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麼?」紅雲略顯詫異地看著一身遠行裝的人,有些不確定地問。
他傷勢未癒,就這樣匆匆上路,傷怕是很難復原。
起包裹,趙雲琴低應一聲,「是時候離開了。」既然同生共死已解,就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只是沒想到,屬於他的東西居然這麼少。紅雲沉默許久,才道「墨兒還不知道,要不要先道個別?」
墨兒若是知道他不告而別,大概會很生氣的……
僅是淡然一笑,趙雲琴戴上紗笠,搖頭道「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想過一直被束縛的生活……趁我現在還活著。」
萬物皆有所屬,哪裡來,就應該哪裡去……
生死天定,何必強求?
雖然心中是這樣認為的……
「我走了。」微微頷首,以示告別。
這一別,會是多久?
是幾天?幾月?亦或永恆……
與其看著某人在眼前逝去,不如將此刻的背影留在心中。
至少,在某種意識裡,他永遠會存在,不會消失。
紅雲站在窗前,雕花處的凹凸烙痛了她的手。
不知怎的,有某種無奈佔據心間,久久都揮之不去。
「客官,您在這裡都坐了一上午了,您這是要上哪去啊?您再不走就趕不上投宿了。」沏了上午第四次茶,小二有些無奈地提醒一聲。
而那坐了一上午的客人只是拿起茶杯,淺啜幾口。一雙眼睛望著前方的路,彷彿有些茫然。
趙雲琴暗歎一聲,茶杯停在唇邊。略微失神。
可以去哪裡?
原本以為,天下之大。總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現在才感覺,天地浩瀚,竟不知去往何處。
空寂茫然,如水上浮萍般,無以攀附的無措。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拾起包裹,趙雲琴隨意擇了條路,不再猶豫.電腦站更新最快.
天意吧……
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趙雲琴看到一抹白衣染血橫在路邊。
下意識地走近,趙雲琴卻是愣住,失神地看這那個人。
「懺憂?」有些遲疑地喚出那個名字,趙雲琴俯身替他診脈。
心脈受損,似乎還有中毒跡象。
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湊到他嘴邊。而動作卻是一頓。
非親非故,為何要救他……
更何況,這個人是他地屬下。
他曾說。他太心軟了……
那麼這次又怎樣?
收回手,趙雲琴直起身拍拍衣裳。掃了眼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男子。記憶中。那雙眼睛是如何的冷漠,彷彿漠視世界萬物一般。彷彿對所有地所有都心懷憎恨,而此刻,那緊緊磕合的雙眼似乎又是那樣無助。
深吸一口氣,趙雲琴轉身走開。
這一切已不再與他有關。
他只要好好過完殘生,便已知足。
過去地種種,都讓它們隨他的離開而淡去吧……
如這寒冬一般,酷寒離去,便是暖春,綠意終將回歸大地。
春光明媚,萬物復甦。
然而明明是春的生機,又為何會落葉瀟瀟?
而回神時,竟站在懺憂剛才昏迷的地方,方纔還昏迷不醒的那人卻消失無蹤。
怎麼回事?
趙雲琴一怔,警覺地後退。
又是騙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地。」身後傳來虛弱的響聲,趙雲琴愕然回頭,那個人站在他身後,渾身浴血,面色蒼白如紙,如鬼魅般無聲無息。
「你……」心臟似乎漏跳一拍,趙雲琴許久才回神,「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那身淡淡的梅香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烈的血腥味。
那自若淡定顯然消失,留下的只是風吹即倒的脆弱。
懺憂扯了扯嘴角,眼中蒼淡無色。
「我幻術世家的人,怎能一直被困在那種地方。」
極度狂傲之氣,卻因傷重而缺了幾分氣勢。
幾秒沉寂之後,趙雲琴淡然問「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懺憂有些倦怠地靠這背後的樹,低沉地嗓音裡帶這幾分疲憊,「我幻術世家的人,怎會不精通五行八卦之術?這種推算只是極其基礎的東西罷了。」
連他都仍在猶豫徘徊地事情,他居然已經預知了……
自嘲般地一笑,趙雲琴又正色道「你傷得不清,而且體內含有某種慢性毒藥,若不盡快醫治,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人命由天,強求不得。」懺憂喘了口氣,那冰封般的面容有了細微地情感變化,似是無奈,又似不甘。
「人命由天,強求不得?」微微瞇起眼睛,微微上揚地唇角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意味,「既然天命不可違,為何又要逃?」
懺憂嗤笑一聲,低沉地嗓音因傷痛而略微顫抖,「何必說我?」看到那人愕然之色,波瀾不驚的眼眸裡浮起一絲古怪之色,又瞬間隱去,「你接下來是該往南走吧?過了這條道就是鳳祥村。」
鳳祥,以鳳祈祥。
「喲,遇上山賊了麼?傷那麼重,不看大夫怕是不行。」在麵攤子剛一落腳,立即就有一位七十餘歲老婦關切道。
「已經不礙事了。」懺憂淡然道。
與世隔絕數十年,依舊不是很習慣與外人交涉。
「這怎麼成?」老婦絲毫沒有覺察他話說的疏遠之意,依舊關切道,「村東的徐老大夫人好,醫術也好,要不把他找來看看,這傷真是,流了那麼多血,怎麼會沒事……」
老婦人嘮嘮叨叨地說著,緊皺的深紋裡滿是關切和疼惜。
懺憂顰了顰眉,終究不置一詞。
「老婆婆,麻煩來兩碗麵。」趙雲琴笑了笑,溫言道「我也是大夫,他的傷我可以治,不過,這位病人必須先填飽肚子,對傷癒才有好處。」
老婦恍悟,一拍手,連忙趕回,端來兩碗麵,皺紋滿面的臉難掩自得,「我做的面啊,在這個村裡我說第一沒人敢稱第二,盡量吃啊……」
騰騰熱氣散發著面香刺激著早已飢餓不堪的胃。
暖一笑,趙雲琴含著面模糊應道。抬頭看見對面猶自猶疑不定的懺憂,了然一笑「何必顧及呢?你不是也餓了麼?與其被餓死,倒不如被毒死好些。」
貌似輕鬆的語氣……
懺憂看了他一眼,埋首廝殺。
剛吃到半飽,一陣喧囂聲自不遠處傳來。
「不好,那群土匪又來了。」老婦從裡屋趕了出來,滿臉焦慮之色,「你們快快進屋去,若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還未等兩人拒絕,就被她推進屋內,「千萬別出來,他們最喜歡打劫客人。」
「老太婆,你給我出來。」門合起的剎那,外邊響起一陣粗魯的叫喧。
「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一陣安靜過後,先前那個聲音在次響起,「若是活捉的話,賞金可有百萬兩,孫姥姥,你若是幫我抓到他們,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趙雲琴略略顰了顰眉,有種不安自心底緩緩升起,慢慢侵蝕著他的大腦。
「你的孫子正病重,你肯定急需一筆錢醫他的病。」
沉默許久,凝結的空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我知道……」這次是老婦的聲音,沙啞難聽,還帶這某種輕微卻難以控制的顫抖。
胸口突然一緊,趙雲琴聽見身邊的懺憂發出一陣冷笑,「她果然信不過。」
「他們……已經朝村尾去了。」老婦緩緩道,「他們剛才來我這吃的面。」
「是嗎?」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後,一切歸於平靜。心一鬆,如獲大赦般鬆了口氣。
「她……」剛想說什麼,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