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華 第一部 關河夢斷 第二十三章 首戰浪子山
    在義勇軍接近達喇河口時,派出的偵察兵接連帶回來了兩個重要情報:一、在西線戰場,日軍第一軍第三師團已經攻佔了海城東南六十里的析木城。二、在離此不到三十里的浪子山附近,發現了一支大約三、四百人的日本軍隊,目前正朝著我軍所在方向運動。

    對這麼快就與日軍遭遇馮華有些始料不及,不過得知日軍佔領了析木城,馮華卻忽然想起海城是在析木城陷落的次日被日軍佔領的,此時再去救援海城肯定是來不及了。

    打開那幅從無名洞得到的、來自20世紀40年代的地圖(因為許多年輕的市鎮還沒有誕生,許多礦山還沒有開發,這張地圖與甲午年間的實際儘是不符之處,但對照以前從土匪手中繳獲的日諜繪製的地形圖,仍然極具參考價值),馮華察看了一下部隊當前所在的位置:沿著湯河河谷,是安平屯通往浪子山的大道,而浪子山在摩天嶺後方,按理說是不應該有日軍出現的。另據偵察兵報告,浪子山周邊地區沒有發現其他日軍部隊,而且這股日軍行動非常詭秘,給人一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感覺。這難道是敵人的穿插部隊?真不知道小鬼子是什麼時候懂得運用穿插戰術的?馮華心中暗暗地琢磨著。

    在緊急召開的臨時幹部會議上,經過一番分析與討論,大家很快統一了意見,得出了以下的結論:目前,摩天嶺、連山關以及草河口一線已經全部被清軍控制,不大可能有日軍的大部隊出現在我軍後方。而且這股日軍的行動極為小心謹慎,好似怕被人發現,因此可以肯定這股日軍不是穿插部隊,就是另有其他的任務,基本上可以確定它是一支孤軍。目前,我軍四倍於敵人,如果出其不意,打他一個伏擊,完全有可能吃掉這股孤立的日軍。

    當下馮華作出決定:在這股日軍的必經之路湯河河谷進行一次伏擊。其中,一營埋伏在河谷東側的山坡上,二營在正面構築工事狙擊敵人,兩個營分別在河谷和坡地埋下地雷,炮兵連則放在二營的後面,特種大隊包抄日軍的屁股,截斷敵人的退路,警衛連做預備隊。並再三強調:「這是義勇軍對日軍作戰的第一仗,必須打好!打贏!」

    會後,各部隊立即進行了戰鬥動員,並迅速進入各自的指定位置,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關外的初冬,氣溫已經很低了,尤其是這種雪後放晴的天氣,更是寒冷異常。從西伯利亞南下的寒風像一把把銳利的鋼刀,不停地切割著人們已經凍得通紅的面頰,凜冽的寒風不時地旋起霰粒,一個勁兒地往人們的衣領裡面鑽。

    因為高地的雪都被狂風刮走,山窩、窪地裡的積雪越發顯得厚重。原本坎坷不平的山溝谷地,被雪填平補齊,變成白茫茫的一片雪原。還沒有完全上凍的湯河,給這白茫茫的大地畫上了一道蜿蜒奔流的曲線。

    一千五百名戰士披著白色的潛伏裝,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潛伏在冰天雪地的山窩裡。這個時候看出了前一段兒強化軍訓的效果,雖然這是義勇軍第一次與日軍作戰,大家都很興奮,也很緊張,但是每個戰士都還沉得住氣,整個陣地除了風聲,就是樹木枯草在疾風中來回搖曳,從遠處觀察根本就看不出有一支上千人的軍隊埋伏在這裡。

    啊!終於來了,那支神秘的日軍從東南方向的樹林裡鑽了出來。由於一路上都沒有遭遇到任何中國的正規軍或地方團練,這讓一直都非常小心翼翼的日本兵有些放鬆起來。尤其是在洗劫了那個叫小石圪嗒的山村,大肆吃喝了一通之後,他們更是把先前的小心謹慎拋到了九霄雲外。很快,這股日軍就毫無戒備地進入了義勇軍的伏擊圈,並踏響了二營埋下的地雷,突然的爆炸立刻打亂了日軍的隊形。手心早已是汗的馮華,深吸一口氣後下達了開火的命令。首先,炮兵連的迫擊炮開始火力急襲,接著二營的機關鎗也狂嘯起來。

    槍炮的轟擊破壞了河谷的寧靜,侵略者的血水玷污了雪地的潔白。戰士們眼盯著前方,一邊急促的向日本兵瞄準射擊,一邊等待著向日軍衝鋒的命令。開始的急襲很成功,猛烈的炮火轟擊、火網般的機關鎗掃射以及戰士們的排子槍,再加上地雷陣的威力,一下子使日軍留下了近百具屍體。

    突然的襲擊把日軍打懵了,僅有的幾門火炮還沒有擺好位置,就被義勇軍的迫擊炮火徹底摧毀。不過,雖然是倉促應戰,但日軍畢竟訓練有素,他們很快就清醒過來,一邊組織火力向二營還擊,一邊分出一支部隊企圖搶佔東邊的制高點。

    看到二營和迫擊炮連打得痛快、熱鬧,守候在東邊的一營戰士早已經按奈不住了。在敵人距離坡頂不足一百米時,邢亮大喝一聲:「打!」一槍打翻了一個衝在前面的日本兵。緊跟著機關鎗、手榴彈響成了一片,槍彈在坡嶺上空亂飛,許多的日本兵連同著大片的烏拉草紛紛倒落;在稍微陡峭一點的坡地上,中彈的小鬼子像滾雪球一般,帶起積雪順著山坡往下骨碌;那些缺腿斷臂的日本兵發出尖厲的嚎叫,這種垂死的哀鳴,即使是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也無法克制。

    在義勇軍居高臨下的猛烈打擊下,日軍的進攻隊形開始混亂,士兵密度迅速下降,還擊的火力也很快稀疏下來。日軍剛剛振作起來的一點抵抗意志,已經被義勇軍擊得粉碎,還沒有死的鬼子,迅速地潰退了下去。

    在付出極其慘重的傷亡代價之後,殘餘的一百多名日軍調轉方向,企圖從來路撤退。不料沒跑多遠,卻又遭到迂迴至日軍後面特種大隊的迎頭痛擊。北、東、南三面的夾擊,迫使日軍只能向西面的湯河河灘退卻。

    這股日軍是駐守連山關的炮兵部隊,連山關被聶士成的部隊收復後,池田岡平大尉率領其殘部三百八十八人倉皇撤退。因撤退途中不時要躲避聶士成、依克唐阿、壽山等部清軍,東拐西繞的迷了路,由於這次作戰的清軍多是騎兵部隊,所以很快地切斷了這股日軍回撤草河口的退路。指揮官池田岡平推測,清軍主力都在前線,後方必定空虛,因此他們決定向西,與西路進攻海城的部隊會合。沒有想到,躲來繞去還是碰上了義勇軍這個更可怕的閻羅王。

    退到河灘上的日軍又一次踏入一營的雷陣,義勇軍的鐵西瓜又把一群小鬼子送上了天國。經受了幾次打擊的日軍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殘餘的日軍東跑西竄,仍然感覺沒有安全之地。冬日的陽光軟弱無力,而池田岡平大尉的三百多名部下在義勇軍颶風般的強大火力的打擊下,如同風掃落葉,活著的鬼子越來越少。

    池田岡平大尉好不容易才將剩餘的士兵聚攏在一起。他知道今天算是遇到了勁敵,鬧不好恐怕是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上谷公園的櫻花了。為了減少傷亡,他命令士兵成散兵狀態,利用河灘的開闊地形,固守等待時機。他非常明白,自己這支部隊沒有後援,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突圍,但是大白天逃跑,成功的希望極其渺茫。不過池田岡平大尉認為只要能堅持到天黑,突圍還是有可能的,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堅守到天黑極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看了看逐漸西斜的太陽,眼巴巴地盼望著它快一點落到大山的後面。

    看到夕陽西下,暮靄漸起,馮華也擔心敵人會利用夜幕的掩護逃遁。於是下達了集中所有炮火,轟擊頑抗日軍的命令,要求各部隊天黑之前必須解決戰鬥。義勇軍集中炮兵連和一、二營的全部迫擊炮,把河灘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炸成了一片火海。河灘上到處是火光,到處是彈坑,到處是日軍的屍體。火炮在怒吼,大地在顫抖,沒有死的日軍士兵在嚎叫呻吟。

    池田岡平大尉本來是看不起支那軍隊的,從牙山到鳳凰城,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連山關的失守不過是大雪天幫助了支那人。可是這次……他不但沒有領略過這麼猛烈的炮火,更沒有碰到過這麼厲害的軍隊。這時,他看見光著頭,臉上流著血的關谷豁炮兵中尉,正在向他跑來,嘴裡還在喊叫著什麼。一發炮彈在關谷豁身後爆炸,中尉那矮小的軀體被爆炸的氣浪拋起,又沉重地撲倒在地上,抽搐兩下再也不動了。

    紅日西沉,身邊的士兵還在不斷地倒下,完了!一切都完了!池田岡平想起自己在平壤、虎山曾經殺死過三十多個支那俘虜,他知道這次如果被支那人抓住是決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池田岡平徹底絕望了,他跪下向著暮靄低垂的東方天際行禮膜拜,然後拔出戰刀剖腹自殺。侵略者污濁、暗紅的血流淌在東北的黑土地上,漸漸被寒冷凝固。落日在暮靄的遮映下,在西邊天際留下最後一抹殷紅。

    此戰義勇軍全殲日軍池田岡平部,388人沒有一個漏網,繳獲村田式步槍200多支,尚完好的火炮一門。由於日本士兵為天皇陛下盡忠的思想和義勇軍戰士對侵略者的仇恨,打掃戰場後居然連一個活口都沒有抓到。而我軍僅僅付出了重傷5人,輕傷26人的輕微代價。

    馮華知道,在甲午戰爭中,清軍連連敗北,幾乎未打過一個像樣的勝仗。以前的一些史書,以及戰爭中清軍將帥,多是把失敗的原因歸之於武器裝備落後。其實,甲午戰爭初期,清軍裝備的是從歐洲進口的武器,以及江南製造局製造的槍炮,總體上優於日軍裝備。固然,戰爭的勝負是政治、經濟、軍事等諸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軍隊的素質和武器裝備的優劣畢竟也是重要因素。今日一戰,證實了這一點,同時也讓馮華實質性地瞭解了日軍的戰鬥力和武器裝備情況。

    浪子山戰鬥的勝利,對於第一次投入到反侵略戰爭的義勇軍來說,意義極為重大。它不但粉碎了日軍強大、不可戰勝的神話,而且極大地鼓舞了義勇軍的士氣,樹立起我軍必勝的信念。

    看著士氣高昂、興高采烈的戰士,馮華欣喜之餘,又不禁有些擔憂。他清楚的知道,這支部隊直到現在還是沒有經受過真正的考驗。剿匪雖然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但土匪畢竟只是烏合之眾,一盤散沙,且武器、人員又與己方相差甚遠,取勝不足掛齒。這次全殲日軍388人,也依然是沾了以多打少、攻其不備以及武器裝備先進的光。而且,戰士們在戰場上,一點兒也不知道節約彈藥,僅此一個小仗就消耗了他們十分之一的彈藥儲備,一想到這兒馮華就心疼不已。他和邢亮商議,這次總結會議上必須明確指出節約彈藥的問題,要讓全體指戰員明白,在我軍後勤供給還不能得到有效保障的情況下,現有的那一點兒有限的彈藥是義勇軍的生命線。

    當晚,部隊宿營在一個叫柳樹灣的小村莊,村裡黑黝黝的,沒有一點兒燈火,也看不見一個人影。一切剛安頓好,肖山帶著幾個神情緊張的村民來到了指揮部。說是指揮部,其實就是老鄉廢棄的一間破草棚,四處透風,頂上露天。看到幾個村民畏葸拘謹的樣子,馮華與賀菱等人連忙好言安慰,不住地向他們宣講義勇軍的政策。

    看到這支軍隊裡竟然有女兵,而且部隊的長官還如此和顏悅色,幾個村民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通過村民的敘述,馮華得知,在昨天有人從東邊跑過來,說有一支東洋兵洗劫了小石圪嗒村,鬧得村民猶如驚弓之鳥,早就作好了逃跑的準備。今天一聽到槍響,全村人立刻就跑了個精光,直到槍炮聲沉寂了多時之後,幾個膽大的村民,才趁著天黑悄悄地溜回來察看究竟。

    得知東洋鬼子已經被消滅,他們大為興奮,因為聽從前線逃過來的人說,小鬼子凶殘的很呢!看到村裡家家戶戶的房門仍然緊閉,當兵的全露宿在房簷下,他們不由得深感詫異:這支部隊軍紀嚴明、秋毫無犯,與以往的大清軍隊真的有很大的不同。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幾個村民自告奮勇,願意把全村民眾都叫回來,馮華聽後連聲稱謝。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村民們牽著牛、趕著驢,背著包裹、抱著孩子,成群結隊的回到了村裡。先前回來的幾個人中,有一個叫孫寶義的獵戶,為人豪爽熱情,在村民中間也很有威望。在孫寶義等人的說服和帶動下,村民們紛紛把戰士讓進自己的家中。柳樹灣村莊不算太大,因此連各家各戶的柴禾房都住滿了人。在孫寶義的熱情邀請下,指揮部挪到了他的家裡。

    孫家只有兄弟倆人,獨住一個小院,住房相對寬裕,警衛連連部也便一起住在這裡。孫寶義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膀寬腰圓,身似鐵塔,臉膛赤黑,雙目有神,帶著獵人常有的那種機警和幹練。他的弟弟叫孫寶禮,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生得身強體壯,雖然面帶稚氣,但敏捷的身手,機警的雙眼,還是能夠讓人感覺到大山裡的狩獵人那種獨特的氣質。

    聽村民們介紹,孫家是浪子山地區的狩獵世家,從孫寶義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兒就出沒在這莽莽群山之中。孫寶義膽大心細,聰明伶俐,從小就能套野兔、山雞,十六歲正式和父輩一起進山打獵,獵獲過數不清的獐、狍、熊、鹿,也有過虎口脫險的經歷。他的箭法不說是百步穿楊,也稱得上是箭不虛發。那年頭火槍極其稀罕,他去鞍山驛趕集,用數十張獸皮換回一桿火槍,兄弟二人從此日夜苦練,人不離槍,槍不離手,練就了百發百中的本領。據說,孫寶義的弟弟孫寶禮,別看年輕,槍法並不比他哥哥差到哪裡去。孫家還有一套祖傳絕技,就是用樹葉或草片含到口中,可以吹出不同的鳥獸叫聲,孫寶義的口技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因為知道遼東的主要戰場將會在蓋平、營口、牛莊、海城、鞍山和遼陽一線展開,馮華估計長順接到海城失陷的戰報後,一定會督促義勇軍揮師海城,即使長順不調動義勇軍,收復海城的戰鬥遲早也會進行。因此他一方面派人向奉天府呈報浪子山大捷,一方面決定讓主力部隊留在柳樹灣進行休整,僅派二營六連進駐摩天嶺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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