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照容在踏進洛遠的房門前腦子裡還都是「國事天下事」,等到一踏入洛遠住處,見到房中情形頓時充滿愧疚之意。原來房中桌上放著幾色小菜,雖然不見人,可菜一點都沒動過。但看湯沒有半點熱氣就知道自己這個側室定然是一團高興親自下廚,做了她最喜歡的菜,然後等著她過來。哪裡想到她不但把洛遠進門的日子忘得乾乾淨淨,就連他沒來吃飯都沒注意。
西城照容這一年四十七歲,擔任一位地官大司徒,兼拜安定侯。她是號稱蘇台五大名門中西城家族的當家,自己出生高貴,才華卓越。更不容易的是,與衛方結縭二十五年而情意不變。她二十一歲那年結識同樣出於名門貴族的衛家伯爵次子衛方,兩人一見鍾情,一年後結為夫婦。照容迎娶衛方時她的母親竭力反對,理由是「這個孩子才華太盛、容貌又好,做不了你的賢內助。」還說「娶夫娶德,你日後出將入相,倘若丈夫跟著湊熱鬧,偌大一個家誰來當家?」儘管如此,照容還是與這個聰明過人的青年結為秦晉。此後,夫婦二人各自在官場上奮進,衛方嫁照容時對她說:「衛家有志氣的男兒不會繡樓終老,我就是嫁給你也要參加下一次進階考,如果考上了,我要做官。」他說的時候還有點猶豫,本來還有半句是「如果考不上,我就定下心來相妻教子。」哪裡想到話沒說話照容嫣然一笑道:「你要做什麼就去做,我喜歡有志氣的男子。」
衛方在嫁入西城家的第二年進階為官,其後就是常見的官場浮沉,夫妻二人經歷過兩地分居,也曾因為對方的沉浮而徹夜難眠。他們兩人情意雖深,時間長了的確發生了其母提醒的狀況,那就是兩人均在朝廷上長袖善舞,無人願意退守家庭,主持家務,擔負家主「齊家」的職責。於是兩人成親十年之後,在衛方的勸說下,照容迎娶了側室,也就是出生破落世家的洛遠。儘管新人年輕貌美,性格也比衛方柔順許多,照容心中眷戀之人依舊是結髮。不過,她倒是真心想要給他一女半男的,可不知怎的就是不能如願,如今她一女二子均處於衛方,其間雖然有過衛方外放,整整兩年多都和洛遠相伴的經歷,這個側室膝下還是孤孤零零。
這一日照容自然對著洛遠說盡了好話,又陪著吃了頓飯,看他一身新衣,束髮、冠帶、佩飾都挑得是最好的,雖然也不是青春年少,可容貌清雅、氣質優美。照容看著忍不住想到他進門的那一天,大紅吉服包裹著十八歲少年的翩翩身姿,以及那雙透著不安卻溫柔的眸子。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照容真的放了心思在眼前人身上,也就不難看出洛遠今天藏著什麼心事,幾次要開口又放棄。她就溫言說你有什麼心事說來我聽聽,又說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不能說出來的。即便是難辦的事也不要緊,夫妻本來就該同甘共苦,不要說解決些事情呢。
洛遠這才道:「我前兩天聽靜選說朝廷要調動四鎮兵馬了?不知道怎麼調動,會調哪些人?」
照容噗嗤一笑說原來是這麼件事,遠你也不用繞***了,你想問得不就是西城那孩子能不能回京麼。
洛遠歎了口氣道:「他到邊關那種苦死人的地方已經整整四年,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扶風那裡一天到晚打仗,每次聽到邊關有個風吹草動我就心慌的不行。這孩子也真狠心,一去四年連信也不寫回來。」
她苦笑道:「遠啊,西城那孩子其實寫了不少家書,次次都問到你的安泰。當初你發了那麼大的火,差點沒要了他的命,他不敢寫家書給你,也不敢回來,就是不知道你氣消了沒。」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微笑道:「怎麼,氣消了,氣消了改明兒我讓他回來。」
「親手拉扯大的孩子,還能有什麼氣消不了的,可他是朝廷的人,哪裡是……」本來要說哪裡是說一句回來就一定能回來的,看到照容笑吟吟的樣子,心念一動叫道:「你是說……」
「說不得我這次也要用點不光明的手段了,總要讓你見到西城那孩子。那孩子在軍中,多少也算歸方管轄,他位階不高,調動起來不麻煩。」看到洛遠眉開眼笑,心中頗感安慰,可這麼一岔,腦子裡又浮出這麼一個念頭「不知道那個永州的考生到底考上沒有?」
儘管放不下,西城照容最終還是聽取了衛方的意見,靜觀其變。用衛方的話就是,不錯,你堂堂大司徒上書皇帝說這次科考有透題嫌疑,皇上一定會極其重視,馬上責成大宰等人徹查,將卷子封了,發榜壓下。可是,光憑那麼個傳言,你就真的能查出個結果。若是察不出什麼,延遲發榜必定弄得人心惶惶,另外,你叫漣明蘇從此如何自處?倒不如記著有那麼回事,靜觀其變,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在發榜半年一年以後證據十足的來揭發進階考舞弊的案例。
就這樣,二月十二日午時,考場正門準時貼出了紅榜。
放榜時考生擁了一堆不說,就連一些剛剛下朝的官員也特意下了轎去湊熱鬧。玉藻前站在人群裡看熱鬧,看完對旁邊人道:「和親王將永州才俊都獻給朝廷了。」站在邊上的是西城靜選上上下下看一遍榜,發現果然永州階上進階最多,且原階多為六、七,進一兩階後往往調任其餘州府為主幹,或者提為京官,心中一動,口上也應和道:「果然是將一州英才進獻,難為親王不心疼。」
玉藻前哈哈一笑,說親王真是為朝廷效忠,就連封地都治理的才俊輩出。另一邊有人跟了一句:「司刑如此仰慕親王的話,那有個好消息,和親王殿下再過幾天就要進京了。」
兩人尋聲望去,見是昭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