷害你。」他再次抱緊楚蘭新,將頭埋進她頸間,希望能給她最後一絲溫暖。
「皇上,讓奴婢為蘭貴人裝殮吧。」姑姑走到床邊。
「裝殮?什麼裝殮?她還沒有死,她只是昏迷了你知道嗎?酒裡有蒙汗藥,只有蒙汗藥你知道嗎?是老六送來的藥,朕自己也試過,沒有問題,只是頭暈罷了,蘭貴人馬上會醒來的,馬上。」他對著房中的奴才們咆哮起來。
「皇上,蘭貴人已經沒氣兒了。」安德海終於大聲說出來,只怕皇上要學那順治爺,那可不得了啊。
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奕濘回頭看看躺在床榻錦緞間的蘭兒,他的蘭貴人,面無血色,之前吐出了鮮血,還有絲絲血漬留在嘴角,他輕手替她拭去,手拂過鼻尖,真的沒有一絲氣息,身軀已經冰涼得滲人。已經大半天的光景,自己究竟還在等什麼呢?繞是華佗在世,只怕也是回天乏術了啊。
「蘭兒,你入宮這大半年,朕想好好待你,可是因為太多的原因,我沒有珍惜我們相處的短暫時光,你若泉下有知,來生我們緣份再續,到那時,我只好好待你,信任你,守護你。」溫熱的眼淚再次落到楚蘭新冰冷的臉頰,奇跡沒有出現,她依舊那樣靜靜躺著,在她僵硬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啊?我不敢了,我不會不專心了,千萬不要抓花我的臉啊。」
「皇上恕罪,請皇上息怒。奴婢是太在意選秀之事,生怕牌子被撂,無法侍立君前。望皇上恕罪。」
那樣可愛的蘭兒,那樣喜歡演戲其實演技很差一眼能被自己看出破綻的蘭兒,總愛惹自己生氣的蘭兒,被鞭笞後抵死不認罪的蘭兒,躺在床榻上冰冷的蘭兒。
「姑姑,裝殮吧。」奕濘決然地起身,這樣一個女子,從現在起,就深埋心底,也只能埋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