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總有許多巧合,人生中也是這樣,這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或許只是生命本身的玩笑。
就在梅霖以為必死之時,突然身後的大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三人聽到馬蹄聲,都是一振,三人身上的靈息都淡了許多,或者說只是他們感覺淡了許多,梅霖停下了腳步,自然的回頭看去,而秦大元和呂無絆卻加快了腳步,想先把梅霖擒到手中,免的多生變故。
梅霖聽到兩人加快了腳步,突然轉過頭來喝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殺我朋友?」
兩人未料到梅霖會有此一舉,不禁站在當地,楞了一下。秦大元才說道:「馬刀堂,奉命行事!」
「馬刀堂,天神幫?」梅霖聽到馬刀堂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同心谷一戰,看來是同心谷的事被天神幫知道了,不用說找自己是去殺頭的,要不就是為死去的飛刀堂的兄弟報仇的。我說這兩人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靈息呢,既然是天神幫的那就毫不奇怪了。自己擔心的就是最怕被母親找到,再就是被天神幫找到,丐幫找到自己還好說點,至少沒有生命危險,胡吹兩句找幾個借口,騙騙那些乞丐就跑了。天神幫可是難對付的很,看來今天我梅霖小命要歸西,還真要在黃泉路上陪著黑星不可了。死就死吧,生又何歡,死又何苦?想到這裡,梅霖把脖子向前一伸,閉上本來就看不見東西的眼睛,郎聲說道:「要殺就殺,我梅霖叫一聲疼不算是好漢!」
「誰要殺你,堂主只是讓我們把你帶回去!」秦大元說完,踏上兩步,就向梅霖衣領抓來。
就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吼:「住手!」接著,一柄紫背鬼頭刀劃破滿天的陽光,直直的插入梅霖身前堅硬的土地中,剛好擋住了秦大元伸出的手。如果不是秦大元縮手縮的及時,那五個手指頭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秦大元一見有人破壞了自己的好事,幾天來受的辛苦,都一下子發作出來,化成一聲怒吼:「誰?誰敢與我馬刀堂做對?」
「你家格老子,你格老子我連皇帝也不怕,豈怕你一個小小的馬刀堂?」一匹棗紅馬隨聲而來,馬上端坐一人。秦大元定睛一看,只見此人年約四十一二,肚大腰圓,滿臉鬍鬚,胸口一撮黑毛,露著兩顆大黃牙。此人身後卻還跟著兩匹黃驃馬,馬上兩人,一人精瘦,一幅猴相,另一人卻是白臉,如果左眼角有一顆大大的黑痣,卻還不算難看。遠處還有一匹白馬,慢慢的踱了過來,馬上一人黃臉,一雙手枯瘦,縮在袖中,臉上若有病態,一幅厭厭的模樣,雙眼半閉。
那個胖子跳下馬來,一把抱起地上的梅霖,激動的問道:「你真的叫梅霖?」那個白臉和猴臉也跟著跳下馬來,白臉隨手撥起地上的紫背鬼頭刀,用刀尖向著秦大元一指:「這個孩子是我們川東四虎的,誰都不能動!」
「川東四虎?沒聽過。凡是與我馬刀堂做對的都殺無赦!」秦大元說完,掄起厚背寬頭斬馬刀,一招「力劈華山」直向那白臉剁了過來。
川東四虎十三年前走南闖北,除了在峨眉派掌門枯葉大師手下敗過一次之外,從未遇過敗績,當然被神針女俠射傷那次,是因為對方使用詭計,不能算數,何曾被人如此看不起過?白臉漢子一見秦大元使出如此不敬的招數,不禁心中惱怒,當即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托住刀頭,雙腳分開立定,使一招「托刀開天」式,大喝一聲:「開!」身子由低到高,猛的升起,利用全身的力量,向秦大元刀上崩去,只聽到「噹」的一聲大響,只見那白臉漢子「蹬蹬蹬」的倒退三步,才拿樁站住。
而秦大元手中那柄厚背寬頭斬馬刀則「嗖」的一下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右手虎口盡裂,鮮血淋漓。秦大元沒想到只一招就分出了勝負,顯然那白臉漢子武功要略勝一籌。但是馬刀堂紀律極嚴,遇敵不退,做為小隊隊長的秦大元更是天生倔強,雖然右手受傷,卻仍然虎吼一聲,掄拳撲了上去。呂無絆一見,害怕秦大元有失,趕緊一伸刀頭,替秦大元接了那白臉漢子一刀。同時,左手伸入懷中掏出一物,一揚手,那個東西帶著尖厲的嘯聲,直飛向半空,突然炸了開來,在天空中生成了一匹馬的形象。
川東四虎走南闖北,閱歷豐富,一見就知這兩人明知不敵,是發信號求援,當前形勢利於速戰速決,最好是能馬上解決掉兩人,立即撤離。那猴臉漢子從背上抽出同樣的一柄紫背鬼頭刀,說聲:「對不起了,小哥。我本來不想殺你們,可現在不殺是不行了。要怪就怪你們發求救信號吧!」話聲剛落,刷的一刀直劈向秦大元,現在秦大元赤手空拳,可以說是對方最薄弱的地方,打仗當然要先揀軟柿子捏,先吃掉軟的,再集中力量來啃硬的。那猴臉漢子叫朱智虎,這樣的道理自是比誰都清楚。
朱智虎和那白臉漢子,兩把刀上下翻飛,兩人是想把秦大元分隔出來,先把他吃掉,因此對呂無絆只是阻擋,十刀中倒有八刀殺招是攻向秦大元的,尤其是朱智虎刀刀陰險毒辣,淨砍向秦大元不容易躲避的地方。
本來以兩人的武功,如果一對一的話,就是說朱智虎對付一個人,那白臉漢子對付一個人,早就勝了,秦大元早死多時了。秦大元和呂無絆兩人一聯手,戰力竟是增了不止一倍,兩人進退配合默契,竟宛如一個小小的兩人戰陣,呂無絆不求攻敵,只求自保,為秦大元擋住了大部分致命的攻勢。而秦大元則勢如瘋虎,一味強攻,關鍵時刻就拚命。朱智虎和那白臉漢子竟然一時找不到一舉殺死兩人的機會,雖然優勢佔盡,卻不能迅速取勝。
此時,那胖子正在抱著梅霖又是哭又是笑的,嘀嘀咕咕的不停說著,那病夫卻仍在馬上,兩手插在袖中,兩眼半閉,似是不願以多取勝。
「霖兒,我們可找到你了!這一年你跑哪去了,讓你叔叔我找的這樣辛苦?」那個胖子摟住梅霖,肥胖的豬臉不停的在梅霖臉上親著,好像永遠也親不夠似的,直親的梅霖直咧嘴,心說:「我從哪裡又冒出個叔叔來?而且還一下子就是四個!自離了爹娘以來,先是冒出來一個黃爺爺,又冒出來一個郝老舅,這次又一下子冒出四個叔叔,我家的親戚還真是多啊!不知下一次還會冒出什麼親戚來?現在在找自己的人有三幫,自己的父母,丐幫和天神幫,這次一下子就來了兩幫,還好,還好,幸好丐幫沒來,丐幫再來,就可以玩三國大戰了。這四個叔叔不知是真叔叔,還是假叔叔?是跟黃爺爺似的救自己呢,還是跟郝老舅似的害自己呢?不管那麼多了,至少現在是在救自己,以後害自己再說以後的!」
那個胖子拿出一個酒袋來,一揚脖咕嘟灌了一大口酒,大笑著說道:「幸好我們來的及時,要不差點誤了恩公的大事。上天保佑讓我們終於找到了霖兒。格老子的,應當慶賀。老四,你要不要喝點?對了,你不喝酒!好,我自己來!」說著,那個胖子又是一揚脖,一大口酒又下了肚裡。
梅霖聞著酒香,不禁有些口饞,忍不住說道:「叔叔,能不能給我一口?」
胖子詫異的看了梅霖一眼,這麼小的孩子也要喝酒?不過,猶豫只是一眨眼的事,胖子把酒袋對在梅霖口上,一下子給梅霖灌了進去,對著那病夫說道:「老四,喝酒方面這個孩子比你強!老二、老三加把勁。」
梅霖沒想到這酒是如此之烈,與平時喝的水酒完全不同,加上口又大,忍不住一口酒都噴了出來,噴的滿衣襟都是,連連咳嗽不止,惹的那胖子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才想起了一件事,問道:「恩公,近來可好?」
「恩公?」梅霖吃驚的張大了嘴,反問道,「誰是恩公啊?」
胖子撓撓頭,這才想起來,自己竟至今還不知道恩公的名字,一時竟不知如何對梅霖說起。想了一會兒,才問道:「神針女俠你知道吧?」
「不知道!」
「神針女俠就是你娘!」胖子不耐煩的說道,「你娘是不是使火影神針?就是那種紅色的細鋼針。」川東四虎深受火影神針其害,因此對火影神針念念不忘,印象最深的就是火影神針。
「沒見過!」梅霖出生後,婉妹生活穩定優越,大門不出,二門不入,自是再用不著火影神針這樣的厲害暗器,因此梅霖對自己母親的成名絕技竟是一無所知。
「那你娘叫什麼?你爹叫什麼?」
「我娘叫梅婉兒,我爹叫趙秉天。我叫梅霖!」
「我知道你叫梅霖,你剛才都叫出來了,我又不是聾子怎麼會聽不到?」胖子欲加不耐煩起來,苦苦的思索著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判定梅霖的身份,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符合恩公留言的人,再不是,那可糗大了。
「對了,你一定見過你娘的武功了。我練一套峨眉劍法,你來認一認!」胖子說著,興沖沖的拉開架式,就想開練,一眼瞥到梅霖那無神的雙眼,一口氣登時洩了下來。轉過頭去沖朱智虎大聲叫道:「老二,怎麼這麼慢,快點解決好來認認這個孩子!」
其時,朱智虎已經秦大元身上劃了十幾刀,秦大元身上血流如注,卻還是死戰不退。秦大元雖然沒受什麼致命傷,身形卻明顯的慢了下來,朱智虎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破綻,準備給秦大元來一刀狠的,胖子這一叫,朱智虎一分神,機會便失去了。朱智虎沒好氣的說道:「大哥,你別亂叫行不行?我就要把這個點子給平了!」
朱智虎前蹦後跳像隻猴子一樣在找著秦大元的破綻,胖子卻也在抓耳撓腮,時不時揪揪臉上的鬍子,也急的像隻猴子,在想法如何確認梅霖的身份,恩公神龍見首不見尾,本就交往不多,最熟悉的就是那個神針女俠,那是打出來的交情,記憶深刻,只好從她身上下手,偏偏自己又不知道神針女俠的名字,而梅霖又看不見,自己也無法施展她的武功,這可把胖子給急壞了。
「胖叔叔,我記的我娘的幾招武功,你看看認不認的?」梅霖聽到胖子說到要演練母親的武功,突然記起了自己小時在梅園裡抓兔子的情景,記起了那個凌草飛渡的綠影兒,記起了母親的那一招三式,記起了月姐姐那兩個漂亮的後空翻。家啊,離的自己是那麼遙遠,卻又是那麼的近在眼前。
梅霖怪叫一聲,兩腿一分,一掌擊出,掌到中途,如中邪般手臂亂抖,這就是自己母親的絕世武功了。多虧婉妹不在跟前,如果看到梅霖把自己最得意的追風十三式使成這般模樣,不氣個半死,也得氣到吐血。梅霖打完,自豪的向胖子問道:「胖叔叔,看清了嗎?這就是我娘的絕招!」
梅霖本就不善武功,記憶力雖好,手腳卻差,手腳就是不按想的來,本來心裡想的是好好的,使出來之後,完全就變了形,好好的追風十三式被使成了蟑螂亂爬,直把胖子看的目瞪口呆,心想:「這就是神針女俠的兒子?」驚愕歸驚愕,胖子還是費盡心力的從梅霖的招式去尋找追風十三式的影子,你別說,還真讓胖子給找到了。你看那梅霖的手臂雖然亂晃卻不屈,這不正是以臂代劍嗎?梅霖那一掌三舞,不舞第四下,那不正是追風十三式的一劍三式嗎?
「好,果然是追風十三式!」胖子一聲大叫,上前抱住了梅霖,肥胖的豬臉又在梅霖臉上磨蹭了起來。
「對了,你娘平時都是穿的什麼顏色衣服?」胖子離開梅霖,突然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似的問道。
梅霖從來沒想這個問題,也沒想到有人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歪著頭想了好大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說道:「好多,好像有……對了,是紅色,我娘最常穿的是紅色!」不要笑話梅霖,天下有幾個兒子能知道自己的母親最愛什麼樣的衣服,母親的兒子都是對自己的女朋友瞭解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一件小小的首飾,也一定買自己的女朋友最喜歡的,衣服更不屑多說,至於自己的母親喜歡什麼吃什麼樣的東西,喜歡穿什麼樣的衣服,我敢說,如果問起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一個兒子能回答的上來,這樣比較起來,梅霖竟能記起自己的母親愛穿紅色,已經是天下少有的大孝子了,雖然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對了,你果然是神針女俠的兒子!」胖子興奮的抱起梅霖大叫起來,「老四,老四,我們終於完成恩公的囑托了,老四!」胖子經過確認梅霖的追風十三式,又確認衣服,經過這所謂的雙保險驗證,梅霖的身份再無可疑之處了。
胖子向著那病夫大喊大叫,只是自我的發洩,原沒打算能聽到他的回答,果然那病夫只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就在這時,只聽到遠處馬蹄聲響,整個大地都起了震動,卻聽不出究竟有多少人馬正在急速奔來,因為所有的馬蹄聲竟然都合在了一起,幾乎同時起落,匯成了一道整齊的洪流。
胖子一聽大急,急叫道:「老二,老三,快點!格老子的,敵人又要來了!」那病夫聽到這道馬蹄的洪流,也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就在這時,那猴臉漢子一躍而起,使出一招「虎躍深淵」,這招乃是五虎斷門刀中的絕招之一,自秦大元頭頂上一躍而過,刀鋒向下,直向秦大元的面門劃來。秦大元其實早已筋疲力盡,奔波勞累了幾天幾夜都沒有正式休息,再加上劇鬥流血,能斗了這些時候,只是全仗著精神的力量。此時,聽到援兵正在趕來,再也不住了,一口氣略鬆,卻見明晃晃的刀鋒已到面門。危急之時,不及細想,把頭略偏,刀鋒自肩頭劃過,一隻左臂落在了地上。秦大元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很快身下已經鋪了一層鮮血。
呂無絆一見秦大元倒地,大叫一聲:「大哥!」勢如瘋虎,斬馬刀急斬兩人,朱智虎一見已然獲勝,已經沒有必要再戰下去,況且來敵轉眼即到,也不知有多少,當前最要緊的是趕緊跑路,連忙給那白臉漢子使了個眼色,兩人鬼頭刀急攻數刀,逼退呂無絆,一下躍出戰圈,飛身上馬,對胖子說道:「大哥,快走!」
那胖子早已上馬,把梅霖抱在懷裡,一見兩人跳出戰圈,急打棗紅馬,四匹馬一下躍過倒地的秦大元,向著梅霖卦館的方向跑去,因為敵人是從三岔口那邊而來的。呂無絆拋下斬馬刀,也不理逃走的四人,抱起躺在地上秦大元,叫道:「大哥,你醒醒,大哥,你醒醒。」聲音已是嗚咽。
此時,那道洪流已經近前,看到秦大元躺在地上血泊之中,一齊翻身下馬,齊聲叫道:「隊長!」來的正是秦大元小隊的二十三騎。
秦大元艱難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見自己的部下都齊齊的站在自己身前,不禁虎目含淚,低聲說出兩個字:「報仇!」然後,眼神漸漸的轉向北方,那是天神幫總堂北神宮的方向,用更加低沉的聲音說道:「神刀無敵,一統江湖……」說到湖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就此死去。
二十三騎齊齊的半跪下,大喊一聲:「隊長!」不禁淚如雨下,呂無絆面沉如水的站了起來,命令道:「小郭留下,其餘的跟我來!」說完,翻身上了小郭的戰馬,一揚鞭狠狠抽在了馬身上,一騎絕塵而去,二十二騎齊齊的答應一聲:「是,副隊長!」翻身上馬,跟了上去。
仇恨的火焰在每個人的身上燃起,伴隨著滿天的飛塵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