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傑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連升十級
    團裡共選拔出五十名特訓兵、和各科教官組成兩個混和排,呂方被編在一排,移師另一個場地集訓。在這個集訓地,軍紀更嚴不許抽煙、不許喝酒、不許外出、不許看閒書、不許寫家信,完全處於一個全封閉狀況。

    混和排早操列隊,操練基本動作之後,就練擒拿拳。此拳與呂方和師尊學的相差無幾,呂方對各種動作已是駕輕就熟。但為了不露自己的真功,也認真和教官學那一招一式。飯後稍加休息,開始學開汽車和學開兩輪、三輪摩托車。

    那年呂方開走了武田的〞王八蓋子〞汽車。這次學開美國吉普,十輪大卡,心裡高興極了。只是十輪大卡車身高大,開起來費勁。但踏離合,踩油門,蹬剎車,打方向,和那輛〞王八蓋子〞汽車大同小異。這一天,天快黑時輪到呂方上車,他開著十輪大卡在操場上轉了一圈又一圈,越開越高興。旅座來檢查工作,盯住呂方開車,突然指令變燈光,呂方一下子亂了手腳,忘記了各種燈光的操作開關,一著急將車大燈關閉,車前一片黑暗。大卡車直向旅座、教官奔去,教官推開旅座、急忙跑開,十輪大卡瞬間撞倒了教練場地的圍牆,教官跑過來,登上踏板將呂方拉下車,揮了一掌。呂方知道自己一時逞能,險些出了大亂,就站在一邊等教官馴話。

    教官吼道「不聽指揮,禁閉一天!」

    旅座走過來,對教官耳語,教官馬上改口道「馬上上車,倒車行駛!」

    呂方馬上立正、敬禮,轉身跳進駕駛室,點著火,搬倒檔,一踏油門,汽車嗚嗚嗚地倒進操場。教官一聲命令,呂方打開大燈,掛檔前進。他仔細聽教官的命令,隨時採取操作措施。十輪大卡在呂方手裡如馴服野馬,聽從使喚。旅座蹬上汽車,呂方拉著旅座在操練場又轉了十圈。

    旅座拍拍呂方肩頭說「小老弟,有內功,認真操練,有前途!」

    呂方聽了心裡熱乎乎,覺得這個長官平易近人,對部下有親切感。

    大約訓練了一個月,呂方駕駛十輪大卡又穩又快。開汽車熟練了,又去學習駕駛二輪、三輪摩托車。呂方六歲學雜技,八歲便會騎獨輪車演出。長大了騎獨輪車下地幹活,幹完活,騎著獨輪車,肩上還扛一把鋤頭,揹上一筐柴禾回家。因他有深厚的雜技功底,學騎摩托車,僅學了三天,便能將前輪一提,後輪著地,行走如飛。練側三輪時,過獨木橋,只身子一歪,側三輪變成兩輪摩托。這些功夫,一般人學三至五個月,而呂方只用了三天。教官看在眼裡,心裡想,我這教官還不如他呢!旅座經常不聲不響地來到操練場,觀看呂方的操練。

    過了春節,這五十個特種兵都能熟練車輛駕駛技術,接著便練槍支使用、射擊。先練手槍射擊。分平射、側射、跪射、臥射,跳躍射擊等高難動作。手槍練習過後,是步槍使用。最難的是立式平射,一隻手平端步槍,步槍大約重九斤,槍管準星處掛一塊青磚,練一定時間加一塊青磚。呂方單手平端步槍可以起吊十塊青磚,在新老兵中獨佔鰲頭。十塊青磚足有五十斤重,一隻手平端,不顫抖,不縮臂,打槍彈無虛發,他的臂力到底有多大力量?又驚動了旅座。

    在長槍訓練考核中,有十五人退隊,重回原來連隊。

    槍械訓練中,蒙住兩眼,把世界各國名槍機件拆散,在混合機件中挑選出組件,重新組裝原來的槍支。長槍有日本三八大蓋、美國伽蘭德步槍、中國漢陽造、俄國的五連發。短槍中有日本王八盒子、比利時造勃朗寧、德國造毛瑟、美國造的左輪……

    接著訓練輕重機槍、衝鋒鎗的使用和維護;各種爆炸用武器、投擲、使用,還有排雷、清障等等訓練……

    火攻訓練學完,開始學拚殺格鬥、飛刀和匕首的使用……

    呂方對拚殺格鬥、飛刀和匕首訓練項目滾瓜爛熟。他從十歲開始練投擲,父親要他每日在院子裡投石子一千次,練就兩臂的爆發力,手腕的甩力,然後練投准力。父親在家北牆上畫一個小圓圈,每天在三丈遠處投石子,苦練了兩年後,練投飛刀。開始要求飛刀紮在松木板上,過一段時間,在松木板上畫一個小白點,要刀刀紮在小白點上。練完此功,又在紅松木板上貼一剪紙小白豬,要他每天扎一百次飛刀,刀刀不能扎到小白豬身上,而要紮在小白豬的邊緣。扎到小白豬的身上或離遠了,都算失敗。那時練功又苦又嚴,一練功,爹就不認兒女了。只要一點不符合要求,上去就抽皮鞭。哪兒出了錯,抬腿就是一腳。姐弟三人練功,不准喝水、不准撒尿。去茅房?那不行,非讓你連翻空心觔斗,若不就讓你跳崩床,只練得你尿水在體內翻蕩,練得你滿身汗如雨下,將體內的尿轉變成汗水,這才讓你休息。這時也不想去茅房了。就是在這樣刻苦訓練之下,呂方才練得深厚功力。所以,現在投飛刀、投匕首,身邊的教練都得拜呂方為師。只不過呂方仍不顯山不露水,認真地練。有時故意出點差錯蒙蔽一下別人。

    基本科目練完了,要經嚴格考核、挑選。呂方故意在擒拿拳、摩托飛車、飛刀三項考核上不及格。當然,門門及格者也無一人。按規定,三門不及格者要退回原在連隊。呂方想,該學的都學會了,趁早讓我回原來連隊算了!根據成績,在三十五人中又有二十人被退回。但呂方卻被留下來。因為旅座兼總教官點名要留下呂方!

    在退回的二十人中,有一些兩門不及格者心中不服。便找總教官追問底細,總教官說「讓你回去就回去,這是命令!」

    有的特訓兵不服氣,說「旅座,恕本人大膽,那姓呂的三門不及格,為何仍留在特訓隊?還有遠近之分嗎?我不服氣!」

    總教官說「你要不服氣,你可以提出跟誰比試!本旅座讓你挑選對手!」

    這個特訓兵說「我就要和姓呂的比試!」

    總教官說「你可要想清楚,你可別當眾出醜!」

    這個特訓兵一臉傲氣地說「旅座,不是我自誇海口,要比武,那姓呂的還嫩點!」

    總教官說「先別口出狂言,驕兵必敗。別人我看不出來,我對姓呂的都要高看他幾分。你和他比?太不自量力了。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比,本旅座給你安排時間。但有言在先,你如勝過姓呂的,你也應乖乖地返回連隊。你回連隊,也是特訓兵,不會虧待你!」

    這個特訓兵舉手敬禮說「是,旅座!」

    總教官讓勤務兵傳呂方來。呂方聽說要比武,心裡很為難,說「旅座,本人笨拙,特訓項目三門不及格,讓本人回原連隊吧!」

    總教官一聲冷笑,說「姓呂的,實話對你說,你就是全門不及格,本教官也不放你!你一入隊,本教官就盯上你,你的一舉一動本教官看得清楚,你演戲演的還不像。再演好一點也難逃本教官的眼睛。這不,有人不服你,提出和你比武,怎麼樣?敢應戰嗎?」

    呂方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說「跟我比武?我連擒拿拳都練不好,哪能和別人比武?這麼著,我甘拜下風還不行嗎?」

    總教官兩眼一瞪比牛眼還大一圈,說「姓呂的,我問你,從哪來?」

    呂方說「從直隸來。」

    「具體什麼地方?」

    呂方如實報了地名。總教官一拍手說「著哇!歷史上誰不知山東出響馬,直隸出豪傑?桑洲雖是渤海之濱,但此地人善好功夫、雜耍,誰不知桑洲家家有拳種,人人有硬功?藏龍臥虎,高人能人輩出之地?你一人獨闖世界,千里迢迢來到豫、皖,可知當今世亂盜搶、蟊賊遍野,你沒硬功夫敢闖世界?」

    呂方聽了說「人家有功夫我未必有,我這次來南方,是繞山而來,剛好沒有遇見強盜。」

    總教官哼著鼻子說「姓呂的,你雖不承認,但從你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上看,你和一般人不一樣。常言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你也別深藏不露了,有什麼真功給本總教官看看,也好大家一起切磋技藝!我勸你今天比武拿出真功夫,不要讓我失望!」

    呂方心想,我說旅座為嘛坐我氣車、看我練功,原來是研究、觀察我的功夫。呂方說「我可沒有把握!」

    比武開始了,那些不合格被返回連隊的特訓兵也趕來看比武。

    總教官走到排前說「這次淘汰是層層淘汰,但有些士兵對此心有疑慮,對三項不及格的特訓兵反而留在本隊,心裡不服。為平服人心,特讓二人比武。」

    總教官平掃一下列隊說「蔡誠——出列!呂方——出列!」

    名叫蔡誠的特種兵兩項不及格被淘汰,心裡不服呂方。他今年二十五歲,長相奇醜朝天鼻子,扁平臉,小時出天花,臉上有幾顆黑豆豆。自幼學南拳,拜多名武林高手為師,練就一身好功夫,論武功,在特訓隊中稱不上第一高手,也得名列其二。只因長相醜陋被淘汰。他為能進特訓隊,曾托人給總教官送大洋,被總教官原封不動退回。他認為能進特訓隊,是將來陞官發財的階梯。但沒想到總教官太不近人情,白花花的銀子不要,順水人情不做,兩項不及格就被退回,而三項不及格卻留在隊裡。所以他找總教官論理,他不相信這個北方佬有多大本事。他懷疑總教官吃了此人更多的好處。

    呂方和蔡誠走到操練場中間,蔡誠一見呂方嘻嘻哈哈的樣子,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拳就打到他!心想,今交手要用豹拳打他。

    呂方見蔡誠,看他長相奇醜。心裡想,他這副尊容,找個事由不易,今日就讓這位老弟取勝,把他留在特訓隊方為上策。馬上抱拳施禮說「在下不才,多請老兄手下留情,承讓了!」

    蔡誠皮笑肉不笑地說「過謙過謙。」心想,今天看我如何收拾你!

    總教官見二人都已拉開架勢,馬上下令「比武——開始!」

    二人先用擒拿拳演練一番,然後才各用其招。呂方想,蔡誠這人心量小,一心想進特訓隊,我想退出還退不出哩,他卻這樣嫉妒我。咱遠無仇,近無冤,在一起訓練幾個月了,今日何來交手?今日我要打敗他,也太沒有涵養了,吃點虧,無所謂!所以二人交手之際,蔡誠猛打猛追,陰招毒手連連出。呂方卻連連敗退,不主動出擊。蔡誠以為呂方怕他,所以越戰越勇,越戰越狠。總教官看在眼裡心如明鏡,暗自誇呂方心胸大度。可那些士兵卻看呂方功底不厚,武藝不精。呂方怕出狠招傷及蔡誠,所以一再忍讓。心想,我讓蔡誠打敗,也讓他進特訓隊,豈不是**之美?

    就在此時,總教官從中一站說「打住——」蔡誠正打得開心,總教官從中拉偏。就朝總教官一瞪眼說「長官不公,偏袒一方!」

    總教官氣憤地一指呂方說「姓呂的你聽著,如果你再不出招,我要關你十五天禁閉!」又對蔡誠說「姓蔡的,咱有言在先,即使今日你勝了,你也要回連隊。現在誰勝誰負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就你那兩下子,呂方不讓你,兩個回合你就敗下陣來,我勸你好自為之!」

    蔡誠不聽尤可,這一聽氣得頭腦發懵,破口大罵總教官「你有何本事配當總教官?本大爺動一下手指都要強你十分!」

    總教官聽了臉都氣青了,大聲說「現在先不和你計較,比武完再說——開始!」

    呂方看蔡誠如此心高氣傲,心頭一轉總教官眼中不揉沙子,我如讓了蔡誠,可讓總教官下不了台。蔡誠目中無人,此人應該教訓,讓他嘗嘗碰釘子的滋味!想到此,呂方吸氣吶氣,渾身一緊,伸拳動腳來戰蔡誠。要動真招,十個蔡誠也不是呂方的對手。只兩個回合,呂方一個「貼身靠」,將蔡誠摔出兩丈遠。蔡誠爬起身,用一招「斜插柳」腳功直奔呂方下身。呂方一個「雙纏」,又把蔡誠摔出兩丈遠。這次摔得蔡誠爬不起身。呂方覺得用勁大了一點,就跑上前去拉蔡誠。就在這時,蔡誠一個「烏龍擺尾」,從懷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呂方。大家吸著氣,不敢說話。

    總教官卻喊道「留神!」話沒說完,那匕首直插呂方的前胸。總教官心說完了完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在蔡誠扎向呂方的一瞬間,呂方早聽見風聲,但他沒躲,回手就是一掌,只聽「噹啷」一聲,匕首被拍成兩截,落在地上。蔡誠的手被震得麻木,呂方也不看蔡誠,扭身回到隊列。

    士兵這才高喊「呂方,好功夫!蔡誠陰損,不是英雄!」喊得蔡誠恨不得鑽地縫,愣愣地站在操場當中,忘了歸隊。

    總教官看了這一幕,他已確認,他沒有看錯呂方不止這些功夫。他大喊一聲「比武結束,解散!」

    那些士兵呼拉一聲圍住呂方,呂方說「噢,咱們還是回營房吧!」

    蔡誠內心自疚。在他倒地之時,呂方沒有墜井下石,而是友好地拉自己。自己卻使了毒招,要害呂方。他感謝呂方寬宏大度,恨自己小肚雞腸。今日在大庭廣眾之前栽了大觔斗,令他永世難忘。

    呂方輕取蔡誠,名聲大作。那些特種兵自知不如,都乖乖回到原來的連隊。教官、排長對呂方也另眼相看。從此呂方就有了特殊和自由。他可以不隨隊訓練,他可以自選科目,他可以自駕摩托車滿操場練雜技,他可以開一輛大卡車滿操場轉圈。呂方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呂方找到總教官,請他幫助討回那匹棗紅馬和包裹、懷表。總教官一句話就給送回來。從此,呂方自己練騎術,他和總教官成了好朋友。

    總教官名叫李宇平,比呂方大一歲,現為上校軍銜皖軍旅座。直隸廣府人氏。生在廣東佛山。二人經常在一起談古論今,一起對練拳腳,一起打球、下棋。

    有一天,呂方對李宇平說「老兄,來安慶已經快二年了,我還沒逛過安慶城哩!」

    李宇平說「這好辦,要逛安慶城,我先給你講安慶城的地理和歷史。你聽說過長江吧?安慶城就在長江的北岸。順著長江往上走可去漢口、重慶,往下走可去南京、上海。坐火輪去漢口或去南京經過安慶,首先看到振風塔,振風塔在連江寺內,又叫連江寺塔。有『以振文風』之意。是長江沿岸著名大塔。素有過了安慶不看塔之說。安慶古城不大,城東是丘陵,城西也是丘陵,城北三十里有座山,叫大龍山,是安慶城北的天然畫屏。其山自西向東綿亙,山勢雄偉,峰巒疊嶂,蜿蜒秀美,似龍騰起伏。從而得名大龍山。山上有神廟,宗寺,山下有龍王廟和二祖禪堂。咱這訓練場地,就處在安慶城和大龍山之間。」

    「我再給你講一講安慶的由來。東晉詩人郭璞說『此地宜城』,故又別稱宜城。南宋紹興年間興『安慶軍』始得『安慶』,安慶城建於明嘉定年間。清乾隆至民國為安徽省會。這裡文化名人叢出不窮。清代桐城派、京劇鼻祖程長庚、共黨先驅陳獨秀都出生在這裡。這裡最流行的是黃梅戲。安慶的男女老少多會唱演。安慶的小吃頗多,聽了叫你流口水。什麼『江毛水餃』、『迎江寺素鍋貼』、『韋家巷湯圓』、『肖家橋酥餅』,唉呀,什麼松茲板鴨、頂雪貢糕、龍鳳貢面……好吃的東西多得很哩!」

    呂方聽總教官說了一大堆安慶的山水和小吃,便問「這些地方你都去過?」

    「都去過,逛過!」

    又問「那麼多好吃的你都吃過?」

    「廢話,那麼多好吃的我那吃得過來?你要吃我就帶你去,我請客——」

    「你說了一大堆,我就對迎江寺素鍋貼、韋家巷湯圓感興趣,其他的,咱不感冒!」

    「我猜你是素食主義者。這好說,今晚就去,怎麼樣?」

    「去逛城可是去逛城,我還有事向你說。」

    「有什麼事只管說。」

    「出門這麼久,還沒給家寫過信哩!」

    「你只管寫,今晚咱逛城時就把信發出去。怎麼樣?」

    呂方高興得笑不攏嘴,說「這還差不多。出家這麼遠、這麼久,哪能不讓人寫個平安信哩!」

    教官說「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給你送信,你得把你身上功夫演習讓我看,這是交換條件!」

    呂方說「我可沒有什麼功夫。先讓我寫了信再說!」就在總教官房裡,提起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三封信。一封寫給五台山,一封寫給桑洲,一封寫給段集鎮。

    這天晚上,呂方和教官開一輛吉普車,頂著東風,冒著細雨,逛了安慶城。吃了一頓「迎江寺素鍋貼」,順便將三封信送進郵筒。

    一九三三年四月,呂方和李宇平同船去南京。是夜,從重慶來的輪船終於靠岸,從安慶選拔的士兵一共有二百一十人,李宇平指定由呂方帶隊。上船一看,整個船都是沿途選送的特訓兵。輪船順流而行,江水拍打著江岸。呂方見輪船在江面上滑行,覺得心舒氣爽。李宇平喊呂方回艙休息。呂方沒見過長江,也沒坐過火輪,站在船上看著黑暗中的江岸,又有一點思鄉之情。

    李宇平說「將來有你看的。咱們這次將全部特訓兵集中到江心島,先在那裡練水上功夫,這一點,你就是旱鴨子下水嘍!」

    呂方說「有你教官在場,還怕練不成水鴨子?」

    二人說說笑笑回到船艙休息。呂方說「這輪船到南京要幾個鐘點?」

    李宇平說「順流而下,船走得快。最快也得八個小時,因為沿途還要停靠幾個碼頭。」

    呂方說「我也不困了,咱們去看看咱們的兵,如都睡了,咱們就放心了,回來咱就下棋玩。怎麼樣?」

    李宇平說「好哇。」

    二人就到四等艙轉一轉,二百多人都熟睡在各自的床位。呂方和李宇平回倉下起了象棋。呂方從十歲開始下棋,最開始和父親學的棋步,長到十五歲,棋法已步步精到。呂方走棋開始平穩,毫釐不見張揚。但後招緊緊環扣。車、馬、炮、兵相互照應聯手進攻,後發制人。李宇平二人第一次對奕,互留後手。先試幾局,殺一個平手。天快亮時,二人言稱最後一局。這次李宇平開局「當頭炮」,然後走「攀頭馬」,呂方左邊「雙迭炮」,既護當頭兵又封右路車。呂方始終是守勢。李宇平攻勢非常強,但沒走過這種棋局,當頭炮一時難以發出,右路車又被雙迭炮封路,只能出二路短車。呂方這邊早等他出車,一出車,呂方也是二路車拉到車九平四,兌車。這樣,李宇平中炮不能發揮,只好改變棋招。呂方右路車直出,李宇平車不能直兌。最後二人殺到殘局,呂方保住雙兵一馬、全士相。李宇平三卒士相全。按理說,三卒齊攻,必勝無疑。怎奈呂方雙兵又佔肋眼,一馬隨時可掛角。只要送兵,直搗黃龍,馬掛角將死老將。李宇平一看大勢已去,自知無回天之力,只好認輸。觀棋知人,李宇平想,呂方其人,工夫不露,如棋法錦裡藏針。他認定呂方不是僧徒、就是佛家的虔誠者。

    輪船開始拉響笛,很快要靠南京碼頭。李宇平收起棋子說「從今往後,你我就直接打交道了,祝咱二人今後合作得更愉快,我提議,喝口合作酒!」

    呂方說「你說什麼?我不明白,我今後也是你的手下,喝什麼合作酒?」

    李宇平說「因為有礙軍事機密,所以今日才告訴你。一個月前,參謀部就擬訂提拔你為特訓旅教官。我任旅長。那咱二人不就是一個鍋裡掄馬勺——吃喝在一起了嗎?」

    呂方說「什麼特勤旅?你把我說糊塗了!」

    李宇平說「你不知道,這次把咱們從安慶調到南京,要從全國兵種中選一批咱們這種兵,組建成一個特訓旅,這個旅應該編製四千五百人,校長任我為旅長,你為總教官!」

    呂方聽了搖頭說「我可不行,我可不行。喂,誰是校長?參謀部聽誰的直諫了?怎麼選我?」

    李宇平說「誰是校長你也別問了,到時你就知道了。我長你一歲,是你大哥。但論功夫、論涵養,你是我師父。所以我可以說,縱有一萬人,也難選第二個呂方閣下。你的功夫,遠不止這些,選你當教官,正是恰如其分!火輪馬上靠港,這兩杯酒,咱就干了吧!」

    李宇平斟滿兩杯紅葡萄酒,呂方一咬牙就嚥下肚中。頭有點發暈,身子有點飄。呂方說「我說喝酒不行,現在已經頭暈了。」

    李宇平說「不要緊,下了船,國防部派車接咱們,你暈暈乎乎上車就行了。」

    呂方一想,到了南京,就問「咱們到南京幹嗎來了?」

    李宇平說「到南京保衛蔣委員長嘛!」

    呂方說「小鬼子佔領咱們東三省,現在已進逼上海灘,不打他狗娘養的小鬼子,卻來南京保衛蔣委員長,這種兵,我不當!」

    李宇平急忙摀住呂方的嘴,說「咱可不能胡亂說,這裡耳目多呀,一旦被人聽到,要受軍法處置呀!好,咱們不再說了,你先休息會兒。」

    火輪沒有在南京碼頭靠岸,又向下游駛去。在一個沒有大碼頭的江心島外拋錨。李宇平和呂方坐上國防部派來的小汽艇,開到江心島小碼頭。

    江心島順長江走向,東西長約五里,南北寬三里,把長江水分成兩邊。島四周長滿一人高的蘆葦,岸邊長滿護島的白楊和綠柳。每天雖有江船千艘從江面游過,但大船無法停泊,小船不敢靠近。島上有耕地、水田、果園。這個島原來是江寧農家村落,因軍事需要已搬遷,把原來的民房改建成排排營房、大禮堂、食堂。在施工時,蔣介石親自登上小島視察,在得到首肯後,這裡建成特勤旅的水上訓練基地。三天後,全國各地送來的特訓兵已陸續報到。這天下午,國防部參謀總長召集4500人新兵訓令大會。首先宣讀了蔣委員長簽署的委任狀,李宇平任特訓旅旅長,呂方任總教官兼副旅長。然後,舉行授銜儀式。授李宇平大校軍銜、呂方上校軍銜。各級幹部都授予相應軍銜。最後宣讀特訓旅訓示詞「親愛精誠」

    李宇平宣讀團職任命書和特訓旅政治處、作訓處、裝備處、機要處、總務處等處長、主任任職名單。特訓旅政治處主任閻世群宣讀了營、連、排長任職名單。李宇平和呂方送走國防部參謀總長等人後。李宇平長長歎了口氣,臉上無一絲笑容,呂方說「李兄,為何一臉的不高興?」

    李宇平說「咳,一言難盡,不說了吧!咱們還是研究下半年訓練大綱!」

    呂方嘻嘻哈哈說「什麼大綱不大綱,訓練就是了!」

    李宇平說「那不行,要安排一個訓練大綱,不能亂來。好,我原來的訓練大綱給你看看,你再提提、改改,咱們就執行。下半年訓練宗旨是熟練原來的科目,加訓水上水下作戰,訓練水中功夫。水中游、浮、踏水,水上格鬥,第二步,水下潛伏、潛泳、格鬥。要訓練三個月,第四個月開始,特別要訓練長槍拼刺,短匕戰鬥。你就按這個思路安排月、周、日、上下午科目……」

    呂方聽了腦仁疼,說「我說李大旅長,還是你訂個計劃,我去執行吧!好嗎?」

    李宇平說「不管怎麼說,這計劃你也要認真制訂,因為全旅訓練,就你說了算!先起草,再討論,然後叫秘書去打印下發。」

    呂方無耐,只有挑燈夜戰。他擰著頭皮在電燈下當起了文人墨客,要自己動手寫文章了!

    蔣介石早在一九二八年就設想組建一支直屬於自己、忠實於自己的特種部隊。今後根據自己的需要,隨意挑選自己的警員和隨身侍衛。一年後,在一次軍事聯席會上,他將自己深思熟慮的想法告訴國防部長。國防部長馬上命文案起草要點。初稿又經蔣審閱,這才簽發到全國各地屯兵駐地。

    經兩年層層挑選,終於從百萬官兵中,篩選出4500名部隊中的精髓。這些將士,個個有一身絕頂功夫,能征善戰,單打獨鬥,以一當十,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蔣介石的辛苦設計沒有白費,終於見到了成果。為這支特殊隊伍落腳京畿重地,派國防部官員反覆勘查地址,最後按蔣介石「保密、靜謐、安全」六字指示精神,選中水中和陸地兩個地址。為迎接這支部隊到來,讓當地村落搬遷,施工建設兩處營房。一處在紫金山東南方,群山鎖居之地。另一處在長江浦口下游十里江中島。為何這支部隊要建兩處紮營之地?因為夏天在島上多練水上功夫,到冬天要遷徙到山中,可演練陸地作戰技術。

    這支部隊從設想到建成,都是在極端保密情況下進行的。但是都瞞不過中統頭子徐恩曾和軍統頭子戴春風二人的眼睛和耳朵,這二人是國民黨的兩個特務情報頭頭。他們認為這支隊伍都要有自己的代表。蔣介石當然清楚這兩個人的想法。為了平衡這二人的力量,在這支隊伍的權力分配上,進行了分割。蔣介石告訴國防部,這支部隊是師旅級。意思就是師旅級的委任權在委員長手中。暗示國防部只可以考慮師旅級以下的機構設置。可設處級,人員可從徐、戴部下選調。蔣介石最後對國防部長說「要考慮徐、戴的工作嘛,搞個小小的平衡,好嗎?」

    蔣介石考慮旅首第一人就是李宇平。李宇平出身滿清官宦之家,自幼習文練武,寫一手好字,練得一身好功夫。十八歲考上黃埔軍校四期偵察科。畢業後,被蔣介石留在身邊當警衛。二七年隨蔣介石北伐,當貼身侍衛。李宇平身不高,但強悍。話不多,但做事斬釘截鐵。辦事既認真又靈活,對人忠善。蔣介石就喜歡這樣的貼身侍衛。為了培養李宇平,北伐勝利後就派他深入基層,到安慶城做省督軍,一幹就是四年。

    為了組建這個部隊的班底,蔣介石多次密詔李宇平去南京商談。他指定特訓旅非李宇平莫屬。只是李宇平的助手不易挑選。李宇平力諫呂方,蔣介石只是不語。李宇平清楚,這個年代,僅憑功夫,無有背景,難登仕途。呂方一不是國民黨員,二不是浴血征戰的英才,沒有寸功,一步登天,連升十級,難服人眾。李宇平深知校長思慮長遠、考慮周全。

    「校長」最後還是點頭了。蔣介石說「宇平啊,你認為此人可以,我就認可了。我想呢,也好,他就像一張白紙,我畫什麼就是什麼。好嘛,就這樣定了!我這也算『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呂方萬沒想到,他能「一步登天」。是高興,是鬱悶?呂方現在沒有感覺。只覺得這個官來得容易,去的也快。抬得高、摔得也痛。他想,這不是我呆的地方,到一定時候,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呂方上任以來,一心撲在訓練工作上。他常常身先士卒,渾身泥水。上午帶兵游到長江北岸,返回來休息,下午又帶兵游到長江南岸。晚上又分排、連、營、團進行射擊比賽、拳擊比賽。一天下來忙不停閒。李宇平眼見助手工作正規,頗有亡命精神,所以把精力集中在對外、對上、抓處、室管理工作上。有關軍事訓練基本不插手。李宇平深知特訓旅的關係複雜,所以工作處處小心謹慎,即使這樣,也難免惹人非議。非議的焦點就在他的助手——呂方身上。

    政治處、機要處,是中統的人執掌領導。作訓處,後勤處,則是軍統的勢力圈子。這兩派向上都統歸蔣介石指揮。兩派在蔣介石面前爭寵。而在下邊打得你死我活,都想扳倒對方,唯我獨尊。中統和軍統都是情報機構,他們無孔不入,各處都有他們的黑手,從上到下都受他們的監督,不許說一句不利黨國和委員長的言談話語。輕則受處分,重則把你打入另冊,直至殺身。所以,李宇平特別提醒呂方,不可隨意打胡亂說。一旦讓這兩部門聽到什麼,給你添油加醋上報,定會惹火燒身。

    呂方只是笑笑說「最多就讓咱回家抱孩子去,種咱哪一畝三分地,怕啥嘛?」

    李宇平認真地說「你可說的輕巧,一旦讓他們盯上,那可是一泡臭狗屎,死粘賴粘,好人也給粘層皮。對這些人,和他們表面過得去就行了!」

    為對外保密,特訓旅暫時一律不穿軍裝不,戴軍銜,平時一律穿大學生裝束。

    很快過了非常時期,特訓旅每週休息一天。這一天可洗衣服、做衛生、寫家信。還可集體(三人以上)逛京城。不願出島,可在島上打球、下棋、看電影,去圖書館借書、讀書。

    特訓旅機關的幾位處長家眷安在京城裡,每週六下班坐專門汽艇送到南京碼頭。週日晚或週一早八點前趕回江中島。如遇緊急事,寫請假條交給旅長或政治處。一切行動都有嚴格的軍規軍紀相約束。

    這一天正是週一早晨上班時間,呂方上崗查哨,檢查機關幹部上班有無遲到、曠工之人。住在京城上班之人乘汽艇已停靠在小島碼頭。單單不見政治處長閻世群上班。哨兵便將名單記下,呂方便去安排訓練工作走了。

    閻世群週六下班,急忙找徐恩曾匯報這些日子特訓旅的情報。匯報完,就去玄武湖邊的一家小飯館喝小酒,喝得醉酗酗,又坐人力車去秦淮樓找老情人過夜去了。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一看掛鐘,時針指著八點半,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叫三輪車直奔碼頭。特訓旅的汽艇早按時返回了。他就叫了一條小客船,直送到江中島碼頭。碼頭早已關閉,他呼喊哨兵,哨兵見是政治處長,不敢擅自開門。呂方正好路過,呂方說「讓閻處長進來。」

    閻世群進了小島,向呂方打個敬禮說「報告旅座,本人遲到——」

    呂方還禮說「你怎麼來的?」

    閻世群支支吾吾地說「為盡快趕來,本人叫一條小客船,送過江來。」

    呂方說「閻處長,你不知道咱這裡的規定,不許外來船隻進島?」

    閻世群說「報告旅座,咱家忘了此條規定!」

    呂方說「你政治處制定的規矩,你就忘了?」

    閻世群說「旅座,本人年老健忘,所以記不清了。」

    呂方想,言外之意是看不起我呂方,故意一問三不知。呂方也不生氣,說「既然你記不清了,我告訴你這條規定,如違犯該條,罰坐一天禁閉。你坐坐禁閉就想起來了。」

    閻世群聽此話氣得大聲吵鬧說「你是幹什麼的?不就是三教九流出身嗎?你敢讓老子坐禁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那個資格麼?你憑什麼連升十級?」

    閻世群破口大罵呂方,呂方不急不火,讓兩個哨兵把他架進禁閉室走了。李宇平早上出外開會,中午回來,作訓處長就把閻世群大罵呂方之事說了一遍。

    李宇平馬上就火了,說「讓他坐三天禁閉,什麼時間認錯,作深刻檢討,再解除處罰!」

    下午,李宇平找呂方核實此事,呂方說「旅座,按規定禁閉一天。」

    李宇平說「不行,他身為政治處處長,應該處處起模範帶頭作用,哪能這麼放肆?目中無人?」

    閻世群這次把事情鬧大了。因為作訓處長趁去外開會之機,把事情又添油加醋地向戴春風作了匯報。戴春風正愁抓不住中統的小把柄呢,立即將此事向蔣介石作了匯報。過了幾天,蔣介石召集李宇平談工作,順便問起這件事,說「連升幾級也好,這是我的意思,就是要不拘一格選人才麼。看不起副旅長,就是以下犯上。副旅長是我委任的嘛,也就是看不起我麼。罵副旅長,也就等於罵我麼,宇平,你說對他應該怎麼處理?」

    李宇平心裡尋思,只能將此事壓大變小,萬不可再擴大事端,就說「校長,以學生之見,冤家宜解不宜結。此事弄得關係複雜,將來學生不好處理。以學生之見,不如從輕發落。校長,您看呢?」

    蔣介石哼哼鼻子說「娘希皮,他太犯上作亂了,要降級使用!」

    李宇平心知肚明,知道校長不會嚴加懲處,也就順水推舟了。為今後工作考慮,從輕發落。

    蔣介石的話很快就傳到閻世群的耳朵裡,嚇得他渾身發抖,臥睡不安。馬上寫檢查,深刻認識。見李宇平和呂方雙腿一跪承認錯誤,永不再犯!最後被降了一級使用。從此再也不敢囂張了。殺一儆百,其他人等,也不敢對呂方品頭論足了。

    閻世群得到一個落敗的下場,可讓軍統人看了哈哈笑。作訓處長李誠心裡罵閻世群早該收拾收拾了。但卻跑到政治處安慰閻世群說「此事都是姓呂的一手造成,咱們可不能就此罷休!」

    閻世群何嘗不知李誠的狼子野心,就坡下驢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騎驢看帳本——走著瞧!」心裡說,你他媽的裡外裝好人,老子不上你的當!當然,明著鬥不過呂方,咱暗地也要鬥爭到底。咱是幹什麼的?專幹暗害殺人勾當的!

    特訓旅每人每月可按時拿餉。一般士兵每月可拿軍餉八塊大洋。平時隔一天吃一頓肉,隔一天吃一頓魚。大米白面頓頓吃。禮拜天准許買酒喝。李宇平、呂方不會剋扣軍餉和伙食。生活待遇比一般隊伍強百倍。士兵可以利用禮拜天寫家信,但內容要經連隊審閱、地址要寫代號。歲月增加,年齡長大,軍官和士兵的家庭、婚姻已成大事。

    李宇平和呂方細心瞭解各班排士兵的家庭瑣事,指定政治處、作訓處做一些士兵的思想工作,幫助解決他們的實際困難。

    有一天,作訓處值班查哨,結果這個連實際到崗只有百餘人,而應到崗為一百二十餘人。自特訓旅進駐江中島,每夜派一個連的兵力在島上巡邏,作訓處處長李誠問連長,這二十幾人幹什麼去了,開始連長不說,越不說,越覺得有問題,李誠一追到底。原來這個連隊士兵家中多事,有十幾個回家奔喪,有八九個回家結婚。李誠說「除喪事不可測,結婚終身大事可以計劃回家麼,哪能集中一起回家結婚?是誰准假的?」

    連長說,營長批准的。李誠找來營長,營長說,我們都按軍紀辦事,團長批准的!這麼一說,責任都在團長。李誠找到團長一問,團長說「老子批手下幾個探親、奔喪、結婚還有什麼大事嗎!」

    李誠說「軍紀上明明寫著,咱們旅的士兵請假制度就是層層報批,一直報到旅座那裡備案。」作訓處長原本想查清一次請假這麼多人,如果是付座批的,就有口實了。反覆問團長,這個團長一口咬定說「就是本大爺親手批的,怕打攪旅座,我自行決斷,有什麼問題可找我一人說!」

    李誠說「這也沒礙大事,只不過是你違規違紀了,此事我要報政治處按紀處理。」

    這個團長說「隨你們便,上報到委員長那裡咱也不怕!處理得讓俺心服口服,俺一句話不說。處理得太過分了,俺還不伺候你們了!老子也不願當這個破官,老子早想回家了!」

    這個團長就是王殿富。

    一九三零年夏天,孫運達帶頭劫了軍車,王殿富帶身邊幾個壯丁,在雨中摸路逃離現場。走到天亮,也不知走到哪裡,聽老鄉口音只知已到湖北境界。這幾人又繼續向東走,不多時來到江邊,估計是長江。就雇條小船順江而下。誰知走到黃岡江界,便被沿江巡邏船攔下,押到兵營一審,王殿富就交待了截火車之事,但何人劫了軍車,王殿富只承認自己逃離,不知何人劫車。分頭審問其他幾人,也同口一聲。當官的看此情景,就把這幾人收編為部下。可憐王殿富幾人逃了一圈,也沒逃出「如來佛手心」。幾個壯丁為迷惑當官的,在軍訓中特別賣力,他們想尋機逃跑。更因為這幾個壯丁是老兵油子,各種軍技特好,博得當官的讚賞。部隊從黃岡換防到九江,王殿富被提升連長。和他一起幾人也被提升排長。正在這時,收到國防部下發的關於選拔特訓兵的通知,王殿富這幾人原本就是軍中佼佼者,現更如魚得水,經過幾輪選拔,王殿富幾人都被選中。王殿富升任營長,其他幾人升任連長。後來王殿富等人如期到達南京江中島集中。王殿富幾人自小就練有一身硬功底,幾年精心苦練,武技大增。來到特訓旅,王殿富被授中校軍銜、任戰備團團長。他的為人就是軟的不吃,硬的不怕,一身野性。他從底層出來,非常瞭解士兵的疾苦,所以在處理士兵的困難時,能處處體察「民情」,不死按軍紀軍規辦事。因此,他擅自作主,一氣批了二十幾個人同時請假回家。該給何處分,特訓旅條例上明文在案擅自准假者、作主者,吊扣一月至半年軍餉。

    王殿富老家在直隸大名府龍王廟。他家老少九口,耕種十幾畝鹽鹼地。好年景家中可度到春天,壞年景只能吃三個月糧食。他幾次賣大兵、當壯丁,就是為掙幾塊錢,來資助家庭生活。現在他當了團長,每月都按時把自己的軍餉寄回家去,如連扣六個月軍餉,等於要他全家人性命。

    作訓處長李誠把得到的情況向呂方反映,想試探呂方的口風。呂方對李誠心存戒備,所以說話謹慎。說「那二十個士兵家中確有其事嗎?」

    李誠說「是,呂座,我已去各排調查了。這些人家中確實有事。」

    呂方說「既然有事,還不能讓別人代辦,那就自己回家處理嘛。反正咱們旅已不是非常之時,排、連、營、團都批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作訓處長李誠聽了很懊喪,原以為呂方肯定要嚴肅處理,誰知自己的辛苦就這樣打了「水漂」。說「咱旅律條很嚴,上邊清楚地寫著規定。」

    呂方說「你扣了他的軍餉,你又多得不了一個子兒,還給他造成困難,想想看,出門在外不容易,規定條例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呀!……」

    李誠想,處理不處理,作訓處拿意見,政治處作處理,不如先將此事報政治處。他看呂方不說痛快話,就找閻世群,把王殿富擅自作主准假二十多士兵回家之事說了一遍,閻世群小心翼翼地說「你徵求了咱呂座的意見了嗎?」

    李誠拍胸脯說「此事當然要向呂付旅長匯報,他說了,要根據本旅條例執行!」

    閻世群聽了,不敢再說呂方一個不字,就說「既然呂座發了話,那咱們就扣他半年軍餉?」

    王殿富聽說罰餉半年的處分,就找李宇平喊冤。李宇平就找呂方問此事「扣王團長半年軍餉處分,你答應了?」

    呂方說「我什麼時候答應了?李誠和我說此事,我說『條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沒有說要處理王團長!」

    李宇平說「中層一級獎懲,要在旅聯席會上討論決定,李誠說你點頭了。這裡,肯定又有人耍手段兒!」

    聽說扣半年軍餉,王殿富風風火火地找到呂方,說「呂座,真要扣我半年軍餉?」

    呂方笑瞇瞇地說「你先坐下來喝口茶!」

    王殿富說「我哪有心思坐下喝茶?」

    呂方說「你聽誰說要扣你半年軍餉?」

    「我聽李處長說的!」於是就將這件事前因後果講述一遍。

    呂方心裡越來越明白,是李誠從中作梗。呂方說「你先回去,不要影響帶兵訓練。我告訴你,處理你這一級幹部,咱旅要開聯席會議,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

    王殿富說「呂座,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豁亮了。那,報告長官,王殿富歸隊!」

    見王殿富一走,呂方便去找李宇平。二人又將情況一碰,李宇平說「咱們把閻世群、李誠叫到一起,把情況一對,不就清楚了嗎?」

    李宇平馬上讓閻世群去把李誠叫來,就在李宇平辦公室開了一個三方對帳會。李誠進了辦公室,李宇平就讓李誠說,李成說完又讓閻世群說。二人一說,問題就明白了。呂方說「李處長,還用我說嗎?」

    李誠忙向呂方鞠躬說「呂座,千錯萬錯都是我錯,我理解錯了你的意思,說了錯話,作了錯事,我任打任罰!」

    呂方說「你知錯就行了,沒必要這個樣子!」

    閻世群早對呂方心懷懼怕,心裡早就慌了,也忙鞠躬認錯「呂座,我有責任,此事也怨我,我求呂座再給我一次改弦更張的機會!」

    李宇平說「在咱們旅,不許再搞小動作,這次呂座原諒你們,下次可就不能輕饒,去吧!你去找王團長,收回你的處罰通知!」

    閻世群顛顛一溜小跑下去,作訓處長李誠怔怔地立在一邊,呂方說「今後說話做事,可別拿間諜眼光看人、看事,你也下去吧!」

    等二人走後,李宇平說「此二人可是害群之馬,不除此二人今後咱們旅就不會安定。咱們剛到此地時,我一見那人事名單,心裡就犯堵,你問我,我就沒回答你。這幾起你都遇見了?一些風風浪浪都是這二人所為。你知道這二人的來歷嗎?這二人雖人在咱旅,但心卻在別處。勁,使在別處。這是軍統、中統在咱旅安插的耳目!」呂方不知道什麼是中統、軍統,李宇平就系統地講了這兩個情報機構的來龍去脈,呂方恍然大悟。

    呂方說「事情原來這樣複雜?那今後該如何辦?」

    李宇平說「此事因『校長』而來,還得讓『校長』發話讓他而去。」呂方這才知道,蔣介石就是「校長」。

    入冬時節,李宇平去國防部開會。會後蔣介石把李宇平叫到他的辦公室,問起最近之事。李宇平便將旅內一些事作了匯報。順便將李誠和閻世群之事輕描淡寫的說了說。蔣介石聽後半天不言聲。李宇平心裡明白,「校長」越是不說話,那腦子裡準是在思考問題,要處理此事,還要掌握平衡。李宇平就站在一邊,也不說話。

    過了有一刻鐘工夫,蔣介石說話了。

    「年輕人,年齡一天天大起來,就涉及成家立業之事,這是人之常情。我看這麼辦,特訓旅建制人員共計4500餘人,你們可挑選一些年齡偏大、家中確有實際困難者,讓他們轉業好了。可徵求他們意見。抽幾百人可去衛戌司令部、警察署、法司部門,這些部門都喜歡這種人……怎麼樣嘛?」

    李宇平說「還是校長考慮周全,學生沒有意見。」

    蔣介石繼續說「你們那幾位團長、營長可帶家眷,可安居在京城。至於那二人,可以把他們隨士兵一起調出,隨便安排哪個部門,好嗎?調出的這些士兵,以黃埔軍校第九期南京分校之名畢業,可以發畢業證,可填寫在檔案裡嘛。」

    「是,校長!」一聽蔣介石把這些棘手之事都考慮周全,李宇平高興地舉手敬禮「校長,如無別事,學生告退。」

    聽說從特訓旅轉業一批學員,耳朵尖的部門搶著要人。原定名額為500到000名,結果願意轉業的只報了520人。在審核名單中,有一個眼熟的名字「蔡誠」!呂方拿著名單去找李宇平,李宇平說「也可能是重名重姓。」

    呂方根據所在連、排去找,果然就是和自己比武落敗的蔡誠。

    蔡誠和呂方比武落敗後,沒有回原來的連隊,就跑到南京找到他的舅父閻世群。閻世群是中統駐江蘇省辦事處執行委員。蔡誠將在安慶之事一說,閻世群心裡明白,因為他長相奇醜,無法蹬大雅之堂。憑這身功夫是沒問題。

    閻世群就說「孩子,你就去江蘇特訓隊,舅給他們負責人打個電話,然後寫個字條去找他們就可以了。」就這樣,蔡誠沒費吹灰之力進了江蘇特訓隊。後來特訓隊歸到特訓旅,而頂頭上司正是李宇平和呂方。閻世群讓蔡誠當個小兵就算了,有機會再走出特訓旅。所以蔡誠自進了特訓旅,每天勤學苦練,不出頭不露面,盡量躲開李宇平和呂方二人。他不想在他們倆手下幹一輩子。這次聽說要以黃埔軍校九期畢業生對待,正是個好機會,於是就報了名。

    蔡誠一見呂方找來,馬上打個敬禮,然後就手腳無措地說不出話來。

    呂方說「也怪我,空忙活,我真不知你在這裡,看到這報名單才知你我都在一個旅。」

    蔡誠說「大俠,我念你不記小人過,非常感激。只要有機會,一定報答大俠謙讓之恩。這次我分到哪裡都可以,以後再和大俠聯繫!」打了一個敬禮,扭轉身回到營房。

    這五百二十多個特訓旅隊員,很快被爭搶一空。蔡誠被市警察局偵緝處要走,閻世群和李誠分別調到警察署和衛戍司令部。

    進了冬天,特訓旅離開江心島又遷到山裡。每天開始山地戰訓練。訓練科目是爬山、攀懸巖、練跳澗、在山崖上格鬥。隆冬時分,這支隊伍進行長途拉練演習。夜裡行軍,白天休息,要用二十天時間往返黃山。這次往返行程近兩千里,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路途艱險、道路曲折。這趟長途拉練,全旅無一人掉隊,平安返回駐地。呂方和李宇平累掉了十斤肉。

    回營地第二天,王殿富急三火四地找到呂方「報告呂座,我團有重要事情匯報!」

    呂方正在趁放假休整時間,想安下心來梳理一下作訓計劃。王殿富進了辦公室,把該團最近發生的怪事講了一遍。

    這個團一營二連一排有一個士兵名叫武尚本,說一口京腔,自稱是北京人。他自己說,小時父母雙亡,無親無靠,被潭柘寺老和尚收養。後來不甘寂寞,逃出寺院,一路流浪到了南京,以乞討為生。後來就參加了中央軍。再後來被選中特訓隊。……。此人年紀不過二十三四歲,長得白白淨淨,不像缺爹少娘之人,又有一身好童子功,根本不可能是孤兒。此人不但輕功出萃拔類,水上功夫也堪稱奇才。自編到連隊後,從不吭不哈,每天刻苦訓練,工作也認真。接人待物,很會看人眼色說話。過了有月餘,晚上熄燈號響,大家便入夢安睡。這時他卻輕手輕腳撥開窗戶,從窗戶裡鑽出,直奔操場。不定幾時,他又睡在鋪上。排長發現情況,問他夜裡幹什麼去了,他說沒離開過營房半步,你們可能是眼發離了。第二天咱旅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也就沒有追查。也沒上報旅部。但是,根據保密條例怕他是奸細,派人對他進行了跟蹤。隔幾日,他就半夜溜出營房。行動詭秘,動作幹練。一陣風似的走出,轉眼就不見了。後來派兩名高手一路追蹤。他起身無一絲聲響,點開窗戶也無聲響。跳出窗戶,輕輕一跳,就跳過營房的護欄,到了江上。踏水而行,如履平地。上了江南岸,一路飛跑,轉眼來到溫泉招待所,縱身一跳,進得院內,不見了蹤影。咱們不敢擅自闖國防部招待所,只得順路而回。二人回到營房,那小子早鑽進被窩,睡的鼾聲大作。咱們這次拉練去黃山,這小子躲在山裡,給咱部隊照相,連軍車、列隊、呂座的坐姿都上了鏡頭。咱們抓住他,問他為什麼拍照,他將照相機扔進山溝,兩手一拍「本人從不會拍照。」後來,咱們派人取回照相機,將膠片沖洗,現在拿了幾張供呂座分析。此人行為蹊蹺,令人生疑,我們懷疑此人是個間諜分子。……

    呂方拿幾張照片細看,還有他的影像。呂方笑了笑說「看來此人正給我們立檔呢!」

    呂方和王殿富正說此事,李宇平走進來說「二位談什麼呢?」

    呂方說「你來得正好,快請王團長將這件奇人奇事再說一遍。」

    李宇平聽完此事,說「此事我有耳聞,就是日本《讀賣新聞》說,中國正在組建一支王牌軍隊,看來保密也防不勝防。早有間諜分子注意上咱們了。下一步咱們要進一步強化訓練,裝備要用世界一流武器,更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此時咱們一不聲張,二不下結論,我要讓有關部門去調查此事。王團長要嚴密跟蹤此人,先不驚動他。」

    李宇平沒讓別人插手調查此事,就派政治處兩名幹事去調查。先去江蘇特訓隊調查武尚本如何進得此隊,這一調查,就清楚了。特訓處長李誠從中走的關係。李宇平出面,通過手續,把李誠從衛戍司令部請過來作調查。李誠不敢隱瞞,便將此事和盤托出。

    李誠原在江蘇省保安旅任參謀長,是軍統在江蘇聯絡處的幹事。一次在溫泉招待所開會,見一位招待小姐年輕漂亮,李誠一見魂不附體。會後故意找這個小姐扯閒淡。一直扯到深夜,這個小姐很痛快地和他開房共枕。這一夜,李誠太高興、太幸福了。後來又去溫泉開過幾次會,二人就和老相識一樣,親熱和溫存。這一次,小姐正式提出要求,說他有一表兄,父母雙亡,無家無業,來南京投奔她,想讓他參加特訓隊。表兄可有一身好功夫,他認為自己參加特訓隊正適合。我自小生在上海,在南京無親朋好友,所以請參謀長幫忙……。

    李誠聽了小美人的要求,一拍大腿說「小事一樁,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於是,武尚本不費吹灰之力順利參加江蘇特訓隊。

    招待小姐真名叫南造雲子。她一九零九年生於上海,其父深受日本軍國主義影響,在她十二歲時送回日本,拜土肥原賢二為師,專學間諜伎倆。學漢語、學上海方言、學武器使用、學暗殺技能,學爆炸、投擲、無線電操作技術……。十七歲又回到上海,起個中國名字叫廖雅淑。通過熟人介紹進入湯山鎮溫泉招待所。溫泉招待所是當時國民黨國際部出資建造的。國民黨軍事要人經常在這裡舉行秘密軍事會議。所以日本特務早就瞄上了湯山鎮溫泉招待所。

    南造雲子長得如江南女子,嬌俏動人,又能歌善舞,最是迷人。她就是以嬌妖嫵媚而迷倒一大片國民黨將校軍官。南造雲子以美色獲取不少有價值的軍事機密。李誠只算其中小小的一個。

    武尚本的日本名字叫武川一郎。他和武田是老鄉。武田因和呂方鬥了三年,屢屢敗北,丟了人又丟了官職。山本還逼他繼續尋找呂方。武川一郎和武田二人一起來到江南,一來是幫武田報仇,二來是要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武田三人來到大別山區,為學破解拆骨掌拳法,武田三人拜華嚴寺住持為師。住持不傳授真功,武田大怒,殺死住持,奪取寺廟大權。誰知好景不長,武田二人被呂方打死。多虧他會〞縮骨解套〞術,趁機逃跑。呂方雖然厲害。可武川一郎並不服氣,決心要報此仇。

    武川一郎五歲拜師學藝,專門練輕功。開始練沙袋功。每腿綁五斤沙袋,每天奔跑,什麼時候奔跑如飛,沙袋再增加重量,繼續練。這種童子功,練到一定時候,解下沙袋,登高上房、上樹,如履平地。接著練上樹功,能在瞬間爬上高樹,在樹枝間來回奔跑,如同猿猴一樣。這種功夫全是師父口傳心授,秘密教練。有些口傳密芨,外人偷不去。若練成這種功夫,在師父指導下,也要七八年。練完這種功夫,開始練刀術、飛鏢。武川一郎練就輕功時,剛剛十四歲。這一年來到北京,專門學習北京話,他的刀術、飛鏢就是在這裡學會的。

    武川一郎練成了高精功夫,就加入了日本侵華間諜網。專門搞情報、干暗殺之能事。

    武川一郎潛伏在特訓旅,得到一些情況,如訓練課目、訓練目的、訓練技術、師旅之首腦……因為在江心島封閉式訓練,白天沒有機會送情報,只有選在夜晚。結果還是被排裡發現了。他不怕,抓不住證據,死不承認,他們也沒有辦法。……

    李宇平將調查結果告訴呂方,呂方忽然想起,「華嚴寺」逃跑的那個小鬼子,會不會就是他?他會〞縮骨解套〞術,如水上飛,飛簷走壁,此人來無影,去無蹤,此人功夫如此之高,必須時刻提防他,追蹤他,直到抓捕他!

    呂方說「既然清楚了這個人的身份、功夫,咱們就應該動手了!」

    李宇平說「下令讓他們團採取措施,馬上行動!」

    呂方說「執行了嗎?」

    李宇平說「已下達執行命令,就聽好消息吧!」

    二人在辦公室正在議論這事,王殿富幾人帶著武尚本走進辦公室。李宇平、呂方、王殿富組成審訊組,馬上開始審訊。

    武尚本承認自己是日本人,真名叫武川一郎,但不承認自己是間諜,也沒有幹過間諜之事。一臉的不在乎。呂方仔細回憶,這武川一郎是否就是從「華嚴寺」逃跑的那個小鬼子?呂方越看越像,就說「武尚本——」

    武川一郎一激靈,呂方和武川一郎四目相對時,呂方說「你看看我是誰?」

    武川一郎表面一呲牙,說「你不就是呂座嗎?」

    呂方說「咱們在四年前可打過交道!」

    武川一郎說「別逗了,呂座,咱們哪年,在哪兒打過交道?」

    呂方說「你歲數不大,忘性不小,四年前在『華嚴寺』——」

    武川一郎「啊」一聲,接著哈哈大笑說「當然,我們早打過交道,只不過沒讓我得手——」

    呂方說「你們在『華嚴寺』殺人放火,搶男霸女,無惡不做,現在你又潛到這支隊伍來,你該知道落得什麼結果?」

    武川一郎哈哈大笑「看看,你們繩捆索綁,老子一抖手就解了套,你們有什麼高招捉你大爺?」

    呂方一指武川一郎說「小鬼子,你別以為自己會〞縮骨解套〞術就可為所欲為,今日本座就要捉拿你歸案!小鬼子,你說在那裡過招?過來出招吧!」

    武川一郎一指辦公室說「就在這裡很好!」

    武川一郎把外衣一甩,露出夜行衣。夜行衣上有一皮囊,那是藏暗器的皮袋。腰間緊身皮帶裡斜查一口短刀。

    呂方看武川一郎那一身裝束,一邊暗沉丹田,招手說「小鬼子,快來過招!」

    其實,武川一郎心裡清楚,他十幾年功夫全用在錘煉輕功和刀術、飛刀上,就仰仗瞬間飛走、消失,讓人見首不見尾。真遇見高手過招,依仗短刀、飛刀,不能勝出,到時只有逃生。在「華嚴寺」,他已領教了呂方的功夫。一見呂方要和自己過招,心裡發怵。事到如今,也只能依仗自己的輕功來取勝。要先發制人,拔出短刀,衝向呂方。呂方見刀光閃閃扎向自己腰間,一不躲二不閃,順手一拍,武川一郎抽刀變招,反手橫掃過去。呂方還是不躲,硬伸小肘去接,這一刀正砍在呂方的左臂上,只聽「噹啷」一聲,刀刃如砍在頑石上一樣。呂方沒反應,卻震得武川一郎右手發麻。心想,不好,呂方會大力金剛掌!把他嚇出一身冷汗。因為這把短刀可是經千錘百煉鍛造而成,刀刃鋒利,足可以削金斷玉。砍在呂方手臂上,卻無任何反應。武川一郎不敢再打回合,刀柄一擊,將窗戶玻璃打碎,就在玻璃被打碎之時,身子順牆一躥,一眨眼就上了房頂。他跳上房頂,看四周都是山林,正尋找逃生的方向,誰知呂方已擋住去路。

    呂方一指武川一郎「呔!小鬼子想逃跑?沒那麼容易!」

    武川一郎順手甩出一把飛刀,直撲呂方面門,呂方也不躲,用右掌一拍,飛刀被拍落在地。武川一郎正在驚訝之際,呂方順手甩出一顆石子,打在武川一郎的左眼,兩手捂眼之時,呂方趕到跟前,單掌連拍,武川一郎不由「啊呀」一聲倒在地上。他中了呂方的拆骨掌右胳膊脫鉤,左大腿被摘了胯。呂方上前一伸臂,如拎小雞似的提著武川一郎跳下房來。把他扔在地上說「把小鬼子銬了!」

    這場戰鬥不過十分鐘,呂方乾脆利落地拿下小鬼子武川一郎。在場的李宇平、王殿富,還有旅警衛連士兵,都真真切切看到呂方的真功。李宇平比娶老婆還高興,因為他終於看見呂方「廬山真面目」。王殿富實實在在看了呂方的真功,自愧相差十萬八千里,想當初呂方連升十級,心裡不服,幸虧自己沒有敢表示,否則自己肯定栽了觔斗!警衛連個個都是人尖子,可誰的功夫能勝過呂座?為有這樣的「旅座」而自豪。人人都歎服了。

    為了獲取口供,李宇平三人對武川一郎再次審問。武川一郎現在正如霜打茄子——蔫了。他沒想到自己會落一個這樣可悲的下場。沒有想到,中國軍隊中竟有如此神功之人。

    他說「我現在心悅誠服!願意交待所知之事。關東軍總部派遣我來南京,尋找機會打入特訓旅,主要任務就是刺殺蔣委員長!我的上線聯繫人是南造雲子。她現在是溫泉招待所服務員,你們可速去抓捕她,……」武川一郎說到這裡,大叫一聲,平身躺在地上。呂方上前掰開他的嘴一看,武川一郎咬爛了自己的舌頭,自殘而死。

    李宇平不敢怠慢親自帶領警衛連開車直撲湯山鎮溫泉招待所。搜遍了招待所大小房間、犄角旮旯也沒有見到南造雲子的身影。招待所所長說「在今日凌晨請假說家中有急事,乘車回上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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