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本來已經吃過飯,可為了不讓新來的美人兒孤單,又叫了一碗粥,有一下沒一下劃拉,笑瞇瞇看那人狼吞虎嚥。直到他心滿意足放下筷子才慇勤道:「日照啊,你怎麼到這個地方來了?」頓了頓,眨眨眼睛道:「難道是來找我的?」
日照的臉色當場青了大半,心道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昭彤影的朋友就是這個模樣了——一般的好色無行!想著目光就不由自主避開眼前人,往同樣在吃飯的青衫男子看去。見他年紀三十開外,眉目算得上端正,可面色蒼白象是大病初癒的模樣;雖帶平和笑容,可眼角眉梢總有三分肅殺之氣,不經意間一個眼神就叫人心慌。他本來只是好奇的看過去,可一看就覺得眼熟,可又說不出到底哪裡見過,心裡頓時就像有只小貓在撓撓,難過得發慌。忍不住一次次看過去,看得不要說那青衣男子,就連玉藻前也好奇的一次次把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
青衣男子終於放下筷子轉過頭來望定日照,微笑道:「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敢問……這位先生,以前可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面熟得很。」
此人微微一笑:「聽口音,小兄弟可是從京城來的?」
「正是。」
「在下已經十來年不曾踏入京城。」
日照一笑:「那或許是在下認錯了。」
此人又道:「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日照微微欠身:「我沒有家名,賤字日照。」說話間仔細觀看他的表情,果然日照二字一出口,那人的眉微微一皺顯然對這個名字也是有些印象的。果然那人又一笑:「日照——好名字。」
「這是主子賜的。」
那人又是一挑眉,目光在日照身上掃了一遍微露驚訝之色,彷彿驚訝於這麼一個氣質優雅的青年居然為人奴僕。掃了那麼一遍後開口道:「京城是個好地方啊,我聽人說天子腳下繁華富庶,一直都很想去。小兄弟既然生在這麼好的地方,又做什麼跑到這山高水遠的地方?而且,剛剛我聽小兄弟你和掌櫃的說話,看樣子還要趕著去鶴舞。小兄弟一路前來,應該知道前面不太平吧?」
日照又微微欠身:「多謝先生關心。只是日照有必須作的事情。」
「哦——」
「在下是來尋找主子的。」
「令主現在何處?」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必定在這沈縣以北。」
那人尚未開口玉藻前搶先道:「啊呀,我說日照啊,你也看到了,為了防止山賊此地縣令緊閉城門,什麼人都不能過去。再說,就算你有本事能出這城,你可聽說,官府的人都死在道上屍骨不存呢!」
日照微微一笑:「生死由命。」
玉藻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一樣是養侍從,怎麼就有人這麼好福氣,養得出一個生死相隨的。又想想自己在京城宅子裡那幾個親從,若是自己有了難能不能有人和他一般不顧生死,盤算了半天臉一黑。心想得了吧,這一次出門問那兩個人哪個願跟著伺候,結果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來推去,最後都苦著臉說主子我們沒出過遠路,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甚至還有一個說「風餐露宿的都是荒山野嶺,我怕老虎」,氣得她臉色發白心道果然只能拿來暖床,其他的一無用處。想到這裡一陣鬱悶,咳嗽一聲,也不顧那兩個人到底歡迎不歡迎,笑吟吟湊過去道:「這位先生大名?」
「瑛白。」
一旁掌櫃見這幾人談的投機,湊過來道:「瑛先生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在我們沈縣救了不少人。就是為了救人連自己都累病了,這會兒山賊堵了道,瑛先生被我們這些人拖累壞了。」
瑛白擺擺手道:「掌櫃千萬不要這樣說。既然學了岐黃之術就是用來治病救人,至於生病,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病,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不過,掌櫃的,就真的沒有法子過去麼?」
那掌櫃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瑛先生,要去鶴舞,出了我們這縣城,不管走哪條道都要過潮陽,可潮陽縣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這朝廷也不知道怎的,我們的郡守大人不知道是糊塗了還是被金銀晃瞎了眼,讓豬油蒙了心,這麼久了一兵一卒都沒來。」一邊說一邊歎氣,此時另一張桌子上有人叫掌櫃的,搖頭晃腦就過去了。
玉藻前笑笑說:「這位大嫂委實有趣」,說罷望向瑛白:「先生長居鶴舞。我聽說鶴舞領主大人將郡中治理的風調雨順,可有此事?」
「一點不假。雖然不能說鶴舞盡皆安居樂業,至少明州一帶那可以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了不起!那麼——輔佐迦嵐殿下和永親王殿下的幾個臣子又是怎麼樣?」
「鶴舞少宰秋林大人品行高貴,更是治國之能臣,乃是鶴舞大小官員的典範;司徒黎安大人兢兢業業,兩袖清風。上行下效,領主心懷社稷,永親王仁善愛民,上行下效,官員們各自用命。」
「照先生這麼說,鶴舞竟然是沒有一個貪官污吏,不見任何冤獄屈鬼的世外桃源、人間天堂麼?」
瑛白神色微變,目光頓時銳利如劍,在玉藻前身上一掃,隨即淡淡道:「是不是人人如此我不知道。不過領主、永親王和少宰、司徒等幾位大人確實是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啊——」玉藻前唇邊帶笑,若有所思。
「司寇大人呢?」日照忽然道:「司寇白皖大人如何?」
那人一愣,思量許久才道:「司寇公正。」
玉藻前大笑道:「先生不愧是鶴舞人,一番故土之情盡皆展現。」瑛白聽了也是哈哈一笑。
當夜的確沒有空房,那掌櫃一番勸說,加上玉藻前在一邊幫忙,瑛白又客氣,日照想了一會也就答應和瑛白住在一起。兩人進了房,小二送來洗漱用水後退出,日照將門關好又側耳傾聽覺得外面沒有人了,這才轉身走到內間撩袍跪倒,叩首道:「晉王府宮侍日照叩見鶴舞司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