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彭」聲響把阿紫從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一根拐棍正在自己面前敲擊著地面,她一下子爬起來,鼻尖差點兒碰到陸羅剎那鬼魅般的臉,雖然昨晚已經見過那張臉,但此時阿紫還是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不過立即堆起笑臉來行禮道:「師父早!」
「還早?太陽都老高了!」陸羅剎瞪了她一眼道,「還不快去煮飯?!難道還要我這個作師父的侍候你嗎?!」
「是,弟子該死,師父別生氣。」阿紫連聲答應著。
陸羅剎指著廚房裡的瓶瓶罐罐道:「那個缸裡裝著的是麵粉,另一個裡裝著大米,那個籃子裡有一大塊凍豬肉,另一個籃子裡有油鹽醬醋和酒,屋後的樹下有一個坑,裡面藏有些土豆和蔬菜,你每天就負責做飯,要是吃得我高興,過幾天我就教你武功,讓你去殺了那負心漢。」
「謝師父,師父真是弟子的再生父母,弟子定當竭盡全力侍奉師父。」阿紫拍馬屁之功簡直是信口拈來,「即使阿紫沒有福氣蒙師父傳授武功,只要能陪在師父身旁,阿紫也就心滿意足了。」
陸羅剎冷笑一聲,「嘿嘿,嘴巴挺甜,你就不怕看見我做噩夢?」
「師父宅心仁厚,救了弟子,弟子粉身碎骨都難以為報,在弟子心中,師父就是我最親的人,見著師父,我心裡就充滿了溫暖,怎麼會做噩夢呢?」
「好了,別買嘴乖了,」陸羅剎放緩語氣道,「快做飯去。」
阿紫笑著應了,借口要去屋後的樹下拿些土豆和蔬菜,跑了出來。她在心暗罵:這個死老太婆,夜裡沒讓我睡安穩,白天還要我做飯侍候她!但轉念一想:她要我做飯,正好每天可以偷偷地在飯菜裡調些藥酒,倒不用費什麼心思了。想到此處,心裡的悶氣才平伏了些。
阿紫依著蕭峰所說的標記,在樹林裡找到那棵埋著藥酒的大樹,她把藥酒挖出來倒了些在一個小瓶子裡,又將酒罈子埋好,正要轉身離開,忽然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從樹上飄下,低聲叫道:「阿紫!」
阿紫回過頭來,見了那人,不禁喜道:「姐夫!」
蕭峰朝她擺擺手,拉著她走到密林深處,問:「那陸羅剎沒有難為你吧?」
阿紫恨聲道:「這個老太婆,讓我睡廚房!害得我被蟲子咬了一夜,現在渾身還在發癢!白天還讓我給她做飯,她以為她自己是什麼東西呢!這樣折磨我。」
蕭峰不禁笑道:「你也折磨的人多了,天網恢恢,這回也該你受受苦了。」
阿紫噘起嘴來,「哼,要不是為了你愛喝酒,我才不受這些罪呢!現在你還笑人家!」
蕭峰忍著笑道:「好,委屈你了,你凡事還是要小心些,別露出破綻來,我瞧她脾氣有點兒怪。」
阿紫得意洋洋地道:「那你倒是放心,她一點兒沒起疑心,還收了我作徒弟呢!」
「哦?她為什麼收你作徒弟?」蕭峰甚覺奇怪。
「她要我殺盡天下所有的負心漢,所以要教我武功。」
「看來賽杜康真是負她不淺,竟讓她恨透了天下的負心人,可惜這種人是殺也殺不絕的。」他看看四周,對阿紫道:「你快回去吧,我和楊兄這幾天都會在這裡守著,一旦有事,你就大聲叫喚,我們立刻來救你。」
阿紫點點頭,快步走出樹林,來到屋後的大樹下,按著陸羅剎所說,揭開土坑的蓋子,拿了些土豆和蔬菜放在籃子裡,才轉身回屋。
阿紫曾跟著程英學過些烹調技巧,雖然不精,但應付這個陸羅剎倒是綽綽有餘,她和面趕皮,切肉剁餡,包了一頓餃子,煮了一小鍋湯,還炒了兩個小菜。陸羅剎四十多年來沒離開過遺恨谷,所有一切日用品都是山下定時送來,因日子總在仇恨與寂寞中度過,餓了就胡亂找些東西填填肚子。今日乍一嘗阿紫包的餃子與炒的小菜,竟覺十分美味。
阿紫打量著她的神色,「師父,弟子做的飯還合您胃口嗎?」
陸羅剎冷冷地道:「還可吃得。」
阿紫笑吟吟地道:「那好,以後我就變著花樣給您做,只是材料太少,想做也做不出什麼花樣來。」
陸羅剎瞟了她一眼,「要什麼材料,可寫在紙上,待每月十五山下有人送糧食來,他會按著紙上所寫在下月送來。」
阿紫恍然大悟,「哦,我說呢,這些米面打哪兒來,原來是有人送來,不知送東西的是您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一個屠戶罷了!」陸羅剎甚覺不耐煩,「你囉囉嗦嗦問這麼多幹嘛?閉上嘴吃飯!」
阿紫不敢再問,連忙低頭吃飯,心裡卻暗笑:閉上嘴怎麼飯呢?
陸羅剎忽然停了筷子,盯著阿紫厲聲道:「怎麼每樣菜都有酒味?湯裡也有酒味,連餃子餡都全是酒味?你在搗什麼鬼!」
「師父,您覺得這樣不好吃嗎」阿紫雖然暗暗吃驚,但表面卻故作委屈道,「我做菜一向喜歡放酒,那樣味道會好些,而且現在天寒地凍,我想著多放些酒,能驅寒氣。」
陸羅剎盯著阿紫,目光漸漸平和,心想:她說的倒也有理,而且看她樣子也不像說謊。
她做夢也想不到阿紫是說著謊話長大的,玩弄這些小伎倆於阿紫來說簡直就不費吹灰之力。
阿紫繼續小聲道:「您要是不喜歡,以後我少放些就是了,但味道可能就沒有這般好了。」
「不必了,就這樣做。」陸羅剎收回盯著阿紫的目光道,「就像你說的,喝點酒也好,能驅寒。」說完這句話,她忽然臉色大變,全身抽搐般擅抖,牙齒上下作響。
阿紫縱然大膽,忽然見她如此模樣,也不禁嚇了一跳,「師父,您怎麼了?」
「我……我……啊!」陸羅剎滾在地上,手捂著胸口痛苦地哀號翻滾著,她可怖的臉變得青紫扭曲。
阿紫想起賽杜康曾說過,陸羅剎身中寒毒,每日中午發作,有如萬針穿心。她探頭看了看門外的太陽,正是中午時分,想來必是寒毒發作無疑。阿紫看著陸羅剎在地上厲聲慘叫,心想:這寒毒發作看來比死還難受,怎麼這老太婆寧願身受這種痛苦,也不喝能治她寒毒的藥酒?這世間上竟有這麼笨的人,真是不可思議!她幸災樂禍地看著陸羅剎在地上翻滾,心裡罵了幾百遍「活該」,她知道陸羅剎此時痛得神志不清,絕不會留意到她的表情。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陸羅剎的叫聲漸漸平息,阿紫才奔過去,伸手扶著陸羅剎的身子,滿臉惶恐焦急之色,「師父,你怎麼了?你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