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中篇 第二十五章患難與共上
    蘇檯曆兩百二十六年十月之後彷彿又安靜了下來,京城貴族間的話題從玉藻前的浪子收心,轉到水影「規模盛大」的定親,一直到「西城照容連小妾的侄子都能培養成材」。十月洛西城按時前往沈留郡赴任,在此之前,水影接連完成了六禮中「納彩、問名、納吉、納徵」四禮,只剩下最後的請期和親迎,等洛西城方便的時候完成。雖然還沒正式拜堂,但六禮完成了四禮,洛西城在禮法上和人們心目中都算是水影的人了。他前往任地之前,連西城照容都嚴肅地告誡他要端莊守禮,不要給自己未來的妻子丟臉,更不要做出有違禮法不貞節之事云云。洛西城哭笑不得的聽訓,連連點頭稱是。

    從九月開始,人事變動忽然頻繁起來,尤其是四位以上京官和地方官的變動,到了十一月,這個變動風潮終於影響到了昭彤影——她被任命為天官巡查使,巡查永州、丹霞一直到京城的數郡。接到這個任命的人第一個反應就是抱著頭慘叫「啊啊啊啊,我不能在京城過年了——我在皇宮吃年夜飯,我要看京城的花燈,我不要在不知道什麼窮鄉僻壤只有幾條破板凳的驛站裡吃白菜土豆,天一黑就上床的度過新年夜!」如此這般叫苦了一陣,趴到書桌上去排行程表,一個時辰後心情頓時變好,管家不明白這是什麼毛病,開口問了一句,當主子的笑瞇瞇道:「只要沒什麼奇怪的事來牽扯,新年正好到丹州。」

    「啊——西城衛大人的地方。」

    「是啊,而且還有大美人。」

    管家費了點時間才想起這個大美人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低聲道:「主子,那美人是和親王的。」

    「胡說!什麼叫做和親王的,和親王迎娶他了還是下聘了?我說你想想,真要是和親王心疼的人還會往丹霞一丟一年半載不過問?照我看」她臉色一沉,冷笑道:「如果你家主子我肯開口要人,你信不信和親王殿下會把人打包好了扎上綵帶塞進轎子抬到我面前?」管家翻了個白眼,確信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連聽都是作孽,找了個借口就往外逃。昭彤影又冷笑兩聲,喃喃道:「看來還是不相信。」

    十一月以後,人事變動也停息下來,在一片祥和中,蘇台王朝進入了第兩百二十七個年頭。

    和上一年相比,蘇檯曆兩百二十六年稱不上風調雨順,蘇郡、沈留郡等幾個中原米中原米糧重鎮都因為連續兩年的旱災而歉收;邊關四鎮中除了鳴鳳,都遭受了或多或少的天災人禍,連鶴舞也有一半領土,也就是天朗山一帶,因為從春天一直延續到夏天的連場暴雨造成了十年來最嚴重的洪澇,道路塌陷、村莊被埋,收成就不用提了。蘇台蘊初十月裡就致書迦嵐,請她同意減免天朗一帶這一年的賦稅,並準備來年春天的救濟。而蘇台其他的幾個郡縣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也有地方官上書朝廷請求減免賦稅,可皇帝偌娜對此不感興趣,更有少司徒衛琳在一邊反覆說朝廷這裡缺錢,那裡少用,在朝堂上應和著皇帝堅稱「那些地方的天災無足輕重,千萬不可聽他們叫苦叫窮,刁民總是想要逃稅賦」。皇帝有這樣的意思,朝廷上有高官,很快就會有地方官仰起鼻息,號稱「豐收」要多繳錢糧。於是,蘇檯曆兩百二十六年,儘管遭受天災的範圍進一步擴大,朝廷卻沒有下達一個減免稅賦的旨意。

    九月裡,凜霜郡守邯鄲琪調任沈留郡太守後,新任都督修築變成的請求並沒有得到充分滿足,原因是冬官在認真考量了歷年上報的文書,以及前一年冬官巡查使在凜霜各邊城巡查結果,最終否決凜霜都督修築新烽火台和碉堡的要求,僅允許整修城樓,撥給的錢糧也比要求的低三成。決定作出後不久衛暗如通過自己的某些途徑得知,當天晚上就衝到丈夫的書房將他說落一番,說他「當了那麼多年高官反而把腦子當糊塗了不成!你是冬官,管地官、天官的事情做什麼,要不要賑災地官去考量,衛琳那混帳東西遲遲不下決定就是讓你來擔這個罪,你還真能往下跳。凜霜要修城防、烽火台是不是?用度合理,理由充足,准了就是,至於有沒有錢,那筆錢做什麼用讓地官們考量去;犯得著你來決定?明年北辰扣邊,這幾處不出錯也就算了,若是失守了,必將責任怪到你冬官身上,你承擔得了?」說的衛簡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看他窘到了極點,衛暗如得勝一樣昂著頭摔門而出。恰好秋水清回家,在長廊上目睹這一幕,這個年輕的女官長只有歎息得分,歎息不管是後宮還是大宰府內宅,家務事永遠最不可理喻的。有幾次她看著雙親水火不容的樣子,實在忍不住說:「既然大家都過不下去,不如離緣算了。」話音未落,兩個剛剛還吵得天翻地覆的人一起蹬著她,然後衛簡歎一口氣哼哼冷笑兩聲往外走,留下衛暗如無奈的看著她說:「我的女兒啊,你沒聽說過勸和不勸分的古訓?這天下哪有勸母親休自己親生父親的女兒,你爹爹的心都要被你氣碎了……」

    和前一年在丹霞不同,蘇檯曆兩百二十七年,水影在晉王府中度過熱鬧的迎新夜,然後享受整整半個月的新年假期。這期間只有一個小小的插曲打擾了她的寧靜生活,那就是某一日日照被晉王叫去後再回來的時候半邊臉腫了起來,問原因,這青年苦笑著說:「奴婢愚笨,惱了殿下。」水影知道他的性格,也不盤問,找來當日晉王身邊伺候的人問話,很快就知道原委。原來凝川七月裡傷癒離開晉王府後居然和晉王有書信往來,這次信中不知道說了日照什麼,晉王忽然大怒將這青年找去不由分說就讓人掌嘴,罵他「水性楊花,對不起司殿大人,勾引人」等等。水影眉頭一皺,先罵負責晉王起居的女官「什麼亂七八糟的信都拿去給晉王看,什麼時候王府裡連平民的信都往上呈了?」那女官萬分委屈的辯解說她自然不敢違背規矩,但凝川走的時候晉王送了她一枚私章,蓋著晉王私章的信誰敢拆?水影聽了更是大怒,又將女官們罵了一遍,氣得臉色都變了。等把人罵夠了,心情略為平靜一下,暗道:隨隨便便把私章給人,也不想想對方拿去寫一封叛逆信拿章一蓋送到官府,他晉王就等著坐牢丟腦袋吧。運氣最好也就是到皇陵去陪鳳林。這晉王還真是一點不知道宮廷爭鬥險惡的人,也對昔日的血雨腥風沒記性;象花子夜那樣對宮廷爭奪記憶深刻的人就不同了,別說莫名其妙的人,就是自己王妃都別想拿到他的私章。

    想著想著怒火又上來,暗道:「一個沒盯著,凝川這傢伙就連晉王都敢勾引,我還真是小看了她。」

    正月裡,玉藻前生下了自己的繼承人,這是一個非常健康漂亮的女嬰,眉目是雙親優點的融合,有白皖漂亮的眼睛和玉藻前秀麗的輪廓,但凡看到的都連聲說「好漂亮的孩子!」孩子出生後兩天,蘇台王朝的神司(國家首席巫女^^)前來祝賀,被玉藻前拉住看自己女兒的前程。神官將孩子抱在眼前看了許久,又問明生辰八字,出生時周邊情景及有無異像,這才笑道:「恭喜恭喜,這孩子是清貴命。」又笑吟吟念道:「簪花閒遊詩酒好,脫罷朝衣換錦袍。」玉藻前聽得眉開眼笑,抱著孩子連親幾口道:「我的心肝寶貝,你和娘一樣是好命。」

    白皖在一邊翻了個白眼喃喃道:「看來娘兒倆如出一轍,游手好閒、拈花惹草!」

    這一年一月末,整個王朝剛剛從新年的散漫中甦醒過來,白皖踏上了返回鶴舞的道路。玉藻前表現的豁然大度,一臉「朝政為重,忙你的去」的凌然;白皖則抱著自己還沒滿月的孩子依依不捨,出發前連著好幾天常常在搖籃邊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甚至三更半夜爬起來跑到孩子房中呆呆的看女兒的睡顏,玉藻前經常一覺醒來看不到枕邊人還以為白皖是不是夢遊。白皖回鶴舞的那天,夫妻兩個很平和的相互道別,反而是襁褓中的嬰兒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風不舒服,哭得天翻地覆,奶娘、侍女想盡法子都哄不下來。好容易等到主子送夫婿回來,奶娘侍女跪了一地,少主子哭得聲音都啞了。玉藻前抱起女兒輕輕搖晃,如此安慰道:「乖乖寶寶,你想爹爹是不是?你爹爹為了讓你能一輩子清貴命奔波勞累去了,寶寶別哭了,哭得你爹爹不捨得走就沒人為你贏得蔭封襲承,一輩子詩酒風流。」也不知為什麼,話音未落嬰兒果然不哭不鬧乖乖睡覺了。

    玉藻前的孩子根據神司的占卜加上做母親的個人愛好,最後命名為「衣羅」,擺滿月酒的那天又驚動了大半名門貴族,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就為母親賺回滿屋子奇珍異寶。在這之後,從黃金單身一下變成妻子又變成母親的玉藻前恢復到以往的生活中,往來於府邸和秋官屬之間,照樣詩酒歌舞、唱酬應答,只不過不再坐擁右抱,暫時的也沒聽說有「入幕之賓」出現。和過去一樣,這位秋官司刑的官運異常平穩,並沒有因為和白皖的成親而發生變化,好的壞得都沒有;而玉藻前對於自己的前程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放在心上,就像她提升為京官時寫給昭彤影的書信上說的:不求聞達,五六年間緋衣在身足矣。

    二月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北辰一反常態的在冰雪尚覆蓋大地的時候發動這一年第一次戰爭,目標是長河關。一輪偷襲之後,長河關城門西側忽然坍塌,北辰騎兵長驅直入。長河關淪陷,北辰踏破關城,橫掃一百餘里,沿途燒殺搶掠、十室九空。等破寒軍兩萬主力從長州兼程倍道而至時北辰已將周邊掠奪一空,帶著大量糧草輜重、子女玉帛心滿意足的退出長河關。援救的將軍得到的是一個燒燬大半、幾乎可以說是空城的長河關,連敵軍的影子都不曾看到一個。

    凜霜急報進京,朝野嘩然。

    原本關城失守,負責任的應該是守將,然而這位守將已經捐軀,再往上就該問責於主將和凜霜都督。不過,這一次的事略微有些不同,長河關失守有一個「緣故」——關城崩塌。

    就像衛暗如年前預測的那樣,凜霜都督果然將所有的責任推卸到關城年久失修上,也就是推卸到了朝廷冬官大司空衛簡的決斷上。偌娜收到邊關文書在早朝上痛斥大司空,接著牆倒眾人推,當夜除了實在沒什麼關係的春、秋兩官,其餘四官屬都有大量折子彈劾衛簡。份量最重的當然是地官少司徒衛琳的一道折子——彈劾衛簡越權擅斷。

    這一道折子切中要害,皇帝要等的也正是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鋪天蓋地的彈劾中,衛簡唯一能選擇的是上一道折子承認過失,並請求皇帝懲罰。或許是他的認罪態度讓年輕的皇帝滿意,朝堂上他得到了「解職聽候查辦,暫閉門思過」的處罰。在蘇台官場上,這樣的處罰算不上嚴重,也算不上官場生涯的終止。一般來說,閉門思過三五個月後會降一兩階外放一個沒有油水的郡縣,然後,從新開始。

    大司空上書請罪和受到皇帝旨意的時候都不在京城,而是慣例的去參加京畿水口的放水祭奠。京畿灌溉最主要的水源是白水江,蘇台元年高祖皇帝下令於白水江合適的地方開挖水渠,以增加京畿灌溉面積,減少旱澇影響。經過幾年的勘探,當時的冬官司水選定一個名叫信陽的地方為取水口,開挖三條渠道,確確實實減少了旱澇對京畿農作的影響。這三條渠道每年冬季鎖水清淤,翌年初春放水灌溉,每年放水都要舉行隆重的祭水典禮。出於對當年那位司水的敬重,每年參加放水祭奠的不是慣例的春官,而是由大司空親自主持。

    主持完莊嚴的祭水典禮,回到驛站還沒坐穩聖旨就到了眼前。領旨謝恩後衛簡腦海中一片空白,往後的那幾天是他近五十年時光中最難熬的歲月。

    他出生於京畿殷實人家,是家中獨子,從小備受寵愛也被寄予很高的期望,正是這種寵愛和期望讓他有了和女子一樣的凌雲志向,他崇幕流雲錯,幻想著有朝一日能位極人臣。接下來的事發生的像他希望的那樣順利,京考榜首,被名門衛家看中,與衛家繼承人成親;然後,靠著衛家的輔佐和妻子在朝堂上相互協助,果然到了一位大司馬。雖然和妻子不和睦,終於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女兒,衛簡也因此從不曾後悔過自己當年的選擇,儘管在看到漣明蘇舉案齊眉的美滿家庭時也有那麼一點點羨慕。對他來說,官場上的榮耀就是生命,他可以以此來冷對一切,只要他還是一位官,一切關於他「失寵」的嘲笑就只能在他背後聽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出現;只要他還是一位官,妻子身邊的俊美男子們就不敢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一瞬間,他失去了為之努力一生的東西。

    看到東城「衛府」的金字招牌時,前任大司空深深吸了一口氣。懷著一種奇妙的心情,衛簡一入永寧城城門就將打發從人先行回家,自己只留了兩個親隨,安步當車慢慢走向家中。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害怕回家的,相比官場上的受挫,他更怕在另一個「戰場」也是一敗塗地。有時候衛簡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和衛暗如兩人會鬧到這種不可調和的地步,永寧城中夫妻倆都是高官的也不是只有他們一家,最典型的就是他那妻弟衛方,一樣高官厚祿照樣和妻子情深意重;甚至連年輕貌美、性情柔順的側室都無法將照容的心從他身上拉開一絲半點。若說他性情不夠柔順,衛方也不是什麼乖巧溫順的人,想來想去大概只能怪他一度官位在妻子之上吧。或者說,衛暗如不像西城照容那樣有寬宏胸襟。

    這些年來他還能安住玉堂春全靠他在官場上的成就,衛家的人再實際不過,清楚明白什麼是「利益所在」。衛暗如就算是再怎麼看他不順眼,還是要倚重他在官場上的勢力,也就會好好的約束小妾們,至少明處給足他面子。然而,當他的利用價值消失之後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大宰沒有側室,但有三個親侍,最年長的那個也出自官宦人家,母系這些年磕磕碰碰居然也到了五階在南方當知州,這位同時也是暗如次子的生父。當初衛暗如在外放時生下次子,一度想將這親侍提拔為側室,寫信給衛簡徵求他的同意,被他一口回絕。在京城的衛簡告訴妻子,她願娶幾個小妾,要生多少庶子他都不在乎,但有一點,衛家的繼承人只能是秋水清,而且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哪怕那麼一點點地威脅到秋水清。當時衛暗如答應了他的條件,現在想想那個人那麼多年下來也是很委屈的吧,他還是大司空的時候自然不敢多說一個字,至少不敢讓他聽見,而現在他前途難卜,那個人還有他的兒子,大概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看了。

    這麼想著,衛簡終於踏上了大宰府正門的台階。

    一抬頭,立刻吃了一驚。衛家的正門除了年節、祭祀或貴賓來訪很少打開,家主進出都走東西角門,可這日不知為什麼正門打開,往裡面看進去僕婦立了一路。管家從裡面飛奔出來恭迎姑爺回府,衛簡皺著眉進府,先問當家在不在,回答說當家主人在內堂等他;又問什麼貴賓需要大開中門;管家笑了起來說哪有什麼貴客,是說姑爺遠行歸來主子早上吩咐開中門迎接。衛簡又皺了下眉,不知道妻子在玩什麼花樣,暗道「我丟官你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大開中門慶賀麼?」

    等換過衣服,略整衣冠,貼身小廝說當家的主子有請,他冷笑起來,暗道:「來了,來了,等不及要享受嘲弄人的快樂。」

    衛暗如在「春雨廳」等自己的結髮夫婿,身邊伺候的都是跟隨多年的心腹,見衛簡進來起身微微點頭,示意他在身邊坐下,又一揮手讓從人退下。衛簡看著她,從目光裡看不出嘲弄的意味,他緩緩坐下,抿了口茶。

    「祭水大典還順利麼?」

    「程式而已。」

    「回來的路上呢?」

    衛簡冷笑兩聲:「如卿所願,誠恐誠惶,失魂落魄。」

    衛暗如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

    「女官啊,下官想來想去怎麼覺得這次的事像是專門作好了套子等令尊大人跳進去?」

    秋水清看看黎安璇璐輕輕聳了下肩:「我也這麼覺得。好像就是為了讓我爹爹丟官才讓長河關失守的。」

    迦嵐正親王府司殿黎安璇璐和秋水清一樣十一歲入宮,從下位女官開始見習進階,也和秋水清一樣,未到服禮即通過見習正式擁有位階;其後十餘年,在後宮中長袖善舞,建立自己的基業。璇璐與秋水清同齡,且同一批入宮,在後宮女官之間,這樣的「交情」往往導致南轅北轍的後果。有些人因為這樣的經歷而惺惺相惜,終身好友;另一半人卻反目成仇或老死不相往來,相比較,後一種人數更多。璇璐和秋水清,都是首屈一指名門出生,卻沒有因為後宮相互傾軋的傳統而反目成仇;因為種種原因,她們從第一輪訓練完成後就不曾在同一個宮苑服務過,也因此沒有結仇的機會。等兩人長大成人,本身有錯綜複雜親屬關係的兩個女子意識到在後宮這樣的地方,能有一個象各自這樣身份才幹的人相互守望,要比增添一個隨時準備落井下石的仇敵強百倍。

    「你那十四姑姑居功甚偉。」

    「是啊,她娶了琴林家的男人就忘了自己姓衛,安下心來給琴林家當走狗,也不知那家許了她什麼。哼哼,琴林拂霄再怎麼出身不正也不會輪到她衛琳的女兒做琴林家的當家,真不知她在圖什麼。」

    「我記得大司空以前是和親王繼位的,有沒有想過請和親王大人出面說兩句話?」

    秋水清冷笑起來,搖頭道:「得了得了,還去求和親王呢。」四周看看,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要我看,事情就壞在和親王身上。」

    「怎麼說……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告訴卿,還會在卿面前提起?」

    璇璐笑了笑,並不回口。

    「家父當年確實和親王繼位,一來兩位皇女都不是嫡出,和親王到底是長女;二來和親王已然成人,才華橫溢,比尚未成人的皇子更有利於蘇台。然而,皇上登基後家父就一心一意侍奉皇帝。此次和親王回京後曾讓少司空給家父送了不少錢,說是感謝當年家父為她出的力,被家父以『官員不得擅收駐外王爵錢物』婉拒了;還有件事卿也該聽說過,那場鬧劇……」

    「琴林家那位嫡出的小姐送外室來拉攏大司空,結果令尊帶著卿的兩個弟弟去『接收』那件事?這也算京城裡的大笑話。」

    「琴林家這位小姐給出嫁的男子送美人,乃是誘人通姦,依律當杖刑一百、戴枷遊街示眾三日。家母當初真想讓琴林家的小姐知道什麼是規矩,至少打她一頓,最後琴林家那兩位都來道歉,又先後請動蘭少司寇和宋王來說情,這才作罷。要我說,管誰來求情,先把人扭到春官門口當場擊鼓,看他琴林家有沒有臉出來見人。」

    「蘭司寇……對了,女官在宮中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言……」

    「什麼?啊——」她瞬間領悟對方的意思,苦笑道:「可是說皇后乃是和親王培養出來的這個傳言?」

    「是不是真的?」

    「卿當我是什麼人啊?在後宮也不見得事事都知道。不過,少司寇是永州人氏,皇后十五歲那年跟少司寇回鄉祭祖,此後留在故鄉多年,認識永州領主的和親王也不奇怪。要說是和親王一手栽培出來的……不敢這麼斷言。」

    「如果此言為真……」黎安璇璐大笑起來:「你們家與和親王還真是有不小的梁子了。記得提蘭卿頌的時候大宰是反對的。」

    「若論少司寇,有的是比蘭大人更合適的。」

    「但是,和親王看重蘭大人。」

    「不錯——所以,家父此事大概是和親王給我們衛家的一個警告。若真是如此……下一個恐怕就是西城家了。」

    璇璐皺著眉想了一會,緩緩道:「如果是西城家,會從哪一個下手?我看……弄得不好,還是你們衛家的人。」

    「方叔叔?」

    她微微點頭,而秋水清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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