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主,宮主……」玄衣男子疾步跟上前方那人,急切喚道。
而那人似沒有聽到一般,絲毫不停頓自己的腳步。
「宮……」玄衣男子還欲再喚,卻見那人驀然回首,一臉怒容道,「有話快說。」
淡紫色的衣袍在微寒的風中飄揚,襯著極至妖柔的容貌,有種致命危險的美感。
玄衣男子愣了一下,隨即垂首,恭聲道「請宮主三思。」
靜默半晌,頭頂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莫炎,你跟了我多久了?」
玄色衣袍帶起輕微的波動,莫炎已單膝跪滴,他皺了皺眉道「已經七年了。」
「七年?」嗤笑中帶了幾分諷刺,「那為何還要質疑我的決定?我以為你夠瞭解我了。」「……」莫炎一時語塞,權衡許久,終於道「屬下明白。」
本來想要一探究竟僅是為了確認,如今終於鬆了口氣。
「明白就好。」哼了一聲,慕容影轉過身,「欽憐可有下落?」
「……還無法掌握他的行蹤。」莫炎低垂這頭,感覺地面的冷意透過衣物一分分地滲入體內,咬了咬牙,又道,「不過,落雲谷守護者懺憂無故叛逃,據說,似乎有趙……公子的行蹤。」
劍眉一揚,唇角泛起冷笑,「莫炎,最好不要讓我生氣,後果會很慘的。炎始終沒有抬頭,感到一陣清風自臉上掃過,那人已然不見蹤影。
月光如霧般籠罩。清冷若霜。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左胸,感覺那裡空裡一般的無措。
彷彿失去了什麼……
彷彿隔斷了某一方的聯繫,忽然變得茫然。
難不成……
怎麼會?
慕容影沉吟著。目光略顯複雜地望向窗外。
月色媚人,真是礙眼。
腦袋昏昏沉沉的。好似有千斤重量般,迷濛間,有道刺眼地光線射入眼中。
「該醒了吧?」似曾相識的戲虐嗓音,帶著某種高傲的不屑傳入耳中.電腦站更新最快.
「嗯……」應答地聲音顯得有些許不確定,「不過他身子虛弱。而且……經脈可能無法負荷藥力的效用。能不能醒,還要看上天地意思。」
「一個活死人還要救他做什麼?」無比譏諷的冰冷語氣透著些許不耐,「既然懺憂已經找到,你也應該回落雲谷了。」
「他的傷惡化得很快——他曾經經脈俱裂,我用銀針為他續脈……不過,期限也差不多該到了……」歎息聲透著幾分無奈和疲憊,「璇,我不想因這種事跟你吵。」
輕哼一聲,雖有些許不滿。卻依言不再出聲。
微涼的手指觸上額頭,停留片刻,只聽頭頂傳來輕歎聲「他的身體好涼……」
彷彿在下一刻。就會徹底冰冷。
「紫竹……」另一端傳來一聲輕喚。
「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那個柔和地聲音又在頭頂響起。
「我來照顧他。你去休息下。」
「什麼?」紫竹一愣。有些難以置信得看了璇一眼。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話語中帶著幾分不耐,卻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唇角浮起淡淡的笑。「謝謝。」
這樣倔強而又桀驁不馴的人,也會有關心別人的時候。
紫竹,璇……
「唔……」喉間發出一聲低吟,隨即感覺到那乾澀的痛。「醒了?」方轉身的紫竹又折了回來,溫潤的嗓音帶這些許激動。
「渴……」艱難地發出一聲低喚,渴望那清涼地液體灌溉自己干痛的喉嚨。
身體騰空,又靠上一個溫暖的身體,瓷器地微涼貼上乾裂的唇,一口便將杯中液體飲盡。
「好些了麼?」溫潤好聽地聲音自耳邊傳來,擔憂地意味好似清泉般流淌其間。
費力睜開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過了好一陣才清晰起來,「嗯……」應了一聲,淡淡地無力感好似深入骨髓一般,全身無力。
「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已經睡了兩天了。」輕輕地歎息一聲,紫竹用眼色示意獨孤璇。
顯然注意到他的眼色,不過獨孤璇絲毫沒有合作的意思,僅是譏誚地瞥了他依言,不為所動。
「窩去拿點東西給你吃。」瞪了那人片刻,紫竹無奈道。
「不……我沒胃口。」虛弱的拒絕讓紫竹一陣皺眉,「我……不想吃……懺憂呢?」
朦朧中,似乎有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略微一怔,紫竹的語氣冷淡許多,「他本是帶罪之身,自是要與我回谷。」本以為他會出言阻攔,而他卻是沉默著,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眸裡,開始有了某種渾濁,疲憊的味道在其中久久滯留,淡而不散。
記得……他年幼時,有人曾告訴他,人生其實只如一滴水一樣簡單……
……用來維持生存所需要的,真的很少很少。
那麼,為什麼?
活著竟是這般無奈。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該走了。」深吸一口氣,趙雲琴撐起身子,眼中凝起一份堅定。
「你要去哪裡?」紫竹驚訝地睜大眼,一把拉住幾欲起身的趙雲琴。
「我有分寸。」吃力地掙脫他的手,目光不經意間對上一雙戲虐的眼眸。
獨孤璇輕笑,卻是極盡諷刺的笑容,「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尋死,那我乾脆再告訴你一些事如何?碧血宮揚言要與落雲谷決一死戰……」
「你說什麼?」心臟彷彿被狠狠敲擊了一下,原本蒼白的面容竟又白了一分。
為什麼沒了同生共死,身體的某個部位依舊在疼?
疼得撕心裂肺!
「你就這樣讓他去了?」紫竹顰起眉,緊鎖這遠方那縷孤影的眼眸中透著濃濃的不滿。
「你以為能留得住他麼?」獨孤璇淡淡扯了下嘴角,眼中褪盡不屑之色,淡淡道「某種程度上說,他很堅強,所以不必替他擔心。」
差異的看了身旁這個男人一眼,明明是熟悉的媚眼,卻是不熟悉的感覺,冥冥中,彷彿有什麼在變化著……
老天爺似乎很不開眼,偏偏選在這個時辰下起雨來。
雨瓢潑而落,雖褪去冬的徹骨,依舊冷得滲人心骨。
身上寒冷如冰,體內卻炙熱似火。駿馬穿梭雨中,如閃電般奔騰。
迅雷般的速度,早已不是這個殘破身軀所能負荷的。體內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燒,撕裂般的痛蔓延全身,卻在雨所帶來的寒冷中逐漸麻痺。口中似乎有溫熱腥甜的感覺,但卻有種張口就會死去的心悸感。
還不能倒下!
怎麼辦?
該怎麼辦?!
還不可以倒下……
頭腦昏沉,眼前屢次三番騰起黑霧,企圖剝奪那最後一絲堅強。
怎麼辦?
到不了那裡了啊……
烏鵲特有的鳴叫自頭頂掠過,轉瞬即逝。
瘋了般地奔跑著,已經顧不得其他。
驀地,馬發出一聲悲嘶,狂奔的腳步被迫停止。
怎麼……
努力睜開眼睛,似凝似散的焦距漸漸對上面前的那座橋。
天意麼?
木橋斷裂淹沒於暴漲的河水中。
過不去了……
是天意吧!
唇角扯出一絲苦笑,強行睜開的眼睛失去支撐的力量,緩緩掩住那逐漸渙散的眼眸。
雙手頹然而落,一滴滴血液順著手指滑落,融入雨水之中,淡化消失。
大雨依舊下著,瓢潑的,毫不留情的……
透著春特有的冷意。
拍打在那靜靜躺在馬背上的人的身上,洗去自他唇角流下來的嫣紅液體……
萬籟似乎都寂靜了,唯有大雨瓢潑而落的聲音。
延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