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潔早嚇得花容失色,上去一把抱住了吳夫人,哭道:「媽,您這是幹什麼?您若真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叫我跟吳大哥內疚一輩子嗎?」
吳元慶也向前拉住了母親的手,柔聲道:「媽,您想叫兒子做一個不仁不孝貪生怕死的人嗎?若兒子是那樣的人,縱然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吳夫人厲聲道:「什麼叫不仁不孝貪生怕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一個老人,縱然不死,又還活得多久?你只顧念自己的孝順之名,卻害得我傷心痛苦,那才是真的不孝!你若不聽我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吳元慶搖頭道:「媽,您就別再說了,兒子的性格您也知道,何必說得大家傷心?」
林潔心中萬分難過,一回頭,便看見那假醫生,頓時大怒,上前便是兩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喝道:「快說,是誰派你來假扮醫生的?有什麼目的?」
那人只嚇得額頭冒汗,顫聲道:「是仇公公派我來的,他叫我乘機制住吳夫人,說吳將軍是孝子,若制住他母親,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林潔罵道:「卑鄙無恥。」忽然靈機一動,玉手伸出,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放到窗口上,叫道:「仇士良聽著,快快讓出一條路來,否則我先殺了他。」她想這人是他派來的,雖不指望能因此得有一條出路,卻至少可以讓他有些投鼠忌器。
誰知一句話尚未說完,只聽嗖嗖聲不絕,那人身上已經中了十數箭,渾身上下便如一個刺蝟般,這時才聽見他淒厲的慘叫聲。
林潔大怒,只得把那人擲下樓去,說道:「這些人怎麼這麼沒良心,自己一夥的,縱然不救他,可也別殺他呀,怎麼下手比敵人還狠?」
只聽仇士良哈哈大笑,聲音尖銳如刀,說道:「吳元慶,你怎麼這麼沒出息?竟用這樣一個人來逼我,豈不可笑?這種豬狗不如的人,縱然殺幾千幾萬個,我又豈會眨眼?他們又怎麼能和吳將軍的價值相比?現在我自己殺了他,免得你心軟下不了手,哈哈,哈哈!」
吳元慶大聲道:「仇公公,在下又沒有犯罪,你為什麼要跟我過不去?」
仇士良冷笑道:「不是我要跟你過不去,是你跟皇上過不去。」
吳元慶道:「我哪裡跟皇上過不去了?皇上叫你來抓我的嗎?」
仇士良道:「不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誰叫你有眼無珠,竟去跟李惲、李晌圖謀作亂的?」
吳元慶道:「我沒有,我只是不想當官了,政治鬥爭這淌渾水我不想趟,不管是哪一邊,我都不參與。」
仇士良冷笑道:「嘿嘿,你倒一句話就把自己撇清得乾乾淨淨,好,你說你沒有參與,那我問你,永安公主為何卻又在你那裡?你若真想置身事外,便先把她交出來如何?」
李紅英這些日子一直鬱鬱寡歡,這時聽到仇士良的話,便道:「元慶哥哥,是我連累了你們,你把我交出去罷。我是個不祥之人,你何必為了我讓大家受苦?」
吳元慶怒道:「三妹,你怎麼如此糊塗?仇士良與當今皇上欲殺我而甘心,難道真是為了你嗎?就算把你交出去,他們真的肯放過我,我又豈能這樣做?你這不是罵我嗎?咱們這些人都是一家人,不要分什麼彼此,從此之後這種話再也休說!」
李紅英見他疾言厲色的斥責,但聽起來心中卻暖暖的甚是舒坦,一時之間,渾忘了危險所在。
吳元慶對仇士良道:「仇公公這話好沒道理,永安公主既然是公主,那是先皇的女兒,當今皇上的姐妹,她雖是恩王親生女兒,卻不是他們一黨,我與她乃結拜兄妹,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嗎?」
仇士良不耐煩道:「吳元慶,你交也好,不交也好,反正今天你們一個人都別想活著出去,事到如今,還何必說這些廢話?你要分辨,自己到皇上面前去說吧。」
吳元慶審時度勢,若是這樣困下去,只有坐以待斃,但自己若著急,便中了他們的計,事到如今,只有冷靜沉著。他們不急,我也不急。
他回頭對傲雪、欺霜道:「你們兩個到廚房裡去看看,看有什麼吃的,去炒幾個菜,咱們且吃飽再說。」
傲雪欺霜道:「是。」兩人歡天喜地的去了,似乎全不知道有什麼危險。
不一會,熱氣騰騰的菜便端了上來,竟然有一盤牛肉,一盤雞蛋炒瘦肉,一盤羊泡膜,而且還有一壺酒,吳元慶大喜,說道:「岳父大人,咱爺兒倆便在此喝一杯如何?」
林回風道:「甚好。」坐了下來。
林母忽然道:「他們不要在食物中下毒才好。」
眾人一怔,都覺甚是掃興。
吳元慶笑道:「無妨,有毒無毒一試便知,若這麼容易中毒,還能活到今天嗎?傲雪欺霜炒出來的菜,咱們只管吃便了。」
眾人吃飯,只吳夫人一口都不肯吃,林潔怎麼勸都是不聽,吳元慶也不理,他喝了幾杯,甚是盡歡,忽然,端了酒杯至窗台上,向仇士良大聲道:「仇公公,薄酒不成敬意,在下敬你一杯。」手輕輕一揚,那酒忽然筆直的向仇士良飛去。
仇士良想不到在這關口,他尚且好整以暇的在喝酒,心中不覺一凜,未及多想,那杯酒已經迅如閃電般飛了來,勁力竟大得異常,而杯中酒卻一滴都未濺出來,可見他內功之精純。他不敢用手去接,忽然長袖甩出,一兜一拉,那酒已經到了手中,仍是滴酒未灑。他露出這一手工夫,頓時彩聲雷動,歡呼叫好聲震耳欲聾。
仇士良微微一笑,仰勃一飲而盡。說道:「多謝吳將軍的美酒。」
吳元慶見了仇士良的武功氣度,知道遇到勁敵,說道:「仇公公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氣度恢宏,對在下的酒竟也飲之不疑。」
仇士良笑道:「我對誰都疑,但怎麼會疑心吳將軍?豈有下毒之吳元慶乎?」
吳元慶笑道:「看仇公公今天的表現,真乃英雄好漢之氣度也,只可惜公公已經變成了不男不女之人,真是可惜呀。」
這話可說是最大的侮辱,仇士良頓時大怒,但他聲色不露,笑道:「為了服侍皇上,身體殘缺算得了什麼?咱家對皇上忠心耿耿,可不似吳將軍,叛逆不道。」
吳元慶見他如此,倒不好意思再拿他的身體缺陷嘲笑,說道:「所以在下方是英雄,而公公不過是個奴才而已。」
仇士良道:「不敢,能給皇上做奴才,正是咱家的幸運。」
吳元慶不斷的冷言諷刺,只想激怒他,叫他先進攻,自己就有取勝的機會,誰知他竟始終聲色不動,看來此人實是個梟雄般的人物。
忽然,從樓下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之聲,吳元慶見傲雪便在旁邊,欺霜卻尚在廚房中炒菜,料定這聲音乃是欺霜所發,吃了一驚,忙奔下樓去,傲雪和林潔也忙跟下樓來,在廚房門口,欺霜正急奔而出,差點與吳元慶撞了個滿懷。
吳元慶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有敵人嗎?」說著,從欺霜肩頭向內望去,卻並未發現異狀。
欺霜臉上卻一副興奮異常的神情,笑道:「咱們有救了。公子爺,咱們有救了。」
傲雪道:「什麼有救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快說呀。」
欺霜道:「你們跟我來。」說著回轉身,又進了廚房,吳元慶三人都是滿腹狐疑,跟著她走了進去,傲雪忍不住道:「你鬧什麼玄虛?到底有什麼發現,你倒說呀,賣什麼關子?」
欺霜笑道:「瞧你急得那樣,馬上一見便知,何必性急?」
走到廚房中,欺霜指著灶堂道:「你們看。」
眾人看時,並沒發現什麼異狀,都詫異的看著她,傲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個火爐嗎?你一驚一乍的,就是叫我們來看它嗎?」
欺霜一笑,把火都撥了出來,說:「你們看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