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中篇 第一章 若個書生萬戶侯 4
    「記得當初太子傅對本王說:當時廷臣皆以為皇家顏面遠比一個臣子的顏面重得多,何況還是一個男人。富貴棄夫並不稀罕,身為臣子更應當以維護皇家榮譽為己任,宛明期不依不饒乃是自取死路。然而臣但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秋之隱瞞婚史騙取王子,錯本不在皇家,正親王殿下本當秉公執法為宛明期要一個公道。臣當時也在京城,與宛明期有數面之緣,那人慷慨豪俠而一腔柔情,乃是難得的人物。依臣之間明期所求不過是秋之向他謝罪,認下親生女兒,他想要的不過是相信朝廷對臣子一視同仁,並非真的要正親王之子下堂。然而,朝廷叫他失望了。他的部下反出玉瓏關時說『我等為朝廷捨生忘死,忠君之心何嘗遜於什麼正親王的女婿,可皇上只要女婿不要我們這些將士,那我們也不希罕這個朝廷。』

    「本王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太子傅所教授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兒亡,兒不得不亡』的道理,那時聽太子傅說了那般樣的一段話,本王所受驚動難以描述。」

    昭彤影輕輕咳嗽了一聲又微微一笑:「在臣看來,太子傅所言尚未盡。」

    迦嵐愣了一下,正要說「那你怎麼看」,目光一轉看到她丟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彷彿在說「真的要聽,我保證是不中聽的話哦」。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我怎麼就挑了個滿腦子大逆不道的傢伙在身邊,可真要說不聽,心裡又癢癢,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太子傅所言未盡,那麼書記又是怎樣切中要害呢?」

    「殿下覺得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還是百姓的天下?」

    「先人云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既然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那麼百姓春耕秋收納稅服調奉養皇帝,奉養我們這些官員又有何用?」

    迦嵐哈哈一笑:「君臣有序乃是為了治國,天下一日無主則天下大亂,百姓沒有了學習的榜樣,沒有約束的法律,沒有人為之調和梳理,國不復國。」

    「殿下所言既是。臣以為治國之道以奉法第一,君王以法御臣,臣子以法治民,而百姓奉公守法,自然天下太平。太子傅所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言甚是。然宛明期之事豈止王子犯法不與庶民同罪這麼簡單,而是朝廷自始至終不曾想到過『律法』二字。倘不能維護律法,天下公道不存,那要朝廷何用?」

    迦嵐淡淡一笑:「書記啊,這一次你總算沒有說出叫本王大吃一驚的話,難得。」

    昭彤影也愣了一下,隨即在塌上換成跪姿深深伏下:「原來殿下早有所悟,臣惶恐。」

    迦嵐臉色一寒:「難道在書記心中本王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了?」

    她再拜:「臣惶恐。」

    蘇台迦嵐揮了揮手:「罷了罷了,省了這套裝可憐的表演,本王還不明白你,你昭彤影打生下來那天起就膽大包天,你也有惶恐之心,省了吧。」

    昭彤影抬起頭:「殿下——」

    「行了行了,收起你這一套。下次觸怒聖上的時候記得拿出來用,省的每次都要本王賠笑臉給你求情,在本王面前就免了。」略微停了一下,緩緩道:「你說,此時宛明期在做些什麼?」

    此時,宛明期也在享受自己的新年假期,而且也是在陪伴主君。當今南平皇帝名叫路臻,昔日的四皇子,也是在他倉皇出逃幾乎陷於絕境之時第一個伸出援手的南平貴族。當時他狼狽不堪,糧食耗盡,而受傷的小女兒高燒不退神志迷糊。而路臻在知道他是蘇台名將宛明期後居然毫不懷疑,當即將他帶進重鎮蕭關,善待他的部將,給他們糧草補給,又延請大夫給他女兒治病。其間半月光陰不曾問他為何叛逃,也不曾提出要求。

    女兒脫離危險之後他向年輕的皇子講述了自己的悲劇人生,路臻認真地聽著然後對他說:「既然沒有地方去,就先在本王身邊住下吧,等你想好了再決定不遲。」

    在他發誓效忠南平並拿下玉瓏關後問年輕的皇子:「殿下毫不猶豫的跟臣進入安靖,難道不怕臣倒反?」

    路臻哈哈一笑說:「你倒反,本王一定殺了你。」然後很認真地補充:「不過,本王會撫養你的女兒,當自己的孩子養大。」

    宛明期並沒有背叛路臻,相反的作為對南平收留的回報,他獻上了玉瓏關;而作為對路臻的回報,他輔佐他得到了至尊之位。宛明期也知道在南平朝廷他是個不受歡迎的角色,更知道如果沒有皇帝的回護,他早死多次,然而他不在乎,依舊隨心所欲。或許是仗著年長路臻不少,按自然規律應該會比這個依仗早離開人世。

    「明期——」皇帝笑吟吟的看著他,宛明期收斂心神洗耳恭聽,心想皇帝大過年的特意把他叫到宮裡又遣開從人,所要談的恐怕是與南平十一選王部最近與右賢王之間的動作有關的事情。

    「我說明期啊,你那女兒還是杳無音信麼?」

    宛明期著實愣了半天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又愣了半晌才道:「是啊……不,也不算沒有音信,前些日子有人帶來一封平安信。」

    「哦——那孩子怎樣?」

    「托皇上鴻福,那孩子應該還過得不錯。」

    看他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南平皇帝放聲大笑,指著他道:「全天下也只有川兒才能讓朕的宛愛卿束手無策了吧。」

    宛明期苦笑道:「臣教子無方。」

    皇帝故意扳著臉點點頭:「的確是卿叫子無方。朕的侄兒逼婚確實不對,可川兒大可來告訴朕啊,怎麼就一走了之了呢。讓朕一年來寢食難安,罪該萬死。」

    宛明期苦笑不語。

    皇帝歎了口氣:「朕難道像是會逼婚的無道之主,要逼得川兒出此下策?」

    宛明期深施一禮:「是臣罪該萬死。」

    「哦?」

    「是臣逼女兒嫁與日輪殿下,臣女並非不信任陛下,而是和臣這個做爹爹的慪氣,這才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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