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上篇 第七章 燕宋秦吳千萬里 三
    草草離亭鞍馬,從遠道、此地分襟。燕宋秦吳千萬里,無辭一醉。野棠開,江草濕,佇立,沾泣,征騎駸駸。

    古來皎原、雲橋均是送別之地,出入京城必經之地、南來北往匯聚於此,遷客騷人各懷心情。皎原滿山花開,雲橋楊柳堆煙,折一支花,贈一支柳;燕亭再進一杯酒,雲橋唱斷陽關詞。

    京城遠去,北上西行過雲橋,南下東去走皎原,此地自古而來上演多少人間悲喜劇;有多少才子賦詩、佳人落淚,又有多少骨肉分離、勞燕分飛。也不知道送走多少躊躇滿志的少年,看過幾多嘗盡炎涼的遷客。

    雲橋橫跨流玉河,為青石長橋,其上有百鳥朝鳳的雕塑,配上水清如碧的流玉河和兩岸青山似黛、田園如織。比起奇山異水的皎原,別有山高水長、氣韻萬千之態。雲橋一帶,遍植柳樹,綿延數十里直入京城。如此春末,驅車官道,楊柳如織婆娑成姿,別有倚馬斜橋醉酒高樓的衝動。

    只可惜,車馬轆轆而過多半是南來北往營營生計。這一日雲橋之上又送走宦游之人,送別之禮大同小異,無非清酒三杯,歌一遍;送行的有讀書人,作一首送別之詩以贈;而不作詩的,折下橋邊楊柳,遠行無所持,聊贈一支春。唯獨不同的是,此次前來送別的人非富即貴,一個橋上但看朱衣紫衫,偶然兩個服緋的都沒資格上橋敬酒。待到日上中天,遠行的人揮一揮手,此地分襟,燕宋秦吳千萬里。

    而送行的人猶自眺望,直到車馬遠去才三三兩兩踏上回程,一轉身,就有人收拾起堆砌了一上午的戀戀不捨,唇邊一絲冷笑,從鼻子裡哼哼兩三聲,而且還要當著別人的面哼哼,好像不這麼做就不能讓人感受到他是如何不屑於那群遠行之人。也有人沒有奇怪表情但是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從人員選定到宮闈秘聞,總之要表現一下他比其他人更有門路知道的消息更多。

    昭彤影站在雲橋之端最後看一眼列隊遠去的士卒和高高飄揚的「西城」旗幟,歎一口氣。玉藻前聳了下肩,一把拽著往後走,一邊哼了一聲:「行了,你玩什麼花樣連你那正親王都騙過,可惜騙不了我,別害死了人家還在這裡裝模作樣。」

    她一挑眉:「胡說八道。」

    「胡說麼?可憐花子夜親王殿下,以為就只有琴林家那兩位不知好歹斷他手臂,這兩天快把皇宮鬧翻過來了,連正親王妃都跟著受罪。卻沒想到在其中加了一刀的人可不止那兩個,還有你殿上書記和少司馬兩個。」

    她神色頓變,甩過一個「你閉嘴」的眼神,但看那人神色平和,大有南斷山崩於前色不變的架勢,略一思索,突然笑了起來。用力推了玉藻前一下,瞇起眼睛道:「我倒不知道司刑大人原來耳目如此精通。」

    玉藻前也從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一個白眼拋過去,意思很簡單「沒一點本事我能在五六年內爬到四位」。昭彤影此時腦海中已經把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人上上下下排了一遍,還是想不出對方從何得知。索性也不想了,笑了笑道:「她是我至交好友,我害她做什麼。」

    「她是你昔日至交不錯,卻不知道還是不是今日的好友?更何況各為其主。永平親王謀反一事的內幕看樣子你也已經知道了,對麼?」

    她含笑不語。

    蘇台歷史兩百二十一年,愛紋鏡雅皇帝的族妹,也就是其母敬皇帝在任時的正親王獨女——永平親王蘇台丹綾勾結將軍木.世英等人密謀朝廷。蘇台丹綾出生於蘇檯曆兩百年,也就是愛紋鏡雅登基後的第三年,是前任正親王最小的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兒。很多人都說這個孩子出生的不是時候,若是早上三年,作為正親王世子,在皇帝沒有女兒的情況下,順理成章將成為繼位者。也許為了有所彌補,前任正親王去世後愛紋鏡雅封丹綾為永平親王,並以蘇台興盛之所蘇縣為封地,允其三代襲王位,比照皇長女待遇。

    愛紋鏡雅在位的時候丹綾尚能安分守己,且以出色的才幹受皇帝重用,皇帝駕崩那年尚且年少於清楊的丹綾已經在大司徒的職位上。然而,年少新君和男性正親王的出現刺激了這個青年女子的野心,又或者早在愛紋鏡雅臥病之時「奪回本來應該屬於自己的皇位」的念頭就已經悄然抬頭。

    到了蘇檯曆兩百二十一年,少司徒西城照容發現地官庫銀被大量挪用,緊接著巡視州郡的外府璉明蘇在鳴鳳郡賬冊中發現幾萬石官糧神秘失蹤。

    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一個人,大司徒蘇台丹綾。然而,丹綾與京畿九門提督、停雲營主將木世英相互勾結,把握京城兵權;而宗室並不相信丹綾有叛變之心,致使花子夜難以秘密調動外省兵馬進京勤王。

    這個時候的丹綾,一面積極拉攏大臣,一面花言巧語的哄騙皇太后和宗室,尤其是獲得端孝親王的信任;正當她一切準備妥當,一聲令下三軍齊發,先沖朝陽門,後入禁宮,待到俘獲偌娜,先凌朝攝政一段時間,再逼其退位。

    兵到朝陽門,守衛均是九城兵馬府的人,說好了屆時打開宮門,趁夜殺入內宮殺內庭禁衛軍一個措手不及。

    那一夜明月當空,流雲悠悠,丹綾在馬上放聲大笑,笑從此江山在手,笑聲朗朗中但看城門打開,她在笑聲中策馬而入。

    然而,笑聲未絕,才過金水橋但聽城頭鼓聲雷動,一回身,城上一排弓箭手明晃晃幾百支箭對準了他們;而城門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合攏,將她的部隊一截為二。

    她還來不及反映,火光亮處,一人白盔白甲出現在迎風樓上,喝道「叛臣,還不放下刀劍、束手就擒!」

    火光下,身材修長、風姿英秀,乃是時任蕭關都督邯鄲蓼。

    丹綾一見邯鄲蓼自知大勢以去,擲劍下馬,從容道:「殺本王一人即可,與眾將士無關。」

    丹綾並沒有被殺,花子夜念其尊貴,免死罪終身軟禁敬皇帝之陵。

    事後人們才知道花子夜手中居然有愛紋鏡雅的遺詔,是給駐守在京城周圍蕭關、天祐關兩關都督,見詔如見君,速領軍返京平定永平親王叛亂。花子夜就是靠這份遺詔秘密調動蕭關兵馬,同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撤換九城兵馬司和停雲營兵馬,盡數換為邯鄲蓼帶來的蕭關精兵。

    千里傳詔的是後宮女官長衛秋水清,然而在此之前有人親眼看到晉王府司殿、少王傅水影從太學院東閣拿了什麼東西坐上馬車進了正親王府;當夜,秋水清就聲稱其父臥病在外,告假出京。

    玉藻前望向昭彤影,微笑道:「當年她能拿出針對永平親王的遺詔,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不會拿出一份針對迦嵐親王的遺詔。所以,此時此地,你怕是和琴林家那兩個人一樣,一刻都不想看她留在京城。」

    起點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