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宗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他見到蔣琬,作勢下跪,蔣琬急忙扶起他,說道:「四隻不過一介末流,傅先生大名,如雷貫耳,怎敢當如此大禮。理應是四以末學後進之身,給傅先生請安!」
傅青宗也沒有謙辭,對於他來說,隱居山林,在朝廷眼中,是不出世的高人隱士,並不是誰都可是隨便得罪的,按身份,他是民,蔣琬是官,理應他給蔣琬下拜;可是若論聲望,區區一個小小的正五品中散大夫,見了他這種清流中人,反應行以大禮。
從來隱者在歷朝歷代,便是極受重視的一些人群,有的時候,帝皇下召,他們都可以托辭不朝,可見天下人對於隱士的推崇之盛;後來有人想出一計,結廬終南山,名聲傳來,皇帝邀請入宮,從而做得大官,極得寵信,這便是後世人傳之不絕的終山捷徑的來源,只是對於傅青宗這樣的人,卻沒有人會認為他是為了得到皇室關注這才隱居。
他們也是不受皇權約束的一群人,就連一國至尊無上的皇帝,都不能輕易得罪。因為那將會給一個皇帝惹來無窮的非議與罵名。
在接觸到蔣琬的手之時,傅青書抬起頭,快速的在蔣琬的臉上掃了一遍,蔣琬似有所覺,笑了笑,說道:「傅先生真是目光如炬,四臉上戴了一副面具,傅先生這都看得出來。既是明眼人面前,四也不必如此藏藏掖掖著了。」說罷伸手在臉上的一揭,在墨羽與傅青宗驚訝的目光之中,竟然拉下了他表面之上那一層略顯臘黃的面容,露出一張清秀的書生模樣,臉容微帶蒼白,卻彷彿是靈氣所鍾,給人一種特殊的感受。哪裡還是剛才那個普通少年毫無出奇的模樣。
墨羽看著蔣琬面具下的臉,眼中的光芒漸漸亮起來。低下頭,誰了沒有發現到傅青宗身後的這個小孩。
傅青宗剛才也只不過發一了一些端鯢而已,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製作得如此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只是想不到蔣琬縱然看不眼,卻似乎能感應到他的目光,他原來也沒有確認,想不到蔣琬臉上,竟然真的戴著這樣一幅人皮面具。完全跟真人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蔣琬當眾揭下,只怕兩人見到之時,都會以為是另外一個人。
一幅面具,儀容,氣度,風格,竟然全部都改變了,這是出自何人之手?這個世間還有如此巧奪天工的奇人嗎?
似乎知道對面兩人的想法,蔣琬微笑了一下,說道:「這不是人皮面具。」
傅青宗與墨羽兩人面上齊齊現在詫異神色,蔣琬接著解釋道:「這是用七八種藥材,然後製成的一種輕薄的薄膜類的脂狀,然後製成這個形狀,烘乾之後,就和一張人皮面具一樣了,只是因為材料不同,做工精細,程序繁雜,所以製造出來的面具和普通的人皮面具是不同的,它可以臉部透氣,普通的人皮面具戴久了,臉上會僵硬變形,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把它取下來,否則沒有人能承受得了,可是這個不會——你就算一直戴著,也不會有任何不舒適的感覺。而且,也比人皮面具生動一些,估計很少有人能識破的。」
傅青宗似是想到了什麼,驚道:「這面具是出自公子之手?」
蔣琬微笑著承認了,傅青宗與墨羽心中只覺得波濤翻湧,如此精緻小巧的面具,竟然能做到和真人一模一樣,這李四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還有這種能力?
其實這張面具也沒有什麼難的,在後世,利用高分子科技,別說是這樣的面具了,再高級都能做得出來,只是這裡畢竟是古代,沒有那些先進精密的科學儀器,但依蔣琬對醫術藥物的瞭解,合成這樣一種面膜再做出一張僅只八分像的面具,還是很簡單的事情,他也從來沒有太過在意。卻不知道,對於這種手法,在古時候,完全是驚天動地的,如果有人知道,會不惜代價的從他手中購買這種面具的做法,因為如果成批生產,作用無窮。
其實蔣琬製作出這幅面具,只不過是不願意再見到李傾城而已,他本已離開,自然不願意再招惹到那個刁蠻的銀鈴公主,而且他的多重身份,也不容他再隨隨便便洩漏身份,無論是四大世家蔣家唯一倖存的後人、惜花公子琬、南唐第一才子、神醫蔣琬、書劍江山閣青主、刺殺宛國丞相的刺客、聚寶齋的少東主、還是傾城公主李沉魚神冊皇帝李泯的親信,這隨便哪一重身份,一旦洩漏出來,雖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麻煩絕對不少,有的更可能會招至大禍。
隱藏自己,有的時候必然要用上非常手段。更何況,他
是穆家,不是稱王稱侯,所以對於浮名虛利,他從來過,只要能扳倒穆家,什麼官職,什麼身份,他都不會在乎。隱藏在幕後的敵人,永遠是最可怕的。蔣++而這個時機,已經到來了,從他再次踏入南唐官場的這一刻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將要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對於跟紫琴的那個賭約,蔣琬卻自一開始便沒有放在心上,一個月之期,已經過了兩天了,蔣琬也並沒有如約拿下鳳凰閣,只是他當初本就沒有真的動意將紫琴收到帳下,她只是精通於珠寶經營,蔣琬那日,只不過隨意一說,原也沒有當真。只是他當初本來的確是有把握一月之內拿下鳳凰閣的,只是天意弄人,竟然被八大宗師之一的空見橫空抓去,意外的關了十天,而他,還在那裡待了三天,或許那樣的日子,此生只能有一次,錯過了,便再也不得,若非情兒還在那裡等著自己,蔣++音,讓他迷醉,不願離開。
對於蔣琬來說,世俗太過於喧囂,把紅塵從衣衫上輕彈指拂去,在那注視著天下蒼生的佛前,安然寂靜,也是一種皈依。
穆家倒下,他就將實踐他對情兒的承諾,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生活。
身後一切,都與他無關。紫琴,終究也只不過是一個背影。他早已許諾,穆家倒下,二十四樓明月,就都獲得自由,可是自行離去。所有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聚寶齋到時會換主人,鳳凰山莊可能也將成為一座廢園。
他化名李四,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進入朝堂,所有相識的不相識的,都不知道這個人,就是曾經名動京華的那個神醫蔣琬,更不會有人知道他是郎夢郡中的那個惜花公子。
有些名字,隨著時間,必然一一被人們忘去的。
他不希望再在朝堂之間,留下一些眷戀,等到報仇之後,丟掉這個面具,他就只是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少年。不再是南唐的中散大夫李四,也不再是書劍江山閣的青主。
他依然會每天去為長歌無憂彈琴,他的琴聲依然越發的行雲流水,沒有拘礙,興之所至,有時一曲未罷,調已三變,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彈些什麼,只覺得心有所動,琴音便從指尖流瀉出來,或奔騰,或跌宕,或幽奇,或平淡——
而李青思也識趣的沒有告訴李傾城蔣琬在宮的消息,因為幽篁院的偏僻,而且李傾城也從來不到這邊來,所以,每次悄然而來,悄然無去,皇宮之中,蔣琬只是長歌無憂眼中的那個郎夢郡的少年。而出朝之後,蔣琬就是那個隱在層層黑幕之後的中散大夫李四!
就連李青思,也不知道蔣琬就是那個最近突然崛起的中散大夫,對於朝政,她從來不感興趣,也不會過問。
不論外面風雲變幻,幽篁院總是寂靜的,悠閒的,與世俗無關,與紛爭無關。
——蔣琬自承那面具是自己所做,所幸傅青宗不是凡人,雖然驚訝,卻未追問。
客套得太多,蔣琬也不多做解釋,應該進入正題了。
蔣琬抬起頭,遞出一張單子,傅青宗接過,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變。
「我不喜歡麻煩,所以直說。沈尊天既死,鳳凰閣無主,而傅先生原本就是鳳凰閣首,此次,理應回去。」
「當然,不會有任何人找傅先生的麻煩。所有的反對聲音,都會消失,這一點想必,傅先生一定可以做到。」
傅青宗面上青氣一閃道:「公子的目的呢?」
「重組鳳凰閣,建立海棠花宮,幫助穆家權傾朝野。」
傅青宗眼睛裡面露出詫異:「李四公子是穆太尉的人?」
「不是。」蔣++多,有時是一種不幸。」
傅青宗左手微微的顫抖,他從來沒有如此的恐懼轀?,面前的這個少年,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他既然能知道自己,也就不用再遮掩說自己不是鳳凰閣的人了,而那個單子之上,羅列的,更是鳳凰閣在南唐境內所有的分部機構。只要按照特殊的通道傳下命令,那些人會毫不猶豫的執行,此刻,只要面前的這個少年抬一抬手指,整個鳳凰閣在南唐的所有基業就將灰飛涅滅。
不知為何,他就相信,面前的這個少年做得到。
他的眼中,隱隱在怒火在閃動,雖然知道來者不善,只是也沒有想到,會如此難纏。
「你——你要我做你
,幫你收服鳳凰閣?你覺得,這可能麼?」
蔣琬卻不回答他,反忽然問道:「據說傅先生很愛國,竟然願意拋家棄女,甘願來到南唐執行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只要被一個人發現的你身份的秘密,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傅青宗不知道他到底要說的是什麼?既然知道自己一心為國,就算死,也不可能背叛鳩摩。他還這樣做?
怎麼看,蔣琬都不像是一個白癡的樣子,如果明知道不可為而為之,那不是英雄,那是神經!
可是蔣琬明顯,不是一個神經有問題的人,這其中,顯然還有秘密,他為什麼那麼篤定,自己一定會答應他?
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傅青宗的面色立即變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蔣琬,顫聲道:「你——你知道那事?」
他已不必說,蔣琬也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傅青宗一下子軟了下去,差點跌倒在地,幸好墨羽在他身後,急忙扶住了他,焦急的問道:「先生,您沒事吧!」
傅青宗掙扎著站起,只是臉色灰敗,就算是那日,沈尊天的鷹犬血冷,用皮鞭抽著他最親信的手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將他趕離山莊,他也只是在一旁平靜的看著,墨羽從來沒有見過,傅青宗此時的臉色,一瞬間,他彷彿就已經蒼老了十年。
「能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嗎?」
蔣琬道:「當然,我會故意鬆手,放他們離開!」
傅青宗一下子被震呆了:「你——你願意放他們離開,為什麼?你不是南唐的人嗎?」
蔣琬淡淡的道:「南唐,重要麼?一家一姓之天下,換了誰做皇帝,跟我有什麼關係。」
傅青宗完全不能相信,可是蔣琬的神色,卻沒有作偽。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說道:「要知道,此事一旦讓南唐皇帝知道,不管你有多得寵信,都是九死一生之局。」
蔣琬無所謂的道:「可是你會讓他知道麼?」
傅青宗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蔣琬微笑道:「那不就對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許,我們放他們走,他們還不知道呢?」
「這下,還有什麼可畏的,何況,我也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及時趕到,他們火力太猛,武功高強,我攔不住。」
直到眼時,傅青宗才知道,雖然自己開始已經將這個少年想像得恐怖了,可是此刻,他才知道,與這個人作對,那完全就是面對一個惡魔。
就連自己的國度,他都可以背棄。
饒是以傅青宗的才智,都完全不能理解,蔣琬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錢嗎?掌握了鳳凰閣,他還缺錢嗎?權,一個十幾歲便做到朝庭正五品大員,前途怎麼能用丈來量取?
穆家稱帝,傅青宗想想都覺得這個念頭很荒唐,就算再借穆朝盛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出如此忤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對面的這個少年,卻要重組鳳凰閣,建立海棠花宮,來全力幫助穆家。
不過,無論他想幹什麼,都與自己無關了,只要自己能夠換得那兩個人的平安離去,便算自己背上叛國的罪名,他也甘之如飴。
一切,都讓自己來承受。
看著蔣琬,半晌,他終於咬了咬牙:「好,我答應你,只希望你不要食言。一旦他們成功脫離南唐境內,我就幫你收服鳳凰閣,組建海棠花宮,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穆家控制朝野上下!」
蔣琬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因為除了我,現在整個南唐,你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選擇。我可以毀掉鳳凰閣,當然也可以保住他。我可以殺掉你想保護的人,也可以不著痕跡的放他們離開!」
他忽然話聲一轉,詭異說道:「至於那個鳳凰,想必你一定有辦法讓她效忠吧!」
他顯然不是在問,傅青宗可不可以辦到,傅青宗苦笑了一下,明白這是蔣琬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收服鳳凰,如果他辦不到,他也就不佩跟蔣++
苦澀的道:「好,我幫你勸服她。」
「帶我去見見她。」
「是,公子。」
鳳凰,鳳凰閣三大統領之一,從來神秘難言,沒有人見過她的真正面目,鳳凰閣三統領之中,最不受人重視的一個,可是她真的是如傳言所說的那樣平凡嗎?情兒不由得好奇起來,老丈真的能說服她歸服公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