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黑的死讓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我,突然失去了倚靠。在異能、遁甲術的對抗方面,變成了張百森獨力支撐的局面,而冥想堂下面的古怪深淵,無形中給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壓力。
走進院子裡時,大亨、關寶鈴、蕭可冷、小來都在,唯獨缺少了邵白。
小來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氣喘吁吁的,似乎剛剛經過了一段急促的奔跑,額頭上也帶著密密麻麻的汗珠。
「石島死了。」蕭可冷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我一愣:「什麼?剛對他產生懷疑開始跟蹤,他就死了?」
「的確死了,我跟著他一直走向寺院最北面的廚房,不知什麼原因,他突然翻過了寺院的外牆躍了出去,直接掉進大海裡,被海浪捲走了。」小來連忙解釋。
楓割寺的最北端是八十米高的壁立懸崖,下面是白浪滔天的大海,掉下去的話,的確沒有活路。石島的離奇死亡,直接掐斷了關於鼠疫重生的線索,令我更加鬱悶。我想鼠疫肯定知道某些海底世界的秘密,因為他曾提到過自己擁有「煉獄之書」。
石島死了,又去哪裡尋找鼠疫呢?
大亨的手環在蕭可冷的細腰上,體貼自然,臉上佈滿了春光明媚的微笑。
「小蕭,陪我出去走走。」不等蕭可冷答應,我搶先走出了院子,只怕自己再不離開,下一秒鐘就會第二次向大亨爆發。
積雪融化過半,我一路走向寺門,邁著大步,猛力呼吸著干冷的空氣。
大亨與關寶鈴的笑容交替在我眼前閃回著,似乎是在嘲笑我一見鍾情後源源不斷的精神付出。其實我不該看王江南的笑話,他只不過是我的前車之鑒。以前是明明白白看著他受苦,到現在為止,自己也身不由己地跳進了這個感情煎熬的深淵裡。
「風先生,風先生,等等我……」蕭可冷在後面連聲叫著,驚起了側面飛簷上覓食的麻雀們。左手邊,是「亡靈之塔」所在的天井,昨晚「輕度危機」部隊就是從這個方向進攻冥想堂的,可惜被東瀛遁甲術一網打盡,毫無效果。
我停住腳步,取出電話,撥了小燕的號碼。
「風先生,大亨已經電話通知孫龍先生,調用神槍會駐紮在日本的全部人馬,包括尋福園別墅內的十三哥和霍克。粗略估算,七十二小時內,能調集超過六百人,一起趕到木碗舟山來。而他本人,也會暫時留在這裡,一直到勒索案結束、關小姐平安無事為止。」
蕭可冷跑得很急,短髮飛揚著,跳個不停。
「小蕭,你的頭髮長長了。」我突然很想去撫摸那些被陽光鍍了一層金的黑髮,更在心底裡渴望有蘇倫的電話打進來,想聽聽她久違了的聲音。
「是嗎?」蕭可冷吃了一驚,隨即兩頰飛起了羞赧的紅暈。
以我的閱歷與內涵,能順理成章地獲取蘇倫、鐵娜甚至蕭可冷的芳心,偏在關寶鈴面前屢屢受挫,真的讓自己感覺很失敗。一瞬間甚至想忘掉她,放棄這段追得很辛苦的感情。
「風先生,我知道你心裡很累,或者該聽蘇倫姐的話,暫時解脫出來,飛到她那邊去稍事休整再說——」
有人接起了電話,我抬手制止蕭可冷說下去。
聽筒裡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的聲音:「喂,請問找哪位?」
我莫名其妙地反問:「你是誰?要小燕聽電話。」這是小燕的保密號碼,他不可能隨便把電話交給外人保管的。這個年輕人雖然極其叛逆而玩世不恭,卻從來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小燕?我就是,你是哪位?」女孩子笑嘻嘻地反問。
電話號碼不會錯,哪裡又冒出一個叫做「小燕」的女孩子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女孩子驚喜地叫起來:「噢,我知道了,你是偉大的『沙漠無敵勇士』風先生!我看過你的自傳,我崇拜死你了,怎麼會想起來打電話給我,我真是太榮幸了……」她唧唧呱呱的說笑聲從聽筒裡傳出來,連蕭可冷都開始奇怪地皺眉了。
我猛然大喝:「小燕,別搞鬼了,把那個通話變聲器拿開!我有急事,沒心情陪你玩!」
聽筒裡一陣靜默,接著小燕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來:「嗯?你怎麼聽出來是我?這套變聲器經過了一百二十八次高低頻轉變,連精密儀器都分析不出原聲軌跡——你不會真是外星人派駐在地球上的太空間諜吧?思維能力竟然比科學儀器還敏銳,真是想不通……」
蕭可冷笑了,這個問題簡單之極,對方拿著小燕的專用電話,並且對我說話的口氣相當熱情,極盡讚美之詞的同時,又帶著玩世不恭的嘲弄,除了小燕本人,還能是誰?他只不過是太迷信於電子機械的力量,忘記了從人情邏輯的關係上來分析。
等他驚歎夠了,我才開口:「小燕,幫我查些資料可以嗎?」
他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查什麼?我剛剛進入過燕遜大小姐的私人電腦,她好像發了很多資料給你,嗯,連續牽扯到了二戰受降時東京灣一帶的幾個敏感性問題,不會是要我查這些東西吧?」
話筒裡傳出他大口喝水的聲音,某個地方又傳來阿拉伯語的新聞播報聲,聽了幾句之後,我判斷那是阿拉伯半島電視台的明星主持人穆恩的聲音。
這位阿拉伯世界的天才主持人,曾經因玩命工作,一個月內二十四小時連軸播報二零零三年的伊拉克戰爭實況而名噪一時。
我沒回答,靜靜地聽著穆恩的播報,他反覆地用一種激動至極的口氣提到「大殺器」的名字,並且用極具煽動性的措辭號召阿拉伯世界的勇士們——「聯合起來,重新奪回我們的家園、油井、綠洲」。
「風,那些資料時間太久了,版本極多,謬論連篇,蘇倫姐命令我整理一個公正合理的結論出來。我正在做,幾小時後完成。當然,這要基於泛太平洋互聯網絡完全暢通的狀態下,最近太陽磁暴輻射量變化極大,連累海底地殼變化頻繁,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損壞了海底光纜。最近怎麼樣?聽說你跟著名的影視圈的超級巨星關寶鈴小姐在一起,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記得幫我要幾個簽名過來……」
有時候真羨慕小燕,胸無城府,頭腦簡單,每時每刻都過得快快樂樂,從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他是黑客世界裡的王者,可以隨心所欲地穿行於蛛網一樣繁複密集的互聯網絡裡,為所欲為,一手遮天。
對於他來說,網絡就是生命中的一切,只要身邊有泡麵、純淨水,再加上一台電腦,就能夠組成快樂的天堂。
「好,簽名沒問題,要不要讓大亨也簽一個,據說他的簽名在黑市上能賣幾千美金呢!」一提到關寶鈴,我的臉色立刻陰轉多雲。
小燕鄙夷地冷笑了幾聲:「大亨?他算老幾?」
他這種黑客最擅長的就是藐視一切現實世界裡的階級秩序,肆意嘲弄高高在上的高貴人物們。正因如此,每一個高明的黑客,才會無時無刻把挑戰五角大樓核心資料庫做為自己的終極目標。他們就是想要把這尊高大的「太平洋警察」狠狠踩在腳下,讓美國人灰頭土臉、名聲掃地才會開心。
我知道,大亨曾僱傭了全球黑客排行榜上的前三位高手,去探測日本人的資料庫,聽小燕的口氣,似乎與大亨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情。
「小燕,我要查的是與日本人相關的東西,請給我獠牙魔和牙神流忍者的詳細資料。」我之所以並不急於打斷小燕的滔滔不絕,是因為我喜歡聽他說話,可以毫無戒心、功利心地交談,無所禁忌。
「哈哈,又是獠牙魔?不會是大亨轉托你過來的吧?」他怪笑著,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打的聲音辟里啪啦地傳出來。
「不是。」我老老實實回答。
「十九個小時前,黑客排行榜上剛剛少了三個人,分別是『鬼龍』、『絕地狂龍』和『藍波史泰龍』。此時他們應該已經被美國的緊急審判程序裁定為終身監禁,一輩子把牢底坐穿了。據說,他們就是被大亨巨資僱傭的高手,只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在我的地盤上胡亂插手伸腳,所以,隨隨便便偵測到了他們的在線地址,然後打電話給了美國警察總署的黑客戰研究室。風,我不喜歡大亨,所以無論他想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小燕惡作劇地大笑起來,或許他認為捉弄大亨是件很好玩的事。
「資料呢?還在不在?」我只關心這些。
「當然當然,我洗劫了他們的一切存儲系統,找到了一部分有用的資料——嗯,牙神流忍者屬於最古老的伊賀派分支之一,原始駐紮地在著名的櫻花觀賞城市廂根。這個門派有一種神奇的邪派武功,譯成漢語名叫『牽魂大法』,必須要有十個心意相通的親兄弟聯手施展。關於這種武功的解釋,資料上的措辭非常晦澀,以我的理解,跟中國武功中的『移魂大法』比較近似。」
「兄弟十個同時施展?」我隨口反問,這樣的先決條件,可是足夠苛刻了。
「對,十個人同時——還必須用到一種武器,十柄一模一樣的古戰刀。牙神流的武功限制太多,幾乎沒有一代人能順利修煉,直到二戰開始前,才在日本關東軍的特種部隊裡出現了這樣一個戰鬥組合,恰好是一奶同胞的十兄弟,個個武功高明,被當時的日軍情報系統成為『牙神流十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