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異史 正文 第三章 烈火鳳凰 第四十五節
    雖然已是仲春,但川北的山中卻感受不到一點兒暖意,尤其是這幾天一直陰著天,所以每到夜晚降臨,這裡仍是涼嗖嗖的,不論是山下還是山上,全都點起了篝火,士兵們圍在篝火邊,半躺半坐的苦熬著漫長的夜。

    鎮虜軍守衛著的朝天嶺上也是篝火點點,他們並不害怕張獻忠的大炮,因為張獻忠軍隊的大炮不僅數量少,而且炮兵缺乏訓練,準確性極差,更重要的是,朝天嶺高高在上,若想從山下往嶺上準確的打炮,那是癡心妄想。只不過由於鎮虜軍在嶺上只擺了三門小炮,而且缺乏炮彈,所以他們也沒有心思轟擊山下的張獻忠軍營,雙方配合默契,互不干擾。

    沈猛和幾名軍官圍坐在一堆篝火邊,商議著夜襲張獻忠軍隊的計劃。沈猛問一名軍官:「今夜風向是否常變?」

    那軍官道:「不變,這些天一直是東風,只是偶爾轉向偏南,但時間不會太久。」

    沈猛道:「士兵們已經準備好了嗎?敵軍在山下的守衛情況如何?」

    軍官道:「一共三百名士兵,全都準備妥當,火種也備妥,每人一把大刀,所有的手槍也都交給他們了,而且剩下的手榴彈也分了一半給他們,我們用那些砍倒的大數的樹枝做了三百張弓和五六千支箭,在箭頭上包了布條,所有剩下的菜油也都用完了,雖然弓箭很粗糙,但還是可以用的。至於敵軍嘛,由於前些天我們在夜裡向下扔手榴彈,所以敵軍不敢在山下太近的地方守衛,趁著夜色,我們應該能夠摸到張獻忠的大營附近。」

    沈猛點點頭,道:「那就去傳令,讓士兵們抓緊時間休息,一到亥時就悄悄下山,準備夜襲!」

    沈猛在山上忙著佈置進攻,而張獻忠在山下也沒閒著,他正在帳篷裡訓斥一名跪著的將領。張獻忠呵斥道:「還虧你跟了老子那麼多年,居然連糧草都守不住,養你何用?今後你也不用跟我姓了,我也不要你這個義子了,你還是叫你的艾能奇吧!」

    這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張獻忠的四個義子之一艾能奇了。他將臉抬起來,望著張獻忠,說道:「請皇父息怒,孩兒確實無能,讓皇父失望了。不過,那白桿兵確實善戰,再加上孩兒一時疏忽,才讓他們得逞的。現在那白桿兵還沒走遠,請皇父立即下令,讓孩兒帶領五千兵西進,孩兒一定將那白桿兵消滅,把被搶走的糧食奪回來!」

    張獻忠抽出刀來,一刀將一張椅子劈成兩半,惡狠狠的說道:「又是秦良玉這個老太婆!整天跟老子作對,現在又打起老子的軍糧的主意來了!有本事別被老子抓到,要是被老子抓住了,老子定然將她活活操死!」

    罵了一會兒,張獻忠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一點,他望著艾能奇,說道:「你起來吧,剛才是老子一時氣糊塗了,忘記你只有三千兵,而那秦良玉卻有一萬兵了。現在你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不如暫時放一放,等老子把眼前的這些官軍消滅了之後,老子再去把石柱攪個天翻地覆!一萬石糧食說少也不少,說多也不多,丟就丟了吧,大不了再醃點兒『想肉』。」

    艾能奇站了起來,他望著身後的一具屍體,問道:「義父,這個人是誰?好像不是兵丁啊。」

    張獻忠看著刀上那還未完全乾透的血,淡淡的說道:「哦,沒什麼,只是個壯丁罷了。劉進忠那個王八蛋,自己不敢來,卻派了個壯丁來送信,想糊弄老子,嘿嘿!門兒都沒有!只等今晚一過,明天就要他好看!」他將刀送回刀鞘,叫進來兩名親兵,命令道:「把那具屍體拖下去,用鹽醃了,如今軍糧奇缺,不能浪費。」

    劉進忠望著那些走出帳篷的將領們的背影,暗自鬆了口氣,「看來這是人心所向啊!只要那些個士兵被煽動起來,就不怕不成功,只要老子能帶著財寶逃走,那就算是成功了!」他走到帳篷外,望著黑沉沉的天,得意的笑了笑。

    現在那兩個被鐵鉤子吊起來的士兵的慘叫聲已經聽不見了,但劉進忠知道他們還沒有死,只不過是嗓子喊啞了而已,要是順著火把的光亮走到掛著他們的那兩棵樹下,還是能聽到一點聲音的。不過現在劉進忠已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佔山為王的那個時候,於是他伸了個懶腰,不由自主的又哼起了山大王哼的歌。

    篝火依然是那樣的明亮,而圍著篝火的那些劉進忠的士兵們的臉上也依然佈滿了愁雲。一個火堆邊圍著一群下級軍官,他們正盯著火堆發呆。這時,一名副將走了過來,他擠進了人堆,然後低聲神秘的說道:「喂,你們知道嗎?若是今晚拿不下朝天嶺,恐怕我們大家都活不了!」

    聽他這樣說,眾人都是一驚,一名把總問道:「此話怎講?」

    副將道:「你們還蒙在鼓裡吧?『八大王』已經下令了,若是明天天亮之前拿不下朝天嶺,那就把我們這些川軍全殺了,做成人肉乾兒,供大軍食用。」

    「什麼?」一名游擊聞言站了起來,驚呵道:「真有此事?」

    副將伸手將游擊拉回,道:「小聲點兒!我還能騙你們嗎?想來你們還記得上回那些楚軍是怎麼死的吧?可能你們中的一些人也吃過他們的肉吧?張獻忠是說到做到的主兒,所以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整頓隊伍,繼續進攻吧。」

    一名把總罵道:「龜兒子的!老子拚死拚活就換來個這麼個下場啊?什麼東西?老子不幹了!現在去進攻朝天嶺,那絕對是送死!」

    看到軍官們這邊很熱鬧,所以陸續有些士兵圍了過來,當他們聽到那把總這樣說時,立刻隨聲附和,並將這一消息傳向營中各處,不多時,軍營中到處都可以聽見「不幹了,不幹了!」的聲音,整個大營亂成了一鍋粥。

    聽著軍營中越來越響亮的喊聲,劉進忠心中得意萬分,他穿戴好盔甲,正準備下令南撤時,忽然聽見數里外的張獻忠中軍大營裡傳來戰鼓的聲音,並伴隨著陣陣爆炸聲。「莫非張獻忠這麼快就得知了這裡的消息?」劉進忠心裡一緊,他立即騎上親兵牽過來的馬,準備隨時開溜。

    戰鼓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而且那邊的天似乎有些亮了。「怎麼,天這麼快就亮了?」劉進忠不太明白,他騎在馬上,傳令部下準備戰鬥。片刻之後,幾名派去監視張獻忠大營的騎兵奔了回來,為首一人大叫道:「將軍,不好了,官軍趁夜偷營,將中軍大營給點著了,大火趁著風勢一路燒過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燒到我們這裡了!」

    劉進忠喊道:「好啊!龜兒子的,越亂越好!」他轉過頭去,望著身後那些同樣如釋重負的將領們,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軍拔營,向南撤退,把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一把火燒掉!」隨著他的命令,頓時整個軍營沸騰起來,士兵們大呼小叫的將一切可以拿得動的東西帶在身上,鍋碗瓢盆,甚至是砧板也不放過,當然,那些軍營中的營妓是一定要帶走的,於是乎,在淫笑著的男聲中又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哭喊聲。

    張獻忠望著四周越來越猛烈的火勢,口中不斷的呵罵,並用手中的刀督促著士兵們滅火。但是,由於這一帶地域狹小,雖然他早就將周圍的樹木砍伐殆盡,但是他的大營中的帳篷之間的間隔卻仍然很小,而現在的風又大,再加上大火中所形成的旋風,只要有一頂帳篷著火,那麼其周圍的數頂帳篷就要全部化為灰燼,因此,無論他的士兵們怎麼樣努力,也無法將這大火撲滅。

    張獻忠向一名親兵下令道:「你,快去調劉進忠的人馬過來,與大營一起滅火!」

    那親兵戰戰兢兢的用手指指著劉進忠軍營的方向,說道:「回皇上,那劉進忠的大營也著火了,而且火頭也不小呢!」

    張獻忠順著那親兵的手指望去,果然見到數里外火光沖天,從位置來看,必是劉進忠的軍營。他惡狠狠的將那親兵一把推倒,仰天長歎:「驢日的!老子從來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

    當張獻忠在川北的群山中被燒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滿清攝政王多爾袞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因為他被守衛在太后寢宮外的侍衛擋了駕,那些侍衛是孝莊皇太后新召入宮的蒙古力士,並不買多爾袞的帳。他們對多爾袞說,孝莊皇太后吩咐下來,無懿旨召見,任何人都不得入慈寧宮一步。

    多爾袞氣哼哼的轉身離去,逕直來到武英殿旁的一個值房,準備處理繁亂的公務。他一進屋子,就瞥見自己平時所坐的椅子上放了個錦盒,似乎裡面裝著的東西很長。他向一名筆帖式問道:「這盒子是誰送來的?」

    筆帖式見攝政王來了,趕緊跪下,道:「奴才恭迎攝政王。回攝政王,這盒子一大早就擺在這裡了,奴才看那盒子上寫著字,是送給攝政王您的,所以沒有打開,就直接放在那椅子上了。」

    「哦?一大早就送來了?」多爾袞走到椅子邊,順手拿起盒子,向盒子上望去。只看了一眼,多爾袞的臉色已經青了,因為他看的真真切切,那上面分明用不客氣的語氣寫著「多爾袞親啟」。他將盒子向椅子上一摔,問那仍跪在地上的筆帖式:「你真的不知道這盒子是誰送來的嗎?」

    那筆帖式當然知道多爾袞為何發怒,因為在他看來,那上面的用詞太不恭敬了,但他又不想惹禍上身,只好答道:「回攝政王,奴才確實不知道,奴才早上來時,那盒子就放在椅子上了。」

    多爾袞強壓火氣,問道:「在你之前還有誰來過?昨夜是誰當值?」

    筆帖式老實回答:「本來昨夜是舒爾哈當值,但奴才今天路過他家門口時方知他今早發病死了,所以奴才也不知道誰在奴才之前來過。」

    多爾袞見無法問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不管它,他將盒子打開,見那盒子中蓋著一張綠色綢緞,下面似乎裝著一物。他將綢緞揭開,見那東西卻是一個帽子,不過看到這個帽子後,多爾袞的火氣更旺了,因為這是一個綠色的帽子。

    在帽子的裡面還塞著一張紙條,多爾袞將其拿出,看了幾眼就忍不住將之撕了個粉碎,因為這上面寫的是一首打油詩。詩中將他與孝莊皇太后的曖昧關係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接著還暗示他與洪承疇都是孝莊的男寵,靠著與孝莊的關係才當上的攝政王,並在最後把他稱之為大清第一綠帽王爺。

    多爾袞將那紙糊的綠帽拿出盒子,用力撕碎,接著便向門外的親兵下令道:「來人吶!將這筆帖式給本王拖出去,交給九門提督,用心拷問,看看是誰讓他來污蔑本王的!」

    那筆帖式哪曾想到竟會遭此無妄之災?他急忙分辯道:「小人冤枉啊!請攝政王明查!」但親兵哪容他聒噪,一人抱腿,一人勒住脖子,另一人將地上的綢緞塞進他的嘴裡,很快就將他拖出了皇宮。

    範文程趕到值房時,正好看見那筆帖式被人像拖死豬一樣拖走,他也不敢問,因為他知道,自從中原一戰之後,多爾袞受到來自滿清上下各方的指責和壓力,不僅那些王爺對他不滿,而且連那些戰死的八旗兵丁的家屬也敢犯上,三天兩頭到各旗主那裡哭訴。這些小規模的反抗雖然被多爾袞用軟硬兩手給鎮壓下去,但底下仍是群情洶洶,多爾袞所面臨的形勢極為微妙。作為一個熟讀史書的漢人,他十分清楚,越是在這種時候,做臣子的越是要小心,若是胡亂說話的話,一不留神就會掉進權利爭奪的漩渦之中,弄不好家破人亡,萬劫不復。明哲保身的最好辦法就是哪邊也不得罪,用心幹好自己的事情,到了形勢明朗的時候,再向勝利者靠攏。

    多爾袞見範文程來了,氣哼哼的說道:「範文程,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本王派人去找你,居然到處都找不著!是不是你想見風使舵,去投靠豪格了?」

    範文程聞聽此言,臉色立變,他「撲通」一聲跪下,道:「攝政王明鑒,奴才一心一意輔佐攝政王,絕無二心,奴才對攝政王的忠心蒼天可鑒!」他一邊分辯,一邊磕頭,直將地面磕得「砰砰」響。

    多爾袞等他一氣磕了二十多個響頭,才慢吞吞的說道:「好了,起來吧!只要你沒有二心,那我還是相信你的,起來吧。」

    範文程早已磕的頭昏眼花,聽到多爾袞的話,便立刻停止了磕頭,口中應道:才慢慢站起,卻不敢抬頭。

    多爾袞說道:「你還沒回答本王的話呢。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範文程道:「回攝政王,您忘了?奴才是奉了您的密旨,前往京郊一帶,代您巡視那些從直隸招募來的漢軍部隊,以便準備南伐明朝餘孽。奴才這一去就是三天,攝政王自然找不到奴才了。」

    聽範文程這麼一說,多爾袞恍然大悟,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道:「哎呀呀!我這一忙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對了,他們訓練的怎麼樣了?」他望著地上的那些紙屑和綠帽的碎片,心中一緊,暗道:「我這是怎麼了?一頂小小的帽子就把我給弄糊塗了嗎?不行!我要謹慎,絕對不能讓那些小人得逞!」他回想起這些天所發生的一些事情,隱約覺得似乎有一股勢力在暗自與他叫勁,而且這股勢力實力很強,居然能把手伸進這深宮高牆之中。

    範文程猶豫片刻,才說道:「回攝政王,那些漢軍部隊都是剛招募來的,而且多是一些各地的流民和一些民團,既無實戰經驗,又無求戰之心,只不過是為了一日三餐才來投軍,所以依奴才之見,若不訓練個一年半載,恐怕很難有大的作為,還望攝政王三思。」

    多爾袞將手一揮,道:「本來本王也不打算讓那些漢軍做主力,本王只不過是想讓他們充個數而已,反正漢人打仗不行,上次之所以失敗,完全是因為明軍狡猾,而且數量遠超過我軍,再加上漢軍的投降,所以我軍才會在開封受挫。漢人不可靠,打仗還是要靠滿人和蒙古人。」多爾袞看著低著頭的範文程,又說道:「當然了,你雖是漢人,但已入旗,況且為我大清做了多年奴才,你還是可靠的,與那些漢人不同。本王剛才說的那些話決非是在說你,你不要亂想。」

    範文程又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奴才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決不敢背叛大清。」其實在他的心裡,早就把自己當滿人了,雖然大多數滿人看不起他,但他仍然以自己為大清服務而驕傲,每當那些南下攻擊大明的部隊帶回大量的戰利品,並分給他一些金銀和美女時,他就會高興幾天,認為自己真的已是一個滿人了。但那實在是他的一相情願,每當他與那些滿清的王爺貝勒貝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從那些鄙視的眼光中,他總是會不自覺的感到低人一等。這種矛盾的心理始終煎熬著他的心,使他感到無所適從,只有當多爾袞誇獎他時,他才能感到一絲安慰,也許這就是他直到現在仍對多爾袞比較忠心的原因吧。

    多爾袞很滿意範文程的表現,他走上幾步,扶起範文程,說道:「你是真正的老臣了,當年先帝就對你十分推崇,說你很有才能,可惜不能被漢人重用,要是沒有你的輔佐,先帝打天下也許就會慢一些。所以我一向認為漢人很蠢,空有你這樣的人才卻不能好好的用,真是浪費了中原大好江山。我們滿人就比漢人強多了,所以就應該入主中原,應該做漢人的主子,讓他們也知道天下還有識才的主子,免得埋沒了人才。」

    範文程道:「攝政王一片苦心,奴才心中十分清楚,只不過若想讓中原的漢人明白攝政王的苦心恐怕還需要一些日子。」

    多爾袞道:「這話你可說的不對,要知道,有些人你不拍打拍打他,他是不會明白你的好意的。所以本王現在就只好拍打拍打那些不識相的漢人了。」

    範文程心裡有些惶恐,輕聲問道:「不知攝政王想怎麼拍打那些人?」

    多爾袞得意的笑了笑,說道:「上次本王發佈了『剔發令』,後來因國事紛亂未及施行,結果使得漢人把我們滿人當做外人,不肯滿漢一家。現在本王已經想通了,那就是若想大清長治久安,就必須讓天下的百姓看起來一個樣,讓滿漢一家。所以本王已決定,馬上再發一『剔發令』,命漢人男子全部剔發,凡是不肯做大清子民的,一律殺掉!本王已準備在令文後寫上十個大字: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本王知道你寫的字很漂亮,這十個字就由你來寫吧。寫好之後,本王令工匠雕成木板,印刷之後刊行天下,讓所有漢人都知道本王的命令。」

    範文程面現難色,道:「攝政王為天下百姓著想,實在是讓奴才汗顏。不過,奴才以為現在天下未定,而那些山野草民不知大清威嚴,死抱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念頭,恐怕沒那麼容易服從。以奴才之見,此事是否往後拖一拖,等天下安定了再行剔發之事?」

    多爾袞擺了擺手,道:「你這是書生之見。其實只要殺幾個不從的刁民,那麼剩下的就好辦了,而且本王不僅要讓漢人剔發,還要讓漢人穿滿服,從滿俗。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天下一家,漢人也就不會做非分之想了。你現在就寫字吧,寫得好一點,免得人家以為我大清無人。」

    範文程不敢再說什麼,只好應道:「喳。奴才這就寫。」

    多爾袞望著站在桌子邊,躬著身子寫字的範文程,暗暗歎氣:「唉!要是每個漢人都像這傢伙一樣就好了,那就不用整天操心怎麼收服明朝了。還是大玉兒說的好,漢人裡最沒有骨氣的就是讀書人了,誰給好處就給誰當奴才,不論他的官兒多大,只要你給他的好處比他原來的主子多,那他就會背叛原來的主子,給你賣命。就好比那洪承疇,開始還裝模做樣,但大玉兒一去……」

    想到這裡,多爾袞心裡一陣難受,本以為毒死了皇太極就可以獨佔孝莊的枕席的,哪知道這個女人真是厲害,為了保住順治的皇位,不惜向所有手握大權的人賣身,最近外面傳言她又和豪格好上了。正因為如此,所以當他見到那綠帽時才會發那麼大的火,真是醜態百出,而且這一切還被那筆帖式全都看在眼裡,多爾袞走到門口,望著那邊的宮門,心裡已打定主意,回頭就令親兵將那筆帖式殺掉滅口。

    「攝政王,奴才已將旨意寫好,請您過目。」範文程的聲音將多爾袞的思緒拉了回來。多爾袞轉過身接過範文程遞給來的那張紙,見那上面寫得工工整整,言辭嚴厲而通順,果然是學識淵博,不愧是孔夫子門生。

    多爾袞道:「很好,不愧是我大清第一漢臣。」他已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多多用四書五經來培養這種漢人奴才,「至於滿人嘛,就不要讀什麼四書五經了,還是練騎射吧。對了,以後一定要嚴令禁止漢人練習射箭,也不准漢人養馬,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大清萬年基業。」多爾袞心裡美滋滋的想道。

    範文程看著多爾袞那奇怪的臉色,想開口說話,但又怕打亂了多爾袞的思緒,引他不快,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開口,於是走上幾步,說道:「奴才還有一事需稟明攝政王。」

    多爾袞收回遐想,說道:「說吧。」

    範文程道:「那些新招募的漢軍已然成軍,是否將之編入八旗軍隊之中,還望攝政王明示。」

    多爾袞想也沒想,說道:「那些烏合之眾根本就不配編入八旗,就把他們另編一軍吧。」

    範文程道:「喳。只是新編之軍誰為統帥,以何為軍旗,還有軍名,也需定奪。」

    多爾袞盯著地上的綠帽碎片,眼前立刻浮現起了洪承疇那胖乎乎的臉,他厭惡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忽然心中浮起個念頭,於是說道:「新編漢軍就以綠旗為軍旗,稱為『綠營』,至於統帥嘛……」他望著範文程,說道:「洪承疇最近在幹什麼?」

    範文程道:「近日賦閒在家,偶爾到寺廟中轉轉。」

    多爾袞道:「他既然吃了大清的俸祿,就不能不幹活兒啊!這樣吧,就讓他出任綠營統領吧。你這就去傳旨,令他火速趕往京郊大營,接管綠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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