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華接過那哨兵遞過來的帖子,向著那上面掃了一眼,心中隱隱一凜,急忙吩咐哨兵將那些人放進轅門。
那群騎士牽著馬走進軍營之中,除了留下十餘人看守馬匹之外,剩下的另外十人則護送著一名戴著斗笠的中等身材的漢子走進了林清華的大帳。
林清華見來人入帳,立刻走上前去,向那來人抱拳道:「長公子怎麼現在才來?林某還以為你有別的事情耽誤了呢!」
來的這人正是那鄭芝龍的兒子——鄭森,他面色平靜的將頭上的斗笠摘下,交與一名手下,隨即向林清華抱拳道:「鄭某確實有事耽擱了,所以來的有些晚了。」
待鄭森在椅子上坐穩之後,林清華吩咐衛兵上茶,隨後在鄭森身邊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下,問道:「哦?敢問是何事這麼要緊?莫非是前去追殺那些逃跑的洋夷艦隊去了?」
鄭森搖了搖頭,他有些落寞的說道:「楚國公太抬舉鄭某人了!上次連接數日大戰,我鄭家水師損失慘重,父親多年苦心經營的精華損失了一大半,那洋夷看似被我軍打跑的,實則是他們自己撤退而已。我與父親曾在台灣與那荷蘭人打交道多年,知道他們的性格,凡是沒有好處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去幹的。即使干了,那麼一旦時機不妙,或者是好處已失,那麼他們就會明智的放棄,絕不會死打硬拚。依我看,荷蘭之所以會撤退,恐怕就是因為他們看到已經無法取勝,遂明智的離開,而絕不是因為無力再戰了。」他歎了口氣,眼睛有些發紅,出神的看著帳篷頂上的一個破洞,隨即又接著說道:「雖然鄭某家父是被洋夷所害,鄭某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可是鄭某並沒有瘋,鄭某也知道輕重,與荷蘭人交手數日,使得鄭某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依我軍目前的水師實力,還遠不能與荷蘭的主力船隊抗衡,雖然我軍也殺傷了不少荷蘭人,但畢竟我軍損失很重,所以鄭某終於決定暫時放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次就先便宜了他們,待我軍實力恢復,臥薪嘗膽數年之後,再去與他們計較,國仇家恨一舉了結!」
「好!既然長公子能夠明白這個道理,那也不枉與洋夷大戰一場。」林清華忽然發現鄭森並不是一意蠻幹的人,他似乎還是很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的。林清華話鋒一轉,說道:「我以為鄭家的軍隊是長公子統率,卻不料居然是你的叔父鄭鴻逵統率,這可真是讓我大感意外。」
鄭森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他痛苦的皺了皺眉毛,說道:「楚國公說的沒錯,按照我們鄭家的規矩來說,假如我父親百年之後,那麼就應該是我繼承父親在家族中的位子,成為家族新的頭領。但是……」他用右手握成拳頭,狠狠的砸在身邊的一張茶几上,將那茶杯震的蹦了起來,他語氣變得有些凶狠,說道:「那荷蘭人退走之後,我並沒有追趕,在與鎮虜軍共同夾擊日軍半日之後,我就命令船隊休整,清點傷員,獎勵戰功,而我自己則乘機到揚州去了一日。」說到這裡,鄭森有些猶豫,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話鋒一轉,說道:「後來等我回到船上,並命船隊向蘇州開拔時,卻得到派往蘇州的手下回稟,他說那鄭鴻逵不僅不願意交出兵權,而且還將我派去接手指揮的親將給關了起來,看起來他是想篡權了!」
林清華見鄭森說起鄭鴻逵時一臉的厭惡,而且牙齒緊咬,彷彿鄭鴻逵是個仇人一般。「權利果然是誘人,為了爭權不惜與侄兒反目,看來那鄭鴻逵不是個易與之人。不過,鄭森看起來也很喜歡權利,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歷史上那麼有名了。」林清華一邊聽著鄭森的敘述,一邊在心中轉著心思。
鄭森當然不知道林清華在心中想著什麼,他仍然是盯著腳下的地面,歎道:「我得知此消息後,急的心如亂麻,無奈之下,我又寫了封親筆信,派人送往蘇州,希望叔父能夠將手中兵權交出,由我統一指揮。但第三天,消息傳回,鄭鴻逵在回信中反咬一口,他說我年紀輕,而且喜歡意氣用事,致使水師損失慘重,因而不能擔當重任,他教訓了我一頓之後,又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話,總之是一句話——想要兵權,沒門!」
林清華忽然感到鄭森的語氣中隱隱透出一股殺氣,他看著鄭森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問道:「卻不知長公子想如何處理此事?」
鄭森望了望四周,隨即將身子湊向林清華,小聲說道:「既然他不仁,那麼就別怪我不義!我打算今晚動手,一舉將兵權奪過來!」
林清華剛才就料到他會動手奪權,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動手,他沉吟片刻,說道:「尊叔父消極怠戰,我正愁無法保證一舉就地全殲日軍部隊呢,如今我又派了人前往他軍營聯絡,希望他能答應用船封鎖太湖湖面,以免日軍逃竄。可是假如你一動手的話,那麼萬一一擊不中,豈不是亂了軍心?那對於我軍的作戰可是十分不利啊!」
鄭森問道:「敢問楚國公派誰前去聯絡?」
林清華說道:「就是洪英洪師傅,他以前曾在令堂軍中當過些日子的教習,想必你也認識吧?」
鄭森微微一笑,說道:「不瞞楚國公,鄭某也是洪師傅的徒弟,雖然沒學多少功夫,可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鄭某一向是敬重洪師傅的。」
林清華見鄭森臉上的愁容漸消,遂問道:「莫非長公子又有什麼新的打算?我以為現在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好,等尊叔父表態後再做謀劃也不遲。」
鄭森搖頭說道:「楚國公有所不知,鄭鴻逵一向毫無遠見,只想守成,不思進取,他之所以派軍前來圍寨,實在是因為擔心日軍進攻蘇州城,讓他沒了糧餉來源,故而才不得不派軍前來,如今日軍已經被圍,而且蘇州城防已堅,即使日軍能夠從湖上逃走,也不能攻克蘇州了,所以他才會遷延不戰,所為者不過是保存實力而已。楚國公即使再派幾個人去說服鄭鴻逵,他也是不會動手的,所以你不如全力我,等我奪得兵權,我將全力協助鎮虜軍進攻水寨。那日軍與我有殺父之仇,我怎能輕易放過他們?荷蘭人我暫時沒法戰勝他們,可是對付這日本人就輕鬆多了。」
林清華抵頭尋思片刻,隨即抬起頭來,望著鄭森的臉,說道:「不知長公子想要我怎樣幫你?需要我出多少兵?」
鄭森說道:「一切我已安排妥當,在其軍中早已有我的手下,只是苦於火器不足,無力震懾其親信黨羽,因而鄭某希望楚國公能夠贈我一批槍。」
「哦?」林清華有些詫異,「多少槍?」
鄭森道:「不需太多,兩三百支足矣!」
「兩三百支?這個好說。」林清華說道,「我這就命人提三百支槍,並且給你足夠的火藥。」他說著就站起來,準備出帳吩咐衛兵照辦。
「慢!」鄭森急忙拉住林清華,他說道:「楚國公恐怕是誤會了,鄭某要的並非是火槍,鄭某要的是貴軍中的那種可以快速射擊的快槍。」
林清華忽然覺得鄭森的眼光實在是太好了,而且小算盤也打得不錯,居然打到鎮虜軍的快槍上來了。他尋思一會兒,心中已打定主意,隨後說道:「好吧,那我就送給長公子兩百五十支快槍,每支槍……每支槍再給五十發子彈。」
鄭森站起來,走到林清華面前,抱拳深揖道:「鄭某多謝楚國公鼎立相助,日後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快口,鄭某定全力相助!」
「八嘎!」一聲尖利的吼聲響起,打破了黑夜的沉寂,接著一個響亮的耳光跟著「啪」的傳出。
隨著這聲耳光聲,一名日軍的足輕步兵倒在地上,手中拿著的一把果脯也甩出老遠。
不等那些果脯完全停止移動,周圍的一些士兵就湧上前去,你爭我奪的搶起了那些果脯,他們將果脯搶到手後,來不及將那上面的泥土擦去,就忙不迭的塞進嘴裡,胡亂的嚼了幾下,就嚥下去了。
「八嘎!」同樣的呵斥聲再次響了起來,一名日軍的足輕頭兒走上前去,將那些爭搶果脯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踢倒,他口中一邊惡狠狠的罵著,一邊說道:「那些果脯都是留著最後時刻吃的!你們這些混蛋這麼快就把它吃了,難道你們竟然敢違抗命令嗎?」
一名足輕步兵一把抱住足輕頭兒的腿,哀號道:「請您不要再這麼責怪我們了!現在我們實在是餓壞了!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
「八嘎!」足輕頭兒用力踢腿,想甩開那名足輕步兵,但卻怎麼也甩不開,因為他也與步兵一樣,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他急切之下,從腰間抽出武士刀,將其高高舉起,說道:「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話,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你這個混蛋!」另一名足輕步兵奔上來,一把抱住足輕頭兒握刀的胳膊,口中說道:「你們這些混蛋!欺騙我們,說什麼到明朝來可以有很多的金子搶,可以有很漂亮的女人睡,可是如今呢?你看看我們,都像是快餓死的乞丐一樣了!」
「八嘎!」足輕頭兒呵斥著,他騰出另一隻手,伸向腰間,試圖將腰間別著的肋差抽出來,將這名膽大包天的足輕士兵幹掉。
那士兵怎肯讓他得逞,他高聲喊道:「大家一起上啊!把他殺掉!」
幾名士兵立刻站了起來,湧上前去,七手八腳將那足輕頭兒摁在地上,更有幾人抽出刀來,準備殺掉那足輕頭兒。
「砰砰砰」一陣槍聲響起,子彈帶著呼嘯聲飛來,將這幾名犯上作亂的士兵擊斃,剩下的士兵立刻嚇的縮在一邊,再也不敢動一動。
野田領著一群手持後裝槍的士兵走上前來,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那幾具屍體,又回頭看了看那些縮在一邊的士兵,惡狠狠的說道:「你們這些混蛋!難道你們心中就沒有一點兒軍人的榮譽感嗎?難道大日本帝國在你們心中就那麼的不值錢嗎?」
那名足輕頭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鞠躬道:「請閣下放心,我一定嚴厲的鎮壓他們的無禮舉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野田厭惡的擺了一下手,隨即領著士兵向回走去。
野田的心中十分的焦慮,他不僅為目前的這種軍事處境而擔憂,而且還因為這些日軍士兵的不可捉摸而擔心。日軍被鎮虜軍在江邊擊退之後,他們就一路向蘇州城狂奔,妄圖佔領這座富庶的城市,以等待從國內開來的援軍。但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鎮虜軍居然一直尾隨著他們而來,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經常只有一二十里,這讓日軍十分惱火,因為這樣一來,日軍就無法沿途搶掠補給,而且也得不到任何喘息之機。
後來野田想了個辦法,他命令一名軍官率領大約一千人的部隊,跟在主力之後,向南行軍,以引開鎮虜軍的追兵,好讓日軍主力得到休整的機會。此計顯然奏效,鎮虜軍的追兵與日軍主力脫離了接觸,使得日軍能夠順利向蘇州進軍。當日軍抵達無錫附近時,他們的隨軍物資已經用盡,所以他們不得不停下來,準備攻破無錫,以便補給食物。但讓日軍感到意外的是,他們居然在這裡遇到了鄭鴻逵的人馬,兩軍一場緊張而激烈的遭遇戰,鄭鴻逵人馬退入無錫城中,依托城牆繼續防守,並派人去向蘇州的鄭鴻逵求援。日軍加緊攻擊無錫城,試圖一舉破城,但就在他們快要攻進城中的時候,鎮虜軍已經消滅了那支佯動日軍,轉身又追了上來,從正在攻城的日軍身後狠狠的給了日軍猛烈一擊,將日軍殺得丟盔卸甲的向東狂奔。但日軍還沒跑出十里,就又與從蘇州前來支援無錫的鄭鴻逵人馬遭遇,在這種兩面夾擊之下,日軍損失慘重,而且東去之路也被堵死,萬般無奈之下,日軍只好又折回西邊,沿著太湖走,試圖繞到南邊去,佔領那裡的城市。但讓日軍惱火的是,他們的前鋒部隊走到宜興附近時,又遇上了一支中國軍隊,雙方激戰一番之後,日軍前鋒撤退,雖然從戰鬥力來看,這宜興的中國軍隊很可能只是一支民團武裝,但由於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有多少人,而且日軍已經餓了好幾天,所以日軍不得不就地休整,他們在湖邊找到了一座水寇的水寨,將其攻破,並在這裡駐紮下來。
原以為水寇的水寨裡應該有不少的糧食,但讓野田等人沒想到的是,水寨早已沒落下去,裡面儲存的糧食根本就沒有多少,即使是省著吃,也撐不了幾天,所以到現在,日軍又開始挨餓了。
作為日軍的總大將,松平信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失敗的現實的,他在水寨的糧食用光之前,就命令士兵們將水寨中的近百隻船隻維修一新,並派出數十支小部隊,乘船摸索附近的水道,準備突圍之用,經過幾日冒死偵察,日軍終於探明了水道,就等著松平信綱下達突圍的命令了。不過,這個時候,日軍已經餓了兩天了,士兵們每人被分了點果脯,並被告誡這些果脯只能等到突圍之時才能吃,但有些士兵最終還是沒能等到突圍那天,他們已經餓壞了,所以才不顧上面的命令,而私自將果脯食用,並與軍官發生衝突。
這已經是野田在今晚制止的第三場毆鬥了,看著那些面無表情的士兵,野田無話可說,他只能在心裡咒罵這個時代日本的落後與愚昧。
野田站在寨牆之上,向著遠處望去,岸上那些中國軍隊的營寨之中的點點篝火傳了過來,與那投射在水面上的月光相映成輝。
「可惜啊!」野田歎道,「沒有大炮,否則的話,一定將支那人轟的血肉橫飛!」
「砰砰砰」一陣清脆的槍聲傳來,將水寨裡的日軍那本已緊張不堪的神經又拉緊了些。
「怎麼回事?是哪裡打槍?」一名軍官慌忙奔了過來,試圖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慌什麼?支那人還沒有那個膽量打過來!」野田見那軍官神色緊張,便大聲呵斥道。
「哈咿!」那軍官腰呈九十度彎了下來,向著野田深鞠一躬。
野田說道:「那是支那人的槍聲,但不用擔心,他們是不敢在夜裡偷襲我軍的!」
野田當然聽得出那是什麼槍的聲音,從那與眾不同的清脆響聲來判斷,他知道那就是鎮虜軍中的一種後裝槍的聲音。剛開始見到陣地上遺留下來的這種槍的時候,野田大吃一驚,他無法想像中國人什麼時候裝備了這種相當先進的後裝槍,在他看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這個時代,除了他這樣的從未來來的人之外,沒有哪個人能夠發明這樣先進的槍械。
這個疑惑一直縈繞在野田的腦海中,始終困繞著他,讓他心神不寧,他也不敢將心中的疑慮說出來,他害怕松平信綱知道後會徹底崩潰。
野田向著那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根據那槍聲傳來的地點來看,似乎並不是鎮虜軍的軍營,而是那北邊的鄭鴻逵的軍營。
槍聲只持續了一段不長的時間,然後就又消失了,周圍又恢復了平靜。
野田無法猜測鄭鴻逵的軍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能是愣愣的站在那裡,一邊看著那遠處的中國軍隊的軍營,一邊在心中轉著心思:「看來要想徹底改造日本,非得像明治維新時那樣,徹底的打破舊秩序,改造人們的思想。向井君曾說過,他準備寫一本書,名字都想好了,叫《日本改造綱領》,不知道他現在寫得怎麼樣了?」
黑沉沉的帳篷,伸手不見五指,帳篷外是一片蛙鳴,帳篷裡卻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勞累了一天,民夫們都睡的十分的沉,只有帳篷的最西邊,還有一個人醒著。
向井實在是無法入睡,因為他心中的那個念頭就像是一條毒蛇一般緊緊的纏繞著他的心,使他無法靜下心來。
向井是前天被鄉勇拉夫拉進軍中的,在這之前,他一直試圖混進水寨,去聯絡野田。
自從離開南京城後,向井就騎著馬一直向東走,他一路跟蹤著戰爭的痕跡,一直來到這西湖邊,並在鎮虜軍與鄉勇軍營遠處徘徊了兩天。開始時他想找到一條船悄悄的劃進水寨中,但讓他著急的是,附近的所有船隻都被鎮虜軍和鄉勇徵集走了,根本就無法弄到船隻。
就這樣,他在湖邊一呆就是三天,直到他被鄉勇巡邏隊發現。
那支鄉勇巡邏隊只有五個人,當鄉勇準備上前查問向井時,他立即抽出手槍,一陣猛烈的射擊,將那五名鄉勇全部打死,然後迅速離開湖邊,不過,在混戰中,他的馬也被鄉勇手中的火槍打死,而且他的衣服上也沾滿了馬血。
穿著這身沾滿血跡的衣服到處走動顯然是很危險的,因此向井就跑到附近的一處被村民們遺棄的村莊中,從一間屋子中翻箱倒櫃的找出來一套又破又舊的衣服,將破舊不堪的衣服換上後,他又回到了湖邊,試圖再次尋找進入水寨的方法。
但沒等他找到船隻,他就又被鄉勇發現了,這次的鄉勇是數百人,他們正在湖邊巡邏,正好看見了站在湖邊發呆的向井。等向井發現鄉勇時,他已經來不及跑了,幸虧他穿著破衣服,而且看起來有些傻,所以那些鄉勇倒也沒有把他怎麼樣,甚至連搜都懶得搜一下,雖然他們對向井身上穿著的破衣服並不感興趣,但他們卻對向井本人很感興趣,因為他們軍營中正缺勞力修築炮台,所以他們就把這個傻呼呼的人拉到了軍營,讓他和那些從附近徵集來的民夫一起修築炮台。
向井知道,自己雖然會說中國話,但他所說的都是正宗的普通話,在這個時代,與北方的官話很相近,但這些鄉勇是南方人,而且他們是在這太湖邊找到自己的,所以萬一自己說話的話,那麼可能會使人起疑心,因此,在那些鄉勇找到他的時候,他就決定不說話,假裝成啞巴,混在民夫當中,趁機偷取船隻溜進湖中的水寨中去。
就在向井在修築完一半的炮台上四處觀望,尋找機會偷船時,一個突發情況卻讓他完全陷入震驚之中。
那是前天上午,當時他正在炮台上壘土,忽然那負責指揮民夫的軍官命令民夫們讓到一邊,說有一名大官要來查看炮台,閒雜人等全部離開炮台。
當時向井只是暗自嘲笑,在他看來,中國的那些官員個個都是無恥之徒,只知道自己享受,完全沒有將國家放在心裡,全都是當漢奸的好材料。對於這個即將到來的大官,向井也並不看好,他認為他與那些自己以前見過的中國官員一樣,都是貪婪無恥的無能之輩。
隨著鄉勇們的一陣嗩吶和鑼鼓聲,一群鎮虜軍的士兵護衛著一名中等身材的官員來到了這座炮台,這名官員並沒有穿一般的官服,他穿著的是一件鎮虜軍的軍服,看起來似乎應該就是鎮虜軍的將領了。
這名官員一言不發的登上炮台,仔細的檢查炮台的修築情況,並提出了一些改進意見。
當這名官員登上炮台時,向井並沒有看見他的臉,所以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可是,當這名官員從炮台上轉身返回時,他的那張年輕的臉就被站在炮台下的向井看得清清楚楚。
向井心中立刻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他總覺得那名官員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但就是想不起來。等那官員走後,向井才從鄉勇軍官們的談話中得知那名官員就是鎮虜軍的最高指揮官林清華。
林清華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了,可是說,向井的陰謀全部都是被這個叫林清華的人給破壞的,對於這個人,向井即痛恨,又有些佩服,他很意外中國會出現這麼一個人物。
向井始終無法將那林清華的相貌從腦海中揮去,以至於他幹活時經常走神,還為此挨了軍官的幾皮鞭。昨天晚上,向井仍然在回憶以前的經歷,試圖想起以前在哪裡見過林清華本人,但直到他睡著之前,他也沒有想起來,不過,睡著之後,他做了個夢,夢見一名手持雙管獵槍的中國司機追殺他,並最終一槍將他擊斃。
從噩夢中驚醒之後,向井終於想起來為什麼他覺得林清華那麼面熟了,因為這個林清華與他在北京埋設導航儀時碰見的那個口中高呼「抓間諜」的中國司機的相貌一模一樣。
向井身上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聯繫到一些以前難以解釋的事情,尤其是那鎮虜軍手中的毛瑟步槍,他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不僅自己回到了古代,而且有個中國人也回到了古代,而且那個中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林清華!
對於林清華為什麼會與自己一起回到這個時代,向井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正是他埋設的那個導航儀將林清華這個普通的小市民送回了古代,大概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吧」!
向井的腦子裡亂極了,他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了,甚至是有些驚恐,他驚恐的是自己的敵人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軟弱了,因為這個中國人也來自未來,他也與自己一樣知道未來的樣子,知道未來的科技,知道未來的歷史,而且至少目前看來,這個中國人不比自己知道的少,至少他對於槍械知識就比自己懂得多。
本來那個與他一起回來的德國人就讓向井感到十分的麻煩了,如果再加上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中國人,整個局勢已經是混亂不堪了。向井隱隱的感到,也許隨著他們幾人的到來,整個世界的形勢將發生重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