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雙冰冷眸子盯住她半晌,她跪在地上張著嘴,遠遠看去倒像在求饒。被救的青衣人縮在馬上,小心拉動披風一角道:「我們快走吧!」
那人微微頷首,閃爍不定的眼神似在猶豫要不要把她滅口。恰在此時,夜空中竟傳來渾厚的男聲:「開明,開明你在這裡嗎?」開明聞聲大震,昴找到這裡來了。
騎馬人終於下了決心,冷聲道:「今晚看到的事,不許說出去!否則……」鞭子揮了揮發出「叭」脆響。開明哆嗦,知道他話裡的意思。
不等她表態,紅色馬鬃揚起,威風凜凜地撒開蹄子跑遠。拐腳處一條趴伏不動的黑影立即有了動靜,一名黑衣人慢慢坐起身,捂著胸口扶著牆,消失在黑暗中。
他前腳剛走,昴後腳就到了。「開明,出了什麼事?」他驚訝地看著分散不一的四具屍體,上來攙扶幾乎軟癱的她,「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她有氣無力地指著屍體,「這些……這些……」
「你是被嚇著了。」昴老練地翻檢這些屍身,面色凝重,「咦,奇怪?」
「什麼奇怪?」她摸著喉嚨,乾澀得難受。
「是他的人。」
「誰?」開明忍不住好奇心,昴似乎知道一些事。
「他的人為什麼死在這裡?」昴自言自語,眼睛注意到那名青衣人,走到屍體旁邊蹲下,「其他人都是被利箭穿喉而死,只有這個人是因為刀傷流血過多死亡……」
話沒說完,屍體突然動了起來,擺動手指轉動眼珠,直愣愣地看著昴。
昴吃驚地回視著他,屍體的嘴唇不停蠕動,像是想說什麼。昴大膽俯耳在他嘴邊,聽他斷斷續續說出幾個字。
這句話說完,青衣人頭一歪,徹底變成屍體。昴的臉色隨著他說的話頓時大變,愣在原地半天出不了聲。
遠處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伴著一陣陣的叫聲:「在那邊!」
昴立即回神,跳起來拉起傻看著的開明,「快走,他的人來清理場地了!」
「誰?誰?!」
自然是沒人回答她。
回去的路上,昴沒有說一句話,開明也沒心思找話說,一路悶到營地。因為剛才的變故,兩人似乎都忘了媚藥的尷尬事件。
從後門進了訓練營,默契地各自分開,開明管自己往宿舍走。剛至門口,春花從屋裡閃出來堵在門口,笑瞇瞇地道:「你去哪裡了?」
「有點悶,散了一下步。」開明沒心思應付她,繞過她想往裡走。
春花移過身體擋住她,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可是看到嘍!」
「看到什麼?」
「你偷偷地跟昴出去,又悄悄回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呃!」
「別胡說了。」
「這樣吧!你和昴的事我不會計較,我也不把你已婚的事跟他講,但是。」春花賊笑,「得把旋哥讓給我。」
「知道了。」開明心煩她的糾纏不休,隨口道。
「你是說真的?沒有騙我吧!」春花驚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這樣痛快答應了。開明煩悶地推開她,顧自走進去。春花不依不饒地跟在身後,念個不停,「說話要算話,反悔是小人!」
「好了好了。」她腦袋裡晃來晃去都是今晚驚心動魄的事,消化還來不及,哪裡顧得上理她。
脫了鞋子仰面躺倒,開明對著房頂發愣。紅鬃馬,長披風,臨死的青衣人,滿腦子佔據著這些畫面,完了,今晚不能入眠了。
小巧點著萬年不滅的油燭,依舊在靜靜地翻書。春花她們很快入睡,室裡發出此起彼伏打雷般的鼾聲,開明皺皺眉,這些女人哪裡這麼大的肺活量。
「你別癡心妄想了。」淡淡的聲音從對面傳來,開明皺了皺眉,「昴不是你可以想要便要的人。」
「怎麼說?」思緒被她打斷,開明突然興起好玩心態。她竟然知道昴的事?
小巧翻著書頁,眼睛鎖定在書上,未瞄她一眼,「隊長是什麼身份的人做的,你不知道嗎?」
「哦?」開明偏著腦袋想了想,的確,就算春花再孔武有力,也只能做個副隊長,小巧卻是因為顯赫的背景直接被指定為隊長。這麼說,昴之所以為隊長,也是因為家世?
「昴的父親,是紫宮裡的文官,和表哥的父親一樣,位居要職,他不會同意你們來往的。」小巧翻過一頁書,加了一句,「就算是朋友,也不行。」
「那是你的個人想法吧!」開明哼了聲。朋友也有三教九流,既然是紫宮的要員,怎麼可能會不結交江湖朋友,小巧未免危言聳聽。
「我這是為你好,聽不聽隨便你。」小巧突然合上書籍,「呼」吹熄油燈,拉上被子蒙頭大睡。
開明氣得直磨牙,這倒好,把一件窩心的事丟給她去想,自己倒睡得舒坦。她不讓小巧睡安穩,故意喚道:「女人,我看你對你表哥蠻有意思,聽說你們這裡表兄妹可以互通婚姻,你鐵定是要嫁他的吧!」
小巧悶悶回道:「我嫁不嫁他,關你什麼事。」
開明哼哼道:「你想嫁他,他未必想娶你呢!」
「你這下等賤民,敢這樣跟我說話!」她在那邊冒怒氣了,「要不是現在這種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了,不說了,睡覺!」開明達到了目的,快速收尾,不再吱聲。
小巧萬料不到她剛勾起自己怒火,這麼快罷戰,一時間愣在床上半天回不過神。聽著翻天覆去的吱嘎聲,開明心裡暗笑,這千金小姐,怕是要一夜未眠了。這一想心情大好,放鬆了身體,居然睡得奇香。
第二天起大早,她這邊剛掀被子,那邊小巧也跟著起來。看她兩隻黑眼圈明顯地掛在臉上,真是一夜未睡好,開明心裡一陣暗笑。小巧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心裡更是不爽,惡狠狠地瞪過去。
開明不再理她,自顧自拿乾淨的布蘸著這裡出產的一種香軟的石粉,類似於現代牙膏的東西,和著清水粗粗擦了擦牙齒,漱口後就著冷水胡亂洗了把臉,剛剛擦拭乾淨,一隻纖纖玉手托著個白玉瓶伸了過來。
她疑惑地看著這隻手的主人,千嬌百媚的小巧小姐紅著個臉,**道:「這是我府裡調製的養顏面脂,外面買不到。」
「給我嗎?」
「不是白給的,收了我的東西,我問什麼你要答什麼。」她嘟著嘴道。
開明笑笑,「那我還是不要了,伺侯人的事我做不來。」
「誰要你伺侯了,讓你伺候沒準你還伺侯不好!」小巧有點氣結,隨手將那小玉瓶丟到她懷裡,「送出去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的!」
開明苦笑,真是典型大小姐脾氣,看來昨晚那兩句隨口說說的話她是上心了。她好奇地打開瓶蓋,聞著挺香,不知這喜怒無常的大小姐會不會下猛藥在裡邊。想了想,還是沒敢抹。
「好香啊!」春花醒過來,大力吸著鼻子叫喚,「開明你拿的是什麼?」
「美容膏,你要嗎?」開明笑著看春花,小巧聽到這話,猛回頭盯住她。
「好啊!」
話音剛落,白玉瓶丟了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在春花被單上。春花喜不自勝,揣在手裡又摸又聞。
小巧的眼神像要殺人,開明轉向她輕笑,「既然給了我,我有權處置吧!」
「你好樣的!」小巧從鼻腔中重重發出哼聲,擰身開門,甩上。
春花不屑地道:「一大早就臭著個臉,像誰欠了她錢似的。」
開明只笑不語,當著小巧的面把她贈送的東西轉送給別人,怎麼著面子上也掛不住吧!美容膏好不好用,拿春花來試毒最合適不過,她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有夠卑鄙,不過看春花這張臉,反正毀不毀容都一樣,也問心無愧了。
小巧這女人,真得為她表哥動情了嗎?看她那樣,似乎為情所困呢!
女兵們陸陸續續地起床,洗臉穿衣,裝束齊整後就去練兵場跑步。這是每天清晨必須操練的項目,馬拉松長跑後才能吃上早餐,接下來是一天的練習課程,分秒不差,日復一日。
開明跟在春花身後出了門,剛剛拉開跑步架式,就被幾個人迎上來擋了回去。「是二隊的新兵開明嗎?」來的是幾名男兵,看他們衣服樣式頗為考究,可能是上等兵。
「什麼事?」她疑惑地問道,一大清早是誰想來找事?
「你入隊這麼久,不知道規矩嗎?要回答是與不是!」其中一人扳起臉。
開明見來者不善,官大一級壓死人,趕緊立正道:「是!」
「跟我們走一趟!」這口氣有點像公安抓人,開場白就是這麼一句。
開明「咦?」了聲,氣焰矮了一半:「去哪裡?」
「又不懂規矩了,跟我們走就是了!」典型的公安口氣。
「大哥,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是吧!」她擠出絲笑,討好地道。
那人扯動嘴角:「御兵大人要見你。」
開明腦袋上方頓時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御兵大人?這麼大清早,又餓著肚子,找我總不會是一起吃早飯吧!難道又做錯什麼事,惹到他了?不對啊,再怎麼樣也不會惹到他頭上去?
她一邊琢磨著心思,一邊不情願地跟在男兵身後。一道目光在矮牆後閃現,牢牢鎖定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