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的大火將如同一桶冰水將我徹底的從對人善意的寬容中澆醒,大火被逐漸撲滅,一具又一具屍體從瓦礫中被發現,縣衙的空地上滿是無家可歸的難民,以及堆積如山等人認領的屍體。很多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婦孺的哭泣聲聽得我揪心的疼痛,這就是戰爭,在戰爭中貧民永遠的是犧牲品,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們像被人任意宰割的羔羊一樣赤裸的暴露在屠刀下。
「備馬!」我憤怒的高喊道,孫福亮早就手疾眼快的將我的戰馬牽了過來。
「先生!」眾人都不解我要戰馬做什麼,我騰身翻上馬背,對著自己的親衛隊高喊道:「都跟我走,我要親手結果了劉澤清這廝!」
「是!」親衛隊高聲應對道,這些人從來都是保持著戰鬥狀態,所以隨時都能投入戰鬥。
「先生,你這是做什麼,不是已經派兵去追了麼?」袁崇煥阻攔道,在他眼裡偌大的軍隊若是沒有我坐鎮恐怕不行。
「有你和潞王還要我做什麼,這裡的善後工作你們負責吧!」我老實不客氣的說道,怒火已經讓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更沒有辦法裝作溫文爾雅了。
「走!」我一催戰馬當先越眾而出,後面的親衛隊只懂得聽我的命令,跟著我一起開始狂飆,將潞王和袁崇煥遠遠的甩下。戰馬在不斷奔馳,樹木和殘破的村莊也在不斷的後退,劉澤清所過之處大多是村毀屋塌。或許是我太安於現狀了,或許是我剛剛才清醒,也或許我才看到這個世界的陰暗面,一直以來或許是出於職業的原因,我從來就不主動或者是提倡殺生,儘管死在我軍隊手下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這裡面的非戰鬥人員的傷亡絕對是最小的。
但是我的仁慈換來的卻是更大規模的死亡,由於我過於的將希望寄托在喚醒人性和良知上,我忽略了一些人天生就是冷血和自私的。更忽略了這是怎樣一個時代,在這以前,歷次戰爭的死亡人數大多都是以萬計算的,而瘟疫中死亡的人數或許可以用十萬百萬計算。
我可以挽救被病魔威脅的人的生命,我可以戰勝瘟疫,但是我卻無法戰勝人們的私心和貪慾。邯鄲被焚或許不是我的過錯,但是假如不能扼制這種趨勢,那麼就絕對是我的罪過了,剛剛一時衝動率領親衛隊出來,可是這一刻冷靜下來我覺得就更加的有必要作一些事情了。
消滅戰爭是絕對不可能的,只要人類存在私慾戰爭就不可避免,可是減少戰爭,減少戰爭中的傷亡或許是可以做到的。別看我也算在中原遊歷過一番,也別看我在義軍中混過一陣子,但是或許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的仔細想這個問題,光靠溫和的改革手段是否可以改變中國沉澱了千年的很多陋習。
思索間,跨下的戰馬在不停的奔騰,身後的士兵也緊隨其後,我到不用擔心迷失路向,前面負責追擊的部隊留下了大量可以追尋的痕跡,夜色漸漸降臨,遠處的吶喊聲也由遠及近,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孫福亮當先越過我的馬位,其他幾名貼身的親衛也都靠近我的身側。
遠處一叢叢火光已經閃現,一條數里長的戰線橫亙在我們身前,無數的士兵廝殺在一起,已經分不出明確的界限了,我軍的援軍早我們數個小時抵達戰場,戰局從此發生了改變,負責追擊的是乙種兵團的一部,人數在一萬人左右,這支部隊還沒有換裝火槍所以見形勢危急他們沒有時間列隊進攻而是率先朝著敵人最多的地方衝了過去。
疲勞的魔鬼軍團的士兵在得到援軍的支援之後為之一陣,鰲拜帶領著手下的士兵最先和援軍匯合。
「先生有命,一個不留!」援軍馬上將我的命令傳達下去,鰲拜不知道一向溫和的我為什麼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但是顯然他十分樂意遵從。
「先生有命,一個不留!」他大聲狂呼道,隨後身後的士兵也跟著喊起來,「先生有命,一個不留!」整個戰場都在重複我的命令,魔鬼軍團的士兵們在聽到這個命令後熱血沸騰,他們的報復心理極重,面對凶悍的敵人能將之徹底葬送無疑是他們最希望看見的。而敵對的清軍則是徹底的陷入了絕望,僥倖心理的破滅,帶來的是他們最後的凶殘和瘋狂,尤其是劉澤清的部下,這些人原就是手上沾滿了鮮血的頑敵,此刻退路被阻,凶殘本性徹底暴露,發瘋了一樣向前衝擊,對生存的渴望讓他們將一切都拋諸腦後,鮮血,他們的眼睛裡就剩下了鮮血。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狀態,得到我命令的士兵狂舞著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的向敵人砍殺,而敵軍也為了自己的生路而拚命的搏殺。
戰場上只有殺與被殺,完全沒有什麼道義,這種混亂一直持續著,魔鬼軍團緊守他們的防線,不讓兩岸的敵人匯合,而敵人則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只知道向前衝。
當我帶領親衛隊趕至戰場時,戰鬥已經幾乎接近尾聲,敵人被分割包圍成數個部分,劉澤清率領的手下和莽古爾泰會合在一起,猶作困獸之鬥。
「衝啊!」我不顧眾人反對催動跨下的戰馬越眾而出,同時從馬鞍旁將兩柄遂發槍摘起,毫不留情的向距離我最近的敵人扣動了扳機。生命或許就是這樣脆弱,當我眼見著一名敵軍被我擊中,隨後消失在馬蹄下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抬起了另一支手中的槍,對準了另一個敵人,我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眼中流露的恐懼的目光,還沒等我開槍,一旁的孫福亮已經率先將他擊斃,一捧鮮血從他的腦殼中激射而出。
「先生!」孫福亮有些責怪的看了我一眼,顯然我的這個舉動是十分冒失和危險的。與此同時無數個親衛出現在我身側,其實他們一直就在保護著我,若不是我突然的舉動,他們不可能會讓我直接和任何敵人面對面的接觸。
此後我成了整支隊伍的核心,我驅馬向哪裡去,親衛們就跟著我向哪裡去,無情的槍彈將敵人抱成一團的隊伍徹底衝散,而我也失去了再次開火的機會,左手遂發槍內的子彈一直保留到了戰鬥結束。
親衛隊的火力堪稱是全軍最猛的,就是魔鬼軍團也不能媲美,一向自傲的魔鬼軍團在這次戰鬥中真正見識了親衛隊的厲害,這些親衛配合無間,往往是外圍的士兵將手中的彈藥發射完畢後內圈的士兵立刻上來彌補,每人手中的兩支短管遂發槍都是彈不虛發,尤其是這麼近的距離,槍槍致命,一千人的親衛隊投入戰鬥瞬間,一直頑抗的敵軍便徹底瓦解了。
這還不算,當親衛們手中的戰刀劃出優美的曲線收穫敵人的頭顱時他們的神態似乎毫無任何變化,他們口中從來不呼喝什麼,彷彿一切都在默默無聲中進行,唯有敵人臨死前的慘叫聲讓人頭皮都發涼。成片的敵人像割麥子一樣的倒下,親衛們猶自不足,一直向前衝殺……
「先生,包括莽古爾泰在內的八旗全部戰死,劉澤清已經被我們俘獲,同時活捉敵軍687人,等候先生的發落!」
終於戰鬥在清晨的時候結束,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戰馬都被歸攏在一處,聽由我的士兵將他們牽走。遠處的山坡下跪著一群人,顯然那是被俘獲的敵人。
「帶我去看看!」我寒著臉道,就在這時遠處有奔來一隊人馬,看旗號是袁崇煥帶著人來了,果不然,人馬奔近,袁崇煥從馬上跳了下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說道:「先生,邯鄲的情況基本上處理完了,難民以由潞王負責安置。」袁崇煥還想說下去,但是我的行動已經讓他無法繼續。
我好像是沒有聽袁崇煥說什麼一樣,手裡握著槍只是機械的向前走去,直到俘虜們的近前,這些人一個個衣衫不整,露出滿臉的絕望。
我沖當先跪在地上的一個人說道:「你就是劉澤清麼?」
那人抬了抬頭,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但是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他就是劉澤清。孫福亮在一旁點了點頭,證實了我的想法。
「你們要怪就怪你們的主帥吧,事實上你們應該為自己所作的負責。」說罷我輕輕的抬起手將槍口頂在了劉澤清的腦門上,時間彷彿靜止一樣,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看著我,這一刻劉澤清才露出恐懼的眼神,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在他縱火焚燒邯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他必須要死。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句港台電影裡的台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砰!」的一生槍響,子彈飛快的貫穿劉澤清的頭骨,從延髓處穿出,射入沙地裡,劉澤清只是哼了一聲就頹然倒地了。其他的俘虜這才真正的意識到死亡的臨近,紛紛磕頭哀求,但是我理都未理轉身向回走。
這一切看得袁崇煥心中也是十分驚恐,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我親手處決自己的敵人,那麼冷血,那麼無情,他的脊樑骨上也感到了一絲冷汗。
「整軍,除鰲拜的甲種兵團駐守邯鄲以外,其他的跟隨我去北京,明天就出發,這場戰爭應該結束了!」我拋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的直奔孫福亮為我搭建的臨時帳篷。
兩名親衛站在帳門外,那氣勢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去,而此時帳內的我則大口的喘著粗氣的,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向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敵人開火,子彈貫穿劉澤清頭骨的那一刻,隨著槍管我彷彿也感受到了火藥從爆發到子彈噴射的整個過程,更看到了腦後汩汩的鮮血流出的情景。這無疑將成為一件令我難忘的事情,在我眼裡劉澤清早已成為一個和試驗動物差不多的角色,從他被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是一個只用空殼的軀體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次一次我向世人展示了我的無情,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並不是他們眼中那個溫和的或者是狡詐的只知道賺錢的李開陽,得罪我最後的下場很有可能和劉澤清一樣。
沙河阻擊戰的結束真正為大清王朝敲響了喪鐘,是役清軍三萬餘人無一人生還,而我軍則付出了死亡4000餘人,傷10000餘人的代價,尤其是魔鬼軍團幾乎人人帶傷,戰死近三千人,所以他們不得不在邯鄲整休,同時負責邯鄲的重建工作。
邯鄲新城以東隨同新城建起了一座陵園,裡面不單有這次戰役犧牲的我軍戰士的陵墓,同時也有清軍的陵墓,這座墓園因為要容納30000餘人而佔地極廣,但是他所帶來的效應也非比尋常。
沙河一戰的戰果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迅速在各地流傳,戰果也從三萬人上升到了10萬人,但是有一點沒有變,那就是敵人之所以被全部屠殺的原因就是他們在邯鄲所犯下的罪行。
從此以後我李開陽千里追殺,親手槍斃劉澤清的事跡在大江南北流傳開來,有人拍手稱快,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膽戰心驚,但不管怎麼說從此以後凡是和我軍交戰,除非喪心病狂者,否則很少有人抵死頑抗,敵軍更是盡量避免牽連戰區的百姓。因為他們都清楚一旦殃及無辜他們將面臨的是我瘋狂的報復,如果哪個幸運或許還會得到我親自贈送的槍子。
這場追擊戰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但獲得了大量的敵軍戰馬,也確實的瞭解了皇太極神秘的巴牙喇的戰鬥力,魔鬼軍團3000多的戰亡士兵幾乎有一半是在和巴牙喇的交戰中戰死的,這些凶悍的敵人即使是戰鬥到最後一刻也會發出駭人的攻擊力,令人防不勝防,幸好我們已經消滅了2000人,剩下的還有不到一萬人。
戰鬥結束當天夜裡,我和袁崇煥在帳中計議。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一戰平定北方已經不是虛妄的幻想,整個北方唯一能和我們硬撼的是清軍八旗,但是我們的兵力已經是他們的接近兩倍,同時武器裝備的優勢也日益凸現出來,該是到了和皇太極決戰的時刻了。
「元度啊,剛才你的面色好駭人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如此心狠手辣,處決劉澤清時更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著實可怕!」袁崇煥這時說起來還心有餘悸,畢竟他出身文人,雖然具有罕見的軍事天賦,但是真正對敵時,恐怕他沒有親手殺一個人。但是我不同,從第一次在登州登陸時,我已經被迫的殺了一些人,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我是主動殺人。
「哦,袁督師莫非認為我殺的不對麼?」我俏皮的問道,其實我內心何嘗不也是驚恐,脫離了那個環境之後我都為自己的手段感到震驚,要知道在學校做動物試驗時我都是盡量少殺生的。
有一次我試驗過後養的大白鼠還剩下二十多隻,放在那裡無用徒費飼料,老師告訴我處理了,我沒有忍心去殺,而是悄悄的放了,以至於從此之後的一段時間學校周圍經常有大白鼠出現,而老師問我時我死不認賬,推脫是老鼠「變異」。
笑談,老鼠就是再變異也變異不到大白鼠那樣的規模啊,只可惜大白鼠經過人工飼養野外生存能力不強,到了第二年春天再也看不見它們的身影了,但不管怎麼說不是我親手殺生,給了它們生存的機會,然而劉澤清和這不同。
「對,殺的對,像這樣惡貫滿盈的人早就該殺,但是那也不用不著由元度你親自動手啊!」袁崇煥對於我親手殺人總還是有些意見的。
「哈哈,這又何妨,我到認為由我親自殺他意義更重大,至少這傳遞出一個訊息,那就是殘害百姓者都將受到嚴厲的懲罰。袁督師你有沒有想過,劉澤清親手殺了多少的人呢,又有多少無辜的百姓喪命在他的手下。邯鄲的情形你是親眼所見,至今我還忘不了那些被燒焦的屍體,他們可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啊!他劉澤清忍心下手我就不能親自下手麼!不但這次我要殺,下次若是有誰再落到我的手裡我同樣要殺。」
我毫不客氣的說道,劉澤清和試驗的大白鼠不一樣,對待生命我有自己的看法,亂世用重典,這話說得不是不對,直到這一刻我才認識到他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人們或許需要的不是自由或者是民主,在生存還沒有得到保障的時候這些都是屁話。
這一夜我和袁崇煥談了很晚,話題不僅僅涉及到這次戰役,也涉及到未來國家的走向,更談到了百姓,談到了民生艱辛,經過這一夜我和袁崇煥都彼此的更加瞭解了對方,這加深了我們之間的友誼,也促進了今後更好的合作。和這樣一個坦蕩的君子談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當然換個角度來說和一個固執的人談話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談話的雙方都是固執的人時,往往事情會僵化,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有共同的切入點,那就是——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