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英渾身一顫,回來頭來,看著吳元慶,臉上神情又喜又悲,顫聲道:「元慶哥哥,真的是你嗎?」
吳元慶點點頭,說道:「三妹,事已至此,你看開些罷。」
李紅英搖搖頭,說道:「元慶哥哥,想不到你還會來救我。我爹爹他……我爹爹他已經死了。」
吳元慶道:「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太過悲傷。」
李紅英忽然一把撲在他懷裡,哭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元慶哥哥,我……我還活著幹什麼?」
吳元慶道:「三妹,你千萬別這麼說,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的。」
李紅英聽說,又是歡喜,又是傷懷,此時心力交瘁,再也忍受不住,暈倒在吳元慶懷中。
吳元慶輕捏她人中,李紅英頓時悠悠醒來,林潔道:「咱們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吳元慶拉了李紅英站起來,李紅英看著林潔,說道:「多謝姐姐。」
林潔道:「妹子別說了,從此之後咱們便是姐妹,還客氣什麼?咱們快走罷,我爹爹他們要等得焦急了。」
三人悄悄從後園走了出去,不久便出了長安城,與林回風等會合。心怕朝廷派兵追趕,追兵定然以為他們逃往淮西,於是偏反其道而行,決定先向北方走去。
一行八人,騎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馬,盡選偏僻之路向北急行,天空下著濛濛細雨,眾人迎風冒雨,甚是寒冷,除了吳夫人,其餘七人都身有武功,並不畏寒,吳夫人向來養尊處優,哪受過這樣的苦,但她甚是堅強,咬著牙從不說累。
吳元慶見母親騎在馬上,衣服**的貼在身上,頭髮散亂,臉色灰白,心中說不出的難過。誰知這一日天空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霎時之間,天空變得灰濛濛的一片,風更急,吹在臉上,有如刀割。吳元慶見母親雖然勉強支持,但如此下去,定然大病一場,不顧母親反對,在一個市鎮上買了一輛大車,讓母親和岳母乘坐。這加慢了。
如此行了三四日,雪越下越大,路上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馬在冰上行走,都不敢快跑,眾人始終不見追兵,料想是向南追趕去了,心中略定。
這日到得一個小鎮之上,眾人在一客店打尖,誰知這一住下,吳夫人再也支持不住,竟病倒了,吳元慶不忍心再讓母親奔波勞苦,只得在客房之中住下,一面請醫延治。
這日醫生進門,吳元慶忽然覺得不對,這醫生的腳步怎麼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只見他頭戴一頂帽子,帽沿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
吳元慶目光炯炯的看著他,說道:「大夫,您看我母親這病今日好些了嗎?」
那醫生並不看吳元慶,說道:「會好了,馬上就會全好了。」兩步走到吳夫人床前,便去拿手看脈。
忽然之間,一隻手抄了過來,扣住了他的脈門,這醫生脈門被制,頓時全身酸軟,動彈不得,只聽吳元慶說道:「大夫,我看你神色不對,好像有病的樣子,還是先讓在下為閣下診診脈吧。」
那醫生慌道:「大人這是幹什麼?我哪裡有病了?我是醫生,是看病的不是生病的。」
吳元慶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醫生難道就只會看病,不會生病了嗎?」
那醫生道:「自然,醫生若生病,那還叫什麼醫生?」
吳元慶忽然疾言厲色道:「誰跟你胡說八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醫生道:「不是大人請我來的嗎?還有誰派我來?」
便在此時,林潔跑了進來,慌道:「吳大哥,不好了,外面已經被官兵包圍了。」
吳元慶心中一凜,點了醫生的穴道,走到窗前一望,果然四面八方都已經被包圍,為首一人正是仇士良,只聽他叫道:「吳元慶,皇上要見你,為何不辭而別?皇上想要重用你呢,你快快跟我回去吧。」
吳元慶道:「請仇公公上復皇上,就說吳元慶草草莽匹夫,劣才不堪重用,欲到鄉下過幾年清靜的日子,不能再報皇恩了,請皇上恕罪。」他輕輕說來,但聲音卻遠遠傳了出去,連山谷也轟轟鳴響,眾人見他如此內力,都不禁臉上變色。
仇士良尖聲道:「吳元慶,你屢次抗旨,先皇都不加責罰,你是抗旨抗成習慣了嗎?當今皇上剛剛登基,你便又想故伎重演嗎?」他聲音尖銳,眾人聽在耳中,只覺牙酸耳震,說不出的難受,想不到他的內功也是如此厲害。
林潔道:「怎麼辦?他的武功如此厲害,一定不在你之下,再加上這麼多的軍士,我們怎麼衝出去?何況還有媽……」
吳夫人道:「你們別管我,自己逃出去便是了,我已經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怕什麼?」
林潔道:「那怎麼行?就算大家都死在一起,也不能丟下媽。」
林母也道:「是呀,再怎麼說,我們怎麼可能丟下親家母呢?」
吳夫人道:「慶兒,你聽媽的話,帶著親家和潔潔她們逃出去,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若陪著媽死了,那是不孝,你若活著,媽就高興,那才是真的孝順。」
林潔道:「媽,咱們都不會死的,吳大哥遇過多少危險,遭過多少磨難,可是哪一回不化險為夷,哪一回沒有安全脫身?這一次也不例外,不管多麼凶險,到了總有辦法的。」
吳母歎道:「以前慶兒遇到危險,總能夠化險為夷,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可是現在有我,他就有了拖累,這就等於讓他背著一個重負,縱然輕功再高的人,背著個重負,又怎麼可能跳得高跑得快呢?」
林潔道:「媽,你就別再說了,吳大哥是什麼人,他是您的兒子,您還不清楚嗎?他就算死,又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呢?吳大哥,你說是不是?你怎麼總不聲呢?你倒是說話呀!」
吳元慶眼睛看著外面,一直沒有說話,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她們的對話一般,這時才回過頭來,笑道:「媽,你放心吧,兒子不但自己要逃出去,還要帶你們逃出去,你兒子的本事,你就放心吧。」
林回風也笑道:「對,這才是男兒本色,有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概,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
林潔道:「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其時他們所處之地乃是酒店的二樓,只見客店中的掌櫃、酒保、廚子、客人所有人等都已經被趕了出去,吳元慶看仇士良站在樓前,好整以暇,似乎一點也不焦急。也許在他眼中,自己已經成了籠中之鳥,縱然插翅也難飛了。
吳元慶笑道:「辦法自然會有的,總不可能困死在這裡。」其實他這只是安慰他們,心中何嘗有一點逃走的把握?
知子莫若母,吳夫人腦中清醒,如果他們不管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要帶著自己逃出去,那簡值是千難萬難,兒子臉上看來,似乎根本沒什麼事一樣,心中還不知多麼焦急呢。她腦中思想前後,不禁柔腸寸斷,她最後深情的再看了兒子一眼,心意已決,忽然,也不知她從哪裡拿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刀,一刀便向自己心口刺落。
眾人看了,都吃了一驚,其時吳夫人獨自睡在床上,大家都離得較遠,要救援已經來不及了。
林潔驚呼道:「媽,您幹什麼?」
林母也叫道:「親家母,你別這樣。」
林回風也不禁哎喲一聲,傲雪欺霜急叫道:「老夫人!」
吳元慶知道母親性格,早有防備,只聽嗖的一聲,一粒石子破空而出,噹的一聲,吳夫人手中刀已經被撞得飛出,斜斜的插在了客店房間的板壁之上,刀柄兀自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