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日常早朝均在皇宮前進的鸞鳳殿,為於昭明殿之後,九間九進,上覆青色琉璃瓦,下鋪金磚,其間以深紫配赤金;柱、攔、垂幔、地毯上凰飛鳳舞牡丹盛開。
臣子跪在丹樨上,低著頭,恭恭敬敬聽內臣宣讀聖旨。
「以西城衛方為郡守,以少王傅水影為司制、和親王府文書明霜為主簿……」
三個人伏地領旨謝恩,站起時為首的新任郡守悄悄看一眼身後兩個人,唇邊不為人知的露出一點苦笑。隨即三人中唯一一個位階太低的人退出殿外,這一次任命中大概也只有他能夠慶幸一些,因為位階從七位提升到了郡守主簿需要的六位。
可剩下的兩個人顯然快樂不到哪裡去,衛方反正很早就知道自己被外放。消息傳來的時候就像衛暗如想的那樣,西城家又有人上門「瞭解詳情」。這一次大宰一臉無辜說「我可不是故意讓你們夫妻分離,誰叫你那一日大司徒府議事表現出眾,這是大司徒親自點的。司徒大人說丹霞郡需派遣一位忠厚仁善又精通文武兩道之人,西城衛方是良選。」
當時照容回過頭來一臉驚訝得看著他彷彿在說「同床共枕那麼多年,原來你是如此了不起的一個人?」看得他只好苦笑兩聲,承認自己是自作孽。
這一日早朝時間並不長,衛方出了殿先問明霜何在,果然那青年沒有走,在外候著他出來。衛方心中一喜,暗道「雖然是和親王愛寵,可是這個時候能夠知道留在這裡等我出來安排工作,看樣子不是太難相處的人」。明霜上前行禮道:「屬下突然調任,實在不知道如何做事,但盼大人指點。」他笑了笑道:「主簿不過文書往來罷了,沒有什麼麻煩的。到丹霞郡山高路遠,你若是願意,路上我慢慢教你。至於這些天,也不急什麼,此別京城沒有三兩年怕是難以回來,你做些準備去吧。明天再到夏官屬找本官。」
雖在和他說話,衛方的目光總有點游移,像找什麼人。明霜雖然納悶也不方便問,如此一番話下來退朝的官員都走得差不多了,衛方的眉微微皺了那麼一下隨即招呼他走路。明霜頓時明白了原委,暗自道「少王傅果然好大架子。」
這一日人事任命簡直讓下朝的官員象開了鍋似的,但凡平常說得上幾句話的都湊在一起嘀咕。昭彤影走出沒多遠先被玉藻前抓住而後又被拎上迦嵐的馬車,但看玉藻前丟過來一個「拋棄朋友」的嫌棄眼神,也只能苦笑一下乖乖往有著「王」頭銜的人的車子上爬。
蘇台迦嵐喜歡龍涎香的味道,所到之處必定帶著這種香味,車內也不例外。昭彤影偏偏對花香木香一切香都沒有特別愛好,尤其怕濃烈的動物香,什麼靈貓香、龍涎香,特別是麝香,一聞到她就頭昏眼花,注意力都不能集中。迦嵐待她一上車立刻親手捲起半邊簾子,又示意她把另半邊也捲起,待看她眉頭鬆開才笑道:「蘇台貴族女子哪個不是熏香不離身,偏偏你一點香都受不了。」
昭彤影嗔道:「胡說,竹香、水香、草香、松木香我都喜歡。」
那人大笑道:「這是貴族女子能薰在衣物上的麼?」
她故意沉著臉道:「我喜歡衣服上乾乾淨淨什麼味都沒有。」
迦嵐又是一場大笑,笑了一陣才道:「卿如何看丹霞人事?」
昭彤影淡淡一笑:「衛方為王推薦,又何必拿出來問呢,難道是故意試探我?」
「果然是昭彤影——本王是問另外兩人。」
「若說明霜,那是和親王的人,只能說不知道和親王葫蘆裡賣得什麼藥。興許是丹霞依著永州,親王頗有唇亡齒寒之感。至於水影——」
「不錯,那個人呢?」
她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倒不是不知道原委,人事頒布她就吃了那麼小小的一驚,隨即就在朝堂眾人微妙的表情變化中明白了八九成。
當時她第一眼就望向花子夜,但見那人身子微微抬起眼睛瞪得滾圓,就差沒有直接跳起來抓著皇帝問「為什麼」了,不動腦子也知道這件事花子夜半點不知。第二眼就望向琴林家兩姊妹,至於其他的人,大宰、少宰、大司徒若是想要重用少王傅之才早就可以提議,犯不著到現在弄一個不上不下的外放,位階一點沒動,去的也不是魚米之鄉。若非花子夜的安排,就不會是要她好的,而作的下這樣的事還不怕花子夜報復,放眼朝廷除了對她恨之入骨的琴林家再也沒有第二個。
果然琴林映雪唇邊有一絲笑容,斜斜丟過一個目光,投向葉芝,而後者下頜微抬,目光在丹陛前跪著的人身上一轉,也是一絲笑。
「本王聽聞少王傅是王兄的心腹,又有說宛若昔日侍奉愛紋鏡雅皇帝,正親王政令亦然有大半出於她的心意。這麼個人怎麼突然被派去做衛方的左膀右臂,難道——」她側過身,一字字道:「王兄不信任衛方?」
昭彤影微微搖頭:「西城數代忠義,衛方雖在夏官屬,卻多年不領軍,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懷疑的。再說了,衛方是王推薦的,花子夜殿下若是在期間插心腹監視,不就是不信任王,殿下不會忽略。」
她一笑,截道:「你想說的是,即便王兄沒有想到,他的『軍師』也會提醒,是不是?」
昭彤影訕訕一笑,又道:「只怕是琴林家不和正親王殿下一條心。那兩姐妹只當作拔掉眼中釘肉中刺,哪裡想到也是生生斷了花子夜殿下一條臂膀。」
迦嵐略微思考了一下,歎息道:「就連本王這般才入京城的人都知道少王傅是王兄的心腹之人,琴林映雪反而不知?」
她嫣然道:「王一心為公,是百姓的福分、蘇台的福分;可也不該就這麼忘了人之本性啊。這人呢,一旦有了看不順眼的人,就想要讓她從自己面前徹徹底底的消失,只看到她的可厭可恨,哪裡看得到她的出色。至於重要,這世上有幾個人承認自己的仇家是『重要』人,比自己更重要呢。琴林映雪這個時候可不曾為花子夜殿下日後的安泰想過什麼。」
一句話換來一場挖苦,蘇台迦嵐不知道是不是該拿出親王的架式來教訓一番,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笑笑了事。昭彤影看在眼中也是百感交集,緊跟著也是重重一聲歎息。但聽迦嵐又道:「本王想為丹舒遙說個情,讓他跟了一起去丹霞,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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