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僅僅響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就沉寂下去,然後周圍的一切就又恢復了平靜,蛙鳴與蛐蛐的鳴叫交織在一起,與那湖面上的月亮的倒影相映成趣,就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在鄭森帶著快槍離開大營之後,林清華就馬上命令全體鎮虜軍做好戰鬥準備,以防出現突發情況時措手不及,同時他也派人通知了陳子龍,免得他的鄉勇聽到槍聲後發生混亂。
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至少從外面看,鄭鴻逵的軍營沒有發生什麼異常,除了一陣急促的槍聲之外,整個大營僅僅發生了一陣短促的混亂,然後就又平靜下來。
槍聲沉寂下去一個時辰之後,洪英領著他的弟子門徒們返回了鎮虜軍軍營。他將鄭森成功奪權的消息帶給了林清華與他的幕僚們。
實際上,在鄭鴻逵的軍營之中,早就埋伏下了一支秘密部隊,他們就是鄭芝龍生前苦心經營多年的親衛使,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可是能量頗大,要不是顧忌鄭鴻逵的部隊發生混亂和自相殘殺,他們早就動手將阻撓鄭森掌權的鄭鴻逵給幹掉了。
鄭鴻逵也知道鄭森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因而他的防衛十分嚴密,除了數百名親兵輪流在他的帳篷之外站崗之外,在他的帳篷裡還埋伏著十名貼身衛士,他們在帳篷的角落待命,隨時都會將那些未經召喚就擅自闖入帳篷之中的人消滅。
鄭鴻逵的這種佈置很快通過埋伏在軍營之中的親衛使傳到了鄭森的耳中,鄭森就按照這一情報佈置行動方案,在得到林清華送的兩百五十支快槍之後,他的行動就開始了。
在那些親衛使的接應下,鄭森順利的進入了鄭鴻逵的軍營之中,在聯絡上一批可以信任的將領之後,鄭森親率數百名手持快槍和火槍的親兵,直接殺入鄭鴻逵的中軍大營,一陣亂槍就將守衛在大帳之外的數百名鄭鴻逵親兵消滅,隨後他的親兵又衝入鄭鴻逵的大帳,在死傷了十餘人後,將鄭鴻逵的那十名貼身衛士全部消滅,並將鄭鴻逵裹在被子裡抬了出來。
由於那些士兵大多在已經投靠了鄭森的將領們的命令下縮在各自的帳篷之中,因而沒有多少人出來管閒事,即使有些忠於鄭鴻逵的部隊試圖靠近鄭鴻逵的中軍大帳,但也很快就被亂槍打回,而且其中的一部分人在看見鄭森之後立即倒戈,也成為擁護鄭森的力量。
靠著其父鄭芝龍多年培養起來的威信,鄭森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控制住了軍營,隨即就展開了一場小規模清洗,將忠於鄭鴻逵的將領和他的親信子侄全部抓了起來,將他們與鄭鴻逵關在一起,並任命提拔了一批忠於自己的將領,於是,在這種雷霆手段之下,鄭森終於正式成為整個鄭氏武裝力量和鄭氏家族的首領。
「那鄭鴻逵怎麼樣了?鄭森是否已經殺了他?」林清華很關心這個問題,故而追問道。
洪英搖了搖頭,說道:「鄭森其實並不想殺他,畢竟那鄭鴻逵是他的親叔叔,他怎麼能背上著殺叔的罪名?況且一旦殺戒大開,那麼肯定會引起一場鄭氏家族內部的大火並,所以鄭森沒有殺鄭鴻逵,他只是把鄭鴻逵和他的親信關了起來,打算等過一段日子再將他送回福建老家。」
莫不計笑著說道:「看起來那鄭森倒也有勇有謀,我以前還真是看走了眼了!」
洪英摸著鬍子,歎道:「我倒覺得鄭森性子變化很大,與以前的那個鄭森有個很多不同。」
莫不計說道:「也許是突然的變故讓他性子轉了吧?畢竟一日之中忽然同時失去父母雙親,換了誰都會變的。」他話鋒一轉,又問道:「鄭森這麼寬容鄭鴻逵,那鄭鴻逵可有什麼悔過的表示?」
洪英拍手道:「還真讓莫先生給猜著了!那鄭鴻逵被裹在被子裡提到鄭森面前時,他先是破口大罵,指責鄭森悖逆無道,鄭森也不示弱,他當著眾人的面痛斥鄭鴻逵不遵兄長囑托,妄圖篡權謀位。這麼一罵,就把鄭鴻逵給罵蔫了,後來他語氣一變,又說了一大通仁義親情之類的話,直說得眾人搖頭歎息。後來當鄭鴻逵聽到鄭森許諾不殺他後,他馬上又高興起來,一口一個『賢侄』,叫得著實親熱,果然是個臉皮很厚的無恥之徒。」
林清華見洪英手背上有一道傷口,遂問道:「怎麼?莫非洪師傅受傷了?」
洪英抬起雙手,將那手背上的傷口上的少許鮮血擦去,哈哈一笑,說道:「這點兒傷算什麼?本來我見那鄭鴻逵執意不願意與我軍攜手作戰,我無奈之下就準備回去的,可是忽然有人趁著鄭鴻逵不注意,丟給我一張紙條,我一看,卻原來是我的徒弟鄭森親手寫的密信,他讓我留在軍營中暗中協助於他,我見鄭鴻逵不可理喻,便萌生了幫助徒弟奪權的念頭,於是便借口看望軍營中的那些被我一手教出來的士兵,就在軍營之中住了下來。等到晚上,鄭森一動手,我就帶上人去幫他了,說起來,那鄭鴻逵的十個貼身衛士還是我給斃掉的呢!」
林清華好奇的問道:「莫非那些貼身衛士十分扎手?」
洪英點頭道:「不錯,洪某的功夫雖然說不上是頂尖兒,可也不是一般的尋常武夫,洪某一生歷經百餘戰,這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難對付的傢伙。嘿!他們十個人的刀法與中原大不一樣,招式雖然簡單,但刀刀凶狠無比。」他將手背翻過來,看了看那道三寸長的傷口,歎道:「後來我聽鄭森說,那十名鄭鴻逵的貼身衛士原來果然不是中原人氏,他們全部都是日本浪人,據說他們的祖上曾是日本的一個權臣豐臣的家臣,後來大阪一戰,豐臣氏被德川氏消滅,其家臣被迫流亡海外,後來他們在南洋定居下來,他們的子孫也就成了海盜。十幾年前,鄭芝龍的船隊在南洋與日本的海盜發生戰鬥,殺了不少的日本海盜,剩下的見勢不妙,便派人向鄭芝龍求和,鄭芝龍便順勢將其收為己用,而這鄭鴻逵也就佔了便宜,也從中選出不少的忠心耿耿的浪人,讓他們保護自己。洪某今日所殺的這十名衛士,就是那些人的後代了,他們的刀法確實厲害,而且假如無法保護自己的主子,他們寧肯自殺也不投降,洪某手背上的這個傷口就是在試圖阻止一名衛士自殺時被他的短刀所傷,可歎洪某白白挨了這一刀,卻最終沒能救活他。」
洪英講的痛快淋漓,眾人也聽得酣暢淋漓,不知不覺就到了次日凌晨。
洪英見東方已經出現了一絲光亮,遂站起來與眾人告辭,他說道:「洪某告辭,我還要去向陳大人回稟這件事呢,楚國公日後若還有什麼差遣,洪某定義不容辭!」
林清華與眾幕僚起身送洪英等人離開,卻在帳篷外迎面碰上了帶人在轅門守衛的洪熙官。
洪熙官向洪英和林清華行禮後,便向林清華稟道:「稟公爺,朝廷派來的信使到了。」
林清華吩咐將那信使帶入大帳,而他則送洪英等人走出大營。
待那洪英與其弟子門徒走得遠了,林清華方才返回大帳,去接見那名朝廷派來的信使。
信使不敢怠慢,趕緊將朝廷公文交與林清華,口中則說道:「小人奉兵部之令,前來給楚國公捎話。前幾日楚國公派到南京的信使在路上遇到了洋夷的潰兵,他們一人被殺,另一人則受了重傷,現如今正在太醫院醫治。」
「洋夷的潰兵?」林清華覺得有些奇怪,「我軍一直追著洋夷打,可沒見著他們向西逃竄啊,前幾日他們倒是分兵向南佯動,可是也被我軍全部殲滅了,這西邊的潰兵從何而來?」
信使搖頭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知道這股潰兵人數很少,還不到百十人,他們到處流竄,搶糧殺人,想來應該是洋夷事先派出的探馬前鋒之類的,後來與主力失去聯繫,便流落南京城東一帶。如今朝廷已經派出禁軍前去圍剿了,相信不日既可將其消滅。」
「那名士兵的傷重嗎?」林清華問到。
「聽說很重,傷在胸口,不過他著實條漢子,硬是挺著將楚國公的奏折送到南京呢,雖然小人這也是聽說的,可是小人還是很佩服那位壯士呢!要不是他拼著性命送信,恐怕朝廷還不知道您缺火藥呢!」信使臉現羨慕之色,彷彿那名受傷的士兵應該是他才對。
林清華轉身從帳篷裡拿出兩錠十兩的金子,塞到那信使的手裡,說道:「有勞信使送信,這金子你拿出喝茶,另外的十兩金子送往太醫院,命大夫好好救治那名士兵,回頭我有重賞。」
信使略一推讓,便高興的將金子收下,連道「公爺體貼下屬」。
待那信使離開,莫不計走上前,問道:「怎麼樣?朝廷什麼時候將火藥送來?」
林清華將兵部的信件交到莫不計手中,說道:「朝廷說再過幾天就派人送來,讓咱們不要著急。」
「不要著急?」莫不計叫了起來,「難得他們如此的心平氣和,居然能將這戰場之上的事情說得如此簡單輕鬆,我軍火藥奇缺,若不快些將火藥送來,我軍如何作戰?」
林清華歎道:「沒辦法,看來不能指望朝廷了,幸虧現在鄭森已經奪了鄭家軍權,他們那裡火藥不少,應該能夠分給我軍一些吧?」
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南京城裡仍舊是一片寧靜,街道上除了一些巡街的兵丁之外,看不見一個百姓。
一名軍官領著一支隊伍,走過一條街道,當隊伍走到一座很老舊的大宅子邊時,軍官停下腳步,他衝著那金黃的太陽打了個哈欠,隨後伸了個懶腰,口中罵罵咧咧的說道:「驢日的!都好幾天了,怎麼還要在街上巡街?莫非那幾個反賊就這麼難抓嗎?」
一名士兵湊上前來,小聲說道:「什長,您還不知道啊?朝廷已經發話了,不抓住那幾名反賊,絕不解除巡街令,而且也不開城門,標下看吶,咱們還有些日子忙呢!」
「驢日的!什麼東西!就當官的吃喝玩樂,不許咱們當兵的吃喝玩樂?老子好歹也是個什長,整天這麼在街上走來走去的,連老子的那個小娘子都沒空陪。」聽到那士兵的話,軍官的聲音提高了不少,「驢日的!原以為當了禁軍,能夠吃香的喝辣的,可沒想到還要受這種鳥氣,吃這種苦頭,早知道,老子當初就捲上筆銀子跑路了!」
兵丁接口道:「是啊,上面的那些大官不拿咱們當人啊!您好歹是個什長,再不得意也比當兵的強,可是咱們當兵的就慘了,要打就打,想罵就罵,而且還時時有性命之憂。」
軍官踢了那士兵一腳,罵道:「就你會說!驢日的!什麼時候你有性命之憂了?哪回打仗的時候老子不是領著你們沖在最後?哪回撤退命令下來後,老子不是領著你們跑在最前頭?你小子就知足吧!聽說你小子昨天又偷偷的跑到秦淮河邊上去了,怎麼,莫非又去會相好的去了?」
眾兵丁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陣,隨即在那名軍官的帶領下繼續向前走去,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等那群士兵走得遠了,這座老宅子的門「咯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窄縫,一雙眼睛在門後望來望去,隨後那門又輕輕的關上了。
那人關好門,隨即轉身,向著身後那人說道:「謝大哥,聽那些兵丁的說話,看起來這南京城的城門可能是一時半會兒開不了了。」
「唉!看來奸人確實想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只是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如果無法出城去稟報總舵主的話,我謝鐵剛怎有臉面對那麼多死去的弟兄們?怎麼能對得起陳香主的囑托?」謝鐵剛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另一名站在他身後的漢子走上前來,說道:「不如咱們硬闖過去。」
謝鐵剛搖頭道:「硬闖?談何容易?如今守城的都換上了禁軍了,而且是皇帝的老禁軍,他們是不會輕易放人出城的。那些東廠門外的人頭你也看見了,那些都是想出城的商人,他們本想靠著塞銀子的辦法買通守城禁軍,卻不料白白送了性命,真是人命如草芥!」
這時,一名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壯士不用管我們了,你們自己逃命去吧!我們潞王府的人是不怕死的!」
謝鐵剛回頭望去,卻見四名十七八歲的男女正站在宅子堂屋的一側,都在向他這邊張望,而那剛才的聲音卻是他們中那名最年長的男子發出來的。
謝鐵剛心中暗自歎息,他不明白這些潞王的兒女到底有什麼用,不過,既然陳子豪吩咐將他們送出城去,那麼自己就應該想盡辦法做到,即使自己因此而死,那麼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謝鐵剛並沒有接著那人的話說下去,他又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手下,輕聲說道:「好在街禁已取消,已可以上街到處走動,看來只能按照陳香主對我說的辦了,如果那個人能夠看到我昨日留下的記號的話,他應該在今日巳時到約定的地方去。」
人的生命既是脆弱的,同時也是頑強的,他們就像野草一樣,只要有足夠的陽光和水,哪怕是在最貧瘠的土地上他們也能頑強的生存,不僅在太平年間是如此,而且在明末這樣的亂世,他們也一樣頑強的生存著。
雖然兵丁們仍然在街上巡邏,而且經常將一些可疑的人帶走詢問,但南京城裡還是漸漸的有了些生氣,特別是那些青樓、酒肆和茶館中,這些地方是不大會有官兵來抓人的,因為這些地方到處都有東廠布下的密探,他們就像是蒼蠅一般,追逐著他們的主子感興趣的一切,並將其回報給自己的主子,因而他們的主子顯然也很放心這樣的地方,所以這些地方反而比那些空蕩蕩的街道更加安全,那些有閒錢又有閒工夫的百姓們就會聚在這裡,用醇酒麻醉自己的神經,用妓女的肉體安慰自己的心神,用喝茶聊天的方式來打發這難熬的漫長時光。
「陸家茶莊」位於城南聚寶門東側百多丈,是個百年老店。它之所以起名「陸家茶莊」,是因為它的掌櫃姓陸,而且據說是陸羽的旁系後代,也許是祖上的原因,陸掌櫃對於這茶道很有一套,所以這裡的生意也非常的不錯,雖然不能指望著靠這發財,可是保個一家人的溫飽總是可以的。
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了半空,巳時已經到了。
平常的這個時候,「陸家茶莊」肯定是坐滿了人,所以,今天也不例外,整個茶莊中到處都是滿頭是汗的人,到處都是搖過來搖過去的大蒲扇,到處都是端著涼茶熱茶奔來奔去的夥計。
其實店中的夥計總共只有三個,但由於生意太好了,所以他們不得不跑來跑去,所以看起來這個總是有很多的夥計在忙。
一名夥計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擺著三大碗放了薄荷的涼茶,他一邊向前快速的走著,一邊小聲道:「借過,借過!勞您大駕,讓一讓。」夥計繞過一個將腿伸得老長的客人的腳,隨後走到那緊靠著門邊的一張桌子邊,將那三碗涼茶放在桌子上,向那桌子邊的客人說道:「三位要的三碗涼茶已經全好了,請三位慢用。」
看著夥計點頭哈腰的樣子,那坐在桌子東頭的一個漢子從腰間摸出五個銅板,扔給那夥計,口中則說道:「這是給你的賞錢,接好嘍!」
夥計拿著賞錢歡天喜地的去了,而那坐在桌子邊的三名大漢則若無其事的一邊喝著滿是薄荷味的涼茶,一邊向茶館的裡邊望去,看起來他們似乎也是來這裡聽說書的。
說書先生講得仍然是那風靡一時的《號角》上連載的武俠故事,只見那說書先生端起茶喝了兩口,隨後又將驚堂木一拍,說道:「上回說到那郭大俠與那西毒在樹上比武,後來郭大俠用一招蒙古摔交的手法贏了這一局,今日咱們再接著往下說……」
「咳咳」,兩聲咳嗽聲從門外傳來,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進了茶館。他向著門邊看了看,隨後便走上幾步,來到那坐著三名大漢的桌子邊,他將右腿抬起,一腳踏在桌子邊的長凳上,問道:「喂,這裡有人嗎?」
桌子東頭的那大漢看了看那來人的鞋子,答道:「沒人,請便。」
胖子將袖子捋了上去,隨後就在桌子邊坐下。很快就有一名夥計奔過來,詢問道:「稀客,稀客。不知客官想飲什麼茶?」
胖子看了看面前的桌子,說道:「跟他們一樣。」
就在胖子等候夥計端茶上來的工夫,那坐在桌子東頭的大漢不經意間從袖子中摸出半枚銅錢,將其放在桌子上。
那胖子看見了那枚銅錢,隨後他抬頭向著四周漫不經心的看了看,接著伸手也從袖子中摸出半個銅錢,與那另外半枚銅錢放在一起,兩個銅錢嚴絲合縫的湊成了一個完整的銅錢。
胖子將頭低下去,低聲說道:「陳香主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只是不知有多少弟兄跑了出來?聽朝廷的口氣,似乎天貴堂已經完了。」他頓了一頓,又向著身後看了看,見那夥計已經端著茶來了。
等夥計將茶放好,轉身離開後,胖子才又說道:「不知這位兄弟尊姓大名,霍某沒有在堂中露過面,是以並不認得多少兄弟。」
「兄弟名叫謝鐵剛,是天貴堂新任執法長老,也是陳香主的師弟。」謝鐵剛低聲回答道,「在您面前的這兩位,一位名叫秦逵松,另外一位名叫王田禾,咱們三人都是從堂中逃出來的,此次天貴堂損失慘重,如今我只知道我們三人還活著。」
「哦?」胖子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又向說書先生看了看,接著回頭喝了口涼茶,隨後低聲問道:「是陳香主派你來找我的嗎?」
謝鐵剛說道:「是,他讓你協助我們出城。」
胖子為難的說道:「恐怕難啊!如今城中所有城門緊閉,城外木橋全部拆毀,唯有城東朝陽門有可以通行的木橋,但沒有黔國公或者是皇帝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城,就連軍將也不行!不過,陳香主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一定將幾位送出城去!」
謝鐵剛道:「我並非不知輕重之人,我來找霍兄,就是想向霍兄打聽些事情。」
胖子問道:「什麼事情?」
謝鐵剛說道:「那沐天波府中防衛如何?沐天波本人有些什麼喜好?如果下毒的話,能否將其毒死?」
胖子沉吟道:「黔國公府平時防衛就十分森嚴,近幾日更是守的滴水不漏,沒有黔國公的命令,任何下人都不能隨意外出,實不相瞞,霍某之所以能出來,那是因為平日就是我親自採辦菜蔬,所以才能拿著令牌出入黔國公府。至於喜好嘛,沐天波好像並無特別的喜好,而且沐天波一向謹慎的很,凡是吃飯之前,必有人為他先行試毒,而且他用來裝飯菜的碗盤等物俱是銀器,要想毒他,那可不容易。」
謝鐵剛低下頭去,沉思片刻之後,他才小聲說道:「今日就說到這裡,待我想出辦法,再去通知霍兄。」
幾人將茶喝光,隨後那胖子先行離開,而謝鐵剛等人則又叫了幾碗涼茶,又停留了半個時辰,方才離開茶館。
「報告!」一名士兵進帳向林清華敬了個禮,「轅門外有一人自稱是楚國公的屬下,他想求見您。」
林清華一愣,隨即猜測可能是陳子豪派來了人,遂命士兵將那來人帶入帳篷之中。
那人進了帳篷,林清華定睛一看,卻是那童清風。
不待林清華開口,童清風「撲通」一聲跪倒,口中呼道:「總舵主,不好了!天貴堂中出大事了!」
林清華一驚,忙將童清風扶起,問道:「出什麼事了?」
童清風急切的說道:「總舵主,不好了!那天劍堂香主韓世武帶著天劍堂的人打到南京來了!他們將天貴堂的碼頭、店舖都打得稀爛,揚言踏平天貴堂。」
林清華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天劍堂居然跑這麼遠,從山西一直打到南京?他們想幹什麼?」
童清風說道:「總舵主命各堂整頓會務,弟兄們不敢耽擱,立即快馬加鞭將命令送往各堂,那韓世武得到消息後,以為整頓會務一事全是陳香主從中搬弄是非,有意要壓制天劍堂,所以他就帶著人殺到南京來了。一到南京,他就和那『狐狸球兒』搭上了,他們一同殺到天貴堂,混亂中陳香主受了重傷,已經說不出話來,現在堂中弟兄們已經殺紅了眼,南京城中已經亂套了,到處都是打打殺殺的人,朝廷也開始注意到了,有人放出話來,說如果他們再不停止鬥毆的話,那麼就剿滅天貴堂與天劍堂。」
林清華問道:「天劍堂遠在山西,怎麼這麼快就接到了命令?」
童清風說道:「前些日子韃子攻打山西,天劍堂又向南退,一直退到了河南境內,他們暫時寄居在豫北天微堂處,由於河南的命令傳到的快些,因而韓世武就從天微堂那裡得到了消息,得知總舵主在命令中對於天劍堂頗有指責,他就以為是陳香主搞鬼,他隨後就領著堂中好手,快馬加鞭,南下南京。」
「你怎麼知道的?」林清華問道。
童清風說道:「那天微堂的石天江見韓世武他們怒氣沖沖的南下,知道事情緊急,便派人前來南京送信,卻不料還是晚了一天,天貴堂終於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林清華急切的問道:「那麼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童清風說道:「還在對峙,我見情勢危急,就忙著趕來了,想請您回南京,以總舵主的身份令他們停止毆鬥。」他頓了一頓,隨即又說道:「這事恐怕只能您去才能壓下去了,您千萬不能耽擱,要是再這麼殺下去,天貴堂就完了!那韓世武跟『狐狸球兒』好像是遠親,他們人多勢眾,天貴堂不是對手。」
林清華覺得此事確實萬分危急,遂命人找來莫不計等人,與他們商量此事。
眾人也都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認為林清華很有必要親自出馬解決這件事,不過他們又有些擔心太湖邊的戰事,故而左右為難。
林清華尋思了片刻,隨後說道:「這裡的戰事倒並不算太緊張,因為如今鄭森已經將他那裡的陣地修築了差不多一大半,只要他的水師再將湖面封鎖,那麼就能將日軍死死的圍在水寨之中,不讓他們一人溜走!」他望著莫不計,說道:「我走後,這裡的戰事由趙奉指揮,馬滿原協助他,另外,你們再加把勁兒,再從鄭森那裡弄些火藥來,再把陣地加固一下,只要將陣地牢牢的守住,就能擋住敵人的退路。」
莫不計見林清華開始命令衛兵備馬,遂走上前去,提醒道:「不如將洪熙官、方世玉二人帶去,也好有個防備,免得混亂中傷了自己。」
林清華想想也對,遂領著童清風前往轅門,尋找洪熙官與方世玉二人。
洪熙官與方世玉正在轅門邊與蔡德英、馬超興等五人切磋武藝,見林清華來到身邊,七人一同上前行禮。
林清華將回南京的事情一說,洪熙官與方世玉當即表示願意護衛著林清華回南京,而那蔡德英、馬超興五人也表示要隨林清華前往南京,協助平息天地會內訌。
林清華有些奇怪,因為他們五人一直是在洪英身邊寸步不離的,所以他問道:「你們不是要陪著洪師傅嗎?」
蔡德英答道:「回楚國公,我們師父他老人家今日一早接到從忠義門傳來的消息,那忠義門的掌門病逝,他急著趕回去辦理後事去了,因而將我們五人留下。左右也是無事,那些戰場之上打仗的事又用不著我們這些拳腳功夫,所以不如去南京助楚國公一臂之力。」
林清華見他們幾人態度堅決,便不再堅持,隨即令人準備馬匹和乾糧、武器等。
待一切準備就緒,林清華便率領著洪熙官、方世玉、蔡德英、童清風等人,再加上一個連的衛兵,騎著快馬,向著那三百多里外的南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