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傑 正文 第五章 義結金蘭
    第五章義結金蘭

    一家人連夜準備外出必須用品。天剛亮,呂班主推兩輪車,呂方、呂安在前頭拉梢,呂茗和娘坐在車內。車上裝著道具、鋪蓋、食用物品,四隻猴子站在車梆上,「黑獅」被帶上攏頭,跟在車後。推車、拉梢、一路西行。一路穿村過鎮,凡到一地,只演一天,住一宿。過州縣演三天住兩宿。

    半個月後來到了正定府。正定府,是座重鎮。城牆高三丈三尺,轉城牆一周足有二十多里。這在華北平原絕無僅有。歷代王朝在這座古城置州設府。到清代中期,歷代存續下來的寺院、官衙、亭榭、樓台遍佈城內。最有名的是廣濟寺華塔、臨濟寺澄靈塔、開元寺彌古塔、天寧寺凌霄塔及隆興寺。

    呂家班一進正定府,便被這裡的寺廟、塔樓所吸引。特別是呂方總想去拜拜寺廟,去許個心願,或能拜師學藝,但都被演出所耽擱。後來一打聽,這裡寺廟雖多,但卻都是文和尚當住持。正定府街巷南北垂直,東西相交,臨街是古色古香的商賈店舖,有飯鋪、書鋪、藥鋪、綢緞布匹莊、旱煙鋪、大煙鋪。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買賣興隆。此時正趕上正定府秋後七天廟會。進府趕廟的人特別多。有看廟會戲的,有進府閒逛者,有進香祈禱者、有購置商品者……兩街口專請兩台大戲,每天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呂家班便在府衙大街南頭撂了一個小場子。一連演出三天,誰知看戲的都趕來看雜技。因為呂家班的雜技以驚、險、新、奇招攬觀眾,所以演出生意越來越好。周邊村裡的老百姓專門進城來看呂家班雜技。最吸引人的節目是「五把刀」、「懸空吊」、「單掌開石」、「槍刺咽喉」、「猴子戰獒」、「猴子疊羅漢」……。一連演出六天,場場爆滿。每天連演四場,也累壞了呂家班。呂班主想,再演一天,休息一天,第九天開拔。計劃趕不上變化,演到第七天時,來了一夥人,砸了場子。這一天,呂方、呂安同台表演「槍刺咽喉」,呂茗和娘同演「懸空吊」,……。就在呂茗演出「腳踏雞蛋」時,從人群中竄出幾個人,口裡不乾不淨地罵大街。

    常言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呂茗長得隨娘,白皙皮膚,一根黑油油的長辮齊到臀部。一雙描龍秀眼,整天水汪汪的,掐腰長腿,身材苗條。一雙四寸裹腳,穿一對尖口繡花鞋,每到一處演出,場場喝彩。只要呂茗一出場,立刻引得看客們男歡女鬧,氣氛熱烈。為此,爹娘早盼她出閣,但又怕女兒一嫁,呂家少根台柱子,時時處在去留兩難的矛盾心理之中。呂茗演出「腳踏雞蛋」時,每次都是脫掉尖口繡花鞋,穿一雙棉布襪,這次也是一樣。

    那幾個人竄進場子大喊大叫,說「老鄉們,『足踏雞蛋』不是真功夫,是哄弄咱們呢!」

    另一個說「要看真功夫,必須脫掉布襪!」

    這幾個人一喊,有人就起哄。一時攪亂場子,無法演出。呂班主知道這是故意攪場子,一時無法平息。雖然提出的是無理要求,也不能對其生氣發火。急忙敲打一通鑼鼓,以此安定場子秩序。

    呂班主說「老鄉們,今天的演出,如有虛假,請來人一試便知。」

    那幾個小伙子說「師傅,『腳踏雞蛋』功夫有假,你想嘛,你說是腳踏雞蛋,其實是棉布襪踏雞蛋。若不然,你們脫掉棉布襪,光腳踏雞蛋才是真功夫!我們才認可!」

    呂班主明白這幾個壞小子的真實本意。那個時代,女孩子一**,自己的身體肌膚,不能裸露在別人面前,特別是下身肌體,更不能顯露一絲一毫。這幾個壞小子想苛求呂茗脫掉布襪,純屬流氓之術。呂班主當然不能答應。「腳踏雞蛋」不能演,只好讓呂茗退場。

    呂班主對小伙子說「咱們可以換一個節目,怎麼樣?」

    小伙子說「換節目不行,就要看那小姐的『腳踏雞蛋』!要錢,我們給,要多少,我們出!」

    呂班主說「要不這麼辦,要看『腳踏雞蛋』,換人演,怎麼樣?」

    小伙子說「換人演不行,就要看小姐的演出!」

    呂班主看這幫人純屬流氓無賴,便說「你說怎麼辦?」

    幾個小子說「換節目、換人都不行,而且要馬上演,如不演,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呂方一直看著這幾個人,心裡生氣。不想這幾個人卻要來硬的,對娘和姐姐說「你們看好東西,我去看看」。娘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呂方應了一句「我知道」兩步就跨到那幾人面前說「我看這麼辦,我演『腳踏雞蛋』,各位也試一下,看是不是真功夫!」

    這幾個小伙子一看呂方,便說「在哪撒尿露出你來?沒事去一邊悠搭去!」

    呂方聽這幾個小子口出不遜,就想動手,一瞪眼說「沒病的別來找病,想欺負人,小心你們的狗爪子!」

    呂方不是好惹的,拐彎罵了對方。這幾個小伙子馬上擠過來想打呂方。

    呂班主從中一攔說「我說小兄弟們,別發火,你們想看什麼節目,我給……」

    剛說到這裡,一個小伙子從呂班主身後遞過一拳,直到呂班主後腦勺。

    呂班主轉過臉,笑著說「明人不做暗事,咱別抽冷子偷襲別人……」

    這句話沒說完,呂方上前一腳,直踢那背後打爹的小子襠上,那小子一蹲,在地上哇哇亂叫。那幾個同夥發了瘋,跑過去砸道具、攪場子、追打呂方……整個場子亂了套。呂班主看場子亂了,急忙去護呂茗娘兒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闖江湖要多陪笑臉,少說硬話,忍為先。誰知還是引來禍端。

    就在這時,從亂人群中又殺進幾個小青年,和原來幾個廝打在一起。呂家一家人不知何故。

    這幾個人一殺進場子,原來那幾個人便節節敗退,而且被打得鬼哭狼嚎。這夥人一直把原來幾個人追到城外,又返回身來。

    一個帶頭的小伙子走到呂班主面前說「師傅,剛才這幾個人,是從石門來的,他們敢在我們這兒撒野,就是來找打的!師傅,你別看這幾個人說話、穿戴和咱們一樣,可他們都是小鬼子——日本人。」

    呂班主心裡一驚,便問道「小兄弟,日本人為嘛來攪我們的場子?」

    小伙子說「這些小鬼子自恃有一身功夫,到處惹事生非。我聽小鬼子說,雜技班裡有兩朵花,一朵大紅花,一朵大黑花。他們是衝著兩朵花來的!我不知道什麼是兩朵花?」

    呂班主心裡明白了,紅花指呂茗,黑花指「黑獅」。這小鬼子又盯上了這只藏獒!會不會和奉天那伙鬼子是一碼事?

    呂班主說「小老弟,我代表全家感謝你們鼎力相助,我還沒問你尊姓大名呢?」

    小伙子靦腆地說「師傅,我看了你家五天演出了,我看師傅一家是功夫世家。而且一家人厚道,所以我特別愛看。至於打那小鬼子,我們歷來是冤家,只要他們在哪兒一搗亂,我們隨後就去人收拾他們。這次也不是只為你們,沒啥感謝我們的。我姓胡,小名叫堆兒。連起來叫胡堆兒,這是俺娘給起的小名……」

    呂班主兩眼看著胡堆兒年紀不過二十歲,長得濃眉大眼,膚色黧黑,一笑兩個淺酒窩。身材高大,有一付厚墩的骨架,一看便知從小練功。

    呂班主從內心喜歡這小伙子,雙手一抱拳說「不管如何,我再次對你們的幫助表示感謝!」

    胡堆兒說「敢問師傅貴姓?」

    呂班主說「免貴姓呂。」

    胡堆兒向呂班主行個禮說「我就住在本街胡氏祠堂,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定能幫忙!」然後指著呂方說「那位可是我的老弟?」

    呂班主說「那是我的犬兒呂方,年歲比你小,你是他兄長。」

    胡堆兒走到呂方跟前說「我叫胡堆兒,家住本街胡氏祠堂,我從小也愛舞槍弄棒,有什麼事幫忙,我一定盡力!」

    呂方一見胡堆兒,就感到投緣,笑瞇了眼說「那好,有機會咱們倆切磋切磋,……只是我們一兩天內就要離開正定府。」

    胡堆兒說「那沒關係,你們家雜技好,可以在正定府再演幾天。好多人都想再看幾天呢。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有啥為難招窄之事,可來找我,沒人敢來找你們的茬子。」說完二人招招手,胡堆兒就帶人走了。

    胡堆兒出生在白洋澱邊的漁民家。在正定府胡氏家長大的。養父姓胡,自幼習武,長大從醫,在正定府開一字號。有一次去天津討債,在叉港碼頭見幾個地痞流氓欺負一位漁民,見事不公,出手相助。得知漁民婦人生一雙胞胎兄弟,正愁無力撫養。便收一子為養子,取名胡堆兒。胡堆兒自幼跟養父學武功,七歲入私塾,既學文又習武、還學醫。胡堆兒聰明,記事不忘,學什麼會什麼。天有不測風雲。胡堆兒十歲那年,養父因吸大煙而過世。養母對胡堆兒雖如親生,但挨不過飢寒交迫,一年後也撒手人寰。人們都念胡堆兒養父在世時對鄰里百姓的好處,所以對胡堆兒這個孤兒就格外偏愛。養母去世之後,原藥店還留給胡堆兒二成的股份。因為老宅被養父變賣,就讓胡堆兒住進胡氏祠堂。從此,他穿百家衣、吃百家飯。

    胡堆兒人小志大,不能繼續念私塾,卻要繼續練武,決心練出個樣來。他住在胡氏祠堂,胡氏家族以護祠為名,每年給他足夠的錢糧。胡堆兒便在正定府周邊尋師拜友。他學武不認一宗,凡是能學,都是師傅,從此練就了一身雜把功。胡堆兒對人誠懇,隨和,善交朋友。嘴也甜,見長輩,大爺、奶奶、叔、嬸地叫,見了小夥伴,從來是「咱夥計」不離口。所以大人小孩都喜歡他。他住在祠堂裡,總有夥伴跟他形影不離。有幾個就吃住和他在一起。正定府官宦人家多,衙內多,前代留下的遺老遺少都帶點霸氣。有的說話橫,有的狗眼看人低,還有的狗仗人勢,無人敢說,無人敢管。自打胡堆兒一夥成了氣候,這些人都收斂了很多。因為胡堆兒見到這樣人,見一個,打一個,見兩個,打一雙。

    正定府十字八街,商賈林立,人多事多。常有人欺行霸市、為非作歹、強買強賣,雞鳴狗盜之事也時有發生。凡此號人,只要胡堆兒一出面,這些不軌之徒就會嚇得屁滾尿流。胡堆兒平時就在胡氏祠堂以交友習武為主,平時不出門。只要有人喊他,誰家有糾紛,他去勸解;哪兒有人行兇打架,,他先文後武。一般事,只要胡堆兒出面,大事也能平和解決。他從不向商賈吃拿卡要,更不魚肉百姓。所以,胡堆兒在正定府人稱清官「胡地方」。他說的話,比衙門口還頂事吶。

    自從呂家班來正定府廟會演出,開始他並不在意。打把式賣藝一夥來一夥走,他看多了。第二天聽夥伴說,這家雜技水平不一般,演出水準高,個人功夫好,夥伴讚不絕口。胡堆兒這才動心去看究竟。這一看不要緊,看出了癮。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愛看。常言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家演出,從老到少,個個功底紮實。尤其是輕功、硬氣功,更是一絕。胡堆兒反覆看呂班主表演的「八卦掌」,一招一式,拳行趕勁,意到神功,令胡堆兒從心眼裡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每天帶幾個人去看、去學,每場都投一塊大洋。他一連看了五天,第六天因為去處理一家商人之間糾紛沒去,第七天去看,卻遇見幾個日本浪人來鬧事。這才一怒之下,帶人打跑了那幾個小鬼子。

    這幾個小鬼子就是山本派往華北的一支小分隊。這些長著中國人一樣的黃面孔,卻包藏禍心,裝一肚子壞水。他們到處鑽營,打探中國各種情報。閒來無事,不是賭錢便是逛窯子、拈花惹草、打架鬥毆,幹那些傷天害理之事。正定府在京漢路上,而且城大人多,三天一個小集、五天一個大市,這些小鬼子便騎上僧帽單車,仨一群,倆一夥去正定府趕集。每次到正定府,他們不是打飯館跑堂的,就是去戲院裡挑逗良家婦女。這些事讓胡堆兒知道了,開始勸他們自珍自愛,不許再幹壞事。這幾個浪人自以為氣壯如牛,又有功夫,說不了幾句,雙方便廝打在一起。沒打幾個回合,便被胡堆兒一夥打得狼狽逃躥。

    時隔半月,這幾個浪人又來正定府找事。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聽人說雜技班有一條大黑狗。浪人想,是不是山本大佐要的那條大黑狗?到正定一看,果然正是,他們高興極了。他們想把場子攪了,趁機牽走這條大黑狗,就可以向山本大佐邀功請賞了。誰知又碰上了胡堆兒一夥,被打回石門不說,還有兩人被打傷。雖然他們挨了打,但卻發現了一隻真正的藏獒,他們還偷偷地拍了藏獒的現場照片。挨頓打,也值得!

    呂家班正想離開正定府時,呂方卻病了。這一天,呂方帶著呂安逛了興隆寺、天寧寺凌霄塔,後來又爬上正定城牆,二人轉了一圈,出了一身大汗。下城牆時受陰風吹刮,到馬車店時就眼淚鼻涕一齊流。晚上便發高燒,而且還跑肚拉稀。常言說,好漢子架不住三泡屎。第二天,呂方便不能起炕。呂班主給呂方熬了葁糖水,蓋上大棉被,想悶一身汗,就會好。誰知悶了兩個時辰,也沒出汗。進了九月末,白天太陽曬人,傍晚以後,氣溫下降,天就冷了。到了晚上,呂方頭疼難忍,呂班主用手摸摸呂方的頭,熱得燙手。呂茗娘兒倆心裡著急,又讓呂方喝葁糖水。呂方高燒不退,呂茗娘兒倆一夜沒睡。天剛亮,又下起濛濛細雨不能出門。這時,胡堆兒打著油傘,冒雨而來。胡堆兒想勸呂家班再演幾天。

    這天下了細雨,胡堆兒很高興,得知呂方高燒,他急忙去看呂方。先看舌苔,再把脈,他說「鬱火生悶,風寒所致。我開張藥方。」說罷,從馬車店要來筆墨紙張,開了幾味藥。

    呂班主雖不會醫道,但也小知一二。看完方子說「賢侄還懂醫道?」

    胡堆兒說「我自小跟在父親身邊,剛懂事時就背湯頭歌,識別中草藥,一心想讓我從醫,所以我略知一些小病藥理。」

    呂班主心裡高興,說「這方劑一次要幾付?」

    胡堆兒說「如師傅看方劑無錯,一切由我辦理。」

    呂班主說「哪能讓賢侄破費?」

    胡堆兒說「我父過世後,他原先的藥房還留給我二成的股份,所以,取藥之事,就由我去藥房取回便可。師伯不要客氣。」

    胡堆兒又冒雨去取藥。半個時辰,提回來三包草藥,還帶來一隻砂鍋,對呂班主說「咱們就在這馬車店熬藥。」

    這天下午,呂方喝了湯藥,兩個時辰後,便好了許多。呂方從炕上爬起來,咕咚咕咚喝了三碗小米粥,伸了伸懶腰,又躺在炕上。天空烏雲密佈,濛濛細雨下個不停。

    胡堆兒看呂方病好了許多,又看屋外已黑,對呂班主說「師伯,這秋天連綿雨下個不停,全家只好窩在馬車店裡。這樣空耗天,哪天也得花幾弔錢,我看,還不如去我那裡住……」

    呂班主聽後說「不礙,你這樣幫助我們,我們全家就感激不盡了。哪能再去那裡麻煩你?」

    胡堆兒心裡明白,就說「師伯不要見外,你侄兒雖無金山銀垛,請幾個人坐吃我十天半個月,我連眼都不眨。如不然就這麼辦,搬到我那住,省了店錢。吃喝自己做,我那有現成的爐火。行不?」

    呂班主一直搖頭。

    呂方說「爹呀,咱就搬過去吧!反正這天也晴不了,就是晴了天,那泥水路也走不了。人家真心實意請咱們去,你還搖撥浪鼓。我這病剛好點,要讓我好利落,還得吃幾付藥,躺幾天……空耗時候,還不如搬到我胡哥那兒住。」

    胡堆兒說「對對,師伯,你看我方弟同意了,咱就搬吧!」

    呂茗娘一直在聽胡堆兒說話,又看胡堆兒一臉真情,便說「咱家一時走不了,也出不了場,空耗功夫,還不如去賢侄那裡住幾天呢……」

    呂班主嘬嘬牙花子,又沉思會兒,說「既然你們同意,我也做個順水人情吧!」

    胡堆兒高興地拍拍手說「師伯,這就對了,說好了咱們馬上搬!」

    胡堆兒打著油傘,冒雨走了。這天晚上,趁天黑人靜,胡堆兒叫來他的夥伴,趕來一掛馬車,轉眼間連人帶物拉到胡家祠堂。

    胡氏在正定府內是大戶,胡家祠堂宏大氣魄。正門前是八級漢白玉石階,大門兩廂蹲兩尊朝天吼。大門正上方是一方匾額,匾上雋刻四個鎏金大字「流芳百世」。推開兩扇大門,向裡正走八丈便是一座尖脊斗拱正堂。供桌按輩分排列已逝的先輩牌位。正中便是胡家的始祖。正堂兩廂是東西廂房,東房是看護祠堂人員居住,西房是儲存房和拜祭先人的臨時議事房。東房和西房間數相對,全是十間。

    呂班主一家搬到胡氏祠堂東廂房,占三間。天陰下雨不能出演,但日常費用卻省許多。呂方又連服三劑湯藥,身體已復原。呂班主不敢懈怠,每天帶領家人照常四更起床練功,安排一天的排練日程。呂班主每天看天象,數星座,巴不得快晴天。天還陰,小雨還是淅瀝瀝地下,令他心焦如焚。

    呂方病好後,除了練功,就和胡堆兒在一起聊天。二人在一起談笑風聲,就像經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在一起談天說地,聊見聞,比武術,說心裡話。如同是一對親兄弟。二人長得高矮胖瘦,相差不多,連長相都差不多。

    這一天,二人正聊得興起,胡堆兒說「咱倆還不如拜把子呢!」

    呂方說「拜就拜吧!」

    「咱們先報個生辰八字吧!」

    呂方說「呂某生於光緒三十二年,就是丙午年,五月初一辰時。」

    胡堆兒說「胡某生於光緒三十年,就是甲辰年,五月初一未時。」

    呂方說「那你是我大哥!」

    胡堆兒說「你是我老弟!巧,巧了,咱哥倆都是五月初一生!」

    二人跪在地上,插了香燭,歃血盟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生,但願同死」。

    二人高興得拉著手進了裡屋,一齊跪在呂班主和娘面前,說「拜見父母大人!」

    呂班主老兩口一驚,問「怎麼回事?」

    呂方便把二人結拜之事說了一遍。呂班主說「好,既然你二人喜結金蘭之好,我和你娘心裡高興,為祝賀你二人金蘭之誼,今日中午我要設家宴以示祝賀!」

    胡堆兒說「爹、娘,不用你們破費,今天中午由我設宴,咱們一家吃個團圓飯,喝個團圓酒!」

    胡堆兒給朋友打招呼,不到中午,大飯莊就派人送來了「八碟八碗」酒席盒子。呂家班平時不許飲酒,今天班主特別開了禁令。胡堆兒和呂方都不勝酒力,喝了幾杯就倒在炕上睡覺去了。只有呂班主喝到適可而止。呂班主從心眼裡喜歡胡堆兒,所以練功練武就不再避諱了。

    呂方和胡堆兒正在練武功,呂方說「大哥,你想不想學八卦掌?

    「就怕咱爹不教。」

    呂方說「我去磨磨咱爹,他一定會教咱哥倆!」

    「那可太好了!」

    呂方跑到呂班主面前說「爹呀,我整天踢腿躬身,也該教給我實招了。爹呀,趁咱們不能外出之時,你就教我兄弟倆八卦掌吧!」

    呂班主說「讓爹教八卦掌?」

    「你教我呂家獨傳『拆骨拳』。你再教我們八卦掌不是更好嗎?」

    呂班主說「學八卦掌皮毛容易,要學精、氣、神,難!」

    「只要爹教我們套路,拆解招法,能達到什麼水平,那就是我們自己的造化了。」

    呂班主想了想說「既然你哥倆有決心,我就有心教,好,從明早起你們就跟我學!」

    胡堆兒早就瞄上呂班主的八卦掌了。胡堆兒懂得一些八卦掌的套路,但八卦掌的精、氣、神卻摸不著頭腦。八卦掌要求腿、眼、身、法、步始終要融為一體。套路旨在表現,精華卻在丹田,練好八卦掌,要練好掌、肘、腕的功能。此掌行動幹練,發功迅猛。特別是腳、膝、肘、掌處處發功,出其不意,攻擊對方。一拳一掌,都能使對方內傷。所以,呂班主在教授之前,強調八卦掌的攻擊能力,習練者時刻講究武德,練成正果,不可輕易出手傷人。這樣,呂方和胡堆兒每天四更起身學習八卦掌套路。呂班主開始給二人講拆解動作,講內功運用,最後講拳掌實戰應用。一晃半月已過,天氣突變,寒風吹遍,眼看冬天就要來到。呂班主再也呆不住了,決定離開正定府。

    胡堆兒傷心地哭了,一夜沒合眼。早晨爬起身來,跪在呂班主面前說「我沒爹少娘,請乾爹讓我入這個家門吧!我雖不會雜技,但我可幫家、理家,權當一個幫手。」

    呂班主說「我四海為家,成年走南闖北,漂無定所,你能適應嗎?」

    胡堆兒說「什麼樣的苦、多麼大的難,我都能吃,我都能咽!請乾爹收下我吧!」

    呂班主搖搖頭說「孩子,你那裡知道,幹這行,不但吃苦受罪受累,還要遭人家的白眼,遭打受罵,只能忍氣吞聲。你受得了嗎?你如進了這個家,你不是枉受一生嗎?孩子,你還是一張白紙,誰知將來畫出什麼圖來?你前途不可限量啊!你入了這個家,不是把你給耽誤了嗎?」

    呂班主不應,胡堆兒不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成個淚人。呂方在一旁一直用手指自己的鼻子,胡堆兒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來指鼻子的意思,說「我和兄弟歃血盟誓過,不能同生,但願同死,永不離分。那今天乾爹不收我,不是故意讓我們分開嗎?」

    呂方在一邊敲邊鼓說「爹呀,咱又不是怕吃窮咱,多一個人不就多一雙筷子嗎?人家願意嘛!」

    呂茗娘在一旁看了很久,心裡難受,說「孩子鼻子一把淚一把,不就是跟咱們嗎,誰讓你當人家乾爹又當師傅哩?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把這個兒拋啦?」

    胡堆兒一聽,哭得更傷情了,他說「爹呀,娘啊,還有大姐,小弟呀,我十歲沒了爹,十一歲沒了娘,我多想有個家、有爹有娘管著我呀?如今我和呂方弟八拜為交,我哥倆親如兄弟,永不分離。今天我就求爹開口,收留俺這個沒爹少娘的孤兒。俺不求享福,就愛受罪。俺不會雜技,俺可以看家,照顧爹娘二老,孝敬二老還不行嗎?」說完又哭了。

    呂班主早就動了惻隱之心,如今看胡堆兒哭得淒慘,哭得傷悲,歎了口氣說「爹不是不想收留你,怕只怕你在這裡受罪!起來吧,爹收你就是了。從今兒咱們就是一家人!」

    胡堆兒趴在地上給爹娘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幫著裝車。幾個朋友聽說他要跟呂家班走,個個哭天抹淚。

    胡堆兒說「我去幾個月,還會回來,咱們哥幾個又會見面。別哭了,都喜性點,別叫俺爹俺娘說咱婆婆媽媽的,那多沒面子!」

    說完,就轟這幾個人快走。胡堆兒轟完這幾個人,又來另幾個人。聽說胡堆兒跟呂家班走,都趕來送行。有人給他送來御寒衣服、送來點心,還有幾家送來大洋。送吃食,他全收下;送來的大洋,他原封退回。

    這些來人都感歎地說「大家都盼你早回來!」

    幾個日本浪人在正定府挨了打,第二天又派人化裝去正定府偵查。因為他們已將拍攝藏獒的照片沖洗後連夜派人坐火車去奉天。同時打電報報告山本大佐。山本得知消息,非常高興。自去年夏天沒有得到那只藏獒,萬分遺憾。他馬上派人追到關裡。現在終於探到藏獒的蹤跡。馬上發加急電報,要他們死死盯住呂家班的行蹤。令武田從奉天趕到石門。一切等武田到達後再作處置。

    武田第三天便來到石門。他命令手下一律不許留仁丹胡、不許穿日本個性服裝、不許在外說日本話。他令手下一律穿中國長衫、土布裌襖、扎羊肚手巾。抽煙一律抽中國人的煙袋鍋、火鐮打火。這樣一化妝,個個成為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他們三三兩兩進入正定府,到處打探呂家班消息。有人說去河間府了,也有人說去順城府了。總之,沒有打聽到準確消息。武田想,此時已下了兩天濛濛細雨,正定府不會不下雨。一下雨,呂家班便不能撂場子。武田斷定,呂家班沒有走出正定城。武田帶人去正定城打探。這一天,武田正在逛開元寺彌古塔,迎面走來兩個小伙子。

    一個問「喂,這幾天咋沒見咱『胡地方』呀?」

    另一個說「嘿,我說,你還不知道吧?咱那胡大哥又拜了師傅,學八卦掌哩!」

    武田聽說便回過頭插話「喂,二位老兄,你說的『胡地方』是不是叫胡堆兒?」那兩人看看武田也不答話,走了!

    原來,武田雖一身當地農民打扮,但他說話卻不是正定府口音。那兩人是胡堆兒的朋友,不願同外人說朋友之事,所以不回答武田的問話。武田游完開元寺彌古塔,便順南大街走,他漫無目的的走著,想著。他沒見過正定府有這麼多寺、塔和古跡。他邊看邊感慨,日本國土也有寺塔,但都沒有一座寺塔能和正定府寺塔相媲美。中國土地太大了,中國土地太美了。真應該把家搬到這裡來住。他正胡思亂想,卻聽見人們讚歎聲。循聲來到胡氏祠堂。這座祠堂門口進出很多人。

    有的說「這呂家功夫果然名不虛傳……」

    「還有那條大黑狗,真是條神狗,誰見過?我的娘啊,這狗還和猴子演『過刀山』吶……」

    常言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呂家班不在外面撂場子,也要在住地練功。自然招來百姓駐足觀看。武田猜測呂家班沒出正定府,而且就住在這胡氏祠堂!現在得到證實。馬上返身回到西關大車店,讓在大車店的手下人日夜跟蹤呂家班。嚴密監視胡氏祠堂。

    這一天清早,呂家班離開正定府,過了京漢路,沒走幾十里就進入靈壽縣。武田帶手下隨後也趕到了靈壽。

    呂家班在靈壽大街撂場子,武田派手下擠在人群裡看演出。呂家班離開靈壽往西而行。武田分兩撥人馬前劫後趕。武田這次奉山本之令而來,首先要平安、無誤地把藏獒弄到手。其次是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呂家。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殺戮地要選在山溝或河溝邊。要盡量避開中國人的耳目。在奉天城外那場爭鬥,他手下人被摘了胯,被摘了鉤至今還不能活動。五人被扔進葦塘,差點餵了王八!今天,可到了報仇雪恨之時!出了靈壽縣城,這裡村莊密集,山溝丘陵不多,所以武田沒敢動手。又走了十來里,山高林密,溝壑縱橫。呂家班已走進這條深溝。武田一看,時機已到,下令人員向中間靠攏。

    其實,呂家班離開縣城十來里,藏獒「黑獅」便神情緊張,沿途聞氣味兒,汪汪嚎叫。接著四隻猴跳下車梆,吱吱亂叫。

    呂班主認為這五個精靈有靈氣,所以心中生疑,停下車說「這幾隻精靈反常,咱們先停車歇歇。堆兒和方兒你們倆分頭去看看,有什麼可疑人沒有?」

    胡堆兒便去前方看路,呂方返身去後邊打探。有一袋煙工夫,二人跑回來說「有點奇怪!」

    呂班主說「有什麼奇怪?」

    胡堆兒說「在咱們前邊一里多路,有四五個『老鄉』,他們見我去了,便往前走,我轉身回來,他們扭身回來。現在已進秋末冬初,老鄉都不出村了。這五個人穿戴整齊,而且都是嶄新衣服,我看這幾個人不地道!」

    呂方接著說「咱們身後一里多地也有四五個人,這些人見我向他們走去,他們就不走了,等我回來,他們又轉身走。穿戴也一樣,這撥人也不地道。」

    呂班主思忖一會兒,說「大家先歇歇再走!」

    呂班主把「黑獅」的籠套摘下,說「今天不對勁,如果兩撥人是一夥的,也可能是打槓子的。但咱們無錢無財,截咱們沒有油水。但有件事不得不防,這就是小日本鬼子。是不是他們化裝等到無人之地再動手哇?既然這樣,咱們今天不向西走,咱們返回靈壽。」

    呂班主掏出旱煙袋抽了幾鍋旱煙,過足了煙癮。呂茗娘說「也許你是疑神疑鬼哩!」

    呂班主說「你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咱家這五個精靈可是通人性的。就拿這猴三來說,只要你打它一下,它會記你一輩子。隔個三年五載不見面,一見面,它就認識你,有機會就會報復你!咱家這只『黑獅』更是一絕,只要讓它嗅過你,它就記住你身上的味,哪怕只有一丁點氣味,它也聞得出來。只要發現你的氣味它就會發瘋似的追蹤。這就是告訴主人,有情況哩。再者,我從正定出來就一直考慮一件事。小鬼子想幹的事沒有幹成,他們肯定在時時刻刻跟蹤咱們。小鬼子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所以咱們要格外小心。為了全家安全,咱們先不去五台山了。因為等咱們到達五台山時,已經大雪封山了。所以我想,不如咱們回鹽山,守著家熬過冬天,明年開春咱們再出門。在家熬冬,咱們冬煉三九,讓堆兒和方兒功夫長進長進,不是更好嗎?」

    呂方和胡堆兒聽了笑不攏嘴,呂茗娘聽了,撇了撇嘴說「今年又賺不夠過年的錢了。」

    呂班主為了躲開小鬼子的跟蹤,在靈壽縣城住了半宿,四更天便帶領全家悄悄離開縣城。穿過京漢路,在藥都城住了三日,演了兩天,便去了河間府。在河間演出時下了一場雪,第二天只好離開河間。又走了兩天才回到了鹽山。這一年,呂家班在外雖沒掙到幾個錢,但今秋收成還不錯,高粱、玉米足可夠一家吃四個月。

    胡堆兒在這裡過了一個爹疼娘愛的大年。過了年,呂方、胡堆兒每天起五更睡半夜刻苦練功,呂班主從中調教,二人武功大長。練功時,渴了,呂茗端來熱茶,餓了,娘把熱飯菜端到他們手上。衣服髒了有人洗,衣服破了有人縫……知冷知熱有人疼。一家人吃的是粗茶淡飯,一家人和和睦睦,胡堆兒心裡快樂無比。胡堆兒融入這個家,呂班主一家人人高興。特別是呂班主和呂茗娘,看見胡堆兒就像看自己的兒子那樣高興。

    胡堆兒長的精神,手腳勤謹,知情達理,令呂茗從心眼裡產生愛慕之情。呂班主有時突然發現,呂茗一見胡堆兒就像慌了神似的。呂茗娘也發現女兒和從前大不一樣。

    呂班主老兩口在一起閒聊時,便談到了呂茗和胡堆兒,呂班主說「咱茗茗長了心事,你發現沒有?」

    「嘿,女大十八變,不單外表變,那心思也在變。有嘛心事我當娘的看不出來?」

    呂班主說「我看她對胡堆兒有好感!」

    「既然這樣,還不如成全了呢!」

    呂班主說「這孩子確實不錯,如把咱茗兒許配給他……我覺著二人挺般配。」

    「你去跟堆兒說把我閨女嫁給你?就這麼說?」

    呂班主說「哪能這麼說?總得找個媒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吧!」

    「咱們一家四處雲遊,去哪找個媒人?」

    呂班主說「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呂茗今年二十多歲了,春心萌動,這是人之常情。從心裡說,她不願離開父母,但女兒終究不能跟父母過一輩子。自從胡堆兒和弟弟呂方永結金蘭之好,呂茗一百個贊同。但胡堆兒一見呂茗,便一口一個姐姐,而且非常實意,對呂茗又尊敬又客氣。他說話不多,說出話來特實誠。一和呂茗說話就臉紅。平時胡堆兒就知道和呂方練功、睡覺。對兒女情腸好像一點也不知道。想到這,呂茗暗暗罵胡堆兒是個『傻包』。

    正月十五,縣城舉辦元宵社火大會。呂方和胡堆兒要去逛燈節,一聽哥倆去,呂安也要去,一聽呂安去,呂茗也要去。呂班主老兩口見四個兒女都嚷嚷去,便同意姐弟四人同去。呂班主特別囑咐一句話「互相照顧,不可惹事」。

    響頭村離縣城不過十里地,姐弟四人邊走邊說笑一會兒就到了縣城。

    元宵節真熱鬧。縣城本不大,十里八鄉的老百姓都趕來看元宵社火。推車的,挑擔的,吹糖人的,賣元宵的。鹽山回民多,賣羊雜湯,羊肉串,賣鐵板燒魷魚卷的,還有賣大煎餅的,有吃有喝有看,真全可。縣衙東西滿街筒子人。街道兩邊,買賣店舖門前的元宵燈各不一樣。走馬燈、龍燈、魚燈、蝦米燈、吉祥燈、鴛鴦燈……。在街道中間,各鄉展出不同社火。耍龍燈、舞獅子、踩高蹺、扭秧歌、小車隊、鑼鼓會。這家社火走過,另一家又舞過來。真是鑼鼓喧天,彩聲不斷。

    呂茗四姐弟目不暇接,走著看著,這四姐弟便被人流阻斷。呂茗自小裹腳,行走不便,拉著弟弟呂安邊走邊看,一轉眼就看不見呂方和胡堆兒了。呂茗眼裡看社火,但她卻用餘光盯著胡堆兒,一眼看不見了胡堆兒二人,立刻心裡一涼。忙對呂安說「快看看,方兒他們去哪了」

    呂安人小個低,忙跳起身向四處看,那四方黑壓壓都是人,哪裡看得見呂方和胡堆兒?

    呂茗說「你快喊他們嘛!」

    呂安忙喊哥哥,那稚嫩的聲音就像混在大海波濤聲中一樣,沒有迴響。呂茗只好拉住弟弟在人群中找來找去。呂茗被人擠掉了一隻繡花鞋,馬上彎腰撿鞋,待直起身子時不見了弟弟呂安。她急忙喊叫,女兒聲如嚶嚶哭聲,立刻被鼎沸的人聲淹沒。

    正當呂茗舉目無親時,身邊卻擠上來兩個小伙子。這兩個小伙漲紅著臉,舌根不利索,手腳也不靈活,滿嘴噴著酒氣,一人拉住呂茗的胳膊,另一個小子說「大姐,和我們玩玩兒吧!」

    呂茗一看兩個酒鬼,左右開弓搧了兩人耳光。這兩個不大的酒鬼不但沒還手,反而捂著臉哈哈大笑說「好,好,打,打是親,罵是愛,親愛完了用腳踹!……」

    說罷,要摟呂茗。呂茗一個「側身歪」,便將兩個小子摔倒在地。人流湧動,腳踏身子壓,絆倒一大片。這倆小子從地上爬起來追呂茗。呂方和胡堆兒被人衝散,回頭不見了姐姐和弟弟。一邊擠人堆,一邊喊呂安。胡堆兒這時卻看見了呂茗,急忙拉呂方撲向呂茗。走到跟前發現有兩個醉鬼正在追打呂茗。二人擠進人群,伸手擰開抓呂茗的手,說「喂,二位老弟,多有得罪!請高抬貴手吧!」

    這兩個小伙子見有人擰他們的手,便說「想,想打架?好,咱們出了人圈,走!」

    胡堆兒說「咱們沒有打架傷和氣的意思。」

    呂方拉住呂茗往外走。兩個醉鬼便趔趄著身子追出來,邊追邊罵。胡堆兒一聽太膩人,順手一推,這兩個醉鬼如同泥坯一樣摔倒在地。胡堆兒轉身去追呂方姐倆。後邊追來兩個醉鬼的同夥。飛來一腳踢向胡堆兒,這一腳到來之前,帶來了風聲,胡堆兒聽見這聲音,知道有人暗算他,急忙閃身,右腿從中一橫,使了一招「擔山槓」,那個小子跌了一個狗吃屎!跑在後邊的小伙子沒收住腳,也被絆倒在地。呂方見二人倒地,拉住呂茗就走。呂茗怕胡堆兒一人被打,說什麼也不走。正在這時,聽見呂安的哭聲。

    呂茗叫胡堆兒去救弟弟,呂茗和呂方站在原地等倒在地上的兩個小子爬起身來。

    呂方連忙賠禮說「實在對不起二位,如果沒有什麼傷礙,咱們就後會有期吧!」

    這兩個小子一看沒有什麼傷,便說「為嘛打我那兩位兄弟?」

    呂方便將如何欺負呂茗之事說一遍。這二人才知幫了倒忙。連忙施禮說「剛才我們意氣用事,多有得罪!」轉身走了。

    呂安找不到姐姐,嚇哭了。一邊哭一邊找,擠進人群才看見呂方護著姐姐走了。正往前走,被身後追來的醉鬼踢倒。他大罵醉鬼,掄起拳頭對打起來。他人小力單,哪能打得過兩個大小伙子?他在前面跑,兩個醉鬼在後面追。遇見胡堆兒來接他。胡堆兒把呂安拉在身後,用一隻手去應付兩個醉鬼。正在爭執時,醉鬼被同夥拉走了。胡堆兒拉著呂安,找到呂茗和呂方。呂茗說什麼也不看燈會了,姐弟四人只好回家。

    呂班主看見呂安臉上還流著血,就問是怎麼回事,呂茗就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呂班主問「你們打傷了人嗎?」

    呂方和胡堆兒齊說「沒有,沒有真動手。」

    呂班主說「沒傷人就行,今後注意吧。」

    看著四個孩子回屋休息,老兩口這才悄悄議論女兒呂茗的婚事。呂班主說「看來女大不可留哇,該給茗茗找個人家了。」

    呂茗娘說「可又不是像吹泡泡那樣容易!就憑咱茗茗的模樣和功夫,哪家孩子能配得上?況且咱家一年四季在家待不了兩半月,找個媒人都不易呀!」

    呂班主張了張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是啊,過了二月二咱們又走人。咳,茗茗再等一年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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