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說的這段資料,根本就沒在二戰亞洲區歷史上出現過。關東軍做為日軍對外侵略的主力部隊,其所有番號、編織、人員武器配備,都是可以查到詳細數字的,至少我就沒見過「牙神流十聖」這個名字。
小燕及時補充介紹:「這些資料,是日本人東京軍事檔案館裡五星級保密的文本,根本不可能流傳於世。你要查找的獠牙魔資料,也跟這十個人有關。同一系列的檔案顯示,日本民間傳說中的『獠牙魔』實際就是牙神流忍者的一種奇異幻術,猶如中國古代仙俠傳說中的『劍仙、馭劍術』一樣,千里之外殺人,無影無形,難以防範。」
江湖中傳說的「劍仙」一類的人物,最多見於雲、貴、川、藏一帶的崇山峻嶺之中,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我已經清理了目前手邊的所有資料,有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風林火山,他曾經是『牙神流十聖』的頂頭上司,在一九四五年二戰受降前夕的『日出』計劃裡,擔任了無可替代的角色。美國人推理出了一個奇怪的結論:風林火山還活著,就在北海道,並且手握著『天忍聯盟』的令牌,正在醞釀更大規模的行動……」
粗略計算,風林火山是日本侵略戰爭中的風頭人物,當時的年齡最低也在三十五歲左右,截止到二零零五年,他該是超過一百歲的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美國方面的資料,誤差多少?」我寧願相信是有人假冒風林火山之名在搞鬼。
「絕對誤差低於百分之五,完全可信,我會把所有資料打包送入你的信箱,設兩道密碼,分別用蘇倫姐和小蕭姐的名字好不好?」
話筒裡又響起電話振鈴聲,應該是他身邊的另一部電話開始工作了。
「風,我有電話來了,先說到這兒,你看了資料咱們再聯絡。」小燕匆匆收線,給我留下滿腦子問號。
我攤開雙手,向著蕭可冷聳聳肩膀:「又多了新問題,曾經的日本超級戰鬥英雄風林火山仍舊健在,就在北海道,仍然執掌『天忍聯盟』的令牌,似乎正在組織某個大規模的行動。資料來自美國人,幾乎可以說千真萬確——」
蕭可冷默默地垂下了頭,隨我緩步前行,一直出了寺門,走下台階。
大亨的車已經不見了,盤山公路上的雪無人清掃,留著兩道明顯的車轍,一來一去。
「我安排司機把車開到尋福園去了,風先生,是否應該盡快撤出楓割寺,回咱們的尋福園去,大概會安全一些?」
她的提議也有道理,冥想堂裡的谷野神秀像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弄出事來。如果能退回尋福園,重新佈置防禦火力,安全係數自然會提高很多。
蕭可冷忽然尷尬地一笑:「孫龍先生離開時,已經狠狠訓斥了十三哥跟霍克,責怪他們擅自作主佈置防禦陣形,白白放著您這個江湖高手不來請教。這次回去,他們或許會事事都來請示您,可有得煩了。」
在我心裡,王江南是個外強中乾、華而不實的繡花枕頭,尋福園先前架設的防禦系統,數量、位置、精度等等都不夠專業,才會發生獠牙魔在眾人眼皮底下連殺耶蘭與安子的慘劇。如果要我來安排,至少需要增加五倍以上的預算才夠。
楓割寺裡值得我牽掛的,只有籐迦與《碧落黃泉經》,我還得等她參悟完「海神的銘牌」才可以走。接下來的時間,先將邵黑的飛庫網屍體火化收斂,穩定住邵白的情緒再說。
回頭仰望著「亡靈之塔」,我不免唏噓回憶起跟關寶鈴困在玻璃盒子裡的日子,心情一陣迷惘紛亂。
蕭可冷順著我的目光望去,忽然笑著問:「風先生,您看那是什麼?還沒到春天,就有人開始放風箏了嗎?」
天空中真的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黑色八卦風箏,乘著西北風一直飄過來,升起來的位置就在楓割寺的藏經閣方向。風箏下面,懸著一件灰乎乎飛庫的東西,隨風擺動著。
蕭可冷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抹了抹眼睛,再次凝神細看,駭然問:「是一個人?是一具屍體?」
在她開口之前,我便看清了那個人敞著懷的灰色西服,蓬亂如草的頭髮,還有修長瘦削的身子,迅速叫出了他的名字:「邵白!」
蕭可冷的應變能力很高,迅速匯報:「邵白從房間裡衝出來之後,神色愴惶,雙臂奇怪地下垂著。我曾跟他打招呼,但他根本不理睬我,越過西牆便消失了。」
邵白離開我們的視線,大概不超過三個小時,但現在卻被奇怪地掛在風箏上。
我苦笑:「走吧,去看看,我猜它會降落在『通靈之井』附近。」風向與風阻能夠決定風箏的起落走向,跟我們常見的滑翔機使用同樣的坐標計算公式。
幾個縱躍起落,我跟蕭可冷便穿過寺門,走進天井。這裡空無一人,只有池子裡的水緩緩蕩漾著,清澈依舊。
蕭可冷仰面看了看,風箏已經傾斜著俯衝而來,掠過北面的圍牆,向池子裡墜落。她驚訝地「咦」了一聲,凌空躍起,足尖在井台上一點,衝上半空,要迎著風箏的來勢,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卸去它上面附著的巨大衝擊力。
邵白的體重至少超過七十公斤,再加上風力、慣性、加速度,蕭可冷至少要發出抗拒三百公斤重量的力道,才可能扭轉它。以她的武功,做到這一點輕而易舉,但奇怪的是,她剛躍過水面,身子陡然一沉,足尖踩進了水裡,直沒到腳踝,濺起兩串晶瑩的水花。
「哎呀,不好——」我親眼看著她雙臂激揚起來,保持著上躍的姿勢,但身體卻是一直下陷,瞬間便沒過了膝蓋,好像水中突然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讓她無法自拔。
我腦子裡思考佔去的時間不超過半秒鐘,嗖的彈起來,掠過她身邊時,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地將她提起來,躍到井口的飛庫另一邊。恰在此刻,烏黑的八卦風箏攜著呼吸的風聲,呼的一下,狠狠地砸進水裡,濺起的軒然巨波,噴濺了我跟蕭可冷滿頭滿臉。
水中的確有吸力,我提起蕭可冷時,至少使用了超過普通情況五倍以上的力氣,只是我們沒有半點猶豫停頓,馬上搶到井邊,一左一右抓住那只風箏。
水面倏地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因為邵白滿身都是淋漓的鮮血,一落下水,立刻把清澈澄碧的井水染紅,同時,他的身體被水中無形的潛流拉扯著,不斷地下沉。幸好我們出手夠及時,終於把他拉了上來,丟在井邊的方磚地上。
「風先生,好險!好奇怪——」蕭可冷的臉變得蒼白,回身對著井水,又發出「呀」的一聲駭然驚歎:「您看,井水中的吸引力真是厲害,連那些血花都被吸下去了!」
邵白的血,正在被一絲一縷地吸入幽深的水底,像是一幅血色的輕紗,五秒鐘之內就看不見了。水仍是水,井還是井,唯一不同的是,此時井裡的暗流化成了無形的死亡漩渦,不管水面上有什麼,都會被它拖入無盡的晦暗深處。
我拾起幾片枯葉,丟進水裡,立刻旋轉著從水面上消失。可以想像,如果沒有我的及時出手,蕭可冷剛才就會跟這些葉子同一命運了。
「沒事,只是暗流形成的漩渦而已。」我淡淡地解釋,希望蕭可冷沒被嚇掉魂。
邵白四仰八叉地躺著,胸口的衣服全部被粗暴地左右撕開,心口位置出現了一個赫然突兀的大洞,血水仍舊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滿地橫流。我看不到他的心臟,自己的心驟然被懸了起來。
沙漠帳篷裡,谷野神芝的死相立刻彈入我的腦海,他不也正是這樣被敵人突然攫走了心臟而死的嗎?「青龍會?重生者?」這兩個名詞一下子到了嘴邊,卻被蕭可冷搶先叫出聲來:「奧姆真理教?重生者的殺人手段?」
日本是奧姆真理教的發祥地,他們已經臭名昭著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而電視媒體方面,也做了教眾們被邪說蠱惑,手段殘忍地自殺或者殺人的血淋淋報道。這個被亞洲人深度敵視的邪教,已經被證實是青龍會麾下「重生者」組織的一個細小分支,被亞洲國際刑警列為三大邪教之一。
我取出小刀,割斷了緊緊捆綁在邵白身上的一條褐色麻繩。邵家兄弟幾小時內相繼身亡,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中國異能界的巨大損失,只怕也會令五角大樓方面的高官扼腕歎息,畢竟在「撲克牌通緝令」行動中,他倆給予了美國人最大的幫助。
蕭可冷俯身看著那只足有兩米寬的黑色風箏,肯定地下了結論:「這種東西是日本遠洋漁民的必備工具,做為漁船無線電通訊系統失靈後的救命索,五級風以上的懸掛能力能夠達到二百公斤。」
風箏很新,應該是從未投入使用的後備器材,背後拖著白色的半透明尼龍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