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本是個懶散之人,這兩年辦特區、練民團因是當成自己的事業,所以異常的勤奮和投入,可他此番重入皇宮抱定了「大隱隱於宮」的宗旨,那疏散玩鬧的脾性就又回來了。
宮中事務繁雜,大內總管本該十分忙碌,但趙強卻任事不管不問,小事授權下邊人自專,大事讓他們去請示皇后,偶有躲不開的差使他就交給劉海去幫著辦理,那劉海接班的心熱,認為這是趙強有意給他提供鍛煉的機會,自是心甘情願的應承。趙強待人一向寬厚,下頭人有什麼過失,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遮掩擔待的就幫著遮掩了,遮掩不過去的,也是輕描淡寫的處罰一下完事。他每天只到太后、皇后、貴妃宮裡轉悠一圈,然後是聽取各宮、各房的大太監們的匯報,發表發表高論,一天的事情就算了了,剩下的時間就到宮內各處瞎轉悠,或者躲在府裡找些閒書來看,十足是一個甩手大掌櫃,倒落了個寬厚仁義,信人放權的好名聲。
這次進宮之前,趙強一時激憤,本來立下了給皇帝多戴幾頂綠帽子的雄心壯志,入了宮才知道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如今他是大總管,一出門就有好幾個隨從跟著,走到哪裡都是迎來送往,身邊總跟著一大幫人,反倒不像當小太監時那般自由自在。眾目睽睽之下,別說那些非分的事情,就是找陳圓圓去聊會兒天也得琢磨半天,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行。他的府裡有一大幫的僕從,但沒有一個熟悉信任的,也不知道哪個是東廠的臥底,哪個又是皇后的親信,甚覺不便,他想起當初任南書房副總管時伺候過自己的小立子,覺得這小子對自己還算不錯,於是差人去把小立子找來,那小立子還在一個總管那裡做僕人,趙強就把他調到自己府裡,任了管事太監,小立子自然是感激不盡。
卻說這崇禎皇帝,自打第一次在坤寧宮見到陳圓圓以後就被吸引了,一心想將她收納了。可那皇后甚是詭詐,她一頭用陳圓圓勾住了皇上的心,讓他天天往自己宮裡跑,另一頭又怕陳圓圓搶了皇上對自己的恩寵,所以軟硬兼施想盡辦法不讓崇禎沾陳圓圓的身子,崇禎礙著皇后的面子,又不好直接提起收納陳圓圓的事情,只能每天看著圓圓的表演過過乾癮,然後在皇后身上解渴,完全落入皇后設計的轂中,皇后自是美不勝言。
俗話說,這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崇禎越是挨不到陳圓圓的邊兒,越是心癢難耐,不能自己,白天上朝理事時腦子裡經常會閃現出陳圓圓的身影,一下了朝就急匆匆趕到坤寧宮,眼巴巴兒的等著看圓圓的表演,連以前經常熬夜處理政務的習慣也改了,竟像一個戀愛中的少年那樣整天魂不守舍的,弄得滿朝文武都莫名其妙。
這一天傍晚,崇禎下了朝,照例駕臨坤寧宮,他今天打定主意跟皇后攤牌,要了這個陳圓圓。皇后將崇禎迎進宮裡,夫妻二人一起用膳。崇禎說道:「皇后啊,你的這個歌舞班兒進宮已經十多天了吧?」
皇后道:「可不是,算上今天呀,整十八天了,怎麼著,皇上天天看她們表演可是有些膩了?」
崇禎笑道:「呵呵,怎麼會膩呢,自從看了她們的表演,我這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精神也好多了,這都是你的功勞,有你這麼個賢德的皇后,真是朕之福分吶。」這崇禎為了達到佔有陳圓圓的目的,居然也拍起皇后的馬屁來。
皇后受寵若驚的說道:「皇上如此誇獎,臣妾可不敢當,只要您高興,也算臣妾盡到心了。」
崇禎接著說道:「要說這些女子也真是不簡單,十幾天了,每天的表演都有新鮮內容,不重樣兒,尤其是那個叫陳圓圓的,天生麗質,色藝俱佳,風塵之中有此尤物,也真是難得。」
崇禎這話已經含蓄的點明了自己看上了這個陳圓圓,如果皇后是個識相的,就該順坡下驢,建議皇帝就收了這個女子。但皇后偏是個不識相的,聽到崇禎誇獎陳圓圓,立即警覺起來,故意打岔說道:「皇上,您嘗嘗這蓮子甲魚湯如何,這是臣妾特意為您煮的,味道可還順意嗎?」
崇禎嘗了一口甲魚湯,點頭讚道:「嗯,確實不錯,將那御廚們都比下去了,皇后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呀。」他敷衍皇后一句,又把話題轉回來說道:「像陳圓圓這等人才竟然流落風塵,真是可惜了呀。」
皇后聽崇禎還是念及陳圓圓,心中醋意頓聲,酸溜溜的笑道:「可不是嗎,這些女子久歷風塵,整天在男人堆裡周旋,不知學得了多少勾人的本事,自是人見人愛,哪像我們這些香閨裡長大的,一點都不懂得風月,上趕著的還栓不住男人的心。」
崇禎心中不悅,勉強笑著說道:「呵呵,皇后你卻是多心了,這些風塵女子哪裡能同你這等高貴體尊之人相比呀,她們不過是曇花點綴,玩偶戲子而已,當不得真的。」
皇后卻不陰不陽的說道:「那可不一定,這些風塵女子個個出身淫賤,身子不知被多少男人沾惹過,在床榻之上的手段想必也是高明的,讓男人一沾就擱不開手。不過皇上乃一國之尊,而且這宮裡的嬪妃美女也不少,總不至於被這些個殘花敗絮所惑吧!」她故意把陳圓圓說的齷齪不堪,想借此熄了崇禎收納陳圓圓的心思。
那崇禎是個好面子的,見皇后用這些話擠兌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好開口討要陳圓圓了,他心中氣惱,憤然起身就往外走,皇后驚慌的跟著起身,拉住崇禎的衣袖問道:「皇上您要去哪裡?」
崇禎一把甩開皇后的手,大聲沖隨行的太監說道:「走,去鍾粹宮!」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隨行太監立即高聲叫道:「皇上啟駕鍾粹宮!」
皇后見氣走了皇上,心中懊惱,端起桌上那盆甲魚湯狠狠的摔在地上。
第二天上午,崇禎早朝以後回到南書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依然氣憤難消,想自己是堂堂的一國之君,看上了一個美貌的女子居然不能上手,這皇后為了專寵,竟然三番兩次的用話堵自己,無視自己的顏面尊嚴,甚是可惡。他忿忿的自語道:「我乃一國之君,想要什麼就一定能得到,我自己找人去辦,難道還要聽你的恬噪嗎?」他展眼一看在身邊伺候的這幾個太監,個個老氣橫秋唯唯諾諾的樣子,都是辦不成事的,不由想起了趙強,這小子當了大總管,怎麼見天連個人影都不見呢?他問身邊的總管太監道:「趙強來過沒有?」
總管太監回道:「回皇上,趙大總管今天沒來過,按他的規矩一般這個時候他都在府裡聽各房管事的公公們回事兒呢。」
「哦?他還立了規矩?」崇禎奇道。當初林哲做大總管的時候總是變著法兒的湊到崇禎身邊來伺候,隨找隨見,如今趙強有意韜晦,卻是盡量不見崇禎的面。崇禎說道:「去,叫趙強立即來見我。」
「遵旨」總管太監轉身出去了。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兒,趙強到了南書房,給崇禎行禮問安。崇禎打量著趙強問道:「趙強,你當大總管十多天了,都忙些什麼呀?怎麼總也見不到你的面呢?」
趙強答道:「回皇上,這宮中事務繁雜,棘手難調之事甚多,奴婢冷不丁的還真有點應付不了呢。」
「哦?這宮裡還有你趙強感到棘手之事?說來聽聽。」崇禎好奇的問道。
「是,就說昨天吧,外宮兩個收糞桶的雜役打架,相互指責對方幹活偷懶,掌房的首領太監讓我來評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又哪裡能評斷的出呀!」趙強說道。
崇禎整天處理軍國大事,聽到這些細事,反覺新鮮,笑著問道:「呵呵,那你是怎麼處理的?」
「嘿嘿,我呀給他們每人掌嘴二十,然後規定一人負責拉車,一人負責裝糞桶,一天一換班兒。」趙強說道。
「嗯,這倒也是個法子。」崇禎道。
趙強接著說道:「這不,就是剛才又有一事,內宮兩個小太監為爭一個宮女做菜戶,打的頭破血流,報到我那兒。我詢問那宮女,卻只會哭,什麼也說不出來,也分不清楚誰先動的手。」
「哦?那你又是怎麼處理的?」崇禎饒有興趣的問道。
「這事情難說誰對誰錯,既說不清楚,就一併處罰了,每人打二十扳子,發到外宮去做雜役。」趙強滿不在乎的說道。
其實這些細事趙強也是聽下面太監匯報時說起,並沒有親自去處理,只是聽崇禎問,才現搬出來應付。崇禎聽了,卻深有感觸,心道:「讓趙強這麼一個能臣每天去料理這麼瑣屑的事情,也真是委屈了他了。」他有意籠絡趙強,於是問道:「我聽說你的家還留在通州沒有搬回來,有何難處嗎?」
趙強答道:「回皇上,我在京城只有一座小宅院,我那婆娘是個虛榮擺譜的貨,嫌那院子太小,破敗,放不下她的那些家當,死活不肯搬回來,反正我在宮裡也有住處,就由著她了。」
「誒!你既已成家,還是該把家眷接到身邊,再說你如今是大總管了,也該住大一些的宅子。」崇禎說道,然後他轉頭對南書房的總管太監說道:「你去傳旨給戶部,叫他們在皇宮邊上就近選一處府第,修葺好了,撥給趙強居住。」
「遵旨」總管太監說道。
「奴婢謝皇上。」趙強跪地謝恩。
「嗯,起來吧。」崇禎說道,他揮手讓宮裡其他的太監、侍衛們全都退下,他要跟趙強說「正事」了。
崇禎沉默了片刻,咳嗽一聲說道:「趙強呀,我知道讓你來當這個大總管是有點屈才了。不過除了你,我在內宮裡頭還真找不出能辦事又信的過的人,這也是沒辦法呀。」
趙強不知道崇禎神神秘秘的要說什麼事,小心的說道:「皇上過獎了,皇上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給奴婢去辦嗎?」
崇禎猶豫一下,說道:「這皇后宮裡來了一班歌舞伎,你知道吧?」
「奴婢聽說了,說是國丈獻到宮裡,每天在坤寧宮裡表演。」趙強說道。
「是呀,我看了幾天她們的表演,還真是不錯,這些舞孃雖出身風塵,但個個才藝不俗,其中一個叫陳圓圓的更是國色天香,色藝俱佳,深合朕心吶,只可惜是在皇后身邊,卻是難辦。」崇禎倒出心事,他點到為止,知道以趙強的伶俐,肯定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原來如此!」趙強一下明白了崇禎找自己的目的。他對陳圓圓一直關切,所以經常間接的從劉海那裡打探消息,瞭解到皇后專寵,崇禎一直沒能如願沾染陳圓圓,覺得甚好,今天早上,劉海還把昨天崇禎和皇后為了陳圓圓鬧了彆扭的事情稟告了趙強,趙強還心裡叫好兒呢,現在聽崇禎的意思,竟是想繞過皇后,讓自己幫他搞定陳圓圓的事情,一時大感憤懣,心道:「老子還沒來得及給你戴綠帽呢,你倒想佔了我的心上人,還要老子給你拉皮條,還有天理嗎這個!」他假意沒聽明白崇禎的話,說道:「是嗎,沒想到這幫舞孃還能入了皇上的眼,不知在皇后身邊又有什麼難辦的了?」
「這個——」崇禎見趙強沒聽明白,心裡起急,索性直言道:「哼!朕甚喜那個陳圓圓,想收納在身邊,可是皇后仗著她是六宮之主,居然推三阻四,朕貴為一國之君,難道是她想攔就攔的住的嗎!」
「哦,我明白了,皇上您是想將陳圓圓納為妃子,可是皇后又不允,這可有點為難了。」趙強說道。
崇禎心裡盼著趙強能痛痛快快的把這個事情給自己搞定,於是說道:「趙強啊,你不用擔心皇后那裡會怎麼樣,你這是在替朕辦事,一切自有朕給你擔待著。」
趙強見崇禎已經把話挑明,再推脫就是抗旨了,只能用緩兵之計,先拖他幾天再想辦法,於是說道:「奴婢明白了,不過奴婢剛剛入宮,諸般事宜辦起來還不是那麼順手,而且這事礙著皇后,須得秘密進行,所以請皇上容奴婢一些時日。」
「好了,好了,你只管盡心去辦,需要時,朕自會替你做主。」崇禎說道。
趙強辭了崇禎出來,一邊走一邊發愁,原以為有皇后護著,可以幫陳圓圓免了這一難,不想這皇上還就死盯著不放了,為今之際最妥當的辦法是設法將圓圓送出宮去,這樣一來,皇上總不能跑出宮去找人吧,可這個事情自己辦不了,該想個什麼法子呢?他一路想著不知不覺的竟然走到了陳圓圓居住的小院,由於身份顯眼,趙強怕招人猜疑,已經好幾天沒有來看陳圓圓了,如今想到既然皇上讓我給他辦這個事情,那自己往這裡跑也就有了理由,倒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索性大搖大擺的去找陳圓圓去談詞論曲了。
到了晚上,趙強回到自己府中,剛在後堂坐定,小立子就來到後院尋他。小立子走到趙強跟前,悄聲說道:「趙公公,小的有要事向您匯報。」
「哦?你們都下去吧!」趙強讓其他僕人出去,小立子關上房門,走到趙強近前說道:「趙公公,我勸您不要老往坤寧宮的歌舞班那裡跑了。」
「怎麼了?」趙強問道。
「這個,這個,反正是不好!」小立子說道。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咱們是自己人,跟我還用見外嗎?」趙強催促道。
「是這麼回事,我調到您府裡這些天,發現不管您到哪,總有一個小太監在偷偷跟著您,那個小太監是皇后宮裡的,原來跟我是一塊兒的,關係很近,我就找他套問,才知道他是皇后派來專門監視您的,聽他口風,皇后聽說您總往歌舞伎班的院子裡跑,想借這個事來整您吶。您可千萬要留心。」小立子一口氣說完,擔心的看著趙強。
原來皇后設計讓皇上削了趙強的權,可沒想到皇上把趙強給調到宮裡當了大總管,這大內總管在宮內權勢極大,皇后覺得趙強對自己的威脅更大了,一直想找機會抓住趙強的把柄除掉他,所以就專門派人跟蹤,她聽匯報說趙強好幾次跑去找陳圓圓,想起父親周奎曾經說起過,這個趙強當初在周府好像也對陳圓圓起意,覺得這裡面應該可以做點文章,說不定能藉著這個事情除了趙強,所以她吩咐小太監,一旦發現趙強去那個小院,就要立即報告給她。
趙強聽了小立子的話,心中惱恨皇后,同時也覺得這裡面或許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只一時想不明白,他從抽屜裡順手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起身塞給小立子,說道:「行,小立子你夠朋友,你的好兒我趙強忘不了,這點錢你先拿去用,花完了再找我要,你說的事我心裡有數了,去吧。」小立子千恩萬謝的出去了。
趙強坐回椅子,兩眼發直,一動不動,腦子裡翻來覆去的琢磨著皇上、皇后、陳圓圓和自己四個人的關係,一個時辰以後,他雙掌一合站起身來,口中說道:「操,就這麼著吧,你不仁,也別怪老子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