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傑 正文 第十六章 蒼龍大戰
    早春二月,乍暖還寒。到了晚上,小風雖不如北方的那樣尖厲,但也露出絲絲寒意。八人如狸貓一樣靜無聲息地奔走在田間小路。南方到處是山崗、丘陵、水田。水田路寬不過三尺,黑夜行動跌跌撞撞。走了沒幾里,周顯亮就跌倒在田里,弄了一身泥水,爬起來後冷得渾身發抖。這半夜幸好沒遇見崗哨,天亮時,來到一處山崗,這山崗竹林茂密,山水歡歌。聽見雄雞三唱,知道山下有一小村。八人擠在一起,個個成了泥水人,倒在草叢上休息。

    花白鬍子說「等天大亮,我帶個伢子到山下村裡討口乾糧,你們幾個抓緊時間休息。我告訴你們,如果我二人上午不回來,你們就要轉移。」

    孫運達有心隨花白鬍子去討飯,想想自己是北方人,怕惹出麻煩。等花白鬍子帶伢子走下山,便吆喝著幾個人找一處安全地方去休息。孫運達眼見花白鬍子二人走遠,自己睡不著覺,在草坡上翻來滾去。他擔心花白鬍子大叔會出現什麼閃失,一個伢子又年輕……想著想著就進入夢鄉。

    再一睜眼時,太陽已偏西了。一骨碌站起來,渾身暖洋洋,心裡卻如長了小草,再看看,大叔二人還沒回來。他感到事有變故,急忙叫醒周顯亮和四個伢子,要馬上轉移。人們都盼花白鬍子討飯回來,因為肚子餓得咕咕叫。六人離開原地,但眼睛始終盯著花白鬍子去村的小路。因為大家太飢餓了,便挖竹筍、野菜填飽肚子。二月的竹筍又甜又嫩,吃在嘴裡如同吃水蘿蔔。孫運達決定,讓周顯亮和三個伢子留下,自己帶一個伢子去接應和打探花白鬍子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孫運達二人順小路下山,走了約三里遠,就聽見人聲嘈雜。叫罵聲,推打聲,還有拉槍栓聲。孫運達的心馬上懸起來。二人閃在路邊的草叢裡,見幾個人穿白汗衫,歪戴帽,扛著槍,拿著皮鞭,一路歪歪扭扭,似喝醉了酒,押著兩個人。這二人便是花白鬍子和伢子。孫運達定睛一看,心揪起來,怕什麼果然來什麼。

    他問身邊的伢子「那個扛槍的是幹什麼的?」

    伢子說「那幾個人是當地民團,他們一半是土匪,一半是狗子軍。他們到處殺人放火,欺男霸女,什麼壞事都幹!」

    孫運達聽了,恨得牙根疼,說「咱們滅了他們!」

    伢子問「用麼法子?」

    孫運達伏在伢子耳邊說了幾句話。

    眼見押解花白鬍子二人的團丁走遠,伢子這才從草叢裡鑽出來,身上本來就是泥水,臉上也是三花臉,不用化裝就是一個狼狽相。他開始慌慌張張地小跑,一邊跑一邊叨叨咕咕,一邊跑還一邊往後看,孫運達等伢子跑出一段距離,這才大步流星地追趕。孫運達在後一邊追,一邊叫喊。因他是北方人,又不敢放大聲叫喊。二人一前一後,一追一跑,很快趕上押解花白鬍子的團丁。幾個團丁聽見後面聲音,扭身端起槍對準了孫運達和伢子。

    伢子哭著說「他是我哥,他讓我替他去當兵,我不幹他就打我。」說完就嗚嗚大哭起來。

    一個團丁說「當兵麼,好事,嘿,這是你家裡事,老子們沒工夫管這些鳥事。去去去,那兒管你那兒去。」

    孫運達幾步追上來,一個團丁用槍一攔說「你弟弟不願替你去當兵,你就別趕鴨子上架了。」

    孫運達不敢說話,只用手去拉伢子。花白鬍子和那伢子被捆住雙手扭身看見孫運達二人。花白鬍子忽然一聲大叫,倒在地上,兩個團丁馬上去拉花白鬍子,孫運達順勢啪啪兩掌打倒兩個團丁,另兩個團丁醉洶洶端槍就要扣扳機,沒等動手,早被孫運達兩甩頭打得滿臉開花。接著又上去兩腳,兩個團丁倒地昏死過去。伢子上前解開花白鬍子二人雙手。孫運達撿起一把「漢陽造」擔在一條腿上,順勢一叫勁,撅槍如同撅乾柴棍子。

    嚇的團丁渾身打哆嗦,說「我的爺,你可饒了我吧,我上有老母,下有伢子剛兩歲,吃喝還要我去照顧,大俠饒命吧!」孫運達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四個團丁,讓伢子給他們訓話。

    伢子說「大俠心善。不要你們的狗命,今後要辦些好事,不可欺負眾鄉親,你們快快回家,快滾,快滾!」

    三把大槍被花白鬍子摘下槍栓,四團丁拿了三把槍又低頭又施禮,個個夾著尾巴順原路回村。

    花白鬍子說「你可惹禍了。」

    孫運達一愣問「惹什麼禍?」

    花白鬍子說「我二人下山去討點吃的,走一戶敲一戶,戶戶無人。正在敲門時碰上了這幾個團丁,他們說,共黨分子到處鬧暴動,他們下山協助國民政府抓撲共黨分子。你老漢帶伢子來肯定是共黨的奸細。就把我倆押送到一個大院,我的娘啊,那司令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湘贛大暴動的張伯雄。他一見我,便拍桌子說,『大路朝天你不走,獨木難行你自來。看在咱們有一面之交的情分,我不用我手來殺你,來人!把這二人押解送縣城,是殺是留由他們處置!』於是我二人被四個團丁押送,路過這裡被你們劫下。這四個團丁回去稟報,他肯定帶人馬追殺過來,你這不惹下大禍了嗎?」

    孫運達一拍手說「兵來將擋,水來土堰,怕之何來?」

    花白鬍子說「你不該留那幾個人活口,也便沒有了送信之人。」

    孫運達說「我看那四人也都是窮苦人出身,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不能下死手奪人性命!」

    花白鬍子一聽,樂了說「倒也是,前世無怨,近世無仇,何必下死手呢?可,可那殺人閻王不管這些,他一聽習武之人打傷他手下,他肯定帶人馬追殺過來。他自恃武功超群,他會拚命趕來,必然要『以武會友』到那時,咱們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大叔,莫怕,車到山前必有路。」孫運達又問道「他為何稱你是共黨?」

    花白鬍子說「那一年暴動,我正在湘南,和這傢伙在一起。後來我看他不是殺富濟貧鏟惡除霸,他卻是殺搶貪婪,欺男霸女之徒。我看他是土匪,我便和他分道揚鑣。這次他見我,就稱我是共黨、共匪。」

    孫運達笑問道「那你是不是共黨、共匪?」

    花白鬍子一攤雙手說「你們看我像嗎?」

    張伯雄自小習武,精通南拳、通臂拳、猴拳;刀、槍、棍、棒樣樣精熟。十六歲北上少林,學習北方武林派別的拳法,功夫大長。十九歲參加國民革命軍,曾任營副。後和上司關係鬧僵,棄職回鄉。整日吃喝嫖賭,拈花粘草,惹事生非,無人敢惹。一九二八年湘贛邊界農民大暴動,他挑頭攻打縣城,拉起一支民團成立赤衛軍,開始殺富濟貧,剷除惡霸,深得民心。一些民眾把他當成英雄,上了蒼龍山,從此當了山大王。蒼龍山位於湘、贛兩省邊界,東邊是贛流,西邊是湘水。地勢險要,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後被國民黨重金收買,專門從陸路和水路劫獲共黨人士。每抓捕一名「共黨」,可以得賞金200大洋。重要共黨人士,送到縣警察局,另加重賞。他殺人如麻。將人剝皮、掏心、取肝,供他飲酒作樂。手下恨他慘無人道,紛紛棄他而去。他自稱有一個團的兵力,其實他手下不過有二百號烏合之眾。

    孫運達聽完此人歷數罪惡,心中激憤。對花白鬍子說「大叔,既然這樣,我也不走了,我偏要會會此人!我看他有三頭六臂不成?」

    花白鬍子拍手笑道「好好。把咱們人叫齊,商量商量。」

    孫運達便將此事一說,大家心裡都有了普。於是,八個人散開,沿著竹林小路,向南走。走了有半個時辰,就聽見後邊有嘶喊聲。轉眼之間,一匹烈馬追趕而來,後邊跟著十幾個團丁,他們虎狼般包抄上來。

    團丁用槍指點著孫運達諸人說「站住!報告司令,就是他們打傷了我們四人。」

    騎在馬上的人用手槍指著孫運達說「是誰有神功?三拳兩腳打倒我的四個弟兄?安?」

    孫運達用手一指腦門說「正是在下!」

    孫運達仔細打量騎在馬上之人。三十二三歲年紀,尖臉,細眼,和尚頭。戴一頂薄紗禮帽,身上穿一件白紗涼褂,下身穿麻紗燈籠褲,腳穿一雙輕便步鞋。身高不過五尺,長得精瘦。此人就是司令?

    騎在馬上的「司令」也在仔細打量孫運達。聽口音是北方佬,看模樣很端莊,看體型,肩寬腰細一身腱子肉。他看了很是吃驚。在馬上說「好一個燕趙俠客,說話豪爽,手腳利落。弟兄們,是不是把他們請到咱們的山上去啊!」

    手下先搜身。因為提前把兩把手槍埋在竹林,所以什麼也沒有搜出來。這才將八人捆上,戴上黑布眼罩,押著進了蒼龍山寨。上了山,手下把八人的眼罩取下。孫運達放眼一看,這座山寨設在山頂之上。山頂是一塊平坦的山壩。從山下到山頂長滿翠綠的山竹、挺拔的雲杉、山茶樹。在平坦的山頂用竹子搭一溜窩棚。看來是他們的住地。在不遠處有石屋,石坑,石洞。石壩面積足有百畝。草坪上有幾十個團丁正在操練刀槍。團丁扛快槍的不多,大多是大刀、長矛。扛的快槍也都是「漢陽造」。孫運達想,這本是一群烏合之眾。這時,「司令」派人將孫運達押到他面前。團丁讓孫運達給「司令」下跪,孫運達直挺挺地站著不動,這團丁從後邊抽冷子猛踹孫運達的腿肚子,誰知孫運達那腿卻似條石柱子,紋絲沒動。反而將這個團丁彈個觔斗。

    「司令」看在眼裡,心裡不是滋味。這個北方佬硬功了得,不可小瞧。他把手槍放在案桌上,一拍手槍說「見本司令為何不跪?」

    孫運達說「大爺生來腿腳直!」

    「司令」說「你不怕我的家法伺候?」

    孫運達說「你的家法我不知,你有何法先出手?」

    「司令」說「那好,我先斃了你!」說罷抄起手槍對準孫運達。

    孫運達說「聽說你要以武會友,原來你是以槍會友,罷罷,徒有虛名。殺、刮、存、留隨你便吧!」

    「司令」說「我張伯雄生來喜歡習武之人,我如想殺你,何必把你幾人弄到山上來?」

    孫運達說「那你想如何?」

    「司令」一擺手,叫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團丁,說「先給這個北方佬鬆鬆筋骨。」

    這兩個團丁掄起雙拳朝孫運達打過去。孫運達一聲冷笑,也不躲閃。兩個團丁沒打幾下,就呲牙咧嘴地蹲在地上不打了。再看孫運達卻笑咪咪地站在一邊,悠閒自在地看著周圍的遠山。捆綁在身上的棕繩早被繃成一節一節的碎繩。團丁個個驚嚇得張大嘴、睜大眼、腿腳不聽使喚。

    「司令」看此情此景心裡害怕。這個北方佬功夫非同一般,自己恐怕也是力不從心。心裡琢磨,是留他,還是滅他?留下他如當個左膀右臂那可是天下無敵,如和自己不是一心,恐怕是個禍害!如滅他,硬下手,也不一定滅了他。對,我不妨以武會友,乘其不備,我再下手。也罷,就這樣……「司令」想到此,馬上轉驚為喜。站起身來三句哈哈兩聲笑,說「想不到老弟有如此真功,實為佩服!說來慚愧,本司令自小喜歡舞槍弄棒,自恃武功不錯,一見老弟如此功夫,本人自愧不如。但咱們以武會友,點到為止,還是不為失禮吧?如何?」

    孫運達說「能和司令以武會友,本人無尚光榮。但本人只會皮毛,哪比得了司令的南拳功夫?司令大名威震湘贛兩界,我才學疏淺,還是不比為好!」

    「司令」說「以武會友,本是武林之常規。老弟不必過謙!」

    孫運達說「我乃罪犯之身,不宜與司令過招!」

    「司令」說「對!我還沒問你,你為何打傷我手下為救一個共黨分子?」

    孫運達說「我不知何人是共黨分子,我只知我在難中人家救助了我。我救的是我的恩人!因為你們抓了我的恩人,所以我才出手相救!難道這不是武林中應有的品德嗎?」

    「司令」臉上一陣憤怒,但一閃而過。說「是是,救得對,救得對!咱們武林之人就要講『受人滴水之恩,終當湧泉相報』!那你還是和我以武會友,切磋技藝。」

    孫運達說「司令,在以武會友之前,你要答應我幾個要求。」

    「司令」想,你死在眼前,還提要求。好,提什麼我都答應你。嘴上說「請說一二。」

    孫運達說「一、既然以武會友,就不應該捆我的朋友。二、以武會友,勝了怎講,輸了怎說?」

    「司令」說「一、把那些朋友都鬆了綁繩。二、勝了自謙,輸了自勉。」

    孫運達一伸大拇指說「司令果然講信義,佩服!在這裡我先給司令見個禮!」

    那些練武的團丁都圍過來,準備看「司令」和北方佬一決高下。

    「司令」兩眼脒瞇地看著孫運達說「咱們以武會友,點到為止!」

    孫運達一抱拳說「請了!」

    「司令」緊了緊腰帶,脫去外褂,一個箭步跳到場中,拉開架勢要會孫運達。

    「司令」看孫運達站在場側,沒有看他,正在看遠處的山林。便突然伸拳朝孫運達當胸一拳,孫運達也不躲,一拳打在身上,這才知道被「司令」打著了。這一拳如打在一般人身上,起碼要斷三根肋骨。而打在孫運達身上,只當是蚊叮蟲咬一般。接著,「司令」又用腳踢孫運達的立襠,孫運達也不躲。只接招,也不發招。這種打法讓「司令」為難了。打吧,打不動人家,人家如同逗小孩玩。人家不發招,這似乎看不起自己。

    且看孫運達動作不緊不慢,一招一式鬆鬆拉拉,毫無認真的樣子。「司令」不由得心中惱怒,恨不得一拳搗死孫運達……氣得眼前有點發懵。就在「司令」胡思亂想之時,被孫運達一個螳螂腿踢在左胯上,只覺得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被踢出兩丈遠。「司令」果然有功夫,順勢一個前滾,接著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但覺得左胯受了重傷,不由得又蹲下。

    孫運達知道「司令」中了他的螳螂腳,雖然只用了八分力,估計「司令」左胯骨被踢有裂傷。他故意跑過去攙扶「司令」,誰知「司令」使了一招「插翅飛」,一下子躥到桌子旁順手抄起手槍,一甩手只聽「噹」一聲,槍響了,應聲打倒一個團丁。這一槍,本來是想打死孫運達,孫運達眼疾手快,就在將勾扳機時,隨手甩出一顆彈子,正打在司令的手腕上,手腕一抖,這一槍不偏不斜打在一個團丁的腦門上。司令扔下手槍,左手扣緊右手,他大瞪牛眼,冒著火星,咬牙切齒地說「給我上!」他上字剛出口,孫運達又一粒彈子正打在司令的左眼眶裡。疼得他倒地打滾,唧哇亂叫。有幾個團丁聽見司令呼嚎,馬上提槍拿刀奔過來,孫運達一看,該出手了!上去兩腳就將司令踢倒在地,用手一指團丁說「不要命的只管上來!」

    花白鬍子和周顯亮早就瞄著張伯雄。一看張伯雄被打翻在地,奪過團丁手中的槍,一擁而上。當時百十號團丁也嚇傻了、嚇呆了!司令生死不知,群龍無首,知道反抗無用,都乖乖地放下了手中刀槍。但也有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衝過來想救張伯雄,都被孫運達一拳一個,一腳一個,當場打死。眼看形勢大變,都紛紛投降。張伯雄這幾年殺人無數,慘害周邊百姓,罄竹難書。團丁中早有人恨之入骨,孫運達見大部團丁已歸順,這才一腳將張伯雄踢了個滾。再看張伯雄,滿臉是血,早已下了陰曹地府。

    花白鬍子拉住周顯亮,站在一處高台說「弟兄們聽真,從今日起,他就是我們山寨的頭頭,今後一律稱周寨主。列位聽真,周寨主可是我們的師父,他的武功更高更深。今後誰若不聽寨主調遣,張伯雄就是榜樣!」

    花白鬍子為何要推周顯亮當總頭頭?其實他有打算。周顯亮沒有功夫,他只會苦幹,別無他能。讓他當了寨主,其他人等更好安排。他自薦為本寨軍師。他讓周顯亮命孫運達為總教頭。

    張伯雄實有人馬二百餘人,編為五隊,這五隊隊長中有三人是張伯雄的嫡系,見張伯雄已死,便下山逃之夭夭。這五個隊長就由五個伢子擔任。為摸清山寨的家底,周顯亮讓花白鬍子去清查帳冊。不查不知道,這一查令人吃驚。這山寨上設有賭局、煙局,還設有「怡紅院」。這些團丁除下山巡山、抓捕共黨分子,其餘時間全用來賭博、抽大煙和嫖女人。賭光了就下山搶。抽完了就下山去劫。想痛快就去嫖女人。「怡紅院」的女人大多是周圍山下良家女子,有的十五六歲被搶到山上,先要和張伯雄同房,管這叫「開苞」。張伯雄開了「苞」,就成了眾團丁的洩慾之物。有的是剛剛生下兒女,就被張伯雄看中了姿色,搶上山來,先要和張伯雄圓房,然後把女人關在竹棚裡,不分晝夜供團丁們享用。

    張伯雄佔山為王已有三年,在造冊上,共抓共黨分子三百餘人。張伯雄得七萬大洋的獎賞。現在庫存還有兩萬餘塊。軍械庫有「漢陽造」一百餘條,子彈五萬餘發。手榴彈有百箱,地雷千顆。這些全是國民黨贈送的。倉庫米面十萬餘斤。張伯雄雖是粗人,但他卻是個理家能手。

    花白鬍子依帳薄一一向周顯亮作了匯報。周顯亮聽了匯報,問孫運達如何處理。三人最後決定賭局暫不取消,煙局堅決取締!「怡紅院」均是良家婦女,立即送下山去。團丁回家者,每人發兩塊大洋當盤費。良家婦女下山,每人發給十塊大洋撫慰金。

    周顯亮坐上山寨的第一把交椅,心裡總是惴惴不安,真有點像瓦崗寨上的程咬金。程咬金還會三斧子,自己連一斧子都不會。好在一切瑣事都有花白鬍子打理,武事由孫運達出頭,自己只去了點頭的。

    五個伢子各領一支人馬,輪流巡山守寨。平時操練,每天還由花白鬍子做一個小訓,講些民俗民理,道德規範,有時還講中國的未來。花白鬍子講話一板一眼,還能咬文嚼字。天文地理樣樣知曉。講哲理、講倫理,如同講故事一樣,團丁們都愛聽。

    山寨日趨平穩。團丁收斂了過去的囂張氣焰,一改土匪霸氣。留下的團丁大都窮苦出身,有的沒了父母,有的失去了土地,還有的沒了妻室兒女。他們身處絕望之地,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跟隨了張伯雄。他們對張伯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惱在心頭,敢怒而不敢言。他們無力抗爭,漸漸地隨波逐流。現在新寨主上任,改換門庭。花白鬍子每天訓教開導,使他們逐漸明白,今後的路還遠還長,做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為最根本。開始對寨主取消煙館、妓院有牴觸情緒,現在他們主動提出取消賭局。他們要跟新寨主打「天下」。

    五個伢子每天下山巡邏,查堵過往船上的軍火、物資。

    一天,在河邊小渡口查獲一船軍火。船上裝有二十挺機關鎗,五十支美式衝鋒鎗,十把二十響。五架迫擊炮,另外還有子彈、迫擊炮彈。把這些武器彈藥運到山上,武裝了蒼龍山寨。

    過了三天,又在小渡口截獲了一支給養船。有壓縮餅乾、美國罐頭、還有美國香煙。一連截獲軍需物資,這可惹惱了湘贛兩省國民黨黨部。

    花白鬍子眼看形勢大好,內心卻焦急萬分。截獲了國民黨給養船,國民黨肯定要派兵圍剿。他對周顯亮和孫運達說,要做好反圍剿的準備。一是要把新武器發給大家,熟悉新武器的使用、性能。二是要修築防禦工事。

    蒼龍山地處湘贛兩省邊界。蒼龍山雖不高大、挺拔,但卻凶險。上下山只有一條路,而山頭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如果從天上飛來的炸彈,那可無法避險。所以必須要有防空設施。必須在山頭打洞。花白鬍子建議要立即行動起來。周顯亮隨即命孫運達帶領眾人選地形打鑿山洞。除軍事訓練和執勤外,每天三班用鋼釬打鑿山洞。整座山是一塊巨石,翻去外邊一層松土,鑿山石、**眼。花白鬍子教兵丁如何從地雷中取出炸藥,又如何打眼放炮,加快工程進度。兩個多月打出第一座山洞。

    花白鬍子又未雨綢繆,說「咱們幹活吃得多,趁機派弟兄們下山買糧糴米,以防打起仗來困死咱們。現在咱們山上有山泉,水源不成問題,糧食是大事情。千萬不可大意。」

    湘贛兩省國民黨政府一直在窺視蒼龍山的一舉一動。他們不時派出暗探或旱路或水路偵察這裡的情況。他們分析打死張伯雄的八個人,是因仇殺呢,還是共黨分子所為?當時他們只知以武會友,而被北方佬打死,他們放心了。這是武林中的惡鬥所致。因為他們清楚,張伯雄是羅雲山周圍一帶武林霸主。他肯定不服外來人。一山不存二虎嘛。後來這些偵察員發現,山上派人守住上下山路不說,還搜查過往行人和船隻,幾個月沒抓一名共黨分子,而且在山上還打眼放炮。

    據分析,山寨易主,雖不是共黨所為,但據說有一個花白鬍子,三年前曾和張伯雄嘯聚山林。後來因志向不同而分道揚鑣。現在疑他是共黨分子。正在這時,蒼龍山截獲一艘武裝彈藥船,此船是給民團送裝備的。接著蒼龍山又截獲前方急等的給養船。這令國民黨官員大吃一驚,想派員上蒼龍山疏通此事。談妥了,好談好辦。談崩了,兵戎相見。很快,派一個縣黨部秘書上山和花白鬍子談判,無結果。因為蒼龍山所居位置太重要了,所以不拔掉這顆釘子,勢對黨國戰事不利。但湘贛民眾義舉,到處是革命人民武裝烈火。國民黨把大部兵力投入圍剿戰場。小日本鬼子在東北三省蠢蠢欲動,又牽制一部分兵力。所以,圍剿蒼龍山的任務只好交給地方民團解決。這一年,正是一九三一年農曆七月,湘贛兩省派兩個民團屯聚蒼龍山下,只等上峰發令,即發動進攻。

    周顯亮、孫運達、花白鬍子從容部署迎敵兵力。別看總共二百來人,據險而戰,足可以一當十。

    花白鬍子看了看山下兵力說「這次圍山的是各縣民團,沒得啥子戰鬥力,他們如果攻打,咱們就收縮在山上,不出擊。只要把好上下山路口,隨時開放滾木擂石,再在四周埋設地雷,他打他的,咱們躲在一邊,修身養性吧。」

    第一次攻山是在夜裡進行的。保安民團圍著蒼龍山打小鋼炮,放排子槍,然後又收歸到一條上山之路。守山寨的兵丁只有二十幾人,一見保安團順山路攻到半山腰,馬上打開滾木雷石閘門,大石頭夾著圓木飛速向山下滾動,眾團丁只恨自己的腿短。山下一連三次衝鋒,都被打得屁滾尿流。這一夜,保安團死傷二百多人。在天亮收屍時抬走了近百條屍體。花白鬍子趁保安團收屍,帶幾十人衝下半山,撿回來五十多桿長槍。

    攻打蒼龍山的國民黨保安團,眼看久攻不下,又調來機槍連。夜裡攻山失敗,就改為白天強攻。機關鎗在前開路,後邊緊跟大隊人馬,一步一步地向山上進攻。攻到半山腰,不是自己拉響了掛在樹叢中的手榴彈,就是踩上了地雷。地雷一響,山上就放滾木雷石,打得保安團抱頭鼠竄。一個機關鎗連被打啞,死傷不計其數。兩個保安團進攻蒼龍山,死傷近半,無功而返。用什麼方法拔掉蒼龍山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令湘贛兩省黨部頭頭腦漿疼!

    離蒼龍山不足百里的大山深處,幾十萬黨國正規軍正在圍剿共黨領導的部隊。黨國正規軍自持人多、裝備精良。共黨部隊兵員少、武器陳舊、彈藥不足,但打仗英勇,應用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以劣勝優、以少勝多,打得黨國正規軍焦頭爛額。

    進山圍剿共黨,最便捷的旱路和水路是經過蒼龍山。這條軍事要道卻被蒼龍山寨主們把持。雖不知這寨主是哪方「仙客」,種種跡象表明,咽喉要道被掌握在黨國外人之手。保安部隊久攻不下,正規部隊又無兵力抽調,兩省黨部又不敢向上打報告。國防部也不敢上報蔣委員長。最後,湘贛兩省黨部議定了一條下策圍困蒼龍山,待時進攻!

    這種戰術,其實就是圍困蒼龍山。待糧食物品吃用完時,再進攻上山,到那時唾手可得。

    周顯亮馬上召開會議,他說「山下民團兵力至少有兩千人,如果圍而不打,等於把咱們困死在山上。咱們必須想法子對付圍而不打的策略。」

    孫運達說「大叔胸有成竹,看大叔有何妙招?」

    花白鬍子哈哈一樂說「以咱們的米糧囤積,圍困咱半年六個月咱也不怕。最怕的一招是圍而不打!什麼叫圍而不打?就是一句話,圍死你!就是每天抽小股人馬,佯攻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斷攻擊你,這樣耗你神,耗你力,耗你槍、彈,最後你用完了,不能補充,你只能坐以待斃!現在咱們還是一句話,順山洞繼續往下挖,用最快速度挖通地下通道。我知道,咱這山表面看是一塊大石,但山石內是什麼結構?我懷疑這山是內部有空洞。咱們表面上讓敵人看一切正常。暗地裡繼續三班不停地打山洞!咱們硬向外突圍,無疑那是白送死!我說這話不是怕死,因為民團比我們的裝備精良,從兵力來說更無法可比。所以,咱們能堅持一分鐘,就是勝利的一分鐘!如果守不住,咱們不能死守,在保存實力的原則下,要用靈活的戰術去戰勝敵人。我剛才說的要打通一條路,就是一條必要時的逃生路!」

    周顯亮對戰爭一無所知。只知蒼龍山一條路,易守,難攻。但被保安團攻下來怎麼辦,這二百多號人馬如何撤離?當然沒有設想。現在面臨大敵壓境,攻破攻不破,那只是時間問題。

    周顯亮說「到那時攻破了咱山寨,咱們必死無疑。這樣死去還有點可惜,因為連俺妮兒的面都看不見了,俺心裡難受。」說罷撲簌簌掉下幾滴眼淚。

    孫運達笑瞇瞇地說「人活百歲也是死,早死早托生。這輩子看不見你女兒,下輩子也許看見個兒子哩,有啥難受的?」

    周顯亮瞪瞪眼說「本寨主可是說正經事,誰還和你開玩笑?」

    花白鬍子見二人說笑話,便說「我看在沒打山頭之前,咱們讓弟兄們多砍些毛竹,準備架雲梯,從懸崖下山,或編籐索,拴牢在山崖上,一旦攻破,我們可以順籐索下山。」周顯亮說「這種辦法可考慮。但咱們蒼龍山高百丈,如順籐下山,不被打死,也給摔死。」

    花白鬍子說「我想得好法就這些。」

    孫運達說「大叔,有句話我想說。咱們爺倆相處近一年了,大家在泥裡水裡摸爬,至今也沒問過您尊姓大名,他們說你是共黨,你真是麼?」

    花白鬍子嘿嘿一樂說「伢子你看我像共黨麼?」

    孫運達說「原來聽說『共黨』個個都是人頭馬面,殺人越貨,而且共產共妻。你長得也是二眉雙目,有鼻子有嘴,和常人一樣。你是不是『共黨』我哪裡能看得出來?」

    花白鬍子說「咱們三人混在一起近一年了,你我彼此沒有隔心。事到如今,我也把我的『家底』亮出來吧。我叫師有根,生於光緒十八年(一八九二年)五月初三,早年在家裡務農。十七歲參加革命軍。民國初上保定軍校。在校參加了共產黨。畢業後又分到國民革命軍,第一次清黨,將我開除,我返回家鄉,從事『民運』工作。一九二八年湖南農民暴動,我參加了赤衛隊。因為我思想保守、右傾,張伯雄就是在這次農民暴動中把持了革命領導權,眾多共產黨人慘死在他的手下。使我黨受到嚴重損失。我在黨內受到處分。」

    周顯亮說「我說你怎麼會佈兵打仗哩,原來你是行家裡手。」

    孫運達說「您既是共黨,也沒幹壞事,為何國民黨要刀殺斧砍共產黨人?而且還稱共匪?」

    花白鬍子說「這叫信仰不同,代表階級利益不同。」

    周顯亮問「什麼叫信仰?」

    花白鬍子說「打個比方,咱們中國人大多信奉佛教,就是信奉菩薩;天主、耶穌教信奉上帝;共產黨人信奉的是世界上的自然發展規律。」

    孫運達說「信仰我懂了,可啥叫自然發展規律?」

    花白鬍子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其自然發展的規律。如地球環繞太陽轉,月球環繞地球轉……」

    孫運達說「這些自然規律和共產黨人有啥關係?」

    花白鬍子說「這就稱為唯物主義。說句白話,國民黨是維護四大家族利益,就是處處維護地主、富人的利益,他們不管勞苦大眾的死活。而共產黨卻與他們恰恰相反,是領導勞苦大眾推翻反動政府,建立人民民主政權。」

    周顯亮說「這麼說,大叔你就是領導勞苦大眾推翻他們的頭頭嗎?」

    花白鬍子說「共產黨是一個政黨的名稱,他不是代表某一個人。我只是共產黨人中的一分子。我的所作所為只是我應盡的一份力量。」

    孫運達說「這麼一說,我心裡清楚了一些。來龍去脈也明白了一些。今後我二人聽你的就是了。你今天就說咱們今天應該如何安排?」

    花白鬍子說「咱們能多頂一分鐘,就爭取一分鐘的勝利。包圍咱們這裡的兵力越多,就減少其它地方的壓力。咱們只要有心理準備,一旦此山被攻破,咱們必須做好如何撤退的一切準備。這場惡戰馬上就有可能展開。據我分析,他們的迫擊炮直接打不到山上,他們可以採取圍山戰術,步步為營。把迫擊炮一步步架設在半山腰,慢慢炮彈就可以打到山上……」

    周顯亮說「這麼說,咱們還必須做好撤退的打算?」

    花白鬍子說「能打便打,打他個人仰馬翻。打不贏,咱就走,這叫保存實力!」

    孫運達說「我說一下我的想法,撤退之路,我看還是挖石洞好一點,因為我在前些日子打石洞時,發現石洞裡有真空響聲。我懷疑山下有一個天然石洞。如果繼續打,或許就能打通。所以我要帶十幾個弟兄去炸此洞。如炸開一個天然洞,那有可能是咱們的天然通道。為保險起見,咱們可以雙管齊下……

    花白鬍子一聽,喜笑顏開,說「你伢子為何不早說?」

    孫運達說「我怕拿不準,壞了咱們的打算,其實那山洞已露出一個小洞,還噴著涼風。」

    周顯亮說「山上的事由我指揮,捆雲梯,拴繩索由大叔負責,你繼續挖山洞,盡快探個實底。就這麼辦好了!」

    周顯亮見二人各自去辦自己的事情,便吩咐手下,派五人在山腰設觀察哨,有情況立即報告。派二十人搬碎石圍住山寨的路口,搬來大石塊搭建掩所。周顯亮不放心,又山上山下地安排落實情況。

    花白鬍子帶人很快砍倒一片竹林,選粗壯的捆好雲梯,每架雲梯長約五丈,雲梯一頭用籐索捆好,一頭繫在大石頭上或大桉樹根上。一旦使用,只順山崖放下,即可走人。花白鬍子馬上向周顯亮報告完工,周顯亮心裡很高興,只有孫運達石洞工程還沒有消息。

    孫運達帶領十餘人去防空洞,用油錘猛砸石壁,只聽「嘩啦」一聲,一塊片石飛落到洞裡。一個黑黝黝的無底洞露了出來。一股冷颼颼的陰風吹上來,令人舒心,又令人驚恐。這洞有多深?能否直通山外?這洞裡有無鬼魅魍魎?誰說得清?孫運達不管這些,叫人繼續敲洞,又連敲幾下,洞口可以爬進一個人,就讓手下點起松明火把照亮洞口,火把被陰風吹得來回搖晃。

    孫雲達往洞裡扔下一粒石子,來聽聲響,估計深度。聽聲響,不像是垂直的山洞。就說「弟兄們,既然咱們打通了這個山洞,咱們就要探個究竟。你們敢不敢隨我探個深淺?」

    這十來個手下說「不知這洞的深淺,洞裡有無妖邪?要讓我們自己下去,打死也不敢下去!如教頭帶我們下去,我們死也不怕!」

    孫運達說「好種,有膽量!為探個究竟,我們隨身帶上點乾糧、火種、油松火把、籐索,再帶上刀槍,馬上準備去吧。半個鐘點,咱們集合下洞。此洞只是先不可告訴別人——去吧!」

    準備好之後,孫運達在前,其他人在後。孫運達手拿火把,腰上纏上籐索,一根長籐牽連著十一人。每人舉著火把,在松油火把照燿下,深一步淺一步下到洞裡。雖說是氣壯人膽,但真下到洞裡,個個手腳都打哆嗦了。孫運達身懷絕技,神鬼不怕。一下到這樣深不見底、陰森可怖之地,也不免頭髮根子倒立,身上發冷,心裡發瘆!

    在洞中,不時有滴水聲,腳踩何處都是潮濕油滑。一會兒滑倒這個,一會兒摔倒那個。越走越深,山洞越來越大,山洞裡不時出現岔道口。孫運達心細,便讓人將岔道口作了標記。而且每走一段路都作了記號,一旦回返就有了指路標。山洞一會兒變寬。一會兒變窄,寬的可以並排走二十人,窄的只能讓一個人爬過去。遇到窄地,就用隨身帶的砍刀或揀塊石頭砍鑿幾下。這窄處大多是乳石沉積物,只一砍即變寬了。洞裡有河水嘩嘩流淌之聲,河岸兩邊又平坦又寬闊,足可以盛百人。孫運達見水流斜坡向下,足可以證明,此洞是緩坡向下通行的。孫運達很高興,真能找到出口,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眾人走了約一個時辰,點了兩次火把,繼續在洞裡走,看見到處是白色的、黃色的、粉紅的直立或倒掛的石柱。孫運達無心欣賞洞內奇觀異景,全力以赴地尋找洞底出口。隨著崎嶇的山洞,道路越來越難走,山洞越來越窄,每個人小心翼翼側身爬過去。他們害怕碰見妖魔鬼怪。孫運達心裡也是撲通撲通地亂跳。不住暗暗祈禱上天保佑!師尊保護!

    花白鬍子和周顯亮吃完午飯,仍沒有孫運達等人的消息。二人放下碗筷,帶幾個伢子奔向山洞口。洞口黑黝黝,空無一人。讓人點上松明火把,才見到山洞已通下山去,深不見底,無聲無息。

    周顯亮一見,便悲愴愴地說「完了完了,這幾個人肯定掉下山洞回不來了。也許讓妖魔給吃了。我的兄弟們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這叫我怎麼辦吶!」說完,淚水像山溝裡的兩條小溪,說流就流出來了。

    花白鬍子將悲傷壓在心底,對周顯亮說「寨主,莫要難過,教頭暫時無消息,現在還不等於沒有一線希望。這個洞終於打出來,這是好事。說明有希望。咱這教頭藝高人膽大,或許帶弟兄們下洞勘察,一時還無消息。請寨主安心,我想教頭會平安無事的。」

    周顯亮抹著眼淚說「大叔,你去安排部署戰事,還是我在這裡等候消息吧。」

    花白鬍子說「也好,一旦有消息,馬上告知。」

    山下軍隊正在部署,不時從山下傳來槍聲。這時正是酷暑期,滿山蔥綠,沒有風吹,天氣濕悶,只要一動身,就出一身臭汗。哨兵報告,山下一哨人馬依山傍水搭建了小帳篷,二道防線已進到了半山腰。工兵在半山腰產草平地,挖掩體,架設小鋼炮。上山下山的必要通道,架設機關鎗。花白鬍子聽了,馬上調兵遣將,加強防守。又調一部分手下搬石運木,築滾木擂石。

    太陽偏西時,團丁從半山腰開炮,一發發炮彈落在山頭。炮彈炸毀了山頂上的竹棚,燒燬了部分房屋。有的炮彈成了臭彈。大約打了一個多鐘點,山上也無人還擊。山下保安團以為山上的人都被炮彈炸死、震死,就大呼小叫貓著腰直往山頂沖。團丁們還沒衝到山門,就踏響了埋在草叢裡、掛在樹枝上的地雷、手榴彈。一聲聲爆炸,一陣陣劇響,山崩地裂,地動山搖。滾木擂石打來,可憐這些團丁,鬼哭狼嚎死傷大半。天將黑,又悶又熱,督戰長官只好命令活著的團丁抬著傷者、拉著死者,速速退下山去!

    花白鬍子見那些團丁退下山去,心裡還是不安定,就說「周寨主,他們雖退了兵,咱們卻要防備敵人夜襲。」

    周顯亮說「打仗這一行我不懂,你只管安排就是。」

    花白鬍子馬上調兵遣將。

    周顯亮問「現在什麼時間了?」

    花白鬍子說「已是晚七點鐘吧!」

    周顯亮說「為什麼還不見他們回來?八成遇到災難了!我現在心跳得厲害,大叔你說怎麼辦?」

    花白鬍子說「寨主不必哭啼!憑我的感覺,孫教頭幾人不會出什麼事。因為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鬼神妖怪,至多洞中有些生猛動物。這些動物也是怕人的。所以再耐心等待一時。」

    周顯亮說「當初我就不想當寨主,這個角色唯你最適合。你非推薦我,我哪有這個本事?事到如今怎麼樣?連我的兄弟們都給搭進去了,能不叫人傷心?能不叫人哭嗎?」

    花白鬍子見周顯亮哭哭啼啼,說「眼下大敵當前,寨主應該以本寨二百多人性命為主,孫教頭諸人之事,咱們等等再看。」

    「再等等,再等等,這都等一天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叔,這麼辦,你指揮山寨人馬,我再帶幾個弟兄進洞裡看看到底怎麼了?」

    花白鬍子說「寨主莫要用義氣行事,若今夜再不回來,那才是真正遇到事了。」

    夜幕降臨了,天上陰雲驟起。無風。山下一片烏黑,只有山下團丁點的馬燈閃亮。晚上無槍聲,無炮響,山寨一片靜謐。尋山哨兵過一個小時向寨主報告情況。周顯亮坐在防空洞裡,坐臥不安。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來,提著馬燈照照牆上的地圖,細看蒼龍山周圍的地勢,琢磨孫運達幾人現在是在山洞裡,還是出了山洞。這時,巡邏兵報告說山下有情況,山下一片大火,好像燒了軍隊的帳篷。正報告,卻聽見山下槍炮響。急忙隨巡邏兵跑到崖邊向山下看。卻見一片火海,那爆炸聲連綿不斷。

    花白鬍子說「這可能是大火燒響了炮彈。好,不但傷了人,而且給養燒掉一半。這才是天隨人願哩,他們在三天之內不會再攻打咱們了。」

    蒼龍山駐有兩個民團,這些團丁爬了一天山,打了半天仗,能夠返回的早就下了山。一到黑夜,天熱,氣悶,潮濕,再加上蚊叮蟲咬草叢中不時爬出來毒蛇,這些士兵雖在帳篷裡悶熱,也不敢在露天休息。就在這時,帳篷外來了幾條身影,哨兵以為天黑,看花了眼,也沒在意。誰知來人走到跟前,掐住哨兵脖子,只一擰,哨兵一聲沒哼就倒在地上。另一個哨兵趕過來想看個究竟,又被那人影掀翻在地,一聲沒響就嚥了氣。接著黑影抓起帳篷外的風燈打碎燈罩,點燃帳篷。如此點燃幾頂帳篷,一下子火燒連營。常言道,火大無濕柴。火越燒越大,見什麼燒什麼,一下子燒到了軍火庫帳篷,接著發生連環大爆炸。烈焰四起,一大片帳篷被燒成灰燼。爆炸聲停止時,場景一片狼藉。死傷團丁無數。是何人幹的此事?無人看見!看見的哨兵死了,沒看見的,什麼也不知道。一些團丁說,此山為蒼龍山,歷代都是安祥平靜地生活。是不是大兵團圍山,惹怒了蒼龍,放了一把大火?保安團司令也是個篤信神仙佛祖之徒。

    在山巒起伏的羅雲山脈北端,蒼龍山只是千萬個大山中的一個小山。此山高約有百丈,山勢挺拔,從遠處看像一個饅頭。山圍十里遍長衫松翠竹,籐蘿蘆草。山上清泉飛瀉,山下小河流淌。終年山霧迷濛更顯仙山道古。此山緊扼湘水、贛流。這旱路水道是行人、船隻必經之路。此乃兵家必爭之地!歷朝歷代,這裡有佔山為王者,也有土匪流寇嘯聚山林者。

    相傳,有一條蒼龍在此山鑿洞而居。每年要吃人們的供奉,保證方圓百里,年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們為了祈求平安,在蒼龍洞口修建一座蒼龍廟。千百年來,每年農曆二月初二、五月初五、七月初七……都是百姓給蒼龍燒香進貢的日子。在這幾個日子裡,百姓們敲鑼打鼓,抬著瓜果、點心、生豬、活羊、給蒼龍上香進貢。這條蒼龍一翻身,騰空而起,緊接著騰雲駕霧,電閃雷鳴。身長五丈,頭如麥鬥。雙眼如燈,它一口便能吞噬一條小牛犢。蒼龍山,上有土匪,下有蒼龍,所以歷代官府都敬而遠之。

    其實,蒼龍無力懲處這兩個保安團,製造這起大火始作甬者,正是孫運達一夥。

    孫運達帶十餘人,一直在潮濕、寒氣逼人的洞中尋找出路。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於發現眼前有了一絲光亮,大家欣喜若狂。誰知走到跟前一看,令人大驚失色!原來,這兩隻閃亮的光亮卻是一條大蛇兩眼發出的亮光。大家舉起火把一照,一條大蟒蛇盤成一盤,如磨盤大小,兩眼直瞪著人們。這條蟒蛇已被人聲、氣味和火把驚醒。兩天前,它吞食了兩條灰狼,正在腹中慢慢消化。如消化完兩條灰狼,也得需半月時間。所以它不飢餓!當它聽見嘈雜聲時,便伸出尺長的信子在撲捉信息。它抬起大如麥斗的頭,盯住這十餘個不速之客。千百年來,它的洞穴連蚊蟲都不曾飛進來過。這一方熱土,沒有任何膽大妄為者敢越雷池半步。誰敢挑戰霸主?那是蚍蜉撼樹!它慢慢抬起頭,懶懶地盯著這些不速之客,看他們想幹什麼?雖肚中還有餘存,但要纏死他們、不費吹灰之力!

    孫運達等人哪裡見過這麼大的巨蟒?這十餘人中有八人就是蒼龍山周圍的百姓。聽傳說,知道有蒼龍,誰見過?今日眼見實實嚇得人們毛骨悚然!手中的火把開始抖動,個個渾身發顫!孫雲達也心驚膽顫。大家一時被嚇懵了!孫運達從書中知道,世上沒有龍,所謂龍,只是形象傳說。南方蟒蛇可一活千年,身長可到數丈,這是事實。心中膽怵,是因為蟒蛇確實厲害,因為連獅、豹這樣的兇猛動物都不是大蟒蛇的對手。所以,他思量如何剷除這條攔路蟒蛇。如果民團連發進攻,勢必抵擋不住。硬拚不是好的戰術,應急避險才是保存實力的明智選擇!現在已探明,走山洞避險是萬策之首。如百人撤退,路過這裡,蟒蛇阻攔,必然影響撤退速度。

    孫運達平靜下來。在北方的公園裡養有這樣的蟒蛇,身長不過丈許,每次進食要吞食一隻雞或兩隻鴿子。每當進食前,都要爬到水池邊飲水,然後靜靜地盤起身子,那頭總是吐著信子,對準走動的雞或鴿子,一旦時機成熟,那頭如箭發,叼住獵物,然後又捲頭,便將獵物死死壓住,接著一圈一圈緊鎖獵物,獵物被纏死,然後才被吞食掉。

    這條蟒蛇頭如麥鬥,眼如天燈,那信子足有一尺長,盤起身子足有磨盤大,展開身子足有五丈長,那蒼色的身皮,夾雜著黃色的鱗片,鱗片足有手掌大小。它輕輕一動身,就發出呼呼響聲。孫運達想,要除掉這條蟒蛇,不可開槍,也不可以爆炸,只能用功力對付。這個千斤重擔只有自己承擔。

    蟒蛇攻擊人和動物,都是先叼住後纏壓,然後吞食。所以,如自己運用好氣功,由它纏繞,然後再用功力襲擊蟒蛇的雙眼,必疼痛難忍而鬆開,這樣趁機將其擊斃!想到此,孫運達平穩心胸,慢慢運氣,然後讓大家穩定,說「大家不可驚慌,咱們看到的『蒼龍』,它不是龍,世界上也沒有龍。它是一條大蟒蛇。蟒蛇吃飽了食物,它不會主動攻擊動物或人。但是這條蟒蛇擋住了咱們的去路,我想把它轟出去。」

    十個手下說「這『龍』麼大,這麼凶,咱們幾個惹不起它呀!」

    孫運達說「我在前,你們助後。我想用棕繩套住它的七寸,拉它出洞。我一旦套住它,你們聽我的口令。但是,如果我套不住它,它會攻擊我。它攻擊的方法是先叼我後纏我勒我,這時你們可以用火把燒它,凡萬物都怕火,但不許開槍。如果不能救我,你們可以用火燒、用刀砍、大開殺戒,別怕!」

    於是,每人準備好手中的傢伙。孫運達用棕繩做個活套,尋機去套住蟒蛇的脖子。他活動一下全身,運足了丹田之氣,屏神靜氣盯著蟒蛇的舉動。這蟒蛇雖有兩眼卻沒有神,它的一切感觸和信號,全靠尺長的信子接收。它非常敏感周圍的一切。一直仰著麥斗似的腦袋緊盯目標,隨時準備進攻。孫運達瞅準機會,甩出繩套,正好套住蟒蛇的七寸。突然大蟒的頭象閃電一樣,向孫運達一擊,孫運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蟒蛇叼在口中,壓在脖子下,霎時開始攪動碩大身軀,要緊纏孫運達。但因山洞窄小,大蟒無法快速施展身軀纏繞。孫運達這時頭腦清醒,因為早做了運氣功夫,如纏到一般人,早被纏得骨斷筋折。那十個手下嚇得手腳哆嗦,一時忘記應對的方策。只有一人用火把燒大蟒,孫運達心中禱告「事情無奈,感恩師尊,徒兒此時就要殺生了。」只見孫運達一提丹田,身顯神功。伸出二指,如兩根利刃,一下子插進大蟒如燈般的雙眼,拔出二指,那兩股黑血如小泉一樣噴出。大蟒疼得上下翻滾,碩大的身軀打在石壁上梆梆山響。孫運達跳出蟒口,飛起一腳,正踢在蟒頭上,頭蓋骨被踢得粉碎。大蟒連連翻身,片刻一命嗚呼。

    過了一會兒,人們才如夢中甦醒過來,舉著火把戰戰兢兢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高興得歡呼起來。一個伢子把孫運達被大蟒咬穿的衣服撩開,除衣服上有四顆尖牙印痕之外,身上卻無半點傷痕!

    大家歎服地說「孫教頭神功也!」

    因為蟒蛇口中有四顆倒鉤尖牙,咬住動物就會穿透身體,再一擠壓,纏繞,就把口中物壓死、纏扁。

    十個手下們高喊「教頭萬歲,大俠神功!鬥敗蒼龍!」

    孫運達說「因為洞中溫度適宜,可以存大蟒身體不腐。大蟒死了,也不礙咱們進出洞了。」

    十人齊用力,才把大蟒身軀拉直,推到洞一側。有個伢子用兩臂一量,巨蟒身長五丈。這龐然大物讓人看到就膽顫心驚。

    孫運達帶領眾人順蟒蛇洞一直往前走,終於找到了洞口。一出洞,就是蒼龍廟。蒼龍廟的供桌上還擺著瓜果、食品。蒼龍廟四周長滿一人高的篙草和一丈多高的竹林,孫運達說「弟兄們,咱們在洞裡憋了一天,剛看見天,又渴又餓,現在供桌上擺不少貢品,咱們吃飽再說。大家吃飽喝足,先休整再準備好返回山洞的松明火把。我先去那邊看看,有何動靜,回來再安排。」

    這時天近黃昏,大家先吃先喝,準備好松明火把後,只等孫運達回來。

    孫運達回來時天已大黑。他說「沿山佈滿民團,現在,都支起小帳篷準備休息。但今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休息好。所以,今日這樣安排,兩個弟兄跟我去,其餘的就地休息。如在兩個時辰之內不見我三人回來,你們八人按所作記號、標誌、返回山上……」

    於是,孫運達在黑夜點燃了保安團的帳篷,火燒連營。三人來去無蹤,驚得保安司令如墜霧裡雲中……

    孫運達返回蒼龍洞,帶領十個手下,點起火把,沿洞中標誌,直上山頂。到達山頂時,天已大亮。一出洞口,寨主和軍師正在洞口迎接他們!二人在洞口等了一天一夜。一見孫運達等人平安返回,周顯亮高興得又哭起來。

    十個弟兄又把在洞中遇險之事一說,周顯亮又高興得大哭起來。花白鬍子聽了也流下**的淚水。

    花白鬍子抱住孫運達說「孫教頭可真是奇俠,英雄虎膽!自古聽說漢劉邦斬蛇起義,現又有孫教頭獨身赤手斗大蟒!英雄少年,少年英雄啊!」

    保安團因被火攻,損失慘重,暫時無力攻打蒼龍山。但仍圍困不撤。過了一個月,東三省爆發了「九一八事變」。全國人民要求國民政府團結各方力量,一致抗日。但蔣委員長卻繼續推行「先攘內後對外」的政策。調集大批人馬圍剿蘇區。對蒼龍山下的兩個民團補充了兵力、補充了武器彈藥和給養,又打響了攻山的槍聲。

    周顯亮召開會議。花白鬍子提出建議,說「根據咱們的家底,糧食武器彈藥還能堅持兩個月。咱們盡量多堅持一些時間,就能減少南邊的壓力,等咱們家底消耗差不多時,就撤退!」

    孫運達說「可以,當然還得看具體戰事而定!」

    周顯亮說「如撤出此山,去哪兒?找誰去?這都有准了嗎?」

    花白鬍子笑一笑說「你放心,你如信得過我,我保險引薦你們**明大道!」

    孫運達說「軍師說話准有譜,我們這兩條命就交給軍師了。」

    周顯亮一聽也笑了「噢,對,我想起來了,軍師可是那邊的人!」

    趁敵人補給之時,加強了山頭工事。半個月後,敵人加強了進攻。開始每天只發射炮彈,只轟山不進攻。現在每天分四撥進攻。往山上**彈,機關鎗向山上猛烈掃射。上下山那條路已完全被敵人封鎖。

    這一天,從清晨一直打到下午,山下敵人整連整連往上攻。在炮彈掩護下,敵兵已攻進離山寨口只有幾十丈遠的地方。守山寨口的兩個小石屋已被炮火轟塌。守寨口的弟兄們只好趁間歇時重新修理、加固。山下機關鎗聲不斷,已不容你還擊。就在這種危急之時,守寨口的弟兄們用槍打,用石頭砸。山下敵人仍難接近山寨口。很快,山下敵人已將小鋼炮架設在離山寨只有二十幾丈遠的地方。花白鬍子見了,馬上組織十幾個弟兄,集中往小鋼炮之處甩手榴彈,組織五挺機槍,一陣猛烈掃射。那幾門小鋼炮立即被打啞、炸飛,衝上來的敵人也被一掃而光。

    周顯亮馬上召開三人會議。議定明日下午撤退,做好撤退前後的準備工作。

    第二天上午,山寨五個隊集中搬運石塊,堆到山寨入口,在山寨四周埋上地雷。採用循環戰術,一邊迎戰一邊撤退。撤退的前頭部隊由花白鬍子帶一個隊,中間部隊由周顯亮指揮兩個隊,孫運達帶兩個隊斷後。

    這天上午,山下敵人只有小股零散人馬進攻。這時山寨正好準備撤退。由花白鬍子指揮隊伍,用槍、石塊,打退敵人兩次進攻後,下到山洞。周顯亮指揮人馬打退敵人三次進攻後也下到山洞。孫運達帶領兩支人馬上了陣地。孫運達帶領八十餘名弟兄和敵人打了近兩個鐘點。敵人強攻三次,都被打退,在山下留下近百條屍體,眼看不能取勝,陸續撤兵下山。

    孫運達指揮人馬追了一程,這才返回陣地。又搬了很多石頭,在山口入口處埋設地雷。把亡者埋在山上,把傷者架進山洞。點上松明火把,沿指示路標,陸續下到洞裡,有條不紊地向山下進發。這時花白鬍子帶領的四十名弟兄,已走出蒼龍洞,潛伏在洞外。

    第二天清晨,敵人又開始向山上**,火力越來越猛,把山頭炸翻了。敵人沿上下山唯一的一條路,小心地向山上爬。山上無有動靜,敵人不敢貿然前進。派一個排的力量繼續向山上爬去,爬到山寨口,只見一堆爛石擋住去路,跳過爛石牆,卻踏響了地雷。當場炸死十幾個團丁。返回報告說「共匪士兵全藏起來了!」指揮官命令繼續向山上**,炮彈遍地開花,還是沒有反應,指揮官命令大部隊進發。結果一上山寨,這才知道,中了「空城計」。共匪從哪裡逃的呢?最後找到一個洞口,「共匪」早就從這個洞口逃遁了。

    這二百人的隊伍,分批撤退。從山頂走到洞口要走三個時辰,人們舉著火把,當走到靜臥在洞旁的大蟒身邊,人人驚駭萬分。那敬仰之情溢於言表。偌大的大蟒被刺雙目,又被踢得腦漿迸裂,這是何等的膽量!又是何等神功!花白鬍子和周顯亮走過這大蟒身邊時,都不由從內心佩服孫教頭!

    花白鬍子帶先頭部隊在洞外等三方隊伍聚齊後,悄然離開蒼龍山。此時山上還響著隆隆炮聲和噠噠槍響。天亮後,終於走進了蘇區,投入了革命的懷抱!

    這支二百人的隊伍,每人都挎一長一短兩桿槍,十人一挺機槍,到了蘇區馬上被編為獨立營。周顯亮任營長,花白鬍子任營教導員,孫運達任營副。這個獨立營編制是五個連,五個伢子任連長。人員不足,等待增加編製。

    四年後,黨中央決定大部隊轉移。獨立營隨大部隊走出江西,到達廣東。又從廣東轉戰湖南。從湖南又打到廣西,從廣西打到雲南、貴州、四川……。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打打殺殺,殺殺打打,歷盡千辛萬苦,最後到達陝北。獨立營出色地完成打擊敵人、保護首長安全的任務。到達陝北時,獨立營從開始的二百人到三百人,又從三百人減到一百人。周顯亮受三次槍傷,花白鬍子遭受瘧疾折磨,大難不死。孫運達身經百戰,沒傷過一根汗毛,人人稱他是常山將軍!

    九一八事變後,侵華日軍將滿清末代皇帝溥儀挾持到長春。一九三二年二月日本關東軍一手導演了所謂「全滿會議,宣告東北三省獨立」。三月八日,溥儀在長春舉行就職典禮。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改稱滿洲帝國皇帝,年號康德。東北三省被日本控制。為奪取中國,日軍又進軍熱河,對北平形成鉗制式包圍。到了一九三五年,又鼓動親日派,要實行華北自治。華北自治只是一個借口,劍拔弩張之勢早就形成,只是尋機待發。

    當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到達陝北根據地——延安時,首要的任務就是「反對內戰,一致抗日」!全力以赴對準日本侵略者!中國工農紅軍立足延安之後,成立軍政大學,培訓抗日將士,這些國之驕子個個摩拳擦掌,隨時準備投身到抗日殺敵的戰場!

    周顯亮和孫運達二人在長征途中,火線入黨。花白鬍子師有根是其中介紹人。二人從此有了動力,有了方向!二人又先後進入軍政大學深造,更加清楚了共產黨員的宗旨,明白了今後黨的方針大計、路線和目標。孫運達文化基礎比周顯亮高,沒進補習班就進入正規班學習。花白鬍子文化程度最高,調軍政大學任教員。孫運達有一身好功夫,兼任軍政大學的武術教官。周顯亮在軍政大學繼續當學員。

    這時,開展清查運動,花白鬍子師有根出身大地主,犯過嚴重右傾錯誤。孫運達出身不好認定,但他崇信佛教,入黨動機不明確。唯有周顯亮歷史清楚,但獨立工作能力弱。這三人都相繼調出獨立營。獨立營後來改為獨立團、警衛團。花白鬍子手下的五個伢子軍政大學結業後,分配到邊區各縣工作。蒼龍山寨的戰士都分編到各部隊。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發生「西安事變」,張、楊二將軍迫使蔣介石承認了共產黨的合法地位,同意兩黨合作。並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軍編為第十八路軍。簡稱八路軍。留在江南的紅軍,改編為新四軍。答應給軍費和給養。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侵略者發動了盧溝橋事變。延安的軍政大學學員各個熱血沸騰,恨不得插翅飛向殺敵戰場。黨中央立即行動部署,把主力開赴雁北、太岳等地,阻擋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踐踏我華北大地。將工作能力強,文化水平高的將士派往華北、華東,去那裡開闢抗日革命根據地。花白鬍子師有根派往蘇滬戰地,兩個伢子去了膠東。孫運達和周顯亮東渡黃河去太行。原定孫運達留在太岳軍區,讓周顯亮一人回家鄉組織、開展抗日游擊隊,後來考慮周顯亮一人勢單力薄,同意二人一同回皇台鎮開闢抗日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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