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華 第一部 關河夢斷 第二十二章 潛龍出深淵
    11月18日(農曆十月廿日),日軍攻佔岫巖;同日,日軍進攻旅順,20日,正定鎮總兵徐邦道率部在土城子狙擊日寇,使日軍攻擊受阻。

    11月21日,徐邦道部在旅順外圍與進犯日軍激戰至深夜。由於節制旅順各部駐軍的北洋前敵營務處總辦龔照璵棄陣逃遁,22日旅順失陷,日寇進行了滅絕人性的大屠殺。一連四天,侵略軍用槍斃、砍頭、腰斬、破腹等殘忍手段,屠殺我軍民兩萬餘人。

    日軍攻佔鳳凰城之後,分兵兩路向奉天進軍,東路出鳳凰城經摩天嶺,攻擊遼陽;西路從岫巖經海城,與東路形成鉗形攻勢,夾擊遼陽。

    11月22日,守衛摩天嶺的聶士成部設伏大敗日軍;11月25日,他又與依克唐阿的鎮邊軍配合夾擊東路日軍,擊斃日軍大尉齋籐正雄以下40多人;26日,聶士成利用大雪天氣,親率數百騎兵,在呂本元的盛軍配合下,突襲連山關日軍,並一舉收復連山關。

    雖然日軍前一階段的的進攻異常兇猛,但是由於我軍東部戰場捷報頻傳,因此在閒談中,賀國光、李九杲等很多人都對戰局的發展流露出了比較樂觀的情緒。對於賀國光這些抓經濟建設的人,雖然他的看法很片面,但馮華並沒有直接進行反駁,只是一再指出: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東路日軍雖然暫時受挫,但筋骨未傷;西線日軍如攻佔海城,則遼陽危矣、盛京危矣!義勇軍仍然要按部就班、緊鑼密鼓地抓緊訓練,並盡快擴大軍火的生產規模。

    可是對於李九杲這些軍事幹部,尤其是義勇軍高層領導幹部,這種片面認識就危險了。因此,馮華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整理出一篇講話報告。在義勇軍連以上幹部會議上,他移花接木的作了這篇題目也叫《目前時局與我們的任務》的講話。他從東北的東線戰場,講到西線戰場;從關外講到關內,從遼東講到山東;從陸上講到海上,從黃海講到東海,講到台灣、澎湖,按照他所掌握的歷史知識對這場戰爭作了全面的論述。並強調指出,作為軍事指揮員,必須有全局觀,不能被局部的一點勝利蒙蔽住自己的眼睛,影響正確的判斷。這篇報告,雖然有抄襲的嫌疑,但馮華演講的天分和即興發揮,以及他對侵略者憤慨、對祖國熱愛的民族正氣交織在一起,感染了到會的每一個人。雖然邢亮是最知道內情的人,但聽了演講後也感到心潮澎湃,心中不由讚歎:「華哥真是鼓動天才!」

    這篇講話無疑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獻,它不但讓義勇軍全體將士認清了當前的形勢,增強了危機意識,而且還有助於提高義勇軍幹部的政治及軍事素質,

    像是為了印證馮華的預言,11月底,坐鎮奉天的吉林將軍長順,為了確保遼陽的安全,急調賀國光部增援遼陽、鞍山。所轄防地除幾個重要地點留一部分兵丁駐守,其餘全部由團練接管。

    加急密令送達龍口街後,義勇軍總指揮部經研究很快做出了決定:一營、二營、特種大隊、炮兵連(為了行軍方便,只攜帶了迫擊炮)以及警衛連組成義勇軍遠征軍,各部立即做好出發前的準備工作,由馮華任遠征軍總指揮;賀國光、周天宇、鄭偃武、張立三及裝備較差的第三營(長順撥來的來復槍皆配給該營)留守龍口街。

    在留守人員的名單裡,賀菱的名字當然也名列其中,可是這個小丫頭卻說什麼也要跟著大部隊,任你說破嘴皮也無濟於事。馮華只得板起面孔,用命令的口氣說:「賀菱,你是義勇軍的一名戰士,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你懂嗎?」

    這丫頭也很執著,立即立正、敬禮:「報告總指揮,義勇軍戰士賀菱向指揮部請戰,要求上前線殺東洋鬼子,為死難的旅順同胞報仇!」

    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馮華只得求援似地看了看賀國光。其實,馮華心裡也很矛盾,雖然菱兒對馮華平常的工作幫助很大,但是行軍打仗艱辛凶險,對於菱兒這樣的女孩兒,肯定是不適合,而且也有許多不方便。邢亮也擔心帶上個女孩子麻煩事兒太多,會礙手礙腳的。

    大概是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的緣故,賀菱雖是賀國光的掌上明珠,卻從小就沒拿她當女孩子嬌慣。不但請來塾師教她讀書識字,鄭偃武也經常抽空教她幾路家傳拳法、劍術;這幾年賀國光外出經商,時不時的也帶上她,也讓她增加了許多見識,可以說賀菱還是一個能文能武的女孩兒。

    在賀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只要賀菱認定的事情,當父親的經常是拗不過這個任性女兒。而賀國光的想法也總是異於常人,他不認同「女子無才就是德」的說法,更沒有一般人「女孩兒家打什麼仗呀」的那種通常思維,卻是想:既然古有花木蘭、穆桂英,那現在為什麼不可以有賀菱為國出征?

    從中秋之夜馮華負傷,菱兒的焦急、擔心和關切,以及後來對養傷的馮華細緻入微地照顧,賀國光已經看透了女兒的心思。他自己也很喜歡馮華,他覺得馮華生得一表人才,且知識淵博,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蠻有資格做自己的東床快婿。雖說馮華年齡大了菱兒十餘歲,但那時候丈夫比妻子大個十幾歲、二十歲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兩情相悅,卻也未嘗不可。因此也有讓菱兒多與馮華接觸,暗中撮合的意思。

    這菱兒以前經常隨著賀國光外出,長城內外,大江南北,也到過許多地方,但是出門經商總是不同於行軍打仗的。幾位領導想法各異,最後卻是一致地通過了賀菱的請求。

    賀菱兒得寸進尺,自己的要求剛通過,又領來了自己的好姐妹龔芳。這個龔芳是賀菱的閨中密友,也是製藥廠顧問李濟棠老先生的外孫女,目前正在技術學院醫護科學習。當得知賀菱以及醫護班的許多男同學都已報名參加了遠征軍,她在徵得家人的同意後,就來走賀菱這個後門關係。

    馮華為此事登門拜訪了李老先生,李老倒是異常豁達開通,笑呵呵地說:「賀會長的千金去得,芳兒自然也去得呀!」考慮到賀菱有個女伴方便,龔芳倒是很容易的參加了遠征軍。

    女兒要出征了,做母親的心疼、捨不得,可是也拗不過那父女倆。連夜收拾行裝,卻又讓菱兒數說了一番:「媽,這是打仗,不是走親戚!」讓母親又抹了一陣子眼淚。雖然賀國光表面上顯得很平和,也知道馮華、邢亮等人會非常照顧菱兒,但臨走前仍然忍不住對寶貝女兒千叮嚀、萬囑咐,囉嗦個不停。

    接到命令後的第三天,全副武裝的義勇軍主力部隊告別龍口街的父老鄉親,準備南下增援遼陽。戰士們邁著整齊的步伐,高唱著雄渾的歌曲,踏上了抗擊日寇侵略的征途。賀國光、周天宇等留守人員以及許許多多的老百姓一直將戰士們送到鎮外,許久送行的人們仍然覺得那「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衛國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的嘹亮歌聲還在半空中迴盪。

    義勇軍在自己可以影響的區域內行軍,沿途的老百姓都來觀看,很多鄉親還送上燒開的茶水慰問部隊,讓戰士們異常興奮,也分外有榮譽感和自豪感。可是自進入奉天省以後,馮華卻深刻感受到義勇軍要成為人民子弟兵,該做的工作還有很多。由於老百姓不瞭解,照例是一聽到過隊伍,人們便紛紛躲藏起來。

    為了保證行軍的速度,部隊也不便於停下來宣傳,只是讓軍直和各營的宣傳隊用白灰水在牆上書寫了許多諸如「義勇軍是老百姓的隊伍」、「義勇軍保護老百姓」、「義勇軍上前線打日本保家園」等標語口號;同時,馮華還以遠征軍總指揮的名義,書寫了包含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為主要內容的佈告,張貼在顯眼的地方。各連隊也三令五申絕不准許有一點兒違反群眾紀律的事情發生。每到宿營地,各部隊都要把宣傳群眾的工作放在首位。義勇軍秋毫無犯的嚴明軍紀,與大力度的宣傳,產生了非常明顯的效果,義勇軍的好名聲很快就在奉天地區開始流傳。

    12月5日聶士成部千餘人進攻分水嶺,擊斃日軍中佐富剛三造,日軍敗退,聶部乘勝追擊。

    當馮華率領義勇軍趕到了奉天以西的噶布拉時,接到了分水嶺捷報和長順將軍的第二道命令:「迅速接替聶士成部在摩天嶺的防務!」

    馮華知道日軍在東路進攻受阻後,會把主攻方向轉移到西路,目前海城已是危在旦夕。海城位於鞍山和營口之間,是日軍北進奉天,西出錦州,進而攻佔山海關的必經之路。海城如果失守,日軍就打開了北上攻擊奉天,南下進攻山海關的大門。此時,當務之急不是接防摩天嶺,而是增援海城!但是,對長順的命令他們卻也不得不服從。

    馮華對歷史書上記載的甲午戰爭中一些地方淪陷的具體時間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他還是隱約記得海城是12月中旬被日軍佔領的,歷史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沒有幾天了。馮華、邢亮他們詢問嚮導之後決定部隊抄近路直插奉集堡。這條路進可通往摩天嶺,退可隨時策應遼陽、海城,不失為兩全之策。

    12月10日,義勇軍抵達太子河畔,又傳來聶士成、依克唐阿聯軍在金家河重創日軍,收復草河口的捷報。

    12月12日傍晚,天空飄起了雪花,部隊提前在湯河畔的安平屯附近紮營。馮華下達了就地宿營,加強警戒,繼續進行偵察等命令。

    由於部隊已經接近作戰區域,馮華利用天黑前的短暫時間,作了簡單的戰前動員。以前義勇軍雖然打過幾次勝仗,但都是對土匪作戰,這次將要面對的卻是窮凶極惡的日本侵略軍。馮華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講解了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和發揚勇猛頑強的戰鬥作風,狠狠打擊來犯之敵這兩個問題,號召戰士們消滅侵略者,為死難的同胞報仇!

    次日清晨,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的雪還沒有停,漫天皆白,大地茫茫。義勇軍戰士們頂風冒雪沿著湯河繼續溯源而上,馮華和邢亮並肩走在隊伍中間,料峭的寒風夾著雪片不時地扑打著他們的臉頰。此時,他們的心情如同這天氣,寒冷、沉重。

    還是邢亮打破了沉默:「華哥,你在想什麼?」

    馮華笑著搖了搖頭:「心裡還是不踏實呀!」

    離開龍口街已經近半個月了,越往南走,離戰場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厲害,因為他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心裡是一點兒譜都沒有。洞悉歷史進程的他,對清軍在戰場上的表現,知道得是清清楚楚。只有一千多人的義勇軍能否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他自己都是否定的,這才是他心情沉重之所在,也是他內心悲哀之所在。老實說,一想到甲午戰爭中國的慘敗,馮華就心痛不已,義勇軍在這場戰爭中究竟能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

    邢亮要比馮華樂觀:「怕什麼呀?小日本不也是人生肉長的,槍子兒打到他們身上照樣是個血窟窿!」

    馮華憂慮的不是這些,他們這些人,包括真正當過兵的正規軍人邢亮在內,都沒有參加過這種規模戰爭的經歷。邢亮在部隊裡的軍事演習到底不是實戰,義勇軍打過的土匪也都是一些烏合之眾。他所想的是如何以少勝多,以弱擊強,如何保存自己,消滅敵人。

    雖然他很欣賞邢亮的這種革命英雄主義的精神,但還是語重心長地提醒著:「老亮,革命英雄主義的精神要發揚光大,可作為一個指揮員頭腦也要清醒。如今可不同於當年你在部隊當排長、當參謀那個時候啊!現在咱們雖然說不上是指揮著『萬馬』,可也夠上『千軍』了,這一千五百人可是咱們義勇軍的老本兒,既要保存自己,又要消滅敵人,你可得多動動腦子。」

    邢亮會意的點點頭:「華哥,我明白。」

    雖然是前途未卜,但無論如何他們振奮中華的信念都不會改變。要想扭轉東北不利的戰局,他們必須要首先打好這即將打響的第一仗!一陣交談,兩個人的心裡都豁亮起來。

    雪花還在飄著,馮華卻覺得不像剛才那麼陰冷。看著這雪裡行軍的情景,毛澤東的詩詞《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脫口而出:「漫天皆白,雪裡行軍情更迫。頭上高山,風捲紅旗過大關。此行何去?遼河風雪迷漫處,命令昨頒,千五義勇下鞍山。」

    馮華上學時本就是朗誦天才,他那雄渾的男中音,配上雪裡行軍的壯觀景象,引起了極強的感染力。面對此情此景,邢亮明知道這是毛澤東的詩詞,只不過是讓馮華根據實際情況給改了幾個字,還是忍不住讚了聲「好!」附近的戰士不知道聽明白沒有,「辟里啪啦」的也跟著叫好、鼓起掌來。

    跟在他們身後的賀菱聽著馮大哥、邢大哥談話,一直沒有出聲。這時心中讚歎,不由得說道:「馮大哥,你這是《木蘭香》吧?(「減字木蘭花」又名「木蘭香」、「金蓮出玉花」)填得真是太好了!」

    聽了賀菱發自肺腑的讚歎,對這種雖不是有意為之,卻也屬於欺世盜名的行為,讓馮華和邢亮都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賀菱當然不知道這些,還在心中默念著「漫天皆白,雪裡行軍……」

    賀菱熟讀唐詩宋詞,在揮發河地區也算是一個才女,自然識得優劣。後來,賀菱把這首詞錄了下來,並寄給了賀國光,讓賀國光對這位小老弟的才學、胸懷更加刮目相看。

    行進的隊伍中不時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歌聲,看到戰士們情緒高昂,馮華很滿意前一陣子舉辦政治培訓班的效果。受到戰士們高漲情緒的感染,他們的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垮日本狗強盜,消滅侵略軍!」戰士們行軍的步伐堅定有力,歌聲雄渾高昂,反映出義勇軍良好的精神風貌。馮華他們也跟著歌聲的節奏輕聲唱起來。邢亮突然攥緊拳頭用力一揮:「小鬼子有什麼可怕的?照樣把他個***打得滿地爬!」

    身後邊這一千五百名義勇軍戰士給了馮華無窮的力量,似是回答邢亮,又像是對天發誓:「我們的義勇軍就是要在戰鬥中發展,在戰場上成長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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