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的士兵仍在源源不斷地向外衝,他們似乎想用屍體將壕溝填平,而城頭上的火炮則漫無目的四處狂轟,沙石被不斷濺起,但是當敵人勉強衝過第一道壕溝時他們才發現在他們的面前橫亙著的是一條更長更寬的壕溝,那需要更多的生命來填平。很多士兵不再理睬軍官們的呼喝和驅趕,乾脆躲在壕溝裡瑟瑟發抖,看著壕溝裡成片的屍體,彷彿人間地獄一樣。
當夏日的餘暉終於消失在地平線時,皇太極停止了徒勞無益的攻擊,劫後餘生的清軍總算是喘了一口氣,他們和死人一樣直挺挺的躺在壕溝裡,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空氣中到處都瀰漫著火藥的氣味,零星的火炮聲似乎在提醒這些人,仗還沒有打完。這一天裡北京城內四分之一的兵力扔在了城外,皇太極的巴喇牙也損失慘重,最後不得不將漢軍和蒙軍也驅趕到戰場,但是這依舊不見起色,一天下來皇太極得到的只是一條堆積滿屍體的壕溝。
壕溝內濃重的血腥味道吸引來各種飛蟲,成了蒼蠅和蚊子樂園,而躲避在其內的士兵已經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在此之前他們只是匆匆的喝了一碗粥就被派到了戰場,近兩個月的飢餓讓很多人嚴重的營養不良,更有人患上了夜盲症,一到了黑天就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短暫的平靜之後,皇太極並沒有善罷甘休,他派出了更多的軍隊企圖在夜間偷襲,只可惜剛剛出發越過第一道壕溝的清軍就被我軍發現,頓時陣地上槍聲大震,一片片火把被丟在陣地上,整個封鎖線驟然明亮了起來,剛才還貓腰攻擊的敵人此刻全部暴露在火光下立刻招來了我軍猛烈的炮火。
偷襲的敵軍不得不退回第一道壕溝盼望著炮火不要繼續延伸,任軍官們如何驅趕也再不躍出壕溝半步。讓他們慶幸的是我軍沒有進一步的攻擊,壕溝外我軍的陣地上開始飄出肉香和酒香,隨後陣地上開始了極具誘惑性的喊話。
「清軍弟兄們,投降吧,不要再為皇太極賣命了,我們已經攻克了歸化,你們就是衝出重圍也無處可去了,快點投降吧!我們優待俘虜,現在投降不但可以分給土地還能得到牲口……」
勸降聲已經弄得人心惶惶了,而酒肉的氣味則順風傳來,讓清軍飢腸轆轆,要知道這些正在煮的肉裡我可是命人下了重料,所以香氣極為濃重,陣陣肉氣襲來別說是餓著的人就是剛剛吃飽的也想再來幾口啊!
「我投降,我投降!」終於有人耐不住飢腸轆轆衝出壕溝向我軍陣營衝了過來。
「放下武器,爬過來!」陣地上有人命令道,立刻不少奔出的士兵將手中的兵器扔在了一邊,從跨出壕溝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不再需要這些冷冰冰的武器了。當投降的清軍小心翼翼的爬過來時,第二道壕溝前頓時火光沖天,為了確定清軍是否真的放棄抵抗,我軍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篝火將方圓十數米範圍內照得通透。
「嗖嗖!」的幾聲箭響,由於火光暴露了投降士兵的位置,清軍陣營裡負責執法的軍官下了追殺令,剛剛爬到火堆附近的清軍應聲而倒,但是這根本就無濟於事,一旦有人帶頭,勢頭已經不可逆轉,更多的人衝出了壕溝向我軍爬來,有的負責射殺叛軍的弓箭手也丟下了手裡的弓箭加入了投降的隊伍。
這邊在我軍的陣地上,無數士兵手裡端著槍嚴陣以待,任何不軌行為都無法逃脫他們銳利的雙眼,一批又一批衣衫襤褸的清軍高舉起雙手,急不可耐的等待分發給他們煮肉。
這些人中很多人已經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更多的人則一抓起分發給他們的肉食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慢點,慢點,小心別噎死,這裡還有粥!」我的士兵們對於這些可憐的敵人此時也心存不忍,這些人已經被飢餓折磨的不成人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傷,所有投降的士兵先是被分到一碗粥,他們喝的粥裡則加入了不少的精肉,隨後才是拳頭大小的肥肉。
站在遠處觀望事態發展的我們不無感慨,刀劍和火藥有的時候不一定是最有效的武器,食物在這個時候或許才是奪取勝利的關鍵。
這場酒肉攻勢一直持續到了半夜,對面剩下的大多是一些比較頑固的分子了,對待這些人我有更加陰損的招數。
「女真兄弟們,不要再給皇太極賣命了,當年努爾哈赤歸天,真正的繼承人是多爾袞,但是皇太極為了謀奪汗位居然攛掇四大貝勒逼死了大妃阿巴亥,為的就是獨霸大汗的基業,現在多爾袞貝勒已經奪取了歸化,不日就將回軍北京,你們用不到再給皇太極賣命了,多爾袞才是合法的繼承人。」我特意命令一些嗓門大的士兵使用最原始的擴音器風別以漢語和女真話賣命的在那裡叫喊,這些話還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包括我身邊的將領都似乎信以為真。
「先生,真的是這樣麼?」袁崇煥不解的向我問道。
「這個麼,你可能要去問努爾哈赤了,到底他讓誰做繼承人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早就嚥氣了,不過皇太極能順利繼位,我倒是幫了不少的忙。」我笑著說道,這讓眾人更加不解了,對於我這個人的不解,誰能想到正是我當初幫皇太極登上汗位此時又要來剝奪他的權利呢。
夜靜悄悄的,陣地上似乎只有我軍士兵在那裡不斷的進行心理攻勢,這些話雖然不能全信,但是此時被我的士兵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皇太極的母親是葉赫部落的,試問大汗怎麼能讓他作為繼承人呢,女真兄弟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不要再給皇太極賣命了,你們的父母親人等著你們回去呢,你們的妻子兒女等著你們回去呢。」
此時的皇太極站在城頭上遠處傳來的呼喊聲他聽得十分真切,身後已經開始有人小聲的議論紛紛了,要知道女真各部落從前形勢分散,全靠努爾哈赤以傑出的統戰能力號召在一起,而此時面臨危難,自然有不少人打退堂鼓,大家出來是想得到好處的,可是縱觀皇太極執政的這幾年,不但丟了遼東,而且敗仗一個接一個,包括貴族在內事實上眾人沒有從戰爭中得到任何好處,這樣的戰爭是否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呢。
一時間軍心動搖,皇太極就算再堅忍不拔,此時也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閉嘴,給我閉嘴!」他大聲喊道,還在身後議論的將領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不知道皇太極到底是叫誰閉嘴,但誰也不敢在這時觸怒了他的眉頭,可是內心中已經萌生了退卻的念頭。
頑抗只有等死,而投降未嘗不是一個好去路,據遼東傳來的消息,那些被我李開陽統治的女真人依舊和女真人世世代代一樣放牧為生,不同的是沒有人再欺壓他們,他們的特產總是能換來大量的金銀和糧食,而多爾袞率領的新八旗則所向披靡,部隊裝備精良,士氣高漲難怪能攻克歸化呢。
這一夜是決定北京命運的一夜,從此之後皇太極又組織了數次突圍,儘管突圍的方向選擇不同,但最後的結果卻是相同的,大量的作戰人員幾乎一觸即潰,已經有整個牛祿投降的事件發生,北京愈發的搖搖欲墜了。
已經好幾天了,代善都見不到皇太極,每一次他總是以各種理由不見自己,而城內的局勢也愈加的危機,糧食已經斷絕,瘟疫在四城蔓延,每天都有大批的旗民死亡,女真人口本就不多再這樣下去不用敵人來攻城,北京很有可能不攻自破。
這天代善和幾位貝勒親王一起聚集在養心殿外,要求求見皇太極,可是皇太極依舊派太監出來擋駕。
「大汗到底在做什麼?」代善已經急了,事情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他一把抓住那個每次都來擋他的小太監問道,他對皇太極尊重,可是沒有必要在乎這個小太監。
「這個,這個,大貝勒,奴才確實不知道!」代善一把將小太監扔在地上,帶著身後的幾人向內走去。
「不能啊,大貝勒,不能啊!」那太監狼哭鬼號的叫道,這更讓代善心存疑惑,逕直向裡闖去。
大殿裡一個人也沒有,往常皇太極批閱奏章的地方空空如也,代善不再猶豫立刻率領眾人向寢宮走去,這一次他不再打招呼,凡是擋駕的太監都被他一腳踢開。
「光當」一聲,寢宮的門被推開了,裡面依舊是一個人也沒有,桌子上積了一層塵土。
「大汗呢,大汗在哪裡?」代善憤怒的一腳將隨後跟來的太監踢倒在地,拔出腰間的寶刀指著那太監問道。
「這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大汗只是在數天前吩咐我們不論任何人求見,一律擋駕,他都不見,也不允許我們進入寢宮。」那太監委屈的道,此時代善已經直覺上感覺不對。
「範文成呢,範文成在哪裡?」他四下的問道,眾人均是搖頭,這才發現範文成也消失了數天。
「快,快搜,一定要把大汗找出來!」代善急急的命令道,可是禁衛們搜索了一上午,幾乎將整個紫禁城都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皇太極和範文成。同時發現負責皇太極安危的巴喇牙少了200人,這二百人和皇太極一樣不知去向,一同消失的還有清軍剛剛佔據北京時所搜獲的大量金銀和前明太監曹化淳。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皇太極帶著範文成以及他的親信消失了,在紫禁城的某一處一定有一處密道通向出城外,這幾乎是每個皇朝建立者都要給自己留下的最後的退路,只是不知道當初崇禎為什麼沒有選擇從這條密道逃走。
這倒不是崇禎的過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密道的存在,從百年前的土木堡之變後,明朝的君主就試圖開挖這樣的一條密道,省得再重蹈大宋朝欽徽二宗背俘的覆轍,但是到了魏忠賢時代密道的秘密已經不再被皇帝所知,而是控制在太監的手裡,當初由於袁崇煥關寧鐵騎來的突然而來使得魏忠賢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時機。這條密道一直通到郊外的皇陵,沒有什麼辦法比以修建皇陵為掩蓋開挖密道更好的了,這條密道需要一整天的時間才能走完,再加上前後善後的時間,所以皇太極才這樣消失了數天。
此時的他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逃難的商賈,帶著他的親信直奔大漠之外。皇太極的性格決定了他決不甘心失敗,但是當北京的陷落成為必然時他還是一狠心聽取了範文成和曹化淳的勸告,決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有信心一旦回到大漠他能號召更多的人馬東山再起……
勝利來的如此之快,以至於有些讓我沒有思想準備,當北京的城門轟然而開,代善帶領眾人投降的時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戰爭就這樣結束了,在公元1633年的夏天,那時一天晴朗炎熱,我第一次帶著大軍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北京城,持續了數月的北京戰役終於以我軍大獲全勝而告終。
儘管我對此有了一些思想準備,因為從各種數字上看,奪取北京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是當戰爭的結果一下子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是有一些不知所措。
北京城內到處都是屍體腐爛發臭的氣味,中人欲嘔,一隊隊交出武器的士兵沒精打采的向城外走去,整個北京已經成了死亡的地獄,隨處可見一堆堆的白骨和還沒有腐爛徹底的屍體。當代善告訴我很多人是被硬生生的吃掉時,我幾乎吐了出來,沒有糧食的北京只好選擇以屍體為食,但是更多的是因為鼠疫而死掉的人,這些人的屍體則被拋棄在一邊,沒有人敢碰,任它腐爛,這同時加快了鼠疫的傳播。因此在代善宣佈投降的時候我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讓城內的士兵迅速出城脫離疫區,並且所有投降的清軍都要接受緊急免疫。
北京城正式由早已經注射過疫苗的我軍接管,接下來的日子,我一刻也沒有清閒,查封國庫,封存皇宮內的寶物,清點投降的士兵,安置這些人逐批地返回遼東或者是蒙古,幾乎每一件事都要我親力親為。
更為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北京炎熱的夏天讓人難挨,沒有任何製冷設備,從前皇宮裡皇帝們的奢侈品——窖藏的冰塊到了我這裡也點滴無存。同時我還必須想辦法徹底清理北京城內的各種垃圾和傳播疾病的老鼠,否則當新的移民進入北京之後將面臨被感染的危險。
我已經忙得昏頭轉向,完全忘記了追查皇太極的去向,事實上我也沒有興趣去追查,這麼大的一個國家到哪裡去找這200多人呢?人家若是有意逃避,我就是費多大的氣力也很難有結果,那只是徒費錢財,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皇太極弄不出多大的動靜來,一個政權能否生存不在於你的敵人有多麼的陰險狡詐,而是它所採取的制度是否利於百姓,只有百姓才是這個國家制度的根基。
北京被攻克的消息再次在全國掀起了一股浪潮,民間對於我的傳說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版本,我幾乎成了傳奇式的人物,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我手下的將士們,他們英勇作戰的事跡被廣為流傳,袁崇煥則成為新一代的軍神,尤其是在我的受益下,他所統領的聯軍不騷擾百百姓,不損一絲一毫的政策為大多數人所相信。
整個北方都百廢待興,我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流民和饑民的問題,同時壓制住瘟疫的蔓延,每一件事都不是容易的,成船的糧食被沿著運河運抵京城,同時關外也將糧食大量的向關內運送,夏天過去之後眼看就是短暫的秋天,北方將面臨漫長的冬季,糧食則成為重中之重,還沒有從勝利的喜悅中徹底清醒過來的我們必須開始為下一步而緊張的忙碌。
跟隨運量隊伍進京的還有朝鮮和遼東的各路高級將領和官員,多爾袞正率領大軍在草原上四處掃蕩,當北京陷落的消息傳到草原上時,各個部落紛紛投靠多爾袞,尋求剛剛建立的北京政權的保護。這些弱小的部落不得不在強者的陰影下生存,他們像風中搖曳的草兒一樣四處搖擺。
最先進京的是鄧希賢,他的肚子和從前一樣仍舊是那樣的翹挺,臉上更是紅光滿面。
「元度恭喜你啊!」他一見面就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誰能想到六七年前還寄身與皇太極屋簷下的我已經反客為主,佔據了幾乎整個北方,居然連明朝的國都也攻佔了下來。六年的時光畢竟不算短暫,但是很多事好像還在眼前。
「希賢大哥,你來了就好了,你要再不來我就要到遼東找你去了!」看到鄧希賢我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樣,整天的和各種數字以及錢糧打交道,我整個人都要累趴下了,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善於理財,或許賺錢才是我的拿手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