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的臉窩在她頸部,喘出的粗氣弄得她心裡癢癢:「人,是你,開明……」
她沒有回答,靜靜的。
「你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他的懷抱離遠了些,慢慢鬆開了手,嘴角上勾地看她,「不過幸好,我們還是朋友。」
「是的。」她笑得很淡,卻是真正自內心的笑。
「我喝多了,剛才說的都是醉話,你不用放心上。」長庚呵呵一笑,豪爽地揮手道,「我長庚是什麼人,哪裡來這些個兒女情長!」
「是啊!」她再次笑,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我一定是醉了。」他徵詢的眼睛看向她,像是等待什麼被證實。
她笑紋擴大:「的確醉了。」
長庚再次綻開笑容,有些疲憊的,卻毫無顧忌的,真正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個個醉得爛泥一樣,長庚和春花他們交疊著躺倒在車廂,開明也是喝得喘不上氣,心裡堵得慌。
近衛兵跟在車尾,有些擔心地道:「開明統領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她揮手。摀住胸口不等馬車停穩。跳下車就在路旁大吐特吐。
近衛兵搖頭。吩咐趕車地小兵止步。跳下馬過來探視她:「統領還好嗎?」
她吐完。直了直腰稍微清醒一些。向他道:「把你地馬留下。你們先回去。」
「統領。這麼晚了……」
「怕我遇上壞人嗎?」她嘿嘿笑道。「哪個敢擋我地路。要不。把你地佩刀給我。」
「統領。要是長庚統領知道了……」
「他喝醉了,自顧不暇。那車廂又硬又悶,硌得我難受,坐上去就想吐。」瞅瞅近衛兵為難的臉,安慰道,「放心了,你們在前頭走,我慢慢跟在後頭好了。」
近衛兵只好道:「那好吧!」把自己的戰馬韁繩拉過來,扶著她搖搖擺擺地上去。
她坐在馬上晃來蕩去,近衛兵很是擔心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栽到地上。
經過一條岔道,她迷糊地想起什麼,見他們直走,立即將馬頭拔轉,向詫異的近衛兵笑道:「我想起來了,我得去看一下在城裡安置的小窩,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
話一說完,催馬就跑。
近衛兵在身後急喚:「開明統領!開明統領!」
她跑得火燒眉毛一般,哪裡叫得回來。
很快跑到自家小院,她下馬,再次俯在門口嘔吐,這該死的馬,不喝酒的時候就已經夠顛簸,喝了酒簡直連腸子都要攪翻了。
雙手一沾門,呼啦,自己開了。她不防,整個人前仆,趴在門坎的泥地上。
這門什麼時候成了自動門?奇怪?
心裡嘟囓著,腦袋昏昏沉沉,也來不及認真想這些,跌跌撞撞摸到自家房門,推推不進去,拽拽不出來,正狠勁呢,門又是呼啦一聲自己開了。
她仰臉翻倒,卻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開明統領?你怎麼來了?」
她昏頭昏腦地想,這是什麼話?我是主人怎麼不能來?
那聲音頓了頓,又響起:「你喝醉了?」
她這才有些清醒,瞇著眼睛看去,只看到金光閃閃的一片,還有一隻越來越近的白色的手。
手伸到她面前,停住了。她很自然地抓住,被帶起身體,一個踉蹌,跌進了自家的屋內。乍一進去,空氣中瀰漫著極其古怪的氣味,她又是一陣噁心。
「這是什麼味?臭死了!」她扶著牆壁,捂嘴作嘔。
「哦,是我煉的蟲盅。」剛才的聲音繼續響在耳邊,「統領要不要試試?」
「走開走開!」她粗魯地揮手以示不滿,順著牆角滑下來,攤倒在地上。
「統領,睡地板會著涼。」聲音好心地提醒。
「煩死了,不用你管!」她驅趕著耳邊的蒼蠅,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那聲音輕輕笑了笑,一隻柔軟的手伸過來拂開她額前的亂,盅惑地道:「統領,來喝一點。」
「不要!」她乾脆地揮開他的手,皺起眉頭。擾人清夢最煩。
「是醒酒湯……」聲音似蚊蟲般若有若無鑽進耳洞,她還在那裡皺眉呢,那隻手突然一把箍住她下巴,強行將紅色液體灌入她的嘴裡。
她倏驚,驀然睜開眼睛。白晢的手突然生了無窮力氣,緊緊摁上她的下巴,不讓她吐出來。
她大睜眼,只看到金晃晃一片,雪白的一張臉,藍光閃爍。
她抓住那只摁住她下巴的手,卻抓不開。那隻手將她下巴往上一抬,液體自然而然順著她的咽喉流淌進肚腹。
她被驚嚇得酒都有些醒轉,兩眼亂瞄,總算對齊了眼前的焦距。雪白的臉,藍瑩瑩的眼眸,詭異的笑臉,還有那一頭如金子般的瀑布長。
她在記憶庫中找到這個人的名字,北宮,惑皇子。
「你給我吃了什麼?」她張口,卻吐不出來,
子直皺眉。
那張臉往前移了移,笑容璀璨,「是,蟲盅。」
「蟲……蟲盅?!」她的酒完全醒了,張口結舌,眼睛都瞪圓,「你,你,你,給我吃蟲……」一陣噁心,伸出手指亂掏口腔,卻掏不出一點東西。
惑輕笑道:「早下肚了,統領。」
「你想害死我嗎?」她猛回頭,怒瞪他,「我跟你有仇?!」
惑輕輕搖頭,眼波流動,帶出一室風華,「統領跟我這蟲盅有緣,剛剛煉好正愁沒人試驗,統領就來了。」
「這是什麼爛借口!」她怒吼道,「這樣,就給我吃蟲……蟲……」哇一聲,又是一陣乾嘔。
「現在有什麼感覺?」惑緊張地看著她,很關心試驗的程度,「有沒有胸口悶,肚腹裡像在泉湧?」
她輕蔑地瞟著他:「你以為我會告訴你……」話沒說完,胸腔被什麼東西一頂,肚子裡立即開始翻天覆地,她臉色大變。
惑注意到她的變化,急急道:「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然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你這個叉叉叉的!」她破口大罵,卻抵不過腸肚裡一陣接一陣地折騰,哀叫連連。
「快點告訴我,我好給你解藥!」惑急道。
她一聽頓時洩了氣,只好如實匯報。腸胃怎麼攪動,胸口怎麼悶,手腳還在抽搐,連臉色都變得青。
惑迅速捏好藥丸塞入她口中,「用這個先頂一頂。」
「先頂一頂,什麼意思?」她轉動眼珠,無力地看他,「難道這個還不是解藥?」
「平常的解毒丸,延緩你身上的毒性。」他在那邊開始鼓搗,「真正的解藥,我還沒做出來。」
「你叉叉的!」又在那裡罵了。
「閉上嘴,毒會走得慢一點。」他慢悠悠地道。
她果然立即閉了嘴,只能無比怨恨地轉動眼珠。
「試試這個。」他過來,興沖沖地塞過來一粒碧綠的藥丸。
她沒奈何,只得吞下:「你叉叉的拿我當人體實驗啊!」
惑笑道:「所以說統領和我的蟲盅有緣啊!」
「靠!」和這個人講不拎清,現在唯一支撐她堅持下去的信念就是,好了以後一刀宰了這個小子。
注視著她青的臉色,惑又搖頭:「手腳不抽了,臉色還是沒好轉,這個也不對。」
「喂!」她衝他的背影嚷道,「別給我整得夜叉一樣,明天還要見人的!」
「我的技術,你放心了。」惑回頭一笑,笑得她心頭涼嗖嗖的。
這個北宮皇子果然是半吊子,一會捏個紅丸,一會做個綠丸,沒一個管用的。到最後她被折騰得不行,乾脆閉了眼管自己睡覺,當自己是一具死屍。
模模糊糊睡到天亮,剛一睜眼就看見惑放大的臉在眼前晃悠,嚇得她七魂都去了三魄,「一大早想嚇死人嗎?」
他臉上帶著疲憊,眼裡滿溢著藍藍的笑意,熬了一晚上這張臉居然絲毫無損,真是神人,「看起來已經好了。」
「我好了嗎?」她摸了摸自家的臉,感覺不出什麼特別,只是胸不悶了,肚子也不攪動了,如此而已。
「統領犯險試盅,精神可嘉。」惑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
開明瞪他,經過昨晚,惑在她眼裡再不是值得同情的北宮皇子,而是對立的階級敵人了,「惑皇子,本統領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決定收回以前說過的話,請你今天就搬離這間屋子。」
惑不以為然地笑,「統領昨天糊里糊塗睡了一夜,怎麼可能深思熟慮,決定太倉促,請統領再考慮考慮。」
「沒什麼好考慮的了!」她瞪起雙眼,「今天,馬上,快!」
「我走沒有關係。」惑用一種柔膩的聲音輕淺地說道,「但是昨天的蟲盅,其實餘毒沒有除淨,我看統領的體質相當耐藥,所以一不小心,又下了另一種盅,真是不好意思,我怕我走了,統領要是毒,可怎麼辦才好?」
他越說,開明的眼睛睜得越大,到最後幾乎成了死魚眼,撐在那裡狠狠地瞪著他。惑心裡好笑,臉上的笑容更深。
她沙啞著嗓音道:「你說你一不小心,又給我下了另一種盅?」
惑一臉無辜的表情,用力點頭。
「你這該死的,叉叉叉的!」她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的憤怒,從地上蹦起,撲上去掐他的喉嚨,瘋了般吼道,「你這忘恩負義的!你這千刀萬剮的!你這……你這……!!」
惑驚呼,卻沒有反抗。任她掐住,吐出舌頭裝死。
她將他撲倒,舉起拳頭揮他的臉。惑不動,躺在那裡安靜地看她,唇邊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諷笑。
她將拳頭在他面前使勁晃動,悻悻地揮舞,終究沒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