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二卷 第十八章 至友
    無論有多少的神靈在注視著,無論有多少的相關的人和不相關的人在尋找著,無論有多少該見的人在思念著,這一切都與梅霖無關。因為梅霖的心是空的,空的被眼前的幸福全部填滿。

    海闊天空的胡侃,自由自在的吃喝,隨心所欲的睡眠,正是梅霖心中的所願。現在既然已經決定了算卦,那麼當前梅霖關心的就只有這一件事,這就是梅霖的心態秘法「事來心始現,事去心隨空」。其餘的事,等找上門來再說好了。

    有許多事情往往都是這樣,不用你去請它,到時它就會自動的找上你的門來,更不用說我們還要沒事去找事做了,這不現在就有事情來敲梅霖的門了。

    「咚……咚……咚……」.

    「誰呀?這麼早,想吵死人啊!」日上三竿,梅霖睡的正香,被人攪了好夢,自然火氣不小。

    「開門!」聲音不大,卻包含著一種威嚴和不容抗拒。

    梅霖一聽這個聲音,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這個人與以前那些人不同,這絕不是個普通百姓。這個人的靈息,凝聚而有序,絕不同於以前那些渾渾噩噩,混亂而四處亂撞的靈息。聽到那個聲音需要的是聽覺,而分辨出每個人的靈息,需要卻是感覺,即意識。梅霖自眼睛失明之後,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看不到這個世界上的紛雜,正因為這樣而少了許多眼睛的欺騙,因此心靈才會更加的專注於聽覺和感覺。此時,梅霖的聽覺和感覺都要比常人靈敏許多,尤其是感覺,如果用聖鬥士中的九級分類法,那麼梅霖剛剛算是突破了「第六感」,不過代價卻是失去了第一感,而且是時靈時不靈的。其實,常人也是常常突破第六感的,只是沒有經過特別的訓練,感覺不強且不能分辨而已。

    梅霖這次的感覺無疑是對的,當梅霖打開門板之後,立在門前的是兩個幾乎一樣高矮胖瘦的人。只是一人臉色略顯古銅色,一人卻是略黑,兩人都是身穿白色短襟,左肩之上繡著一幅圖案,是一匹駿馬,馬背上插著一柄鋼刀,這正是天神幫馬刀堂的標誌。雖然梅霖看不到那個標誌,可此刻卻猶如那把鋼刀不是插在馬背上,而是插在自己背上,真有種刀芒在背的感覺啊!

    天神幫自同心谷一戰,首次遭遇敗績,被迫撤退以來,山東分舵就成了天神幫的心腹大患。當日率隊的飛刀堂副堂主馬如虎被撤,成為普通幫眾,戴罪立功。堂主耶律艷珠受到天霸的點名批評,並在全幫內通報,要求限期攻克山東。等耶律艷珠整好隊伍,準備一擊而下,卻得到戰報,此時面對的已經不是山東和河北兩幫的丐幫弟子了,而是山東、河北、河南三舵合一的丐幫。此時,丐幫弟子士氣大振,威勢也大振,不少小幫看到丐幫的勝利,彷彿有了依靠,為了免除被天神幫所滅,紛紛與丐幫並為一起,做為丐幫的側翼,互相護衛,共同作戰。雖然這些小幫,大多勢力弱小,不堪一擊,但是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力量。其中,尤其是黃河幫,財力雄厚,糧食所存極多,又個個精通水性,黃河九曲十八彎皆為其所控,因此丐幫人數雖眾,衣食倒是不愁,以前丐幫弟子個個都是滿身的臭氣,自此又加上了滿身的腥氣。同心谷中腥臭之氣雲集,鳥獸都被熏跑了不少,當然也來了不少,淨是些喜腥逐臭之物。

    丐幫幫主解天元,雖然嚴厲的訓斥了白蓮聖使的自做主張,擅自與天神幫交戰,卻並未對白蓮聖使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處罰。而是命令白蓮聖使繼續回到山東分舵指揮對天神幫的戰鬥,同時採納了白蓮聖使的建議,讓河南分舵撤入山東,據住清巖山,對天神幫造成夾攻之勢,想法把天神幫徹底趕出山東。

    在種形勢下,耶律艷珠率領飛刀堂弟子東征西討,就如海面上的一條箭魚,來去自如。只是這條箭魚雖然也吞下了不少的小魚,卻對整個水面造不成多大影響。因為不管箭魚劃開的波浪有多大,當箭魚經過後,水面立即合攏復原,平靜如初。飛刀堂雖然武藝出眾,個個身手不凡,但是與丐幫相比,畢竟人數太少,可以說現在這種打法,已經是耶律艷珠所能採取的最好的戰術了,採取游擊的方式,不斷消耗丐幫的有生力量,而自己卻可以避免被丐幫所困,進行決戰。只是這種方法最大的缺點,就是需要時間,也許需要一年二年,甚至三年,四年,而時間恰恰是天霸所不能容忍的。

    為此,天霸調動河北短刀堂進入山東,協同飛刀堂做戰,河北由南下的馬刀堂一部負責守護。河南因剛剛佔領,短期內大刀堂暫不調動。既然短刀堂與飛刀堂全部進入山東,就牽扯到兩堂作戰指揮的問題。因兩堂堂主互不統屬,天霸便派出了神武堂的北少爺對兩堂進行統一指揮。

    北少爺一入山東,便改變了耶律艷珠的打法,令飛刀堂和短刀堂各佔一山,做為據點,與丐幫展開了對峙。丐幫探知短刀堂進入山東,幫主解天元與兩位長老及四位聖使商議以後,決定讓江蘇的部分弟子北上山東支援,同時由青蓮、紅蓮、白蓮三使入山東,協調各舵。丐幫佔住了清巖山,原山和北憑山,三山連成一線,形成了一道屏障。

    接下來的自然是無休無止的廝殺,包圍、反包圍、衝鋒、反衝鋒、埋伏、反埋伏,嘯聲震天,刀光飛舞,風雲為之變色,鬼神為之號哭。經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役,兩方都是損失慘重,誰也無力再組織起有效的進攻,只好進入了相持階段。天神幫勝在武藝出眾,紀律嚴明,戰鬥力極強。而丐幫則勝在人數眾多,往往以十打一,以二十打一,並且得到了各路小幫小派的支援。丐幫最大的變化就是知道了識計、用計,天神幫多次派出小隊誘敵,皆被丐幫白蓮聖使識破,從而將計就計,派大隊乞丐圍住了這一小隊,卻不上前攻擊,等天神幫來救援之時,卻陷進了丐幫早就準備好的埋伏圈。

    天神幫聲東擊西,佯攻原山,主力卻攻的是力量最為薄弱的清巖山,結果消息卻為黃河幫探知,報給了丐幫。丐幫及時轉移,讓天神幫撲了個空。丐幫原山、北憑山卻同時出擊,擊向天神幫的短刀堂所在地——石嶺,等天神幫主力聞訊趕回之前,丐幫早已撤出戰場。

    天神幫的進攻幾乎沒佔到什麼便宜,而丐幫的進攻也是如此,丐幫夜襲飛刀堂所在地——千佛山,準備火燒飛刀堂,卻被北少爺指揮短刀堂截住了後路,如果不是青蓮聖使率眾及時趕到,必定全軍覆沒。

    這一場戰爭一直持續了一年多,才進入了相持的階段。這一年多的時間,使得丐幫青、紅、白三使威名大震,老當益壯的徐大勇,悍不畏死的石斌,都成了正道人士所津津樂道的人物。而天神幫的北少爺,則成了天下最恐怖的人物,尤其是手中一柄斬月刀,死在其刀下的乞丐,數以千計。飛刀堂的堂主耶律艷珠,短刀堂的堂主上官明鳳,則成了天下男人最想見的女人。無數的黑道人物首先想加入天神幫,目的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能夠一睹芳容。天神幫入幫要求極嚴,大多不可得,有的無聊之徒就想法加入丐幫作戰,不能成為朋友,能成為敵人也是好的,卻因此而死在兩人刀下的也不在少數。

    兩幫進入相持階段後,短時期內已經沒有戰事,最緊要的任務就是修整,繼續招兵買馬和制訂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北少爺剛開始時,由於過於輕敵,險些吃了大虧,多虧耶律艷珠的再三建議和暗中準備,才渡過了前半段的難關,到後半段才發揮出自己的軍事才能,指揮天神幫打了幾個漂亮的大仗。此時,細細想來,那自是丐幫起了變化,與自己在總堂時所瞭解的丐幫有了很大的不同,可以說丐幫變聰明了,變成了一個聰明的丐幫。是什麼原因使丐幫變聰明了呢?這個是北少爺所需要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前期的失誤,天神幫可以說是應該必勝的。

    北少爺這才叫來耶律艷珠,親自詢問了耶律艷珠以前與丐幫做戰的經歷。這個工作本來是應該北少爺一入山東,就應該做的,卻直到仗打完了才做,這種結果自是因為北少爺過於驕傲所造成的。

    耶律艷珠仔細講了與丐幫的交手經過,講的最詳細的是飛刀堂的第一次失敗,可以說是因為飛刀堂在同心谷的第一次失利造成了目前的局面。如果不是這樣,山東早已成了天神幫的屬地。

    北少爺一邊仔細的聽著耶律艷珠的講話,一邊深思著,突然問道:「馬如虎在哪?叫來見我!」

    北少爺又詳細的詢問了馬如虎那次在同心谷率隊作戰的情況,一絲一毫的細節都沒有放過,尤其是最後馬如虎一人闖光岳塔的經歷。最後,北少爺那濃密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傳令道:「通令全幫各堂,搜緝那個四袋小乞丐。注意,一定要活的。馬如虎,你來畫出那乞丐的圖像,發佈全幫。」

    「是!」馬如虎幹練的答應一聲,卻遲疑的問道:「北少爺,你怎麼能斷定那小乞丐就在我們的屬地裡?」

    北少爺爽郎的一笑:「馬如虎,你也是當過副堂主的人,如何不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呢?我們與丐幫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次,你哪一次看到過那個小乞丐?這就可以斷定那個小乞丐不在丐幫,當然也就不在丐幫所能控制的範圍,因為如果在丐幫所能找到的範圍的話,憑丐幫的實力早就找到一個小瞎子了。這就說明那個小乞丐是在我們北方,當然也不在山東之內。因為耶律堂主曾在山東境內找過,據我估計那個小瞎子跑不出河北、河南、山西這三地。因為一個小孩子無論多麼厲害,始終是個小孩子,而且是個小瞎子,是不會跑多遠的。他的目的一定是去找那只仙鶴,所以有仙鶴的地方是我們搜索的重點。還要注意的一點是,他現在已經不是個小乞丐了,因為在我們控制的境內是不准乞討的。所以,你畫像的時候,一定要把他畫的乾淨一點。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成了個錦衣玉袍的公子哥了!」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找那個小乞丐呢?他只不過是個四袋弟子而已!」

    「唉,你就是不動腦子。你想想,今天的局面是怎麼樣造成的?丐幫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一切全是拜那小乞丐所賜。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那個小乞丐是根源,我們只要抓住了根源,就可以逼迫丐幫就範。這是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

    「那個小乞丐有這麼重要?」

    「當然!」北少爺斬釘截鐵的說道。

    「唉,早知如此,當日就算讓那仙鶴再啄幾口,我也不會放手的。反正仙鶴又啄不死人!」這句話,馬如虎只是在肚子裡想想,卻不敢說出來。

    「你下去吧,耶律堂主,上官堂主,我們來商量一下刺殺丐幫聖使的計劃,這是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二件事!」

    北少爺認為抓住梅霖,就能要挾丐幫,卻是把梅霖想的太高了。山東各處正在風起雲湧,醞釀著更大的風暴,而此刻北少爺下令尋找的梅霖正坐在自己的卦館裡,翹著二郎腿,大把大把的撥弄著手裡的銅板,銀元。

    北少爺屬神武堂,又是天霸指定的山東境區的總領堂,具有協調各堂的權力,因此馬如虎的畫像一發出,北方各堂就展開行動。河北緊鄰山東,是重點的搜查區域,馬刀堂堂主司馬嵐然自然不敢怠慢,連夜頒下嚴令,全力搜查這個假冒丐幫四袋弟子的下落。

    馬刀堂辦事效率極高,連夜分工,每兩人四十五條街道,先由大城開始,再到小鎮,最後到鄉村。會議之後,馬蹄聲立即傳遍了大街小巷,人們早對馬刀堂的行動習以為常,知道馬刀堂雖然強橫,卻不輕易傷人,也不會強搶東西,因此也就不是十分懼怕。無聊的好事之徒站在道邊上,對飛馳而過的馬匹指指點點,猜測著馬刀堂又有什麼新的行動了。

    「這次不知道是誰惹惱了馬刀堂了。唉,這下可死定了!」

    「是啊!你看那馬刀堂弟子一臉嚴肅的模樣,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

    「快閃閃,快閃閃,別濺到身上血!」

    「怕什麼,馬刀堂對付的又不是我們,給咱們三個腦袋也不敢去招惹馬刀堂啊!」

    「聽說,馬刀堂的堂主長的貌若天仙?」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看見那澄明瓦亮的厚背寬頭斬馬刀沒?老兄,你就是腦袋比石頭還硬,也給你砍了!」

    「你們快別說了,還是趕緊去耕地要緊!」

    「你是不是讓馬刀堂嚇糊塗了?什麼耕地,早耕過八百年了,還耕地。是去澆水!」

    「哎,你說我們去加入馬刀堂怎麼樣?你看騎著那高頭大馬,多威風啊!」

    「你這句話還像句人話,讓我好好想想,別看他們騎在馬上挺威風,這可是種腦袋掛在馬鞍子上的生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

    「想什麼想,有什麼好想的,你不去我去。哪裡的生活安全了,我們的腦袋還是繫在天上呢。再不下雨,我看我們非餓死不可。加入馬刀堂,至少有吃有喝,有馬騎,還有美麗的堂主看,比我們現在強多了。聽說天神幫現在正在招人,正是我們哥倆大展身手的機會。」

    「展身手,展什麼身手?我們除了耕地什麼也不會!」

    「誰說的,去年我還射死了一隻兔子呢!」

    「那隻兔子只有一隻眼,是碰到樹上死的。你那一箭離著兔子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甭說了,你去就去,不去我自己去!沒有人天生是將軍!」

    街角下,幾個年輕的身穿粗衣的年輕農夫,看著一匹匹飛馳而過的戰馬,一柄柄閃閃晃晃的馬刀,在小聲的私聊著。突然,他們一切扔下手裡的農具,歡呼著向馬刀堂堂點奔去。

    負責搜查河間街的這兩個人,古銅色臉龐的叫秦大元,臉色略黑的叫呂無絆。他們早已搜索完了四十五條街道,四十五個村莊,卻是一無所獲。梅氏卦館自然也已經搜索過去了,兩人遠遠望見梅霖的模樣,與畫像上略一對比,感覺不對,便奔了過去。其時,梅霖經過一年多的風餐露宿,模樣略有變化,臉色變的略黑,個頭卻是長高了一截,兩頰略陷,兩眼無神,亂蓬蓬的頭髮卻是半白半黑,梅霖離家日遠,警惕性也就放鬆了不少,頭髮是想起來染就染一次,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自己又看不見。就這樣一幅形象與馬如虎畫的自然大不相同。馬如虎看到梅霖的時候,還要應付襲來的白蓮聖使,並且逆著陽光,自然看不太清。況且其時梅霖正在得意,神氣活現,臉上容光煥發,眼睛雖然看東西模糊,卻還未全部失明,還有一點神采,在陽光之下,還看不出有何異樣。也還未經歷過因無錢而挨餓的過程,雖然是個乞丐也是膚色白淨細膩,一頭黑髮油光鐙亮,瀟灑飄逸,這是香姑的功勞。如果說那時的梅霖是一個生活在陽光下鬼精靈,那現在的梅霖單從模樣上看,可真成了長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幽鬼。雖然梅霖依然笑的是那麼大聲,依然笑的是那麼爽郎,只是這笑聲背後藏著多少淚水和哀愁,這是誰都不知道的。或許沒有,或許有,或許應該僅僅是偶爾吧!

    秦大元和呂無絆快速的搜索完了之後,兩人騎在馬上慢慢的往回走。工作時沒有感到一點勞累,現在感到疲勞如不可抵擋的波浪一樣一陣一陣的襲來,襲的兩人在馬上搖搖晃晃,幸好兩人是馬背上長大的,在馬背上睡覺都可以。連續不停的搜查啊,的確也夠累人的。別的人是一條一條的找,找幾條歇一下或者明天再找。而他們兩人心太急,從早到晚再到晚再到早到晚再到早,一直沒有休息,累了就在馬背上灌一口酒,啃一口手抓餅。結果卻還是失望。鐵打的漢子,勞累擊不倒,能夠擊倒他們的是失望。他們兩人在馬上搖搖欲墜,就要被失望擊倒了時候。呂無絆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秦大元一驚,精神一振在馬上坐直了身子,問道:「什麼事?」

    「我想到辦法了!」原來,兩人一直不停的在與失望做著不屈的鬥爭,並且終於取的了勝利。

    「什麼辦法?」

    「九卦十准,神算梅霖!」

    「對,駕!」

    兩匹快馬直奔梅氏卦館而來。

    「算什麼?」梅霖坐在桌子後面,與自己的心跳做著艱苦的鬥爭,那股靈息是那樣的清晰,梅霖的心臟幾乎要受其牽引,按照那股靈息的脈動而跳動。

    「找人!」一聲斷喝把梅霖從心跳里拉了出來,這場戰爭還是以梅霖的失敗而告終。「唉,你願跟誰跳,就跟誰跳,我是不管你了。你這可惡的判徒!」

    「找誰,有什麼特徵沒有?」梅霖還從來沒有這麼按部就班的算過卦,今天這還是第一次。

    「刷」,秦大元從懷裡掏出那幅畫像,向前一遞,用手一指:「就是這個小乞丐!」

    梅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的大笑起來,這個秦大元也真夠笨的,連自己是瞎子都看不出來,還拿畫像給自己看,那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嘛。說也奇怪,梅霖這一大笑,就再也感覺不到那股強大的靈息了,身上的壓力驟輕,笑的更是肆無忌憚。

    秦大元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不要笑!快算!」

    梅霖笑聲嗖止,反問道:「有這樣請人算卦的嗎?」

    「你……」秦大元登時語塞,正準備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點顏色看看,卻被呂無絆一拉衣袖。

    呂無絆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放到梅霖手裡,說道:「這點銀兩不成敬意,給小哥買點糖吃。我們要找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乞丐,當然現在也可能不是乞丐了。那人應該比小哥略矮一點,臉色白淨,是丐幫的四袋弟子。」

    「好吧,看到這位大哥的份上,我就給你算了!不過,找人全憑造化,能不能找到,我就管不著了。你們一定看過門上的對聯了吧。這樣的事,還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是,是,小哥說的對極了。看小哥天姿聰明,一定能算出來的,算個大概也行,也比我們哥倆這樣大海撈針強!」呂無絆說出來的話讓梅霖聽的極為舒服,當即收好銀兩,裝模作樣的取出三枚寶錢,開始搖卦,嘴裡唸唸有詞,實則是在暗喚黑燕。「黑燕,黑燕,聽到沒?黑燕,黑燕,求求您,再幫我一個小小忙!我就給你買套花衣裳!」

    黑燕聽到梅霖的禱告,突然飛了下來,在梅霖頭上狠狠的啄一下,然後唱道:「梅霖,梅霖,笨腦子,那人要找的是你自己!」然後飛回樹上,悠閒的照著初升的太陽梳洗起自己的羽毛來。

    梅霖一聽這話,大吃一驚,感到自己腿發軟,口袋裡剛收的銀子發燙,手一抖,三枚寶錢落在了桌子上。秦大元和呂無絆一齊探頭,同聲問了一句廢話:「算出來了?」

    「出……出……出來了!」梅霖結結巴巴的說道,心內卻正在暗自盤算,如何想個法,把這兩個人騙走,自己得趕緊搬家,竟有這麼厲害的人找上了自己,看來此處非久留之地啊!

    「啊,知道了。你說的那個乞丐是不是與一個小女孩在一起,然後又失散了。」梅霖先說出一句這樣的話,當引子,好使後面的話容易讓人們相信。

    「對,你怎麼知道?」同心谷一戰早已傳遍全幫,當日馬如虎一手抓一個孩子的情景有人遠遠的看到過。不要以為下面的不知情,其實知道的最多的還是在一線的弟子,消息的傳的最快的也是一線的弟子。呂無絆一問出這句話,就知道自己又問了句廢話,梅霖號稱神算,自然是算出來的。

    幸好,梅霖只是「嘿嘿」冷笑幾聲,那個笨字沒有說出來,因為梅霖根本來不及想別的事,此刻腦子正在高速運轉,思考著對策,編故事不難,難的是要編的滴水漏。

    「卦像上顯示此人近水,水者女也,自然是曾與女為伴。現下嘛,卻是與木為伴,兩木為林,三木為森,火生足下,日落西南,此人現在江南,林密之地,應該是森山。」梅霖心裡想著,口中胡說著,淨挑些難懂的詞句,什麼水木金火土五行之類,秦大元、呂無絆兩人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為什麼日落西南,就是江南,反正最後一句話,卻聽懂了,那就是此人現在江南森山,江南有沒有個森山,不知道。不過看梅霖那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看來不信也得信了。

    兩人互望了一眼,眼中滿是失望的神色,江南重地看來兩人是去不了了,兩人本想憑此立一場功勞,現在看來已經成了泡影。

    秦大元說一聲:「走!」兩人並肩向外走去。突然,呂無絆臉色一鬆,低聲對秦大元說道:「秦大哥,我們不必傷惱。你想想我們找不到,別人也找不到。這場功勞誰也得不到,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

    秦大元聽了這話,果然有理,心頭一寬,此時已走到門口。秦大元飛身上馬,回頭向裡看了一眼,卻看到梅霖臉上正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正是梅霖所特有的即有點神秘又有點純潔的招牌笑容。

    秦大元心裡不禁一怔,這個笑容竟是那麼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兩人在馬上慢慢的踱著,慢慢向前行去。突然,秦大元一帶馬韁,大叫一聲:「我們被那小鬼頭騙了!」撥馬向回急奔,呂無絆一時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急叫一聲:「大哥!」撥馬跟了上去。原來,秦大元看到梅霖那得意的笑容後,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心裡一直在不停的琢磨著。這時,突然想了起來,那個笑容與上面發下的畫像上的那小乞丐的笑容簡直一模一樣。那個畫像秦大元不知看了幾百遍幾千遍,小乞丐的像貌早已深深的刻在腦海裡了。第一次遠看沒有看清梅霖的像貌,況且梅霖的相貌已經有了變化。第二次進門近看,兩人只想著算卦,沒有細琢磨,再說也沒想到那個小乞丐會是個瞎子。直到看到了梅霖這招牌笑容,秦大元才敢確定這個算卦的就是那個小乞丐。因為馬如虎把梅霖那得意的笑畫的真是入木三分。

    梅霖正在卦館裡,摸著那十兩銀子,得意的嘿嘿直笑,心想:「我梅霖還真是個天才啊!這麼厲害的人物,也讓我給騙走了!」卻聽到一陣馬蹄急響,兩人早到門前。

    梅霖一聽那急促的腳步,那股靈息又襲了過來,就知大事不妙,急忙閃身躲在門邊牆後。秦大元著急萬分,舉步撞門而入,一下子撞到了桌子邊,向裡一瞧,卻是空無一人。

    就在這一眨眼的工夫,梅霖從門上的破洞裡一下子鑽了出去,因眼睛不便,鑽的又急,腳絆在門邊上,直撲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摔個跟頭,卻被一人伸手扶住。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站在門外的呂無絆。

    秦大元一見捉住了梅霖,仰天一陣大笑:「哈哈,哈哈,黃天不負苦心人。小乞丐終於被我們找到了!」

    呂無絆聽了這話,再低頭仔細一看,抓在手裡的這個孩子越看越像畫像上的那個小乞丐,只除了眼睛無神之外。

    就在這時,只感到手上一陣劇痛,不禁「啊」的大叫一聲,手勁略鬆,卻被梅霖猛的掙了開去,向前直奔。原來,梅霖乘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呂無絆沒想到這小孩子會來這一手,竟給了梅霖可乘之機。

    梅霖剛跑出兩三步,呂無絆伸手就可捉到。可是,就是這兩三步,緊要關頭的兩三步,人生往往也就是這兩三步。等呂無絆伸出手去,卻聽到天空中突然吱吱喳喳一陣亂叫,無數的鳥雀從天而降。有的擋在了呂無絆身前,有的往呂無絆頭上、臉上、眼上、手上猛啄狠咬。轉眼,呂無絆就被鳥雀圍成了一團。

    秦大元一見,天下竟有如此奇事,真是瘋了,都瘋了,這個年代真是連麻雀也瘋狂。呂無絆此時只能用胳膊護住頭臉、眼睛,卻是看不清路,只好站著不動,任其撕咬。這時候,往往越動越壞,呂無絆久經訓練自是深知此理。

    秦大元從卦館內飛身而出,越過馬背,已是抽刀在手。刀光一閃,無數的鳥雀被劈成兩半。鳥雀一見,更加氣憤,尖叫著向秦大元撲來。秦大元遞給呂無絆一柄斬馬刀,然後與呂無絆背對背的靠在一起,兩人運刀成盾,抵擋鳥雀的進攻。

    鳥雀猶如瘋了般向兩人發起無數次的攻擊,只是牙齒、嫩爪如何是鋼刀的對手,兩人身邊很快鳥雀的屍身鋪滿一地。

    黑燕是這次行動的發起鳥,因此黑燕攻的最猛,啄的最凶,而且啄的最刁,攻擊的路線淨是兩人的死角。那許多的小鳥平時皆受了梅霖無數的恩慧,衣食不愁,梅霖被抓走意味著將斷了衣食之源如何不急?此時,殺紅了眼,更是不顧性命的向上猛撲。小鳥瘋狂起來,那比人是瘋多了,要不怎麼會出現小鳥在地上斗獵狗的事?

    黑燕尖叫著衝進去,然後再飛起,再尖叫著衝進去,也不知道飛起了多少次,又衝擊了多少次。有好幾次刀光就擦著自己的羽毛而過,刀風使自己東倒西歪,但是衝擊的翅膀始終不曾停止過。圍攻的鳥雀落在地上的越來越多,還在衝擊的越來越少了。黑燕大聲鼓叫著,唱起了嘹亮的戰歌。歌聲穿越了雲霄,梅霖聽到耳裡,激動在心裡,只是此時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唯一不是戰鬥,而是逃跑,只要自己離開,那些鳥雀就會結束這種無謂的犧牲。

    梅霖一步一回頭的向前跑著,雖然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但無論如何也止不了自己的回頭,汗一滴一滴的流在地上,血一滴一滴的流在心裡。「對不起了,黑燕;對不起了,鳥類的朋友。」一個這樣的聲音在梅霖心裡吶喊。梅霖第一次開始恨自己的無能。

    突然,黑燕發出一聲慘叫,打斷了激進的歌聲。接著,黑燕的身子從刀光中翻滾而出,就要落地的時候才拚命的拉起,一滴鮮血卻無聲的落在了地上。原來,黑燕貪著能多啄仇人一口,飛回的慢了點,一根指爪的一小截被劃過的刀光削斷,落入了塵土。

    黑燕飛起之後,不再進攻,卻一飛沖天,投向東南方。那些鳥雀少了黑燕戰歌的鼓舞,動作明顯的慢了下來,已對兩人構不成多大的威脅。兩人看到梅霖已經跑遠,連忙突破鳥雀的包圍圈,刀光護體,向戰馬奔去。就在兩人接近戰馬之時,突然傳來一聲狼嚎,一隻狼撲至,那頭狼卻沒有撲向兩人,而是一口咬在了一匹馬的脖子上,那匹馬慘叫一聲,狠命的擺著脖子,只是那頭狼死死的咬住了不鬆口,不一會兒,那匹馬就漸漸的沒了力氣,倒在了地上。這頭狼自然就是聽到黑燕的歌聲趕回來的黑星。那戰歌激厲奮進,黑星自然就有一種聽聲辯事的本能,一聽就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連忙向回急奔。鳥雀的戰鬥說起來很長,實際只發生了短短一段時間,這時梅霖跑出尚不到一里。

    秦大元一見自己的戰馬被黑星咬死,不禁大怒,一刀向著黑星腦門直劈下來。黑星一躍閃過,一下子鑽到了另一匹馬的肚子下面,向著那鼓鼓的馬肚子就是一口,然後又一下子衝了出去,躲過了呂無絆的刀光。那馬疼的一聲慘叫,後蹄連蹬,沒蹬著黑星,卻擋住了秦大元的行動。呂無絆急忙去拉韁繩,黑星又奔了回來,又在馬肚子上咬了一口。呂無絆一刀下去,卻只砍下了黑星的一截尾巴。呂無絆一見如此不是辦法,連忙讓戰馬躺在了地上,這樣黑星就咬不到它的肚子了。秦大元卻已經截住了黑星,刀光霍霍,把黑星困在其中。

    黑星東衝西突,卻始終衝不出刀光的籠罩,而且包圍圈在越縮越小,眼見就要喪生在秦大元的刀下,黑星不禁情急起來,突然厲嘯一聲,不顧圍繞著自己的刀光,一躍而起,向著秦大元的咽喉咬去。

    秦大元一見黑星拼了命,卻並不著急,腳步向後一錯,避過要害,刀光突然自身前橫過,一蓬鮮血飛起,黑星僅剩的一條前腿也落入了塵埃。黑星顧不得疼痛,突然一口咬在了秦大元的刀上,緊緊的咬住,秦大元用力拽了兩下,竟是紋絲不動。秦大元也急了起來,飛起一腳,正踢在黑星的小腹上,小腹是狼最脆弱的地方,這一腳只把黑星踢的飛起半空,半天才像一隻布袋一樣「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再無氣息,只是兩隻眼睛卻睜的大大的,望向梅霖逃跑的方向,身前一灘鮮血很紅很紅,就如飄在少年胸前那紅領巾上的血。

    秦大元和呂無絆兩人衝出了鳥雀的包圍,殺死了黑星,兩匹戰馬都相繼死去了,後一匹因流血過多而亡。這兩匹戰馬跟隨兩人多年,一朝卻都喪命於黑星之口。失了戰馬這在馬刀堂也是不小的罪過,只是此時卻還不是兩人悲傷的時候。

    當前,最要緊的自然是去追梅霖,如果能捉到梅霖就立了一大功,不僅可以將功補過,還會被大大封賞。兩人想到這裡,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手執鋼刀,並肩向梅霖逃跑的方向追去。

    追出了不到五里,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向著兩人走來,步伐雖然緩慢卻是堅定無比,兩手緊握成拳,一臉的剛毅顏色。正是逃跑的梅霖又回來了。

    陽光在梅霖的身後鋪了長長的一條光路,把身前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梅霖邁出的每一步,都像要把整個大地踏響,再往梅霖的身後看,那裡是三條岔道,每一條岔道上都鋪滿陽光。

    黑燕的歌聲,黑星的厲嚎,梅霖都聽在了耳裡,感動在心頭。梅霖逃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有多少的生靈在為了自己而不顧生死的浴血奮戰,有多少的鳥雀明知道衝進去就是死亡,卻義無反顧的衝了進去,只為了給仇敵哪怕是造成一點點的傷害,甚至只是為了能對敵人小小的阻擋一下,黑星只不過是一隻狼,而且是一隻三腿狼,為了自己早已拋卻了死亡,自己怎麼再能忍心獨立逃生,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管是生是死就讓我們一起面對,做人應當對的起朋友,哪怕只是一隻小鳥,一頭三腿狼。

    秦大元、呂無絆兩人面對著一步步走來的那個矮小的身影,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靈息撲面而來,竟使人無法喘息。兩人雖然沒有分辨靈息的本事,卻是久經沙場,本身就有一種野獸般的靈敏,這股靈息是那樣的強大,帶來的是一種怎樣的壓力啊!這麼一個小小的身體如何會發出如此強大的靈息?兩人不由自主的同時停下腳步,高舉起斬馬刀,緊緊盯著一步步走近的梅霖。

    兩人停下腳步只是一瞬間的事,停止前進這對馬刀堂來說,是一種恥辱,即使明知道前方是刀山是火海,只要是領隊的命令,那就不能停止前進,大不了有死而已。

    兩人對望一眼,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舉起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踏去,手中高舉的斬馬刀卻是從未動過,在陽光下發著懾人的寒光,奪人心魄,多虧梅霖看不見,要不然早已敗倒在這斬馬刀下。

    一步,兩步,天地間是一片寂靜,只有每個人的腳步響在自己的心底。梅霖知道面對自己的只能是死亡,那股強大的靈息不是自己所能對抗,自己一個瞎眼孩子,連一個平常的莊稼漢一定也打不過,如何會是久經訓練的人的對手。而秦大元和呂無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是如此的恐懼,因為這樣一個小孩子原本應當手到擒來才對,兩人只是覺的一切應該小心為上。

    近了,近了,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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