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是從黎明時分開始的。大順軍首先發動進攻,將郝搖旗從大營中引了出來,隨後便詐敗,把郝搖旗軍引到中軍陣前。
郝搖旗騎在馬上,指揮著部下不停的向前衝。他回頭向後方望去,看到了林清華率領的鎮虜軍,他們正列成一字橫隊,緩緩向自己軍隊開過來。
「劉老弟,你說這林清華在搞什麼鬼?他在信中說要來幫我,怎麼卻遠遠的縮在後邊?」郝搖旗問身邊的劉體純。
劉體純道:「那林清華在信中說了,他只為將軍壓陣,不會直接與老營交戰。若是將軍失利,就可領軍退到他的軍隊後面,由他擋住老營軍隊。」
「哈哈,笑話!我怎麼可能失利?」郝搖旗用手中的馬鞭指著自己的軍隊說道,「雖然我的隊伍戰鬥力可能比老營的差一點,但不要忘了,老營前幾天剛打了個大仗,損失慘重,元氣還沒恢復,僅人數上我就不吃虧,何況他們多是一些隨軍的老弱,根本不能與我的軍隊比!」
劉體純皺了皺眉,說道:「前幾天都是我軍前去挑營,他們龜縮不戰。今天他們一反常態,主動前來挑釁,似乎有所依持,我們還需加倍小心才是!」
郝搖旗卻並不這樣看,他認為這一定是老營人馬的垂死掙扎,這一仗他贏定了!
但郝搖旗似乎高興的太早了,他的軍隊剛剛衝到老營中軍陣前,就被一陣猛烈的炮火擊退。郝搖旗得知前軍敗回,他急忙跑到前軍親自指揮,但他部下的第二次衝鋒又被打退了。郝搖旗有些納悶,因為他知道,自從離開西安後,老營中的大炮就很少了,根本不可能形成那麼強大的火力。但現在已容不得他多想,隨著他前軍的失利,他的全軍開始潰退,而老營的人馬卻順勢壓了過來。
郝搖旗只得率軍向自己的大營撤退,但當來到大營時,他才發現大營已被高一功的部隊佔領,負責守衛大營的副將則率領殘兵敗將與他的軍隊混雜在一起,頓時全軍混亂不堪,而那老營的人馬正向自己殺來。萬般無奈之時,忽然想起遠方的林清華,於是郝搖旗立即率領全部人馬向林清華奔去。
林清華指揮鎮虜軍給郝搖旗的部隊讓開幾個缺口,使其能撤到鎮虜軍身後,並命令部隊向隨後衝來的大順老營人馬鳴槍警告。
看到鎮虜軍陣前的煙火和閃光,大順軍立刻收住了腳步,並在隨後趕來的高一功的率領下開始後撤。
林清華與郝搖旗騎馬並排走在一起,聽著郝搖旗的感謝聲:「侯爺俠肝義膽,真讓郝某佩服,若非侯爺擋住了那老營人馬,恐怕我軍要受些損失呢!只是我軍大營已失,全軍輜重全部丟失,部隊的糧草已斷,還望侯爺能資助些糧草,待我奪回大營後,一定加倍償還!」
林清華笑瞇瞇的說道:「郝將軍說這話就見外了!本侯是看郝將軍勇猛異常,是條好漢,這才去幫郝將軍的。這糧草本侯還是可以拿出一些的,只不過將軍用於紮營的物資已盡,恐怕沒辦法紮營了吧?不如這樣,我的西平寨雖小,但寨外頗有些空地,將軍不妨就在寨外紮營吧,若是帳篷不夠,就和我的軍隊住一起好了,大家不分彼此嘛!」
郝搖旗道:「侯爺美意,郝某怎敢推辭?」
林清華接著說道:「今天本侯高興,準備在西平寨中擺一桌酒席,即為將軍接風,也為將軍壓驚,不知將軍肯否賞臉?」
郝搖旗道:「郝某一定去!今晚我們不醉不歸!」說完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酒席上的氣氛熱鬧非凡,鎮虜軍的高級將領與郝搖旗手下的大將歡聚一堂,雙方共有近百人參加,把臨時搭起的一個大帳篷擠得滿滿當當。林清華高舉酒杯,說道:「來,讓我們一起乾了這杯,為我們明日的出征預祝勝利!」說完將酒一飲而盡。他放下酒杯,望著郝搖旗道:「郝將軍,你部下安頓得怎麼樣了?帳篷夠嗎?」
郝搖旗道:「多謝侯爺關心,帳篷雖說少點,但只要擠一擠,還是能住下的。現在將士們已全部安頓好了,他們紛紛誇侯爺是好人呢!」
林清華道:「我這個人一向講究官兵一致,與民同樂。況且遠來的是貴客,我們在這裡喝酒,怎能讓弟兄們啃乾糧呢?來人吶!把寨子裡的好酒全部送到郝將軍營中,讓弟兄們也好好樂樂!」隨後便吩咐洪熙官去安排。
郝搖旗連忙搖頭道:「侯爺好意郝某心領了,我替弟兄們謝謝侯爺,但軍中飲酒恐會誤事,若是敵軍夜襲,只怕來不及反應。」
林清華道:「郝將軍多慮了!今夜由我鎮虜軍為諸位弟兄們守夜,弟兄們儘管享用美酒,天塌了有鎮虜軍頂著呢!對了,鎮虜軍中也有豪飲之人,不如把他們派去,給諸位弟兄敬酒!」
郝搖旗還想推辭,但想起士兵們確實需要東西來安定人心,於是只得答應了。
酒席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眾人都喝的醉醺醺的,鎮虜軍的軍官雖得到林清華的吩咐,有意少喝了些酒,但這畢竟是陳年的高粱酒,酒勁很大,一個個也是渾身發軟,頭暈腦漲。不過他們綁人的力氣還是有的,不多時,就把醉成一攤泥似的郝搖旗部下全綁了個結結實實,那些郝搖旗帶來的親兵衛隊也被鎮虜軍士兵輕鬆繳械。
當郝搖旗醒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和幾十個親信將領全被綁住了,他心中一驚,醉意全失,望著坐在不遠處的林清華問道:「侯爺為何綁住我等?這個玩笑可開不得,請侯爺快快將我等放開,以便與那老營人馬繼續作戰!」
林清華站起來,走到郝搖旗身邊,打了個酒嗝,說道:「你不會還沒有醒吧?難道你在裝傻?我為何綁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妄圖謀害大順軍的首領,想破壞大明的恢復大計,我不綁你我綁誰?你呀,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別妄想逃跑了!」說完又打了個哈欠,昨晚一夜未睡,酒意又濃,現在已是昏昏欲睡,要不是還等著大順軍來提人恐怕早就睡下了。
郝搖旗撕破笑臉,怒道:「林清華!你難道就不想想?我那八萬多軍隊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我到今天中午還不回營,他們就會殺進來,到那時恐怕你就性命難保!我勸你還是乖乖把我放了,免得大家傷了和氣!」說完拚命的扭動著身子,想從繩子中解脫出來。
林清華看著這個在地上不停扭動的「大粽子」,笑道:「你呀,就別做白日夢了!難道你忘了?昨晚我給你的軍隊送去了陳年美酒,你的那些部下也和你一樣喝得酩酊大醉,等他們醒來時,一定會發現他們的兵器都不見了,到那時他們只能乖乖聽鎮虜軍軍官的命令,否則就會被子彈打成篩子!」
郝搖旗至此已徹底絕望,他瘋狂的扭動著身子,並大聲嚎叫起來。林清華看他扭動的力量不小,生怕他會掙脫繩子,於是命人將他捆到寨門邊的旗桿上,他的那些部下也一同放在旗桿附近。
到了中午,林清華的酒已醒了,睡意也消失了,他在兩千名全副武裝的鎮虜軍士兵的護衛下來到郝搖旗的軍營,安撫郝搖旗的士兵。
這些士兵昨夜喝了一夜的酒,大多都醉倒在酒罈子邊。等他們醉倒後,鎮虜軍兩萬人和新到的三萬勇丁將其軍營悄悄圍了起來,並派數千人進去,把他們的兵器全部收繳,然後就在其營外佈陣,將其死死困住。等這些士兵醒來,才發現事情不妙,想衝出軍營,卻被無情的彈雨打回,萬般無奈下,他們只得呆在營中,等候命運的宣判。
林清華站在一個木檯子上,四周佈滿了荷槍實彈的鎮虜軍士兵。檯子的外邊則坐滿了數百名郝搖旗軍隊的中下級軍官。林清華首先告訴他們:「你們的首領郝搖旗已經束手就擒!你們就不要為他繼續賣命了!」
聽到這話,人群中一陣騷動,有幾個郝搖旗的死黨站起來,準備向前衝,但很快就被一陣排槍打成了篩子,在鎮虜軍明晃晃的刺刀下,剩下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林清華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中有很多跟隨郝搖旗多年作戰的老部下,也知道你們很講意氣,想把他救出來。不過,我要告訴你們的是,跟著郝搖旗是沒有前途的!為了老營的金銀和皇位,他可以背叛大順,那麼,為了他的下一個好處他也會背叛你們!你們跟著他是要倒霉的!」說完他看了看人群,發現多數人的目光已望向自己,於是他接著說道:「我,林清華,是大明堂堂正正的威毅侯、豫魯督師,我的許多老部下原來也和你們一樣,是土匪出身,本來也是沒什麼出息的,但自從他們跟了我以後,就成了朝廷的軍官了,不僅有吃有喝,還有餉銀可拿,如果幹得好,將來還可以做大官!可以封妻蔭子!」說完他問檯子下的一名鎮虜軍營長:「劉營長,你告訴這些人,你是怎麼當上軍官的?」
劉營長道:「侯爺說的沒錯!想當年我只是陳將軍手下的一個小嘍囉,跟著他在山東當響馬,本來沒什麼前途,後來我跟著陳將軍一起投奔了侯爺,在鎮虜軍中任排長,因為在北伐時表現出色,就被破格提拔為營長,今後我還準備當將軍呢!侯爺常說『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我可是牢牢的記著這句話呢!只要你們肯跟著侯爺,以後不怕沒出路!」
林清華對劉營長的話很滿意,他轉身向底下的郝搖旗的部下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可是實話呀!我向大家保證,只要肯跟著我干,我保證不會虧待大家,一視同仁。當然,不願意留下跟我幹的可以走,我還每人發給他二十斤乾糧,讓他回家,但有一條,那就是以後不許跟我作對,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剛才的那幾個傢伙就是榜樣!」說完他用手向右邊指了指,說道:「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回到自己的部隊,向部下傳達我的話,願意留下當我的部下的,就站到右邊,不願意留下的,就站到左邊。好了,現在就回去傳話!」
半個時辰之後,林清華的面前就站滿了近八萬人,右邊就有七萬人,而左邊則不到七千人,為了站得下這麼多人,林清華還命令鎮虜軍動手拆掉了不少帳篷。
林清華望著右邊的人,說道:「很好!你們很有眼光,以後你們就是我的部下了,鎮虜軍吃什麼,你們就吃什麼,鎮虜軍拿多少軍餉,你們就拿多少軍餉,打仗時若是立了軍功,一樣的賞,若是不聽號令私自後退,一樣的罰!現在你們列好隊,由鎮虜軍的軍官把你們重新編製。」說完後又轉身對著左邊的人說道:「既然你們不願意留下,那我也不勉強你們,等會兒有軍官來給你們發乾糧,不許搶!都有份。我再說一遍,你們回去後不得與我為敵!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其實留下來的人並不是都想陞官發財,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因為無處可去才留下來的,戰亂使他們大多失去了親人和家庭,除了留在軍中外,實在沒有別的出路。而那些要走的人中,一部分是郝搖旗的親信,另一部分則是厭倦了戰爭,想快點遠離這一切。不過,在走的這部分人中,約有兩千多人回到了山中,再次幹起了老本行——當強盜,打家劫舍,為害一方,直到多年以後才被消滅。
在這七萬人中,有一支特殊的部隊,其他部隊的人稱他們為「地老鼠」,他們都是山西一帶的礦工,李自成入山西後,於他們中招募了三千人,單獨組成一支部隊,專門負責在攻城時挖地道,大順軍攻克的許多堅城中就有他們的功勞。林清華看著這些人,心裡樂壞了,「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工兵部隊嗎?這下發了!」他尋思道,隨後他將這三千人編為三個工兵團,由他親自訓練和管理。
到西平寨前來押解郝搖旗一干人的正是高一功,他見到郝搖旗後,立即撲了上去,拳打腳踢,若非被其部下拉住,只怕當場就要把那郝搖旗打死。隨後高一功向林清華連連道謝,並說已把郝搖旗營中俘獲的物資軍械全數押來,請林清華過目查驗。
林清華翻看著那些裝在馬車中破爛不堪的帳篷、軍械和那三萬多兩成色不足的雜銀,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在心裡早就罵開了:「什麼玩意?當我不知道似的,你們把那些好東西都藏起來了,盡給我些破爛,以為我是破爛王啊?別的不說,光細絲銀子你們就得了不下三十萬兩,卻只給我送來些雜銀,想蒙騙我,想得美!我的那些臥底可不是吃乾飯的!嘿嘿,不過嘛,這一次我一下子就收編了七萬人,就算是賣你們個人情吧!不和你們計較,也不拆穿你們!」
當下林清華也做足了戲,連說大順軍言而有信,值得信賴。雙方又互拍了好一陣馬屁,這才盡興而散。
林清華從洪熙官帶來的那三萬人選出了一萬人,令剩下的人各回各寨,把這選出來的一萬人和剛收編的七萬人一起編入鎮虜軍,為了統領這些部隊,林清華將近萬名原鎮虜軍士兵派進這些部隊中充任軍官或教官,但為了保持一定的戰鬥力,他還是保留了一萬鎮虜軍的編制未動。為了保證軍需供給及時有序,還在每個營設立了軍需官一職,專門負責軍需供應。
保留下來的一萬人編為第一師,其他的九萬人編為第二至第十師,師長和營以上軍官全部由鎮虜軍軍官擔任。雖然部隊的人數增加了,但戰鬥力並未得到大幅度提高,因為這些人不僅訓練不足,而且武器也不足,十萬人中只有五萬人裝備了燧發槍,其他的五萬人一半裝備火繩槍,一半裝備冷兵器。為了迅速用燧發槍裝備全軍,林清華只得下令工匠們停止生產火繩槍,改為全力生產燧發槍,同時為了彌補工匠人數的不足,林清華還令工匠們採取「一帶二」的方式帶學徒,即一個老工匠帶兩個學徒,以此加快生產速度。
由於清軍接連遭到兩次慘敗,力量大為削弱,因此便暫時蟄伏在陝西、豫北一帶,不敢輕易東進、南下,而那盤踞四川的張獻忠則趁此時機發動反攻,一舉收復了川北失地,並進一步威脅漢中和關中地區,使得清軍不得不將豫北一帶的兵力調往關中,而豫北的清軍兵力更為空虛。
大順軍由於接二連三的征戰和內訌,實力遠不如以前,目前只能龜縮在豫西南,靠著林清華的接濟艱難度日。
林清華知道,照這樣下去,自己也挺不了多久,而他向朝廷請求糧草支援的奏折如同泥牛入海,杳無音信。現在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正是所謂的「青黃不接」之時,雖然從劉洪起那裡繳獲了不少的糧食,但總不能坐吃山空吧?林清華本想派人到江南買糧,但路途遙遠,加上途中軍閥的層層盤剝,等把糧食運來時,已經不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了。現在的寨子中已經開始限制糧價了,那些奸商看到時機已到,紛紛囤積居奇,致使寨中糧價飛騰,百姓苦不堪言。
「這些奸商!全都應該槍斃!」林清華看著洪熙官送來的報告,猛的一拍桌子,狠狠的罵道。雖然前些日子已經以囤積居奇罪狠狠處罰了幾個操縱糧價的奸商,但在高利潤的誘惑下,還是不斷有人鋌而走險,以身犯法。
「我看侯爺處罰奸商的手段過於仁慈了,對這些傢伙,光靠罰款是不夠的。你罰他一千兩,他就會想辦法從百姓那裡把這一千兩給撈回來,說不定還要加點利息。」洪熙官說道,「最好殺他幾個,免得他們把我們當成了病貓。」
「是啊!」方世玉接口道,「自從那些逃難的富商來到寨子中,寨子中就變得有些污穢不堪了。那些傢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侯爺好心收留他們,他們卻把侯爺當老好人,只老實了那麼幾天,就原形畢露了,又是比排場,又是比家產,還真虧他們能帶走那麼多銀子!」
林清華聽完苦笑了幾聲,這些土財主是前些日子清軍路過豫北時逃到這裡避難的,看在他們每人向寨子「捐獻」了一百兩銀子的份上,林清華讓他們在寨子中住下。開始他們確實安分了幾天,大概是因為人生地不熟吧,他們大多呆在家中,哪裡也不去,但沒過幾天,他們就囂張了,又是鬥雞,又是賭博,搞得整個寨子烏煙瘴氣,把很多年輕人都帶壞了。本來林清華對這種個人愛好是不過問的,認為這是人類的天性,只要別太過火,他就不去過問。但這些人見無人來制止他們,就膽氣更足了,有三家居然還合資開了個賭場,生意異常紅火,年輕人紛紛到那裡去一試身手,碰碰運氣,但俗話說「十賭九輸」,凡是進了賭場的,沒一個發財的,倒是有不少連褲子都輸光後光著屁股回家的。賭徒一旦輸紅了眼,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於是寨子中偷竊、搶劫的就開始多了起來,那些沒膽量去偷搶的賭徒無處發洩,只好拿妻子兒女出氣,致使寨子中經常可以看到男人追打女人的景象。
作為賭場的附屬行業,典當行和妓院也隨之興起了。雖然賭徒輸多贏少,但總有那麼幾個小贏幾把的好運人,有了錢幹什麼呢?先是請幾個賭友吃喝一頓,接著便是進妓院,在巴結自己的妓女面前顯示一把自己男子喊的威風。這些妓院最先是由一些從北方逃來的妓女開設的,她們到此地後有一些從良嫁人,而更多的則重操舊業,抹上厚厚的粉,站在自己租住的小屋前賣弄風姿,雖然她們中的多數並不好看,但在這男人遠多與女人的地方,加上低廉的價格,竟使其成為了搶手貨,一天到晚生意興隆,後來她們幾家合為一家,並專門起了一棟小樓,起名「翠香樓」,廣為接納前來投奔她們的同行姐妹,由於熱情好客,又招待食宿,因而名聲漸起,附近的光棍們只要有一點錢,就會跑來捧場,就連鎮虜軍的軍官和士兵也成為了這裡的常客。
對於這種新生事物,林清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畢竟現在他最需要的是錢,有了錢就能養兵,有了錢就能買糧食,而賭場和妓院無疑是最來錢的行業,他們每個月都能向林清華繳納數目可觀的稅銀,由於目前商業稅還未制定統一的標準,收多少全憑林清華的一張嘴,因此寨子收入頗豐。況且鎮虜軍的軍官和士兵大多都沒有家眷,整天除了枯燥的訓練還是訓練,而且還有隨時上戰場的可能,而一旦上了戰場,「古來征戰幾人回」,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戰死呢?既然這樣,那麼為什麼就不能允許他們在異性的肉體上尋求一時的安慰與解脫呢?
當然,對於賭場和妓院的危害,林清華也是清楚的。賭場消磨人的金錢,妓院消磨人的意志,為了防止鎮虜軍官兵沉迷於溫柔鄉中難以自拔,林清華特別規定所有的鎮虜軍官兵不得在妓院中過夜,凡是到了亥時點名不到的,一律打二十軍棍。於是,每當鎮虜軍下午的訓練結束之後,在酉時至亥時這一段時間,西平寨中就會出現一幅奇異的景象,數千名身穿軍服的人整整齊齊的排著隊,從寨子的一頭排到另一頭,有些人的手中還拿著饅頭吃著。如果有人正好來西平寨辦事,看到這個場面一定會大吃一驚,但西平寨的寨民會冷靜的告訴他,這是大名鼎鼎的鎮虜軍在嫖娼。這樣一來,其他的嫖客就只能另選時候來照顧「翠香樓」的生意了。
雖然鎮虜軍集體排隊嫖娼的名聲在外,但林清華並不以為意,因為此舉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軍隊的士氣提高了,調戲民女的違紀事件幾乎沒有了,更重要的是,一部分發出去的軍餉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林清華的手裡。為此,林清華大為讚揚,還親自題寫了一塊「鐵血沙場溫柔鄉」的匾送給翠香樓,以表彰她們對維持軍紀所做出的突出貢獻。
但林清華高興了沒幾天,就被一位老農攔住罵了個狗血噴頭,原來,這個老農是來看女兒女婿的,但當他從幾十里外的另一個寨子趕到西平寨時,發現女婿的家已被抵給了債主,而他好不容易才從幾個乞丐中找到了他的女婿。在老泰山的拳打腳踢下,女婿很痛快的交代了全部真相,原來他因為賭博不僅輸掉了家產,連老婆也抵押給債主了,而那債主又把他老婆賣到了翠香樓。
這一下就熱鬧了,老農先是去找翠香樓,但被打手趕了出來,後來又去找那債主,結果被債主打了一頓,求告無門之時,有好心的寨民指點他去找本區的區長,而那區長覺得此事棘手,於是又把他送到了林清華那裡,請他定奪。
老農一見林清華的面就破口大罵,說他是人販子,要他把女兒還給自己,並將那債主奪去的女婿家產還給他。林清華並未生氣,他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便叫上一隊士兵,到那翠香樓查看,這一查不要緊,竟查出翠香樓中一共從各地買了二十名女子,並將其逼為娼妓。
林清華感到頭痛不已,怎麼處理這件事讓他左右為難。他詳細詢問了那些被賣來的女子,得知她們中多數是因家中饑荒而被賣的,先是由其家人賣給人販子,後再由人販子將其轉賣,有的人已被轉買了三遍。林清華詳細考慮了一晚,終於決定低調處理此事。他詢問那些女人,有誰想立即從良的,由他以買進價將其贖出,願意留下的可以繼續留下,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有十五人願意留下,因為在她們來這裡後,開始時雖吃了些皮肉之苦,但後來也就習慣了,而且這裡不僅能吃飽穿暖,而且還時不時的能吃上肉,並且能從客人那裡得到些銅錢做小費,積少成多後可以托人帶回家裡,免得家人被餓死。
林清華只能歎氣了,遇上這樣的亂世,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他立即拿出了銀子替另外五女贖身,並按她們的意願為她們找了婆家。對於剩下的那十五名女子,林清華也不能看著她們受到殘酷的剝削,他讓這些女子與翠香樓的老闆簽了五年契約,規定其接客的收入與老闆五五分成,不得隨意盤剝,五年期滿後,任其自行選擇去留,老闆不得干涉。
對於老農歸還家產的要求,林清華並未。因為經過調查,那債主並未使用非法手段,而且其借錢的利息是月利五厘,也沒有超過林清華規定的最高一分的限制。不過,林清華對於老農提出的休掉不爭氣的女婿的要求堅決。開庭那天,法庭外人山人海,寨民們都想看看這妻子休丈夫是怎麼一回事。由於是民事案件,並不需送到汝寧的法庭,而是就地開庭,並由所在區的區長主審。經過不到半個時辰的審理,區長將手中的木錘一敲,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樁經由法庭審理的離婚案就宣告結束,一個家庭就此解散。
處理完了這個案子,林清華著手制訂一部《物權法》,明確規定了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原則,凡是合法收入都受法律保護,還特別規定了人不能被當做財產買賣,對於販賣人口的人販子嚴懲不貸。不過,考慮到當時的特殊情況,規定人可以自賣自身,但必須與買主簽訂勞動契約,期限不能超過十年,同時規定買主不得虐待自賣人,否則其可向法院申請解除契約,並在法律條文中詳細列舉了主人虐待自賣人的表現方式,如飢餓、毆打、捆綁等等,同樣是由於時代的局限,只規定了肉體的虐待,而未規定精神上的虐待。當契約到期後,主人必須一次性付給自賣人足夠購買一千斤上等大米的安家費。
這部法律出台後,林清華本以為萬事大吉了,但他沒想到,就是這部法律,在他掌握全國大權後,給他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