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離別
    生死之搏暫時告一段落了,戰爭之後最想幹的事是什麼?十個人裡有九個人會說是回家。

    現在他們就一齊回到了劉侍郎的家裡,劉夫人早已等在了門口,一直在大門口旁的石獅子旁不停的張望著,看到這一些人走了過來,先是一楞,有四個人是自己不認識的,再看到了並肩走在一起的自己的兒子和媳婦,兩個人都是完好無損,面色紅暈,不禁在心裡長長的出了口氣,放下了一大半心。再接下一眼卻看到了像個布袋一樣倒在洪大膀背上的劉老爺。

    劉夫人的心「咯登」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再一細看,只見洪大膀滿身是血,左臂竟然不見了。劉夫人就知不好,急忙迎了上來,急叫:「老爺,老爺!」

    劉新現在還沉浸在剛才自己一擊退敵的興奮中,右臂挽著王曉亞的手臂,左臂還在不停的划動著,重溫著剛才的一幕。直到見到自己的母親奔上前來,沒有向著自己,卻是急喊:「老爺!」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老爹還在昏迷不醒呢,連忙掙開王曉亞的手臂,急奔過來,大叫:「爹爹!」

    朱智虎幫著洪大膀把劉老爺從背上卸了下來,本來朱智虎看到現在就自己一人受傷較少,雖然自己的馬在戰鬥中流血過多死去了,想背著劉老爺的,哪知洪大膀兩眼通紅死活不依,朱智虎無法只得讓他一隻手背了,自己在旁防護。現在洪大膀剛把劉老爺放在地上,向著劉夫人說了聲:「夫人,大膀把老爺帶回來了!」就虛脫在地,昏了過去。

    劉夫人一見,出去的時候是全家的全部人馬,回來的時候卻只回來了兩個,卻還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這可把劉夫人急壞了,急叫兩聲:「大膀,大膀!」見沒有反應,也顧不得再理他,就開始抱起劉老爺痛哭起來:「我的老爺啊,你死了,我可怎麼活啊?」

    此時,朱義虎和朱智虎正忙著給受傷最重的朱信虎和杜化虎上金創藥,金創藥是他們必備之物,這是以前行走江湖時帶慣了的。此次離開天山,金創藥自是帶了不少,沒想到現在還真的派上了用場,只可惜老三的兩根手指是無論如何也接不上了。

    朱義虎看到劉夫人哭聲震天,不禁也感到難過,慢慢的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金創藥,想說什麼,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低頭看到昏迷不醒的洪大膀,便低下身子,想給洪大膀上藥,卻是無從下手,因為洪大膀的傷口太大,而且慘不忍睹。就在這時,王曉亞輕輕的走到朱義虎身邊,蹲下身子,看了看洪大膀的傷勢,從自己裙子上撕下一塊粗布,然後拿過朱義虎手裡的金創藥,全部倒在粗布上,抹勻,和朱義虎兩人緊緊的纏在了洪大膀臂膀之上。朱義虎本來以為王曉亞可以使用仙術,復原洪大膀的臂膀,現在看到她用了這麼笨的辦法,不禁睜著一對大眼,呆呆的楞了半晌,不明所以。王曉亞的幻術只能欺騙眼睛,要辦實事,那就非其所能了,這一點自是朱義虎所不知的。

    王曉亞輕輕走到劉夫人的身旁,低下身子,從劉夫人手裡接過劉老爺的一隻胳膊,一摸脈門,霎時間臉色慘白。

    就在這時,突聽一人說道:「哭什麼哭?大家有事進屋說,好不好?等在這裡餵馬刀堂啊?」說這話的當然除了能向朱智虎要點藥,上在黑燕的傷腳上,什麼也幹不了,只覺的站在這裡百無聊賴的梅霖了。

    此話雖然刺耳,卻也有點道理,劉夫人一聽,才想了自己的主人身份,連忙站起身子,說道:「大家快進屋,有事屋裡說!」

    劉新背著自己的老爹,王曉亞和劉夫人在旁防護著,朱義虎背著洪大膀,朱智虎照顧著朱信虎和杜化虎,一行人向院子中走去。梅霖一聽都走了,唯獨把自己留在了原地,急忙大叫著:「等等我!」沿著他們腳步的聲音追去。

    劉老爺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氣息皆無。眾人圍在床前皆束手無策,朱義虎把自己所有帶的藥品全部拿了出來,卻無一樣可以使用。劉夫人急的坐在床頭抽抽咽咽,梅霖不停的撓著頭,連連說:「如果我還有小還魂丹就好了!」

    「小還魂丹?」這句話聽到川東四虎嘴裡,盡皆一驚,因為川東四虎中的朱智虎和朱信虎都曾吃過,他們的命都是小還魂丹所救,如何能忘的了呢?這時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看來這個孩子果然是恩公所托。想到這裡,四人互望一眼,一同點了點頭。

    此時,房中唯獨不見了劉新夫婦,因為剛才乘人不注意的時候,王曉亞悄悄一拉劉新的衣袖,兩人走了出去。此時,各人的目光都注意在劉老爺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只有梅霖聽到了劉新的腳步聲,可也不知道走出去的是誰?

    深院偏僻的一角,一株桃花樹下,桃花枝頭剛剛變紅。

    劉新急問道:「小亞,大家都在房裡,你叫我來此處幹嗎?」話未說完,一眼看到低著頭,淒然欲泣的那張粉面,不禁心裡一驚,急抓住王曉亞的雙肩:「小亞,你怎麼了?是不是你也受傷了?」

    粉面搖頭。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還是搖頭。

    「噢,我知道了,你是擔心我爹。你不用擔心,我會去找大夫救我爹的!」

    還是搖頭,只不過多了一句話:「沒有用的!」

    說完這句話,那張粉面猛的抬起頭來,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劉郎,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劉新聽到這句話大驚,一下子把曉亞抱在懷裡,大叫:「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說著,急的幾乎哭了出來,而懷裡的粉面早已是泣不成聲。

    過了好久好久,那張粉面才哽咽著問道:「劉郎,如果我有一件事瞞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瞞我的!你從來不會瞞我什麼的。」那雙手臂抱的更緊了。粉面上淚水再也止不住,如小河一樣流了下來,流滿了那劉公子的衣襟。

    兩人就這樣抱著,抱著,彷彿看到了桃花盛開的模樣,看到了自己在新婚的床上,看到了那賓客滿堂,看到了兩人在熱烈的討論著那幅《飛天圖》,看到了披風岡自己的爹娘在雨中向著自己奔來,奔來……

    王曉亞突然從劉新的懷裡掙脫了出來,擦乾了自己臉上的淚水,換成了一幅笑臉的模樣,接著拿衣袖把劉新臉上的淚水也擦乾了。她盯著劉新的臉擦的是那樣的仔細,一點一點,彷彿要把那張臉擦到自己的心裡。臉上早沒了淚水,甚至連一粒灰塵也找不到了,她還在賣力氣的擦著,擦著……

    又不知過了多久,王曉亞終於擦完了,慢慢的放下自己的粉臂,回過身去,背對著劉新,突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那一口氣裡有著深深的憂愁。

    王曉亞用手裡的毛巾,輕輕的捂在嘴上,回過身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顆珍珠大小的藥丸。王曉亞把那顆藥丸托在自己的玉手上,在陽光下閃著乳白色的光芒,晶瑩剔透。王曉亞盯著那顆藥丸癡癡的看了許久,許久……

    然後,才抬起頭來對著劉新嫣然一笑,說道:「劉郎,這是我家祖傳的『回命固生丸』,含在嘴裡有保命固胎之功效,它的另一個功效就是起死回生。可能普天之下就這一顆,我本來是想留給自己生孩兒時,為防萬一而使用的。現在既然爹爹有難,自當先救爹爹要緊。這粒藥丸我自小帶在身邊。劉郎,你不會怨我瞞了你吧?」

    「不會,當然不會。你肯拿出來救爹爹,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怨你呢?」

    王曉亞把那粒「回命固生丸」小心翼翼的放在劉新的手心裡,說道:「你回去把這粒藥丸放在爹爹的嘴裡,用水沖下,過不多時爹爹就會醒過來了。快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你呢?」

    「我有點累了,你先走,我慢慢的跟著。」

    劉新接過藥丸,向正屋走去。王曉亞卻一動不動的,直直的看著劉新漸漸的遠去,眼睛裡滿是深情和幽怨,怨老天讓自己聚少離多,為什麼幸福的日子總是這麼短暫。

    劉新將要轉過院角,王曉亞突然喊了一聲:「劉郎!」劉新轉過頭來,王曉亞一隻右手抬起,似乎是想招手,卻變成了往外揮手,嘴動了動,想說什麼,終於說出的三個字是:「快走吧!」說完,還嫣然的一笑。

    劉新轉過身去,不禁有點納悶:「今天,小亞的行為怎麼有點古怪?不行,我要非問清楚不可。我先把爹救活,趕緊回來找小亞問清楚!」想到這裡,加快了腳步,直直向著正屋奔去。

    有好多話不能留,如果當時不說出,以後可能永遠就說不出了,上天給你的機會有時往往只有一瞬。有什麼想法,要趕緊去做,否則你永遠都做不了了。就如現在的劉新,已經感覺到了王曉亞的異常,卻仍然沒有採取行動,當面問清楚,心裡還在做著自我的解釋:「小亞,是個女孩子,心眼小。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讓給了自己的爹爹,當然有點捨不得。可是,保命固胎固然重要,如果不用這粒藥丸也不見得會死啊?村裡多少人生孩子都沒有用什麼藥啊?當前最要緊的自然是先把爹爹救活,自己再請最好的大夫,買最好的藥給小亞吃好了!」

    劉新卻哪裡知道,此時自己拿在手裡的並不是什麼王曉亞祖傳的「回命固生丸」,至於保命固胎之類的話根本就是王曉亞編造出來的謊言,目的自然是為了騙劉新把這粒藥丸拿去給自己的爹爹服用。王曉亞這樣一說,劉新想不信也難。因為王曉亞說的入情入理,簡直太逼真了,尤其是那個王曉亞坦誠的「瞞」字。

    王曉亞對劉新是有所瞞,而且瞞的還不是一點半點,就拿劉新手裡的那粒藥丸來說吧,這粒藥丸真正的名稱叫做「化身丹」,是王曉亞苦修三百年練成的。王曉亞全憑此丹,才能保持人形,所有的幻術也都來自於此丹。王曉亞一失去此丹,自己就會化成原形,再也不能做人了,而且肚子裡的孩子也就不能成為人形。王曉亞不僅自己成不了人,而且失去了讓自己的後代不用化身丹就可以成人的機會。這可是王曉亞最大的夢想啊!如果想要成為人形,最少還得苦修三百年,至於能不能成功,那還要看機緣是否巧合。三百年後,劉公子早已成鬼投胎,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可以說這一段姻緣,全來自於這一粒化身丹。

    一粒化身丹救活自己的老爹,卻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劉新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不知劉新會做如何的選擇?幸好,王曉亞已經給他選擇好了,事事不用自己的相公操心。

    劉新拿著王曉亞口中的「回命固生丸」急急的趕回屋裡,劉夫人一見自己的兒子這個時候還出去,不禁埋怨道:「新兒,你去哪了?」

    劉新哪裡還顧得上回答這樣的廢話,急忙一疊聲的要水,給自己的老爹餵藥,劉夫人在旁邊不停的問道:「新兒,你這粒藥丸是哪來的?」「管不管用啊?」「這到底是什麼藥啊?」「會不會藥死人啊?」「你這孩子,怎麼連為娘的話也不回了?」

    就在劉夫人的連番的問話當中,劉老爺喉頭一陣響聲,呼出一口長氣來,眼睛慢慢的睜開了。滿屋的人都是「啊」的一聲,劉夫人也「啊」的一聲住了口。別人的「啊」幾乎發生在劉老爺睜眼的同一時刻,還有一個「啊」卻慢了半拍,那自然是看不清情況的梅霖發出的,他是聽見別人「啊」,他也「啊」,至於為什麼「啊」,誰知道呢?

    劉新看到自己爹爹醒過來了,驚喜的大叫一聲:「小亞,小亞,爹爹醒了,爹爹醒了!」邊叫邊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捨已救人的自己的好妻子——王曉亞。

    等劉新奔到那個院角,卻是鴻飛沓沓,哪裡還有自己妻子的身影啊?只有一隻喜鵲在他頭頂上不停的盤旋著,不停的叫著。劉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向著那喜鵲擲去:「叫什麼叫,我妻子都走了,哪裡還有什麼喜事啊?」劉新卻不知,在自己頭頂上盤旋不去的那只喜鵲就是自己正在苦苦尋找的妻子啊!

    王曉亞一偏翅膀閃開了那塊小石塊,看到自己相公竟然如此的對待自己,不禁傷心透了。一抬翅膀離開了劉新的頭頂,飛到了自家屋頂上的最高處,迎著風,一首哀婉的曲子從嘴裡自然而然的流了出來,其詞曰:「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渡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這首曲子,劉新卻一字不漏的都聽到了耳裡,聽到了心裡。因為此時,梅霖正站在劉新的身後,手裡拿著一枚「羲皇古寶」輕輕的貼在了劉新的小腿上。

    梅霖一開始聽到有人出去,並不知是劉新,等聽到劉新回來救活劉老爺,梅霖略一想就知是王曉亞所為,劉新一個書生哪有如此本事?等劉新狂叫著「小亞,小亞,爹爹醒了!」奔出去的時候,別人都在屋裡照看劉老爺,而梅霖什麼也看不見,留在屋裡沒用,便悄悄的跟著劉新走了出去,梅霖人小眼睛不便走的慢。

    等梅霖聽到王曉亞在天上急叫:「劉郎,劉郎!」時,梅霖離著劉新還有十幾步呢?等劉新拿石塊投擲喜鵲,王曉亞飛上屋頂之時,梅霖終於趕到了劉新身邊,拿出自己的寶錢,貼在劉新身上,讓劉新聽到了王曉亞最後的歌聲。

    劉新聽著王曉亞那如泣如訴的歌聲,細細嚼咀其中之意,不禁癡了,身子慢慢的坐在了地上。直到一曲終了,王曉亞早已振翅直投東南而去。劉新還坐在地上,喃喃的叫著:「小亞,小亞!」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梅霖懷裡騰身而起,直投東南而去,那正是被王曉亞的歌聲驚醒過來的黑燕。

    劉新突然一躍而起,大叫著「小亞,小亞,娘子,娘子,你在哪裡?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到!」說著,就要狂奔出門。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聲音說道:「劉公子,曉亞姐不會回來了!」說話的正是梅霖。

    劉新一把抓住梅霖的衣領,兩眼通紅,猶如瘋子一樣,狂喊著:「我不信,我不信,小亞不會離開我的,絕對不會離開我的!」

    梅霖的身子被劉新提了起來,滿臉憋得通紅,幾乎喘不上氣來,死命的用手抓住劉新的胳膊,咳嗽著說道:「劉公子,你先放開我!」

    劉新聽到這句話,稍微冷靜了一下,把梅霖放在了地上,不過卻仍然抓著梅霖的衣領。

    梅霖像一隻重新得到空氣的魚一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劉大哥,我說出來,你不要吃驚。曉亞姐是一隻喜鵲,就是你剛才打的那隻!」

    「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你騙我。小亞,是人不是喜鵲,小亞是我的妻子,我比你們都瞭解她!」劉新邊說,邊拚命的搖著梅霖,把臉湊到梅霖的臉上,問道:「小亞不是喜鵲,對不對?小亞是人,對不對?」

    梅霖又一次喘不過氣來了。

    就在這時,突聽一個平靜略帶點威嚴的聲音說道:「曉亞的確是只喜鵲。不過,她是只好喜鵲!」

    劉新聽到這個聲音一楞,鬆開了抓梅霖的手,抬頭一看,竟是自己的老爹——劉侍郎站在院子裡,正靜靜的看著自己。

    「爹!」劉新不自禁的叫出口來。

    「大膀,你把曉亞對敵的事,給新兒說說!」薑是老的辣,劉老爺知道不拿出證明來,自己的新兒是不會相信的。

    洪大膀此時已經醒了過來,雖然滿身是血,極度虛弱,不過看樣子生命已無大礙,洪大膀正要開口,朱智虎接了過去,說道:「劉老爺,還是我來說吧!」朱智虎一來考慮到洪大膀身子虛,讓他多休息會,二來自己一個外人來說,比洪大膀說,更有說服力,因為如果洪大膀說,劉新會想是否是劉老爺與洪大膀串通好了的。

    劉老爺點了點頭。

    當下,朱智虎把事情的經過簡簡單單的說了一遍,雖然簡單,條理卻清晰,比洪大膀平時說話,不知要強了幾千倍。重點講了王曉亞法術退敵的事,當然也說了不少感謝話。

    朱智虎講完之後,劉新猶自在喃喃的說道:「我不信,我不信,不會的,不會的。」只是聲音低了許多,顯的信心不足,突然想起了自己一招退敵之事,聯想到朱智虎所說,自是曉亞在金釵上使了法術,才能顯現出那樣巨大的威力。

    這時候,劉夫人也走了過來,看到劉新如喪考妣的樣子,不禁插口說道:「新兒,曉亞雖好,畢竟是個異類。我當日就勸你不要娶她,你看看現在弄成這樣,好了吧?」

    劉新一聽這話,不禁大怒,如果劉夫人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真想上去砍了她,滿腔的憤怒化為一聲大吼:「不要你管!」

    劉夫人看到自己平時溫文爾雅的兒子變的如此可怕,不禁從心裡更加恨起王曉亞來,在心裡不知暗罵了多少遍:「死曉亞,你這個死婊子,勾引我兒子,你這個死喜鵲精!」

    就在這時,天空中一個身影直投下來,落在梅霖的肩膀上,正是去而復返的黑燕。

    梅霖感到黑燕落在自己肩上,連忙開口問道:「黑燕,你去哪兒了?」這樣的問話早成了梅霖的條件反射,對這小妮子,稍有不禮貌的地方,就少不了要挨啄。

    黑燕卻一時沒有回聲,而是將自己口裡叼著的東西放在梅霖的手心裡,然後才對梅霖吱吱喳喳的說了起來。這時候,劉新正在大叫大嚷著要去找小亞,劉老爺和劉夫人連忙上去攔住,一家三口人正亂成了一團,川東四虎是外人,洪大膀是下人,都無法插手,只好站在一邊唉聲歎氣。川東四虎看到一隻小鳥站在梅霖肩上吱吱喳喳個不停,感到非常好奇,連忙都轉過頭來看著這隻小鳥,免得看到那一家三口哭來喊去的煩心。這年頭,鳥可比人好看多了。

    那隻小鳥終於吱喳完了,驕傲的站在梅霖的肩上,看了看吵成一團的三人,然後看到川東四虎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便有點生氣的回瞪了回去。

    梅霖突然開口說道:「大家聽著,曉亞姐說馬刀堂的追兵快要來了!」就這一句話,那吵成一團的三人立即分了開來。大家一聽到「曉亞」這兩個字,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梅霖身上。多虧梅霖看不見,要是梅霖看到大家都在看著自己,說不定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過,現在梅霖卻自顧自的接著說了下去:「我們要馬上離開這兒,曉亞姐給了我們每人一片羽毛,這片羽毛有隱身的作用,只要捏在手中,大叫一聲『隱』字,別人就看不見你了。不過,這片羽毛千萬不能沾到無根之水,且記,且記!這是曉亞姐再三叮囑的,她要我們離開天神幫,越遠越好。」

    梅霖剛說完,卻見一個人猛撲上來,一把把梅霖手裡的羽毛搶了過去,接著又一次抓住梅霖的衣領問道:「小亞,她在哪?你快告訴我,小亞,她在哪?」不用說,這個人正是劉新。

    梅霖又一次被抓的喘不氣來,哪裡還能說的出話來?黑燕一見梅霖被抓,急飛而起,然後俯衝下來,向著劉新的眼睛啄去。黑燕如箭一樣,眼看就要衝到劉新臉上,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擋在黑燕眼前,黑燕一見,急忙扭身,再一次的急衝而來,可是無論黑燕衝到哪個角度,那隻手掌都不偏不斜的擋住了劉新的眼睛,使黑燕無法得逞,只把黑燕急的哇哇大叫,狠狠的在那隻手掌上啄了幾下,那隻手掌毫髮無損,自己的嘴卻被格的生疼。這隻手是杜化虎的金鎖手,司馬嵐然的刀氣尚且不能傷,何況黑燕的嫩嘴呢?

    這時候,朱義虎已經上去把劉新強拉了下來,本來川東四虎是不應該出手的,可是現在馬刀堂追兵轉眼即至,再不出手,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少了王曉亞,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司馬嵐然的敵手。

    劉老爺看到自己的兒子變成這個樣子,也感到極其心疼,上前對著劉新說道:「新兒,你對曉亞好,爹爹知道,爹爹這條命就是曉亞這個孩子救的,爹爹能不知道她的好?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這樣的好姑娘了。新兒,如果有辦法,可以讓曉亞回來,爹爹寧願一死,來換回曉亞。可是,新兒,你應當想一想,曉亞為什麼樣這樣做?曉亞這樣做了,就是希望我們能活下去。馬刀堂的追兵馬上要來了,我們只有想法活下去,才能對的住曉亞啊!」

    劉新聽到自己父親發自肺腑的這一段話,不禁略微有點平靜。劉夫人正想再上去,美言幾句,卻被劉老爺一個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住了。

    劉新喃喃的念著:「小亞,小亞,我的小亞!」低下頭,一看拿在手裡的東西,只見那是一疊軟軟的黑白相間的羽毛,羽毛的根部尚有點點的血跡,可以想見這是曉亞忍著如何的劇痛,剛剛才從自己身上一根一根撥下來的。

    劉新看到那醒目的血跡,只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好像天地都變了顏色,變成了一片血紅。劉新趕緊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時,眼前才恢復了正常。劉新突然一聲大叫:「我不要你們動小亞的東西,誰動我就殺了誰!」說完,把那疊羽毛緊緊的貼在胸口。

    劉新這句話剛說完,只覺後背被人拍了一掌,然後眼前一黑,突然暈了過去,只是手裡仍然緊緊的握著那一疊羽毛。

    劉夫人和劉老爺異口同聲的對著出手的杜化虎喝道:「你幹嘛打我兒子?」

    「要想逃命,只有如此。你兒子只是昏過去了,一個時辰之後自會醒來,我們快走吧!」說話的卻是朱智虎。

    這時候,朱義虎已經上前開始瓣開劉新的手指,想把那疊羽毛拿出來,沒成想劉新捏的是如此之緊,朱義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成功,不禁罵著:「格老子的,捏這麼緊,是不是想讓大家都變成龜兒子,你才開心啊?」

    朱信虎早在催促著劉氏夫婦趕緊去收拾東西,洪大膀一言不發,自去準備車輛。

    劉老爺一見,事已至此,只要趕緊收拾東西走路了,連忙讓自己的老婆去屋裡收拾東西,能帶走的就帶走,帶不走的就不要了。劉老爺和洪大膀兩人安排車馬,把劉新背到裡面去。

    大家一商議,現在既然有了「隱身羽」,只要離開劉家,應該能夠走的掉,至於以後的去向,劉老爺想了一下,自己在江南臨安做官時有個親戚,現在只好去投奔他。川東四虎呢?老大朱義虎一言定乾坤:「去江南求醫,醫好霖兒的眼睛,然後送他回家,完成恩公的囑托。」

    朱義虎把手裡的羽毛分給眾人,大家知道自己的性命,就看這一片小小的羽毛了。這時候,自己的性命還不如這一片小小的羽毛重啊,因此每個人都是一臉鄭重的接了過來。

    梅霖又仔細的講了一遍「隱身羽」的用法,再講了注意事項,就是不要沾上無根之水,大家都不知無根之水是什麼意思,最後還是劉老爺博學多聞,解釋了出來,無根之水就是雨水。

    劉老爺家裡此時家丁全部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了兩個小丫鬟芳兒和春紅,劉夫人給了她們大筆的銀子,讓她們自謀生路,兩個小丫鬟哭哭啼啼不肯走。劉老爺看到自己的家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自己老年竟然無家可歸,不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而劉夫人心裡想的是:「都是王曉亞這喜鵲精惹的禍!」不過,事已至此,也是無法,劉夫人正在與兩個小丫鬟糾纏不清。

    梅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黑燕飛了回來,說道:「馬刀堂離此不足十里,人馬不下百人!」

    眾人一聽,大急,連忙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許多拿不走的東西全部留了下來。這時,梅霖獻計:「金蟬脫殼,火燒劉府!」只要馬刀堂看到劉府起火,就知這些人一定是跑了,就不會在附近詳細搜索了。

    劉夫人一聽這話,不禁大怒:「你想燒我的家?不行,絕對不行。誰敢燒我家,我就跟他沒完!」劉老爺卻歎了口氣說道:「也只好如此了!」

    劉夫人一聽這話,不禁氣道:「你?」劉老爺擺了擺手,朱義虎早已拿出一個火把投了進去。佑大的劉府轉眼間,已化成一片火海,劉老爺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家,漸漸的倒塌,漸漸的化成灰燼,不禁眼眶有點濕了,而劉夫人早已在大哭:「我的兒啊,我的家啊!」

    朱義虎大叫一聲:「格老子的,不許哭,想要命的快走!」當先打馬載著梅霖離開,川東四虎紛紛跟上。劉夫人一聽「想要命的快走」,自己這才命還是得要的,連忙催促洪大膀上路,洪大膀一抖馬韁,一輛車載著三人緊跟川東四虎而去。

    梅霖在馬上拿出那片羽毛,捏在手裡,吹了一口氣,大叫一聲:「隱!」果然,朱義虎身前變成了一片虛無。眾人一見,「隱身羽」果然有奇效,連忙紛紛大叫:「隱!」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直飛上天空,向著遠離他們的方向飛去,身後傳來梅霖的一聲大叫:「黑燕,你去哪?」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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