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衛方的靈柩尚未抵達故鄉永寧城,他的次子玉台築在母親西城照容推舉下由天官府任命,永親王蘇台蘊初許可,出任鶴舞郡司水,位在五階。生父去世,為人子者不及下葬即遠行赴任,從禮法上來說是有虧的。然而這件事是做母親的親手操辦,旁人還真不能說什麼。
早在年初蘇台迦嵐請辭的時候,玉台築便向照容提出,希望母親幫他個忙,把他派到鶴舞明州為官。照容初聽自然大吃一驚,看了兒子許久才道:「難道你戀慕上了迦嵐殿下?」
玉台築輕輕點一下頭,照容看了深歎一口氣道:「你啊……真不知你和西城這兩個孩子上輩子種了什麼冤孽,一個個都陷入這樣的情劫。西城戀慕上對他無情意的女子,五年光陰才得一顧,最終還是有緣無份,只得一場慟哭。你呢,你這算什麼?」
玉台築看著母親低聲道:「迦嵐殿下乃人中之凰,孩子跟隨越久戀慕越深。」
「戀慕到甘心為側?」
「迦嵐殿下貴為正親王鶴舞領主,縱為側妃也不算辱沒西城家的門楣。」
西城照容默不作聲,過了許久,又聽玉台築道:「孩兒身為西城家的孩子,從小就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做。倘那不是皇室貴胄,孩兒就是再喜歡,最多也就是象西城那樣『但求一夜夫妻』,不敢向母親開這個口。孩子也想了許久,我們京城五大世家,衛、西城、琴林、紫、黎安。衛為永寧第一世家,三代之前即男為皇后,女尚皇子,雖說三代內主脈沒有進宮的,可放眼宗室有多少家的正妃姓的是衛,端孝親王之妃不正是父親的九堂姐。琴林自不用說,紫家現在還有人在深宮內坐著太皇太后的寶座;至於黎安,前代有宋王妃,本朝有和親王結髮。只有我們西城家,三代以來沒有和皇家結親的,勉強算只有前代選妃進了一個旁系的姑姑,又不得寵,一輩子都是嬪……」
「夠了,你說了半天,不就是想說我們西城家沒有皇親,京城五大世家中論成就位列前茅,可要說和皇家的親近關係卻差了太多。但是,西城家沒有皇親是你祖母大人的決定,歷來外戚取禍多,榮辱皆一代。」
「外戚取禍不過是不知收斂,以裙帶獲官,與外戚身份無關。孩兒倒覺得,與皇家攀一些親對我們西城家有利無害。一來作為皇親,多少有點親緣,也容易受信任;二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皇帝面前也有個骨肉相連之人幫忙說句好話。另外,在不濟……也有一點血脈,留待他日,或能重興……」說到最後這兩句話聲音放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照容。沒想到照容並沒有動怒,反而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道:「你是在說迦嵐親王……確實有一些道理,不管怎麼說總有恆楚家的一點血脈,或許有一日恆楚會從因她而重新開始。」她頓了一下,讓玉台築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娘明白你的意思,你確實是個懂事的孩子,不過……讓娘好好想一段時間,哎……倘若正親王不介意你非白璧之身就好了……」
玉台築跪下來磕一個頭,默默退出,他知道母親明白了他的意思。作為西城家的孩子,就算情濃意切,他也沒有忘掉自己的責任,他這樣決定,雖然甘做側室傷了母親的心,也讓家主沒面子;可從另一方面說,也是讓西城家有了一門皇親,而且是手擁重兵,隨時能一爭天下的蘇台迦嵐。在這山雨欲來的時刻,這樣一門親事或能因此讓西城家在未來的狂風驟雨後依然挺立。
這就像洛西城,在洛遠的從小教育之下,就算是有了「離經叛道」的行為,也出格不到哪裡去。他喜歡也是喜歡朝廷少王傅,不會放縱自己心情去喜歡一個平民女子。對他們而言,這就是名門子弟的責任感,永不越矩。
等到衛家姐弟相繼去世,那日母親對他說「你的說話很有些道理,這件事娘替你辦了」。那一瞬間他悲喜交加,悲勝於喜。悲得是身為人子不能為父送行即遠行千里,更悲自己一段癡情本為兒女之事,原當纏綿悱惻,如今卻與家族興盛相連。照容這一成全,在他何嘗不是壯士斷臂一般,此番遠行若不能贏得迦嵐的心,他便辜負了母親一番苦心;不但要贏得迦嵐的心,在未來的日子裡,為了西城家還需時常得寵,得到一女半兒……
照容為他推薦的是鶴舞司水,據說主意是漣明蘇出的,後者說數次聽迦嵐殿下提起對鶴舞水患的無奈,而他玉台築在鳴鳳時曾以在縣內治水聞名。
他確實從小對水文地理的興趣高於詩詞歌賦,西城家有一個旁系的女子出任過朝廷司水總監,位在三階,是全國河工之首。她在冬官見習進階,又以築堤引水立業,走得不是蘇台文人的正道,雖位階不低,在朝廷和在家族中的地位卻都不高。可玉台築從小和她親近,她整日在河堤上奔忙,膚色黝黑、手如枯木,族中人多笑她粗俗不堪,玷污了西城家貴族優雅。玉台築卻喜歡她見多識廣,在她那裡學了不少修築堤壩、整治河道的知識。少年時照容外放南方某郡,他去住過兩年,當地也是水澤之鄉,他獨愛跟著郡司水東奔西跑。那年郡治洪災,司水也遇難,危難之時他大膽上前指揮眾人堆沙土擋水,又帶著河工親自上堤巡視,牛刀小試即立大功。到鳴鳳後將所學在縣內試用,也是頗有成績。鳴鳳郡守玉夢都曾想因此留他在鳴鳳專司司水,可玉台築一來思念故鄉,二來也怕別人笑話說西城家當家的兒子去當河工,故而婉言謝絕。而今漣明蘇一提出,照容也覺得好法子,鶴舞正缺司水,玉台築擅長此道,此去縱然不能讓他如願,好歹也不會成為笑話,倘因此成就一番事業,到也不辜負西城這個家名。
蘇台迦嵐一行離開襄南向郡治明州出發的時候,同行中增加了幾個人,也就是西城玉台築和他的隨行。看到玉台築出現,迦嵐就是再不敏感也會想到「千里相隨」,更不用說一邊的黎安璇璐不斷用古怪的眼神望向她。相反,玉台築卻表現的磊落大方,京城夏官官署中那個拘謹甚至有些古板的青年,到了襄南彷彿回到了當年瀲灩湖邊讓她一見傾心的模樣。猶如當前,點馬隊中,風吹鬢髮微亂,他也不以為意,攏了幾次不見成效,索性解開束髮,一頭烏髮隨風飛舞,端得意興遄飛、神采飛揚。
迦嵐偶然回身看到他這樣子,心中又是一跳,禁不住頻頻回首。璇璐看在眼裡想笑不敢笑,過了一會兒見她這樣子已經讓身邊的人驚訝,小心翼翼靠馬過去,悄悄拉一下她的衣擺。迦嵐如夢初醒收斂心神,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那人一眼,恰好玉台築也望過來,目光一接那人微微一笑,笑得瀟灑明朗,直讓她心中也溫暖起來。聽到背後有人輕輕一笑,知道是璇璐,迦嵐有些尷尬,快速扭頭望向遠路,便想到前一夜與這司殿就玉台築千里相隨的一段對話。
璇璐說「人家父喪期間都千里萬里的跟過來了,殿下打算怎麼辦?」她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氣道:「大司徒推舉,少宰親自任命,王兄也認可的人,本王當然樂見其一展才學。」璇璐故意誇張的歎了口氣:「只是如此?」
「若是果有才學,本王自然會重用。」
聽到這句話,大約璇璐也知道從她口中逼不出更多,再度歎息一聲隨即告退忙自己的事去了。而她在看著璇璐離開後也重重歎息了一聲,當初她為瀲灩池邊的清朗青年驚動,不假思考的暗示璇璐去探聽口風,事後就後悔了。對於西城家當家嫡出的公子,即便是正親王側妃的身份也委屈了。更何況,當年她聽說這青年暖席禮後又上選妃名冊,下意識的就對人說「這般風華,為賓側實在是可惜」,這句話即便是放在她自己這件事上也是合適的。在京城王府玉台築請求與她同行,她何嘗不知這便是情意表露,而她也明確的拒絕了,心想聰明如他定能知道自己的意思,從此知難而退另擇良配。卻沒有想到這男子不但沒有放棄,反而另尋門路,甚至得到母親照容協助,轉眼間又到了她身邊。
想到這一點迦嵐但覺頭痛不堪,她怕深情,即怕別人對自己情深如海,也怕自己用情過深。當年太傅西城雅常對她說「為人君者當心懷天地,不可拘泥兒女情長」,又說「從來大愛無情」,還說「身為君王當雨露均施,此謂齊家之道,以禮為先,以情為次」。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們已經都生活在鶴舞,西城雅還歎一口氣道:「聖上愛民如子,勤於政務,只可惜在情一字上終不能克制情慾秉持禮法,以至冷落中宮、淡漠殿下,最後換來這一場悲劇……」而她的母親恆楚皇后最後一句話便是「迦嵐,後宮是無情地,你要比別人更無情……」不管是西城雅出於正統的君王理論,還是恆楚皇后三十餘年人生的悲劇總結,蘇台迦嵐從小就明白生為皇家的女兒,最不需要的就是柔情萬種。多情放在文人身上或許是一段佳話,放在君王身上不會有人在乎,或者說一個君王落到要靠多情在歷史上留名,對於王朝和君王本人來說都是悲劇。
又回頭看了一眼玉台築,那青年正和侍衛中的一個軍官說話,暗中又是一聲歎息,心道「本王要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三月下旬,朝廷任命大司徒西城照容為天官大宰,統領六官。改任紫名彥為大司徒代照容之職,提少司禮琴林葉芝為大司禮,葉芝留下的空缺則由璇璐的母親,也就是黎安家當代的族長出任。照容任大宰朝廷上下都沒有什麼反對意見,六官之中她和衛暗如的資歷、才學、官聲、人望向來都在伯仲之間,由她補大宰之缺也算順理成章。另外兩個任命都備受爭議,尤其是紫名彥擔任司徒這一件。紫家公認為春官世家,紫名彥的人生更是徹底的春官生涯,以下位女官進階後出任的都是各宮典瑞,後任和親王府司禮,離開宮廷後始終在春官中任職。即便是外放地方也不曾擔任知縣、知州之類的行政官員,而是司教天府、司樂、典命之類的禮儀官員。紫名彥作為春官,雖因私生活不檢點受到指責,但在典章、禮法上的純熟卻是朝廷中數一數二的。愛紋鏡雅皇帝從來不喜歡紫名彥的為人,卻也曾讚賞說「名彥操持朝廷大典,萬千頭緒而無一絲遺漏。」可是,作為行政官員的能力卻從來不曾被試驗過,一下子出任關係民生大業的地官之首,不得不讓上下人等為她捏一把汗。
照容到天官署工作的第二天,西城衛方的靈柩由郡守府署官明霜護送至京,同行的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昭彤影。而按照安靖國慣例,靈柩抵達的第二天,西城靜選正式迎娶衛家的三公子。
永寧城因為這一輪又一輪的變故而沸沸揚揚,販夫走卒都在茶餘飯後談論官員任命、衛家悲劇,縱然這樣的動盪中還是有一些人家彷彿世外桃源,依然寧靜度日,歌舞昇平,比如晉王府。
晉王這一年已經十九歲,到了應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也有幾家人上門說媒,都是京城裡的名門貴族,也一一被王府司殿的水影婉言拒絕。月中的時候晉王母系的親戚,丹舒遙帶著女兒夕然來拜訪,也提及晉王的婚事,水影沒有明確答覆,過了一會兒還笑吟吟說:「丹將軍,可想親上加親?少將軍品貌具佳,前途無量,我看是王的佳配。」夕然嚇得忙不迭擺手,連聲說自己粗陋配不上晉王。本來只是一句玩笑,晉王卻當了真,一個下午悶悶不樂,最終是水影看了出來,笑著說:「王是主,水影是臣;水影替王選合適的人,可成不成最終還是要王點頭。王的婚事聖上都不干涉,水影萬萬不敢僭越。」
自從恆楚皇后去世,而愛紋鏡又發現德妃怠慢晉王后便不再把蘇台晉交給妃子們撫養,轉而留在自己身邊,由親信的女官長水影照顧。水影自接了這王命之後刻意將晉王往專心學問這一條路上引,讓他琴棋書畫,也鼓勵他涉獵百工,十來年下來養育了一個優雅聰明的王子。晉王不關心朝政,倒不是完全不懂,而是覺得與自己無關。風雲變幻、國計民生,那是姐姐們需要關心的,作為皇子他只要聰慧高雅享受這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即可。朝廷中再多的變幻他也只當故事聽,或許有一些心緒波瀾,為之哀傷或喜悅,可從不曾想過要插手其中。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雖母親早逝舅父又遭受一番波折,蘇台晉的道路卻未曾有半點曲折。皇帝與清揚、迦嵐等的勢力爭奪中既沒有人想拉攏他,也沒有什麼人想要和他過不去。
這一日晉王依然專注於他的南疆地理研究,被他連連問了幾次後,水影終於有些不耐煩,笑著說:「王那麼好奇,索性親自到那邊去看看。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晉王連連點頭當即就要準備行程,水影連連苦笑嘀咕了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在此時宮人來報說朝廷內神官千漓大人來訪,求見少王傅。水影的臉色微微有一些變化,愣了一會兒才說有請,自己站起身向晉王告辭。晉王說了句「請到這裡來不好麼,本王也見見。」水影卻微微一笑:「既然內神官要見水影,還是在我自己那裡比較好。」
關上房門,屏退從人,依然只有日照在一邊侍奉,晉王府司殿這間佈置精美的會客室就顯得安靜得過分也大得過分。千漓在側座上坐著,一身緋衣展示內神官的位階,衣飾上綴著龍眼大的珍珠,是鳴鳳剛到的供品,在她身上便是皇恩浩蕩。水影依然在為洛西城和衛方服喪,一身素衣,妝容也是淡淡的,除了腰間玉珮為先皇所賜等閒不離身,其餘飾品便只束髮的珍珠銀釵,在錦衣華服的千漓面前顯得有幾分黯淡。
日照為賓主沏茶,水影淡淡道:「茶已上,人也已遣散,內神官大人有何見教,開門見山地的說。」千漓咳嗽一聲,下意識看看周圍,但聽水影一聲冷笑道:「大人無需如此,若是在這晉王府水影還不能讓外頭那些人令行禁止,先皇也不會把年幼的皇子交託於我。」
千漓心中還有幾分不放心,也實在想讓面前這個日照也出去,可聽了這句話不敢再遲疑,忽然站起身跪倒在地道:「姐姐在上,請受漓一拜!」
水影起身閃開,皺眉道:「這是做什麼,水影受不起。」一邊說,一邊去扶她,千漓跪著不肯起來,水影拉了幾次沒成,向日照使一個眼色,兩人一起用力千漓也就跪不住了,起身整一下衣衫,看著水影道:「姐姐生我的氣麼?」
「這是什麼話,你我無怨無仇,談得上什麼生氣呢?」
千漓見她神情冷淡,目光中看不到半絲波瀾,恰如面前是陌路之人,知道想讓她認下她這個妹妹沒有那麼容易,略微頓了一下,走到正中,手捏劍訣翩然起舞。
舞是劍舞,若三尺青鋒在手,劍氣凜然;而舞者裙裾飛揚,衣帶輕飄,腰肢曼妙如楊柳扶風;劍氣之剛,舞者之柔,兩相映襯,故而蘇台論及劍舞以女舞為上。千漓的劍舞四節一拍,且舞且詠,然只嘴唇微動並不出聲,只舞八拍略一頓又重頭開始,如此循環往復一連舞了四遍,又一次翩然拜倒,叫了一聲:「姐姐!」
這一次水影沒有躲開,坐在那裡受了她這一拜,唇邊微微有一點笑,可目光冰冷,笑也成了冷然寂寥的寒意。
「美人如玉,其劍如虹;千江月映,皎原花旖。槐蔭初遇,慷慨知己;烽煙輾轉,豈曰無衣……自清渺建國以來千月家人以此舞相認,縱萬水千山,一舞一詠,便知骨肉相連;你既用這支曲子來逼我也不能不認你了,起來吧,漓——」
千漓這才起身,在下首坐下,柔聲道:「姐姐,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她點點頭,過了一會道:「雙親……還有弟弟……怎麼樣了?」
終究是十八年來思之念之血脈相連之人,說到這幾個詞聲音略有些發抖,她自己一發覺便停下暗吸一口氣,就這麼十個字說了三次才完整。
千漓低下頭半天不作聲,但聽水影道:「難道雙親都過去了?」
「若非如此,我……我何至於四處顛沛,招搖撞騙……」說到最後四個字一行淚水沖出,轉眼糊了精緻妝容。
「已經都過去了……怎麼回事?」
「還不是那年北辰入侵,村莊被毀,加之之前已經一年多天災,春天一滴雨都不下,冬天大雪壓塌房子。終於北辰入侵那一次……至於爹,早兩年就病逝了。那會兒凜霜亂得不成樣子,官府也沒這份心思來管我們,我看看在家裡留著也實在過不下去了,咬咬牙跑了出來,水纓女神庇佑,終於叫我活了下來還能見到姐姐。」
水影閉上眼睛微微點一下頭,過了許久才緩緩道:「漓,族歌中最後四句是什麼?」
千漓愣了一下道:「大廈將傾,壯士此心;長虹碧血,終始慎行。」
「是什麼意思?」
「乃是唱千月素殉死清渺,千月家族忠貞不渝。姐姐——你懷疑我麼,我真的是漓是你的親妹妹,你不信,我說些小時候我們兩個在一起的事情給你聽——」
「不用,我知道你是漓。」頓了一下淡淡一笑道:「我在京城聽人說天朗山出現了一個酷似千月素重生的女子,就知道一定是你。前年我到鶴舞求見永親王,也曾留心過一番,可惜未能相遇。」
千漓聽到她這句話心中一暖,一時間兩人之間的隔閡少了許多,她拉了拉椅子靠近水影略帶一點撒嬌道:「那時我在山裡,不知道姐姐來了,否則啊——」
「否則又怎樣呢?若我那時找到了你,難道你就不再是千漓了?」
千漓的臉色頓時變了。
日照走過來輕聲說:「主子,茶涼了。」從她手上接過茶杯重沏了一杯,又為千漓滿上水,重新退到一邊。他這一打岔千漓的神態恢復自然,低眉垂目道:「我在天朗山中冒充祖宗,自知是重罪,姐姐以家法處置便是,漓絕無怨言。」
「你本來就是千月後人,算不上坑蒙拐騙。」
「姐姐不生氣了。」
水影臉色一寒,沉聲道:「漓,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