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平沒有抓到南造雲子,事關重大,馬上趕到總統府,向蔣介石匯報。蔣介石聽完匯報,一邊輕輕搓手,一邊說「好,好哇!只可惜,我極力嚴格保密,還是讓敵人知曉了。但不管怎麼說,你和你的助手幹得不錯,我要獎賞你們!」
李宇平挺身站立說「多謝校長關懷學生,此乃是學生的份內之事,還是不張揚最好!」
蔣介石說「成立特訓旅之前我說過,我這個旅是師旅級,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啦,從今日起,特訓旅改稱特訓師!我授你少將軍階,授呂方為準將軍階。我現在委任你為特訓師少將師長!呂方為準將副師長。」
李宇平向蔣介石敬禮說「感謝校長栽培,但學生想說一句話,學生陞遷太快,恐怕涉及平衡問題,會給校長找來閒言碎語……」
蔣介石說「怕什麼,誰能訓練出我這樣的師?誰能這樣快速破獲國際間諜案?我的師旅我不關心,誰來關心?誰願意說什麼,嘴長在人家頭上,……唉,我還要問你,這個間諜案共涉及幾人?那個日本人自殺前可交待過什麼口供?」
李宇平說「報告校長,這起間諜案涉及一個主要人物,就是溫泉招待所招待員南造雲子。他二人想在中國製造一起驚天動地的大案!」
蔣介石問「何謂驚天動地大案?」
李宇平說「學生不便向校長直說!」
蔣介石迫不及待地說「在我面前有何事不能說?」
李宇平說「這兩個間諜想通過特訓師的關係,設法接近校長……」
此時,蔣介石頭腦中立刻想起一九二四年夏。這一年,黃埔軍校剛剛開辦、國民革命政府設在廣州。廣州商團在敵對勢力操縱、下,多次對國民革命政府製造騷亂。為製造更大規模的武裝騷亂,從海外購買九千支洋槍,想以武力推翻國民革命政府。孫中山得知運槍支貨船到港時間,派蔣介石帶領黃埔軍校學生劫獲了這批武器。從此,廣州商團更加憎恨國民革命政府。這年秋,國民政府遷到韶關,孫中山先生組織北伐,廣州商團在廣州製造了暴亂。孫中山先生命令蔣介石指揮軍隊開赴廣州平剿暴亂。蔣介石帶領警衛排長和幾名衛士上了一輛小汽車。走了一半路程,小汽車拋錨。司機急忙下車修理。但是修了半個小時也沒修好。蔣介石開始還耐著性子等,等一會兒不見修好,急忙換乘另一輛汽車走了。留下警衛排長和幾名衛士。蔣介石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司機把這輛插著青天白日旗的汽車修好,警衛排長黃文友和幾名衛士坐車進城。當汽車經過東坡樓時,突遭亂槍伏擊。司機中彈、車被炸翻,黃文友和衛士均被打死。蔣介石聞訊大驚失色,急令追查此事。原來是駐軍早被廣州商團重金收買。伏擊的要人就是蔣介石!當時下令,發現插有青天白日旗的小汽車就打!把車上人打死,而後重賞!也是上蒼有眼,蔣介石臨時換車,才躲過一劫!蔣氏暗自慶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蔣介石想起十幾年的命懸之事。心裡明白,這次日本間諜想刺殺自己。只淡淡一笑說「哦,原來是這樣!我是眾矢之的嘛!我不怕,隨他們去嗎!那個女間諜跑了嗎?」
李宇平說「我們錄了口供,立即帶警衛連捉拿那個女間諜,可是學生還是去晚了,她在兩個時辰之前就跑了。」
蔣介石說「不怕不怕,只要有名姓,可以繪影畫像全國捉拿。我再問你,是何人這麼大膽把個間諜引進江蘇特訓隊?唵?」
李宇平說「經調查,就是調往衛戍司令部的李誠!……」
蔣介石冷笑一聲說「這小子肯定和那日本女人有染,壞就壞在風流韻事上……娘希皮,定叫這無恥之徒無有好下場!」
李宇平聽後心裡一緊,壞了,這李誠活不過這個月底。
蔣介石話鋒一轉說「不管怎麼說,現在好了,你們可以精心操練士兵,要高標準,嚴要求。我建議,咱們要來一個特別訓練法,叫『魔鬼訓練法』!我記得那年讓你去德國,就是去學習人家的訓練方法。咱們也要這麼訓練!這樣,我這支隊伍才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李宇平說「我一定遵循校長的指示,制定一個『魔鬼訓練法』大綱,請校長審核!」
蔣介石習慣性抹了一把左腮,說「好,好哇。你可回去馬上制定個訓練大綱,按大綱嚴格訓練,不久,咱們這個師要更新先進武器裝備!」
李宇平回到師部,把見「校長」之事給呂方細說一遍,呂方說「咱就是一個小小老百姓,官帽子大了,怕壓壞了咱哩。還是無官一身輕好。我看這麼辦,你先講一講什麼叫『魔鬼訓練法』,我也好比貓畫虎!」
李宇平說「所謂魔鬼訓練法就是一切以訓練為基準,訓練不講人性,訓練強度要求達到或超過人類極限。」
李宇平根據在德國所學,寫了一份魔鬼訓練大綱,呂方看了後說「這叫亡命訓練!」
李宇平說「世界上軍事訓練最狠的是日本、德國。所謂魔鬼訓練,就是亡命訓練法!」
李宇平將起草的「魔鬼訓練大綱」打印後,親自送給「校長」審閱,御批後,便交給呂方按訓練大綱進行安排。要訓練出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單憑軍事技術也不全面。要有「亡命精神」,這種精神就是不知疲倦,不懼強悍,以凶、狠、刁鑽,兇殺血戰從不眨眼為標準。要達到這幾點,就要亡命訓練。這就是「魔鬼訓練法」。呂方要執行大綱訓練,心裡有些不忍。
自從實行魔鬼訓練法,在這四面環山的兵營裡,沒有了定時信號。不定時吹熄燈號,不定時吹起床號,不定時吃三頓飯。一切固定時間都變得不再固定,一切變得天翻地覆。不定幾時,李宇平和呂方一對眼,馬上發號施令,剛躺下沒睡十分鐘,突然吹響集合號。士兵們急忙穿衣戴帽打腿幫帶,摸黑爬山,一連要爬三四個山頭。爬過山,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馬上又命令跳進湖裡游泳。剛爬上岸來,又讓跳兩丈深的山澗。這一夜,個個沒有合眼,天傍亮時,小風吹著濕漉漉的衣服,想回營方便、更換,此時傳來命令,四十里急行軍。一氣環山走了四十多里,累得一步也不願走了,兩眼一合就想睡覺。這時又接到命令原地休息!等太陽出來很高了,曬得大家燥熱難忍之時,一道命令二十里急行軍。在山裡又走了兩圈,此時人人汗流浹背,個個氣喘吁吁。一夜加上半個白天水米未打牙,人們又困、又累、又餓、已經沒有承受力了。訓練沒有結束,又是二十里急行軍。這次可以吃自帶的壓縮餅乾。一聲令下,原地休息!有多少士兵想倒地美美地睡上一覺,可是不允許!李宇平、呂方和士兵同甘共苦,毫無特殊。李宇平在德國受過一年的「魔鬼訓練」,熬得住。呂方自小吃苦受累,在五台山又睡了二年「貼牆睡」,擔了三年的炭,這樣大體能訓練,只是小事一樁。
魔鬼訓練法堅持一個月,有三百人吃不消,要打退堂鼓。在訓練中,還有幾百人摔傷、累得得了病。從第二個月開始,李宇平帶兩個團在營地訓練。呂方帶兩個團去營地外的山裡進行魔鬼訓練。這次行軍要重載越野訓練,每人要頭戴德國鋼盔,胸前罩合金防護板,每人挎一支德國伯格曼8式衝鋒鎗。每人還揹三百發衝鋒鎗子彈,帶兩顆手雷。每人一把瑞士軍刀、一把比利時博朗寧手槍、一個軍壺。每人背負約三十公斤。進了大別山,專走無路的山行道,山路只有二三尺寬,往前走不是一座大山,就是山崖。往下看,不是深不見底的山溝,就是百丈懸崖。猿猴走這樣的山路,也會心驚膽顫。每天都有士兵摔傷、被毒蛇咬傷。
呂方帶著兩個團在大別山裡魔鬼訓練兩個月,返回駐地時已到了秋天。李宇平帶兩個團重載行軍去湖州。呂方和兩個團留在駐地訓練。
這幾年,蔣介石忙得焦頭爛額。東北三省的關東軍時刻想打進關裡。湘贛共黨作亂。外憂內困,攪得他日夜不安。他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南邊。他看了魔鬼訓練大綱後,就飛赴南昌,他要親自指揮圍剿紅色政權。
呂方留在營裡進行第三步「魔鬼訓練」。這次訓練,打亂各團編製,官兵不分,一律平等。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軍械對抗賽。按「魔鬼訓練大綱」要求,在槍械對抗賽中,先比各種姿勢打靶,然後進行槍刺拚殺。在對抗賽中,各執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進行拼刺。在伏擊戰中,可以實彈投擲。如果都嚴格執行「魔鬼訓練大綱」,這比急行軍要危險和殘忍百倍。每天都可以傷及士兵。呂方把大綱念給一部分士兵聽,士兵說,我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如果在養兵訓練中就被自己人打死打傷,那我們當兵就沒有實際意義了。呂方一想,安全第一,人命第一,所以就修改了大綱。各姿勢打靶不變,把拼刺改為教練槍支,把手雷改為教練彈。這麼一改,士兵訓練就安全了。
兩個月後,李宇平帶團返回駐地。第二天,李宇平問呂方「你是不是把『魔鬼訓練大綱』部分進行了改動?」呂方就把改動部分說了一遍。李宇平說「按說應當改,可是你自作主張,惹大禍了!你知道,這份大綱是『校長』御批。他批准的文件、號令,從不許下屬改動一個字。他也是考察下級對他忠心予否,你肯定惹麻煩!」
呂方說「咱改動這一點,他怎就知道?」
李宇平說「你想得太簡單了,表面看,『校長』相信我,但實際上他最相信他自己。我和你說過,不管什麼要害地方,都有中統、軍統的人。咱們這個師表面看,李誠和閆世群已調走了,其實還有人哩。你不信,你改動『魔鬼訓練大綱』之事,我不說也早有人會說。不信你看,『校長』從南昌回來,只要找我,准說這件事……」二人正說話間,電話鈴叮鈴鈴響了。李宇平接過電話,正是「校長」的貼身秘書打來的。電話要李宇平馬上去總統府見「校長」。李宇平放下電話說「怎麼樣?咱倆還沒說完話,『校長』就要我立即去,其中肯定他要問這件事!」
呂方說「校長太厲害了!」
李宇平說「你還不知道吧?因為李誠幫武川一郎進了江蘇特訓隊,『校長』氣憤地說,定叫這個無恥之徒無有好下場。得,上月底,李誠死在秦淮河邊,殺手是誰?誰知道!『校長』就有一顆魔鬼之心!」
呂方沒有說話,心裡正想自己的「歸期」,還有哪些事沒有按師尊所言完成。
李宇平進了「校長」書房時,「校長」很高興。招呼李宇平落座、喝茶。李宇平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敢落座。仍然平端軍帽,請校長作訓示。
蔣介石說「宇平啊,這幾個月魔鬼訓練大有成效,不錯呀不錯,你們可辛苦了……」
李宇平說「學生幹得不好,有些訓練遠沒有達到校長的要求……有些偏離了大綱的要求。這是學生之過。」
蔣介石說「你就是愛攬責任。宇平啊,我把這個師交給你,就是要你認真訓練,訓練出一個氣壯山河、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威武之師。我這支威武之師,要以一當十,以十當百。我想把這支隊伍拉上剿滅共匪之前線。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讓沒聽過炮聲、沒挨過子彈、沒見過血跡的隊伍去參戰!當然,現在形勢已轉變,也不需要你們再開上去……但是,擅自修改大綱,令我心中不安!」
李宇平一直站立不動。在「校長」書房裡只有他和秘書二人聽「校長」的訓示。從言談話語中,好像南邊戰局已有轉變。等「校長」話語停頓後,李宇平才敢說話。他說「學生辜負校長栽培,學生知錯定改。一定要一絲不苟地按原大綱進行『魔鬼訓練』,請『校長』看我今後的行動!」
蔣介石呵呵一笑說「宇平就是老實厚道。其實你擔不擔責任無所謂,我氣就氣在此人如此大膽,將來如何敢委以重任?唵?」
李宇平聽校長口氣已緩和,便說「學生回去一定嚴格按大綱規定訓練……」
蔣介石一指李宇平說「我看,今後的全師訓練還是由你執教吧!」
李宇平心裡馬上掠過一絲陰影。
蔣介石繼續說「最近幾年京城不太平,上告、請願、遊行、鬧事不斷。緊跟著出現社會治安問題,什麼綁票、搶劫、兇殺、黑白兩道,更有共匪火上加油。如不嚴加治理,恐又鬧出各種大事件來。目前京城警局雖然治安防範力度加大,怎奈警力有限,事故頻發,治安不見起色。和我去南昌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我想,抽調你的助手幫幫社會治安,這也是實戰用兵嘛,也是強化訓練,我看很好……」
李宇平馬上接話說「學生馬上下去安排、部署。學生有一事請校長考慮,這樣做會不會涉及到地方關係?」
蔣介石一揮手說「你只管派人到車站、碼頭哇,繁華地段派兵。具體涉及地方、警務、憲兵或別的什麼單位,你們只管幹好你們的事就行了,不要管他們。你們認為行為合理、合法就行,至於將來會引出什麼事來,我來處理,如何嘛?」
李宇平舒了一口氣,說「請校長放心,有校長的,我們一定協助京城警局搞好社會治安!我還要請示校長,我們每天出動多少人力為好?」
蔣介石說「我考慮了,每天派一個團的力量。可以每月輪一個團。開始一律不要穿軍裝,不必持武器。京城地面大,三教九流多,你們對付示威、遊行、搶劫、兇殺等等事件,該出手時就出手,但不要鬧出人命案來……」
李宇平聽校長口氣,他對社會治安很無奈,對特訓師的作訓計劃早有設想,而且考慮得很周全。看來「校長」對特訓師又動心眼了。
李宇平回到駐地,見到呂方,呂方笑瞇瞇地問「喂,問魔鬼訓練之事了嗎?」
李宇平「咳」了一聲說「不但問了,還有具體安排。」李宇平對人非常坦誠,對呂方更是無話不說,所以就仔仔細細地把校長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轉告給呂方。呂方聽後笑瞇瞇地一臉不在乎說「咳,我清楚『校長』之意了。我早說過,這官帽來得容易去得也快,讓我帶兵去京城搞實戰,我看可以,更自由不是?」
李宇平說「今後你掌握好分寸就行!你在處理各種案件時,你認為合理合法就大膽處理!出了事我兜著!當然,可別鬧出人命關天大事就行!」
第二天,呂方帶一個團開進京城。先把兵力集中到南京碼頭,然後分工。南京碼頭、長江沿岸各派一個連。做巡江、湖岸警力。火車站、秦淮河、鼓樓、新街口、中華門、玄武湖各派一個連。呂方身邊留一個機動連,只守在南京碼頭外廣場。老百姓忽然看到一群一夥的學生,像兵沒穿軍裝,手中沒有搶,行動整齊,動作幹練,又不像學生。心中好生奇怪,紛紛向他們投去疑惑的目光。
「九一八」事變以來,南京就沒平靜過。每天都有從東北來的難民、學生,從平津來的請願團,一撥接一撥。難民、學生潮,遊行、示威。在大街上、總統府門前,一天到晚不斷。這些遊行隊伍,高舉旗子,高呼口號,像大潮一樣,一浪高過一浪。南京碼頭、火車站每天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在這些人流中,也不乏魚目混珠。來南京公幹的、買賣商價,失學的學生、無法生活的流民,打家劫舍的歹徒、三隻手……
這一天,呂方帶兩個士兵去鼓樓大街,正遇見一隊學生遊行,學生們高喊抗日口號,隊外有市民提著茶水帶著點心慰勞學生。突然,十幾個巡警趕過來,以阻礙交通為口實,截住隊伍,用警棍追打學生。邊罵邊打,學生無一人還手。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學生眼鏡被打掉,趴在地上去摸,一個巡警上去一警棍,打得學生滿頭流血。呂方看不過眼,示意兩個士兵去過問。誰知巡警打人打過了癮,回手一棍打向士兵。兩士兵一揮手,就打倒了這個巡警。那九個巡警一看有學生還手,都趕過來打這兩個士兵。
兩士兵說「我二人本不是學生,是因為你們打人而來勸阻,誰知你們打我們,我們不得不還手!」
一個巡警說「你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給我狠狠地打!」呂方就站在人群裡看熱鬧。這十個巡警從不知有特訓師,根本不把這二人看在眼裡。掄起警棍邊打邊罵。兩個士兵開始故意躲閃,見呂方在人群中向他們擠眼,知道呂方要他二人還手。一動手,三下五除二,把這十個巡警打得東倒西歪。一個巡警見十人打不過二人,就說「有種的,你們等著,看小爺怎麼收拾你!」扭頭跑了。
遊行隊伍開始被打亂了,見警察被打跑了,馬上又恢復原來的隊伍,繼續遊行。
呂方知道巡警回去搬兵,就站在路邊等候他們。過了有半個小時,一輛警車拉著警笛開到兩個士兵面前。從車上跳下五個巡警,一個巡警指著兩個士兵說「就是這兩個學生襲擊我們!」
一個中尉警長拿著手銬說「你們動了巡警?」
兩士兵點點頭說「是!」
警長說「你們兩人打了我們十人?」
「是!」
「看來你們有真功啊!」
「會一點!」
警長說「你那點功夫也想在我面前顯擺?來人,把他們抓起來!」
兩士兵說「誰敢上來?」剛說完,衝上來一個巡警,被一個士兵順手牽羊扔出兩丈遠。衝上來三個巡警,又被二人打倒在地。這時又跟過來十幾個巡警,大扇面包抄過來。這兩個士兵越戰越勇,一會兒用醉拳,一會兒用鷹爪拳,一會兒用擒拿拳,打得這二十幾個巡警趴下的多,站立者少。中尉警長眼看吃了敗仗,掏出手槍向天上開一槍,說「如繼續拒捕,後果自負!」
話剛說完,一個士兵「嗖」一聲將那把手槍抓在手中說「你還敢用槍嚇唬大爺?今天我要你的命——」
呂方一看要出大事,一個燕子點水,直撲過來,一把抓過士兵手中搶說「適可而止!」
士兵見師座從中打和,便退出圈外,停止打鬥。馬上立正敬禮「報告師座,停止演練!」
呂方將手槍遞給警長,警長接過手槍舉手敬禮後扭頭就跑。他們只知道軍統、中統神出鬼沒,是不是他們?如是他們,要快躲遠一點。
呂方一揮手,人群外十幾個穿學生服的士兵都乖乖跟過來,大搖大擺地走了。警長驚魂未定,邊跑邊往後看,怕再追過來。老天爺,兩個學生就打得我們夠戧,原來後邊還有這麼一幫哩!警長忽然一拍腦袋說「我想起來了,這夥人可是紫金山裡的什麼特訓師?對,是他們。乖乖,若不是他們師座從中搓和,咱們可就慘了!」
到了太陽落山時候,各點的士兵都被連長、營長帶回南京碼頭,集合清點人數後,坐上十輪大卡返回駐地。
晚上李宇平聽取呂方匯報一天的工作,這一天收穫不小。抓小偷五十餘人次,遣送乞討人員近百人,和警察打鬥三次。抓捕劫、搶、兇殺案犯數十人。
呂方帶兵去京城練兵,每天都能看見新鮮事,士兵每天都和巡警、流氓隊、地方黑白兩道打交道。後來巡警、軍警知道了他們的身份,紛紛遠離他們。一個月來,京城市面平靜了許多。這無形中幫了警方大忙。呂方認為,開始在社會上大練兵,現在已經平靜了許多,沒有再幫警署的必要。李宇平說「不能停止,什麼時候撤退,要等『校長』點頭才是。自作主張,又要惹『校長』發火。」
呂方開始認認真真去京城練兵,現在也就隨隨便便了。
南京是座千年古城,城內外神龕廟宇很多。呂方無事就去逛寺廟。這一天他安排好值勤點,就獨自一人去逛燕子磯附近的弘濟寺、觀音閣。呂方站在一塊碑石前仔細研讀碑文,忽然警衛連長跑來報告。原來在新街口值勤的連隊為護送一支遊行隊伍請願,在離總統府不遠的長江道口被軍警攔住去路。隊伍要向前走,軍警邊攔邊打。特訓師士兵開始忍讓,結果越忍讓越挨打,士兵忍無可忍便還手反擊。打得軍警四散逃跑。一會兒調來兩個營的軍警,又被打散。軍警一看,拳腳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就把槍擺出來,想動真傢伙。這些士兵可不是孬種,不等幾個軍警掏槍,就給下了傢伙,抓了俘虜。現在雙方僵持在長江道交叉口。此事驚動了國防部,要特訓師馬上派人,叫帶隊負責人來。呂方坐上吉普車趕到國防部。參謀總長接待了呂方。
呂方說「此事師部根據『校長』作訓計劃安排的……」
參謀總長一句話沒說,馬上命令軍警撤退。他對呂方說「咱們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從此,「特訓師」在南京城聲名大作。
市民、職員一見穿學生裝的年輕人,就認為他們是特訓師的便衣。軍警、巡警一見學生裝特訓兵,就退避三舍。
這一天,正是一九三五年的初夏,呂方安排完布點工作,便在碼頭邊閒逛。看著滾滾長江水,再看碼頭人流熙熙攘攘,就想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那時他就在人流中成長,不由感慨萬千!
南京碼頭地處長江中下游,這裡下去可通鎮江、常熟、南通、上海,上去可到蕪湖、安慶、九江……江輪來往穿梭,人流迎來送往川流不息。南京是個大碼頭,碼頭廣場很大,廣場四周有小買小賣、旅店、飯館、茶坊、酒肆。廣場上有耍把戲的、唱評彈拉小曲的,還有練氣功賣大力丸的。三教九流應有盡有,招徠更多客人駐足。
呂方走到一家演武賣藝人堆裡一看,有兩個小伙子表演「八卦刀」,演得精湛。呂方當年和父親學過「八卦掌」,卻沒學過「八卦刀」,所以演練完後,呂方不由鼓掌喝彩,當場扔出兩塊大洋。第二天這家還在這裡開場子,呂方仍擠在人群裡看演練,又給兩塊大洋。第三天他看到老者演練「八卦掌」,令呂方大開眼界。因為他演練的「八卦掌」和父親在世時演練得一模一樣,是「程氏八卦掌」!
「八卦」在「易經」上有解說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掌」是以一種掌法變換和行步走轉為主的拳術。它是直隸文安人董海川在他一生武術生涯彙集而獨創。他將武功與導引吐納滾為一體,內外兼修。董海川一生所帶徒弟無數,出類拔萃之人有兩人,一是尹福,二是程廷華。二人將師尊的掌法融於一身,各自獨創出別有風格的「八卦掌」。
這位老者便是程氏門派的「八卦掌」傳人。
老者演練「八卦掌」,屈腿蹚泥、橫開直入、擰翻走轉,舒展穩健,勁力沉實,剛柔並濟,善擺扣步,以推、托、帶、領、搬、扣、劈、進,見長。擰裹勁變化萬千!呂方越看越覺得自己「八卦掌」缺位很多。這一次他投出四塊大洋。
第四天,呂方繼續看老者的演練。誰知就在這時,從場外擠進一群小伙子。這幾個小伙子分開眾人,上場抓住收錢的笸籮說「老傢伙,這幾天收成不錯哪!」
老者一見這夥人,忙叩頭作揖道「小老兒不知碼頭主,暫時佔用了貴方寶地,該幾個錢,小兄弟們可說!」
有個胖乎乎的小伙子梗著脖子說「在這裡開場這麼多天了,你說該給多少?」
老者說「今日的給我們留幾塊,夠我們盤費就行了!」
那小胖子說「這點錢,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呢,把壓箱底錢拿出來!」
老者一邊作揖,一邊哭訴道「我們每日掙幾塊大洋都給巡警搜走了,哪還有壓箱底錢?」
那個小胖子聽說就罵道「媽娘屁,不交錢就砸傢伙呀!」小胖子一揮手,十幾個小青年就撲過去砸箱子、抄傢伙。
呂方看到這裡,心裡一陣難受。當年在奉天府,這和被武田一夥砸場子多麼相似乃爾?想起刻骨銘心事,就要動手,轉念一想,還是讓士兵去鍛煉吧!一指身邊士兵,一努嘴,三個士兵便擠進場子。上去就對那十幾個小伙子下了手。這十幾個小伙子本是南京碼頭一霸,平時連軍警都不放在眼裡,何懼你三個窮「學生」?見三個學生模樣的人打過來,顧不上砸箱子攪場子,翻身撲向這三人。這十幾個人自恃有一身硬功夫,心裡高興。三個要打十幾個人,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誰知一交手才知道,這十幾個小青年都是稀屎爛肉,不經打。沒費吹灰之力就被三個士兵打得四散而逃。老者怕出大事,連連作揖「我們不演了,我們收場子,你們就收收手吧!可不能因為我們家事而與你們結下樑子!」
老者怕那十幾個人捲土重來,急忙收拾刀、槍、道具,想立刻走人。呂方一抱拳走上前,說「老人家,不必害怕。以後你家就在這裡照常演出,我們每日都在這裡。你們演幾天,我們就守在這裡幾天」
老者一拱手說「不知當問不當問?你這位俠客在此處不知幹何事?」
呂方不便說出實情,便搪塞說「老人家不必細問,你只管在這裡演出,出什麼事可找我。」
老者說「你是俺家的貴人哪!」馬上喚兒、女來拜見呂方。
呂方忙阻攔道「老人家不必招你兒、女來,今日演出損失我補上就是。」說完,又扔下五塊大洋就走了。
老者見呂方不願說出真情也就罷了。到了下午,全家又恢復了演出。被打跑那十幾個人不甘心,跑到警察局去打問,警察局說「活該,你們不長眼,硬撞南牆。那幾人是特訓師的,你們就想乍刺?連我們見了他們都得讓三分,你一個小地頭蛇還想鬥蛟龍?別做夢了。」幾人回去只好自認倒霉。
因為在南京碼頭收入不錯,又接演了三天,沒有再發生攪場子之事。呂方天天來看演出。這一天,老者找到呂方說「貴人,俺也不問你尊姓大名了,俺家明日就走了。具體上哪去,俺一家六口走哪算哪,只要能混個吃喝就知足了。」老者看著呂方,眼裡似有企求,似有渴望。
呂方不忍讓老人家傷心就說「我不能夠細說,我家在直隸桑洲,鹽山呂家——」
老者高興地兩手拍掌說「你可是呂孝良之子?」
呂方一聽,馬上跪地說「正是侄兒!」
此老者本是呂方父親的同師門徒。兩手扶起呂方說「我知師弟早已歸天,心中萬分悲痛。只知有一子,但不知已到何處,原來你在這裡!」老者把他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招來相認。中午,呂方便在碼頭一個飯館裡招待了大伯一家。大伯告訴他,出家門時曾見到呂方的大伯大媽,說呂方媳婦三年前已來到桑洲,帶來一對雙生兒,如今已經四歲了。但不知他爹在什麼地方,如能見到他爹,告訴他給家來一封信!……
呂方聽說老家有了消息,心裡非常高興。他勸大伯繼續在這擺攤子,大伯答應了。
蔣介石嫌呂方心慈手軟,沒有「魔鬼訓練」精神,就讓李宇平親掌訓練大權,但仍不放心。就和國防部打招呼,聘請德國陸軍教練來中國執教特訓師的「魔鬼訓練」。此事已辦成時才告訴李宇平。
李宇平聽了馬上說「校長深思熟慮之事,學生照辦就是!」
蔣介石就喜歡下屬這樣表態。他怕李宇平誤會,馬上又解釋道「礙於保密,所以不能說。現在已辦妥,告訴你也不為遲吧?這次來華執教教官是少將軍階,名叫羅姆,已經登船兩個月了。今日剛收到從上海發來的電報,少將教官明日上午十點到達南京碼頭。請你和國防部參謀次長接船吧,怎麼樣?」
羅姆是希特勒納粹衝鋒隊王牌教官。此人身材高大,藍眼睛鷹勾鼻子。常戴一副金絲平光眼鏡。看似溫文爾雅,其實外溫內凶。他從小練拳擊、擊劍、柔道、擒拿術。雖然只有三十四五歲,但從戎已十七年了。他訓練士兵以凶、狠、刁、殘而著稱,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殺、打、斗從不眨眼。士兵給羅姆起個綽號叫「魔鬼將軍」。這次來華除「魔鬼訓練」之外,還有一個任務。自「九一八」事變,日本佔領了中國東三省,而且還有侵佔全中國的野心,中國有國民黨還有共產黨,看國民黨政府如何處理內憂外患之政策和方法。
羅姆乘「皇后」號游輪從漢堡啟程,經英吉利海峽,過蘇伊士運河、阿拉伯灣,行船兩個來月到了上海,又用一夜時間,終於停靠在南京碼頭。
李宇平從總統府回來就將聘德國教官一事告訴呂方,呂方說「你就按『校長』吩咐去接船,我就在碼頭執勤,有什麼事通告我就可以了。」
羅姆在國防部參謀次長和特訓師師長李宇平陪同下,走下遊船。一下船,羅姆那兩隻藍眼睛就不夠使喚。他左顧右盼,一下子看見人群裡有人演東方功夫,羅姆很想學東方功夫,但他無緣碰上東方師父。這次他看見有人在廣場上演武,說什麼也不上汽車,擠到人堆裡去看東方功夫。羅姆會說中國話,所以基本不用翻譯。羅姆擠進人群中,國防部參謀次長和李宇平無法,只好找到呂方,要他派人做好羅姆的安全保衛工作。
羅姆身材高大,深眼窩,鷹勾鼻子,人們都抬頭看起了洋人。羅姆不管這些,他只注意場上兩個小伙子正在你來我往表演打拳腳。你追我躲,拳來腳去,功夫奇特而且精妙。羅姆看得心裡發癢。這兩個月遊船生活憋得他渾身難受,一下船卻見南京鮮花綠野,美麗如畫。光想把兩個月的憋屈抒發出來,更想活動一下筋骨。眼見兩個小伙退場,不等下場節目,他跑到小伙子跟前說「小弟弟,我想試試我的功夫,可以嗎?」
兩個小伙子一聽洋人會說中國話,就指著敲鼓的老者說「你想上場,跟俺爹說去!」
羅姆走到老者跟前說「大叔,我想表演,可以嗎?」
老者看見羅姆哭笑不得,說「我們是賣藝混吃喝,你洋人福氣大,你也想討幾個銅板嗎?」
羅姆說「不不,我想比一比武,看誰厲害!」
老者說「我家只賣藝,不比武!」
羅姆說「我會柔道,我會拳擊,你們不敢和我比試麼?」
老者說「你是要求單比試武藝麼?」
羅姆說「是的是的。」
老者看羅姆身壯如牛,知道西方人善拳擊。中國功夫,巧妙招多,比力量就顯弱一些。如讓兒子比武,怕傷了他們。不如自己老胳膊老腿傷就傷了。一想,就說「想跟我比麼?」
羅姆說「誰都可以,勝或者輸,我都要給你錢!」
老者說「好吧,咱麼按中國功夫說,點到為止。」
說完,老者緊緊身子就上了陣。兩個兒子不幹,要讓老爹下場,兒子來比試。最後老者讓兒子下去,在一旁助陣即可。
呂方怕有意外,悄悄調過一個排的兵力,混在人群中。
羅姆只穿一件背心,如猛虎下山直擊老者面門,老者不慌不忙,一個「擰翻」躲過這一拳。誰知羅姆一拳過去又是一拳擊過來,這一拳正對老者當胸,老者聽下擺風聲,一個「蹚泥腿」擋住了拳頭。兩拳都被老者化解。羅姆以為兩拳三拳準能擊倒這小老頭,誰知都讓著小老頭躲過。老者見西洋拳法不過如此,三招過後就發了功。腿擰掌翻,上下齊動。一忽兒羅姆眼前一片拳掌亂飛,不知如何應對。八卦掌本來就是拳掌穿插,變化無常,再全身運用推、托、帶、搬、扣、劈、進,羅姆已經找不到北了。只聽老者一聲「去!」老者充分運用螺旋、擰裹勁力,一掌將羅姆帶出一丈多遠,羅姆如一尊石像坐在地上,半天沒醒過來。等聽到哄堂大笑之時,才知自己已坐在地上多時。
羅姆這才體會到東方功夫的深奧。掏出一疊美金送給老者,說「這是你陪我練的報酬,請收下。」
老者推回羅姆的錢,說「小意思,不能收你的洋錢。」
羅姆穿上衣服,走出人群,這才上了汽車。參謀次長說「將軍閣下,對中國功夫有何見教?」
羅姆說「太神秘了,太刺激了,剛才我如睡夢中一樣,就被人家摔了出去。不可思議,我要向你們學習!」
李宇平說「將軍閣下,這老漢給你留了情面,若不然,你可能早摔得筋骨斷裂,倒地不起了。」
羅姆說「有那麼可怕嗎?」
李宇平聳聳肩笑而不答。
羅姆接任「魔鬼訓練」,蔣介石對特訓師進行了兩大調整。一是,整編四個團重新納入「魔鬼訓練」,二是原空缺兩個處人選由他任命批准補齊。政治處升格為政治部,由他的貼身秘書徐光春任主任,還受准將軍階。主管黨務、人事。這樣呂方完全被架空。
呂方帶團在京城「實際訓練」總計十八個月,京城治安局面已大大改觀。但是蔣介石對李宇平說「此人工作認真,但此人膽大,不可重用。」呂方在京城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蔣介石在不在南京城,都能收到準確信息。
李宇平雖沒把蔣介石原話告訴呂方,但呂方一聽一看心裡就明白,早晚有這麼一天,只是來早與來遲。現在呂方反而更心安理得。他對李宇平說「咱們這是無官一身輕哩!最合我心願,我可自由了。從明日起,我可休閒休閒,游遊山,玩玩水,我還想去大上海逛逛大世界哩!」
李宇平說「你千萬要忍一下。今後你出門要帶幾個人,千萬別單獨行動!」
呂方說「怕什麼?咱不偷不摸不砸明火,他們就想害咱?」
李宇平說「小心莫大意,小心點好!」
從此,呂方不叫跟隨,自己光桿一人轉石頭城山水,很快把石頭城的景觀欣賞完,一鼓作氣,去了九華山。九華山離南京有五六百里,呂方四天就走到了。先遊山,後轉寺。拜了佛祖,在寺裡小住幾日,又歡天喜地地返回南京。這一來二去地用了半個月。可把李宇平急瘋了,派出十幾批人馬去外尋找呂方。正在這時,呂方晃晃悠悠回來了。李宇平一見呂方,高興地直抹眼淚。
呂方抱拳說「把老兄急壞了吧?小弟這廂有禮了!是這樣,我玩得興起,在安慶時,你曾說過四大佛教聖地九華山,所以我一氣走到九華山。進了寺院,拜了佛祖,小住幾日,我就回來了。請老兄消消氣,下次再出去,一定打個計劃。報告……」
這年,聽說湘贛共匪已經向西轉移,蔣介石正派兵圍追堵截。所以,三天五天飛赴貴陽、昆明、重慶、成都。蔣介石不在南京李宇平就有自由時間。李宇平對呂方說「明日外出我陪你。」
呂方說「是你外出我陪你,還是我外出你陪我?你剛才說的話把我弄糊塗了。」
李宇平說「我明日回家,你陪我去!」
呂方說「這就對了。可這城中不可一日無主,這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我陪你回家,準有人告密……」
李宇平說「無所謂,一時半會兒還成不了大氣候!」
第二天李宇平開車,呂方陪同,一起回家。李宇平自到安慶後,就在安慶娶妻成家。即使在安慶,李宇平也很少回家。到了南京後,本想將家遷居過來,但一看那環境,就沒有遷移。一般情況下,兩個月回一趟安慶。自「魔鬼訓練」以來,軍務繁忙,半年才抽時間回趟家。這次讓呂方陪同回家,是想散散心,消消氣。政治部主任徐光春,原來也是黃埔四期學生。開始和李宇平一樣,給蔣介石當貼身護衛。李宇平去了安慶,徐光春當了蔣介石貼身秘書。
蔣介石是浙江奉化人,他特偏愛老鄉。徐光春是浙江瑾縣人,此人會說話,更會阿諛奉承,口甜如蜜,蔣介石喜歡他。所以這次授他准將軍階,副師長級主任。徐光春上任以來,處處挑剔,經常說呂方閒話,話中還經常帶有浙江罵人的俚語。李宇平勸他做人要正派,不要背後罵人家,二人因此不斷爭吵。這次李宇平派人去外尋找呂方,徐光春就冷嘲熱諷地說「或許去投共黨了吧!」
李宇平當場罵了他。心裡還生悶氣,決定回家住兩天,避避邪氣。這趟回家,來去一共四天。剛回到營地,徐光春就給李宇平一個下馬威。他說「校長前日下午來電,要你三日之內趕到成都。」
李宇平問「你為何不去找我?」
徐光春說「我說你帶呂副師座回家去遊山玩水啦!」
李宇平氣憤地罵道「你他媽是個混蛋!老子半年多沒回家,這趟回家,你他媽給念喪經!今日正是四日,我要到成都,哪裡還有飛機?唵?你這不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嗎?」
徐光春一看李宇平真急了,他就蔫了。因為他既知道李宇平回家,也知道李宇平的家在哪裡。如有急事,本可以派車去通知李宇平,就不影響執行去成都的命令了。
李宇平說「你馬上給校長回電,就說我明日趕到成都。」
徐光春應聲就走,那黑豆眼卻直勾勾地盯著呂方。呂方看此人心裡彆扭,心想,此人欠火候。
徐光春從小練南拳。輕功、硬氣功都有獨到之處,器械類最善刀功。暗器以飛鏢見長。他身材乾瘦靈便,蹬牆上房賽似狸貓。因他常聽李宇平在校長面前吹噓呂方功夫如何如何高,他甚是不服,心裡總是這樣想,你李宇平功夫平平,你可是桌子底下放風箏——出手就不高。他呂方可能就是比你高一點罷了。他這次來特訓師任職,卻比李宇平低,心中不滿。他一見呂方,心中就生氣。在李宇平的力薦下,一個三教九流的坯子,竟然連升十級,一步登天。他有何功、何德、何能,爬得這麼高?難道他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嗎?
李宇平去成都之前,把呂方、羅姆、徐光春叫到一起,鄭重地說「我走後,師裡一切工作,由呂方主持。」
李宇平前腳走,徐光春後腳就罵大街,呂方也不理他。只命令他去四個團裡收取各團的工作總結。羅姆不管誰主持工作,有他的活幹就行。
從此,呂方在徐光春的心理結下更深的梁子。
羅姆在特訓師用魔鬼訓練法,主教一年後提出結束訓練。羅姆說這個師訓練有素,所以用一年時間的超級訓練,足可以成為王牌師了。報告送到國防部,國防部又轉到蔣介石手中。蔣介石看後批復同意結束訓練。
羅姆離開之前,全師舉行特別歡送大會,蔣介石發來賀信,國防部派來參謀總長。這次歡送大會,其實是驗兵大會。警衛團表演集體擒拿拳。其餘三個團各選十個士兵,表演不同姿勢、不同槍械的點射、連發。警衛連表演對練「空手對雙匕」、「白手奪槍」、「單掌開石」。最後四個團的尖子兵混合對抗賽。散打、摔跤、拳擊比賽。上午十點開始,一直演到下午兩點。羅姆對東方功夫沒有見過,這次大開眼界,心裡非常高興。
為答謝全師官兵的厚愛,羅姆提出要和師裡任何人進行一場表演賽。要求每個團選出一至二名來和羅姆比賽功夫。
各團都有各團的想法,面面相視,都沒出來人選參加。正在這時,政治部主任不請自來。他跳上台說「羅姆先生,本人非常想和你試一試功夫。但我最想的卻是和呂副師長切磋技藝。不知呂副師長可賞臉否?」
呂方心裡明白,這是有意挑釁。就說「你是應羅姆先生的挑戰而登台表演的,你可先和羅姆先生表演,如何?」
羅姆說「徐主任,既然登台應我挑戰,為何又指向呂副師長?你這是想借花獻佛嗎?好,你不願意和我比賽,那我先退場,看看你的功夫!」
羅姆趁機下台。因為羅姆清楚,徐光春有意向呂方挑戰,誰能取勝,自己都是坐山觀虎鬥。
參謀總長總想看看呂方的功夫,所以口裡就說,請呂副師長上台。李宇平心裡有桿秤,徐光春有意挑釁呂方,肯定當場出醜。所以鼓動呂方說「人家挑戰,你為何不應?」
呂方聽了也憋一肚子火,就說「我怕徐主任栽觔斗!」
徐光春聽得清楚,火氣不打一處來。就說「我叫你一聲呂副師長是高抬你,你有什麼了不起的?真要一交手,誰勝誰負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哩!」
呂方笑瞇瞇地不接話,跳上台說「先比什麼?」
徐光春說「先比射擊!」徐光春說完,掏出手槍一甩腕子,一槍把天上飛的一隻山雀打下來。呂方接過手槍,推上子彈,向天上看,一隻燕子翩翩飛來,呂方看了一眼,撲身倒地,在倒地瞬間勾動扳機,槍響燕落。士兵群一陣驚呼。
徐光春紅著臉說「下一步打飛鏢,『注意』!」剛說完話,飛鏢就打出去!二人此時相距不過兩丈遠,說時遲那時快,飛鏢直撲呂方面門打來。躲閃已來不及,呂方一低頭,要用天靈蓋來接飛鏢。只聽「噹」一聲,頭將飛鏢擊落在地。再看呂方額頭,只留下一個白點。全場一片歡呼。
羅姆驚得張大嘴,參謀總長暗暗伸著大拇指。李宇平坐椅子上,面無表情,喜在心裡。徐光春嚇得愣了神。
呂方笑瞇瞇地撿起飛鏢,送給徐光春說「徐主任,還用我發鏢嗎?」徐光春臊得無地自容。
徐光春原以為這一鏢打不死呂方,也讓他半殘!誰之呂方有鐵頭功,這支飛鏢只是小玩鬧!
呂方說「徐主任,下一步比什麼?」
徐光春想,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這麼下場,總得找點面子回來呀。一嘬牙花子說「咱們比拚刺!」
呂方說「報告參謀總長,真刀真槍我怕傷了徐主任,改用教練槍怎麼樣?」
參謀總長說「那聽聽徐主任的意見?」
徐光春說「不是怕傷了我,而是怕傷了你。可話又說回來,上戰場殺敵人,哪能用木製槍?」李宇平聽了,在一旁尋思,徐光春啊徐光春,真不知深淺,快栽跟斗了!
呂方說「既然徐主任怕傷到我,我怕傷到他,所以我就用兩隻手,雖然不公平,就算徐主任讓我了!」
呂方說此話,損得徐光春臉一紅一白的,氣得渾身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手攥不住三八大蓋。心裡尋思,今日我要你姓呂的壽終正寢。老子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參謀總長當然偏向徐光春,就說「吐出的唾沫摔成釘,說出來的話不許後悔。今日我當裁判。拼刺比賽——開始!」
徐光春端起大槍沖呂方刺來。呂方面對寒光閃閃的軍刺只微微一笑,一個側身閃過這一刺。徐光春這時卻來了威風,一刺二撥三挑,緊追呂方不放。一槍緊似一槍,槍刺上下翻飛。呂方想,空手奪槍,易如反掌。且要耍這小子一回。馬上運氣,把在「飛雲寺」和老方丈學的「太極懸空掌」用上。先躲閃避開刀鋒,只一忽兒,功力開始發作。三八大蓋槍身四尺二寸,上了刺刀,足有五尺半長。槍刺非常鋒利,即使連捅二十人,槍刺也不會卷刃。徐光春恨不得一槍刺死呂方,以解心頭之恨!誰知此時越氣越恨越力不從心。雖說徐光春的拼刺法既正規又標準,而且還有技巧。但對呂方來說,不過是捆了刺刀的燒火棍。不論徐光春劈、刺,還是翻身撩撥,招招落空。幾招不爽,心中火起,正在這時,卻見呂方身形和兩臂不躲不閃,身隨槍走,臂隨刀行。徐光春的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子了,他的一招一式全由呂方的身行動做而左右。呂方身形矯健,兩臂動作如行雲流水,徐光春的動作隨呂方的動作而動作。這一招令在場的上上下下驚呆了,李宇平心裡明白,呂方運用太極玄功!
此時的徐光春如墜雲裡霧中,不知是什麼力量操縱了他。此時他只聽呂方一聲大喝「開!」他就被重重地摔到台下,手中那把三八大蓋,不知幾時被呂方拿在手中。他昏昏沉沉倒在地上,如同進了瞑瞑世界。等他清醒過來後,才看見那把三八大蓋被撅成兩截!
那把三八大蓋是在徐光春手上時,被呂方單掌劈斷的。徐光春倒地,三八大蓋落地。在場四千餘名官兵呼一聲站起來高喊「啊!師座,奇功!」
各團長、羅姆、參謀總長一齊拍手叫好。
李宇平開了眼界,終於看見呂方的真功。
再看徐光春,還趴在地上裝腔作勢。因為他在墜地之時,頭腦已經清醒,他現在是無地自容。李宇平馬上命令警衛連長把徐光春扶回房去休息。
李宇平望著徐光春的背影心裡尋思,呂方還不止這點功夫,他可是大海裡的水——深啦!
羅姆心裡特別高興,他摟住呂方笑得如同一個孩子,他說「在我們即將分別之際,請讓我一個德國朋友送給你一個祝福!你的功夫太美了,你的功夫太好了。你的功夫就是一個很好的訓練科目。讓你訓練部隊,那肯定是一支世界霸王軍隊。我可不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呂方說「羅姆先生,請你提吧!」
羅姆說「你的功夫太巧妙了,你可以陪我表演嗎?」
呂方說「可以。你可以擊我三拳,往我頭上、胸、腹部連擊三拳,我可以不移動半步……」
羅姆說「太好了,我要發全力,可以嗎?最後也要如摔徐主任那樣把我摔出去?……」
參謀總長說「西方人的拳擊力量可以達到四百磅,他體力足,一拳把你打飛了,你可要考慮好了!」
呂方說「我不會拳擊,但我可以接他的拳擊。參謀總長放心,可以敵他三拳!」
羅姆聽了一直搖頭,表示懷疑呂方能否經得住他的三拳?嘴裡說「呂副師長,你真有這麼深的功夫?那你可要吃苦了!」
呂方站在台上笑瞇瞇地點頭。羅姆鬆鬆雙臂,扭動扭動脖子,說「呂副師長,我可要出拳了」羅姆運一口氣,一記直拳直擊呂方的鼻子,這一拳擊出,一般人會口鼻流血,仰面倒地,一厥不起。而打在呂方的鼻子上,震得羅姆倒退三步。羅姆以為自己間歇發昏,擠擠眼睛,看看呂方,紋絲沒動,心裡歎服。羅姆運足氣,擊出第二拳,這一拳擊在呂方的當胸,如擊在石板上,疼得羅姆呲牙咧嘴,如五指骨裂。再看拳頭,指骨皮落滲出血來,心裡驚奇。第三拳他換了左拳,直擊呂方的腹部。這一拳如擊在棉花套上,本想回拳,不知什麼力量,那拳就被吸在呂方的腹外。無論如何也抽不回來。呂方站在原地,三拳沒打動他。笑瞇瞇地對羅姆說「羅姆先生,你能從我身上抽回拳頭,才算你力大無窮!」
羅姆心中生氣。我的拳頭擊打力達四五百磅,難道我連抽拳之力都沒有嗎?於是重新運足氣,全身用力猛拽,使足了吃奶之力,也沒拽出這個左拳頭。台上台下人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呂方並沒有用什麼力量,就靠自己的無形功力吸住羅姆的拳頭。此時羅姆終於氣餒了,只好說好話「呂副師長,求你寬寬手,放我一馬,我這裡拜託了——」
呂方哈哈一笑說「你只管用力。」羅姆用力一掙,左拳終於掙脫吸力,但羅姆卻被慣力重重地摔到台下。呂方飛步起身,扶起羅姆,說「你的要求達到了——」
羅姆說「你的功夫太奇妙了,我多麼想和你學習,只是太晚了。」
呂方扶起羅姆說「太對不起了,算是臨走給你留個紀念吧!」
這場表演把在場的官兵都看傻了,參謀總長暗暗稱奇,李宇平讚歎無比,士兵們一遍又一遍高聲喝彩。
羅姆離開南京去上海,他將在德國駐上海領事館工作。第二天,國防部參謀總長、李宇平、呂方三人送羅姆到南京火車站。羅姆再次表示,如有機會,他要向呂方學東方功夫。他摟住呂方久久不忍鬆手。這個西方大個男子,雖有野獸般的驃悍,卻有一腔特人性友愛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