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稱職的獸醫 第六卷 渤海風雲 第二十四章 四正六隅
    「這?」紅娘子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李巖,有些做不了決定,在江湖上她遇到過太多心懷不軌的人,直到今天那個張獻忠不也是說要將他收到帳下麼,意義自然不同。

    「姑娘一時做不了決定也不要緊,現在這驛站住下,有我和李將軍在此估計張獻忠也不敢為難你,等榮陽大會結束再決定也不遲。」我深知這事應該掌握火候,欲速則不達。

    「是啊,張兄說的是,姑娘盡可以在此放心大膽的住下來,此處各路義軍首領雲集,想他張獻忠也不敢造次。」李自成跟我們熟絡起來,現在我們已經稱兄道弟了。

    紅娘子暫且在驛站安頓下來,李巖也不願意錯過這個好時機,決定待榮陽大會結束後再回返家鄉。接下來的幾天在李自成的引薦下,我們先後會見了各路義軍的首領,馬守應、賀一龍、賀錦南、馬進忠、橫天王、羅汝才、惠登相等人,這些人有的是綠林起家,有的則是破產的農民,還有的是潰逃後的明軍將領,身份不一,十分龐雜,所以溝通起來也分外吃力。

    不過男人不是好酒就是好色,此處沒有美色,福來酒樓就成了這些人經常的去處,在九月初九沒有到來之前,我經常做東邀請這些人在酒樓喝酒,眾人大談江湖軼事,痛罵明朝暴政,常常要鬧到夜半三更才回轉驛站。其間由於我和李傑均吸煙,也讓眾人染上了煙癮,煙草逐漸成為眾人的新寵,在福建搜刮的十數斤煙草轉而被分刮一空,害得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煙量以免還沒到南京就告罄。

    這日正當我們在酒樓高談闊論的時候,李自成神色匆匆的走進大堂。

    「來,李兄,你我浮一大白!」李巖這些天也跟眾人混熟了,他雖然是個書生,可是待人隨和,對群雄也無任何偏見,所以甚得眾人好評。

    「眾位將軍,我家大將軍已經回來,有緊急軍情找眾位商議,還請眾位到將軍府議事!」看他神色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眾人在草莽間打滾了多年當然分得清輕重緩急,一個個迅速起身,大步向堂外走去,解開戰馬的韁繩,隨著李自成向將軍府趕去。

    所謂的將軍府實際上就是榮陽縣衙,高迎祥佔領榮陽後以此處處理公務。縣衙的大堂內,一個神色肅穆的中年漢子坐在正中,張獻忠則站在他的左側,不問可知這人一定是高迎祥了。見眾人魚貫而入,他連忙起身歡迎。

    「眾位遠道而來,正巧這些日高某不在,怠慢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客氣,客氣!」眾人寒暄後紛紛坐下,高迎祥環視一下眾人準備開口卻被張獻忠搶先說話。

    「將軍,有此人在恐怕不宜談論軍情。」張獻忠所指正是坐在我下手的李巖。

    「他是戶部尚書李精白的小兒子,是朝廷的鷹犬,有他在自然不能談論軍情,否則還有什麼秘密可言,我看就該把他抓起來就地正法。」張獻忠惡狠狠的說道。

    「哦?」高迎祥將目光望向王銘建,等著他的回答。我連忙搶過來說道:

    「高將軍,李公子已經投靠我們教主,現在他是我們白蓮教的一員,誰要再說他是朝廷的鷹犬那就是和我白蓮教過不去。」

    「對,那就是和我白蓮教過不去,我王某第一個不答應。」王銘建在一旁贊同道。李巖雖然不知道自己如何入了白蓮教,可是見我直向他使眼色也就釋懷,在那裡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張獻忠還想說什麼,可是被高迎祥阻止了「既然這樣,那就是自家兄弟了,在這危難當頭的時候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好了,我就不廢話了,這次我出去視察敵情,情勢很不容樂觀,如今崇禎皇帝已經逮捕陝西巡撫練國事並以李喬代任,將陳奇瑜削職聽勘,升洪承疇為兵部尚書,兼督山西、陝西、河南、四川、湖廣軍務,指揮各鎮撫鎮壓我義軍。隨後他又調天津兵、關寧(山海關、寧遠)騎兵等數十萬人往河南集結,企圖以大規模的圍攻,把我軍主力殲滅於河南境內。」

    高迎祥的話如同滔天巨浪在眾人中掀起狂瀾,剛剛還是形勢大好,可怎麼轉瞬間直轉急下,明軍不是正調動兵力對付皇太極的八旗麼,那裡來的這麼多的兵力。

    「高將軍,此話當真!」羅汝才率先問道,此時他的部隊都集中在廣武,距離榮陽不到數十里,若是明軍來攻最先接戰的很可能就是他的部隊。其他各路義軍主力也都集中在榮陽附近,有的還在黃河北岸活動,面對明軍這樣大規模的集結竟然一點風聲都未得到,這不能不說蹊蹺。

    「這還能有假,我剛從鄭州回來,那裡已經集結了數萬明軍,都是清一色的騎兵,旗號是祖大壽。這位牛金星牛先生就是剛從許昌趕來,據他說許昌也有數萬明軍駐紮。」說著從高迎祥身後的屏風後走出一個文士,只見他身材消瘦,幾縷稀疏的鬍子,一雙精明的眸子,向眾人頷首道:

    「確實如此,牛某對高將軍一向十分尊崇,所以此次特別前來報信,明軍在許昌集結絕對不是小事,同時就牛某所知杞縣、禹州、汝州、洛陽各地均有軍隊調動集結的跡象。至於牛某的人品,是否虛言大家可以問文治兄,我倆人同窗數載,他對我很瞭解。」

    眾人很多人知道文治是李巖的字,但是很難將他們倆聯繫在一起。這一點我到知道的,史書上記載牛金星是李巖的同窗,寶雞人,酷愛飲酒,又是位穆斯林舉人。

    李巖一拱手說道:「真沒有想到在這裡遇見智齋兄,智齋兄的為人我是十分相信的,只是不知道智齋兄是如何得知許昌等地的消息的。」

    倆人一問一答,似是互相恭敬實際暗含玄機,而李巖這話正是眾人想知道的,要知道能得到這麼多地方的軍情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牛金星笑了笑回答道:「文治兄問得好眾位也是想得知吧,其實這實在是不好啟口,牛某自從中了舉人之後無所事事,又不善經營,所以落魄在許昌作了一個小小的驛丞,這些軍情正是我截殺了前往許昌的送信的官卒所得到的。原件都以交付給高將軍了,眾位若是不信可以查驗。」

    牛金星這話一石激起千重浪,證實了消息的可靠性,其實我倒不懷疑他,這人曾因痛打過地方小吏而被判監禁,殺官造反的事他是做得出來的,只是眾人很難想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能將官卒截殺,這份膽魄不容小窺。

    「高將軍,我有一個問題還要高將軍解惑,不知道當不當問!」我起身說道。

    「請講!」高迎祥客氣的說道。

    「洪承疇部本在陝西抵擋皇太極,何來能抽調兵力進襲榮陽呢?」祖大壽在鄭州出現這不稀奇,我們剛得到遼東,一切求穩,所以袁崇煥和自己的舊部當然不會大打出手,並且早已修訂互不侵犯的條約,而明軍這樣大的調動幾乎完全忽略了皇太極的存在這不能不讓我稱奇。

    「張將軍問得好,我也在奇怪,前一陣子皇太極在長城附近鬧得很凶,並且和洪承疇連場大戰,雙方互有勝負,何以此時突然銷聲匿跡,但是明廷的文書上的確是這麼說的,假不了。」對於這個答案我很不滿意,然而又說不出來什麼,以皇太極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毫無動靜,但偏偏是想不通其中的環節。

    「好了,眾位,既然消息確定我們還是商討一下下一步怎麼行事吧,明軍已經將我們南下的路堵死,而北上則會遇到洪承疇部,此刻正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還請大家同心協力,共度難關。」

    「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他明軍有十數萬,我們也不差啊,我們現在有三十六營近二十萬的弟兄,怕他何來!」這絕對是混帳想法,二十萬的義軍幾乎都是破產農民組成的烏合之眾,如何能和數十萬的明軍抗衡,別的不說單是洪承疇和祖大壽就不是他們能輕易應付的,這兩個人在歷史上可是大大有名的。

    李巖對這人的言論嗤之以鼻,如同置身事外一樣,悠閒的看著眾人,而牛金星則不放過這種機會,當先說道:

    「以牛某看我們應該率領優勢力量突圍向陝西進軍,洪承疇既然率軍北來那麼陝西必定空虛,利用陝西地勢可與敵周旋。」牛金星十分自負,但不可否認他這想法不錯,問題是明軍的統帥能否讓義軍順利進入陝西。西去陝西必須經過洛陽一線,而洛陽正駐紮著大量的明軍,其守將是名噪一時的左良玉,更重要的義軍前年正是由陝西敗退之山西,陝西對他們來說此時還存在著一種心理陰影,在那裡等待他們的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陝西數戰之地,地寡人窮不值得留戀,我看還是南下湖北,進軍襄陽,在那裡我們可以得到糧草補給,眼見入秋如何過冬才是我們當務之急。」說話的是謀士顧君恩,當年高迎祥部誤入興安縣的車箱峽,車箱峽長四十里,四面懸崖峭壁,號為「絕地」。義軍誤入這個「絕地」後,明軍壘石斷路,從山頂投石飛擊或擲火焚燒,使得義軍無法突圍。高迎祥正是採納了顧君恩的計策,賄賂明軍總督陳奇瑜及其部下將弁,詐言投降,陳奇瑜將起義軍每百人編為一隊,派遣安撫官護送他們回家務農。李自成等一出棧道,就將五百多個安撫官殺掉,聯合各部起義軍接連攻下麟游、永壽、靈台、崇信、白水、涇州等州縣方脫離危境,進入山西,陳奇瑜降職正是因為這一戰,所以說顧君恩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

    「不妥!此去襄陽畢竟經過洛陽,汝州一線,此兩處明軍斷不會放我們過去的,一路追擊得不償失。」張獻忠率先反對,可問他如何計策時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坐在這裡等死麼!」惠登相抱怨道,眾人爭執了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讓他們自己單打獨鬥還可以,可是一旦聚集在一起就互相推諉,其實這足以暴露一個問題,那就是義軍互不統屬很難協調,各自為了保存自己的實力都不肯充當先鋒。

    眼見著如此爭論下去就是到了天黑也弄不出什麼來,高迎祥不禁著急,將目光投向李自成問道:

    「李將軍,你一向以智計著稱,怎麼今天不見你說話啊!」

    李自成恭敬的答道:「回稟大將軍,末將認為眾位將軍說的都有道理,可是做起來又十分困難,這主要在於我義軍缺乏統一的指揮,各部無法協調,其實只要我們派出一部佯攻許昌,做以此突圍的假象,那麼洛陽、汝州、杞縣等地明軍必來救援,我們可擇一部在半路上加以伏擊然後突圍而出。突圍後各路義軍可分兵定所向,依據作戰需要分成幾個方面軍,分頭出擊,配合對敵。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協調各部,做到在戰場上令行一致,由誰擔當佯攻部隊,要知道佯攻的部隊很可能陷入重圍。」

    李自成這話引起了眾人的共鳴,一旦突圍就天高任鳥飛了,是湖北也好,還是陝西也罷憑各部自願,而誰做佯攻部隊就成了一個撓頭的問題,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默不作聲。

    高迎祥看了一下眾人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各位將軍,我們當初起事之時原也沒想到能有今日的規模,可以說義軍之今日得來不易,自王自用王將軍在濟源戰死,義軍就失去了頭領,陷於分散作戰。怪就怪高某,想利用榮陽大會聚攏各路義軍商討大事,推舉新的首領,可沒想到新首領還沒有推選,就被明軍利用了。所以這誘敵佯攻的事理應由我高某一力承擔,只是害了眾位跟隨我兄弟,高某先在這裡賠罪了,還請大家給隨其他義軍各奔東西,由我率軍抵擋明軍吧!」

    高迎祥一席話說的感人至深,其他義軍首領無不羞愧的低下了頭,他們來榮陽大多是為了撿便宜看熱鬧的,再撈些好處的,此時危難當頭卻讓高迎祥一力承擔,於情於禮都讓人說不過去。

    「將軍,我們願意跟你前往,在所不惜!」李自成第一個站出來,慷慨激昂的說道,隨後羅汝才、惠登相也相繼站出,張獻忠看了眾人一眼雖然有些猶豫不決可最後也是站了出來。這場面讓人看了十分感動。

    「我白蓮教願與高將軍同生死共患難!」我用手推了一下王銘建他馬上會過意來也站在了高迎祥一邊,我這可不是送死,實際上只有跟著高迎祥突圍的機會才更大,各部之中只有他部歷經戰陣,武力最強,其餘各部不是力量過於分散,就是裝備太差都不足以成大事,事實也證明是這樣的,張獻忠、李自成這些他昔日的部將後來不都成了雄霸一方的梟雄麼。能統帥這些人的絕對不是無能之輩。

    隨著我們的表態各路義軍首領紛紛站出來表明態度,願意跟著高迎祥一起突圍,這反倒另他危難了,不可能所有人一起突圍,如此目標太大缺乏牽制作用反倒會讓明軍包了餃子。最後眾人商議妥當將義軍分為四路。賀一龍、賀錦南御四川、湖廣敵兵;馬進忠、橫天王西擋陝西之敵;羅汝才、惠登相扼守黃河沿線,抵擋開封、歸德、汝州方面明軍;高迎祥帶領部眾李自成、張獻忠以及白蓮教向南出擊,插入敵後;馬守應、九條龍為機動部隊,往來策應。

    各路義軍中由高迎祥部率先出戰以期調動敵軍,各部尋機突圍,商定妥當後各部定於在九月初九也就是後天誓盟,正式開始對敵作戰,中間這兩天用來聚攏部隊整軍備戰。

    當夜我率領眾人趕回洞林寺接回銘嵐,一進寺院就感到氣憤不對,僧人們都在慌慌張張的四處奔走,手裡抱著各種經書物件。

    「怎麼了,真慧大師?」我向迎面趕來的真慧和尚問道。

    「暴戰亂將至,這千年古剎恐怕也難保了,所以我讓僧人們將佛經運到少林寺,希望在那裡可以保存,至於這洞林寺只能聽天由命了!」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明軍的最新動向,說話間真慧將一張字跡模糊的信紙交到我的手上。

    原來崇禎一早就得知了榮陽大會的消息,並且動了真格的,想要一次永訣後患,這也是他放任義軍渡過黃河攻陷榮陽的原因吧,因為義軍的南渡而使得他可以有時間調動兵力,廣張大網。如此一來應為義軍的集中,再加上黃河的阻隔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可以讓他畢其功於一役。

    為此崇禎皇帝專門讓新任兵部尚書楊嗣昌策劃了「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剿匪戰略。「四正」是以陝西、河南、湖廣、江北(即今江淮地區)四個地區為圍剿義軍的正面戰場,集結重點兵力由當地四個巡撫負責分剿,「六隅」是以延綏、山西、山東、江南、江西、四川六個地區作為輔助戰線,由這六個地區的巡撫負責協剿。「四正」加「六隅」,成為「十面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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